元福宮,主殿之中。
德妃一臉後怕的看著倒在地上已經死去多時的宮女,整個人似是失去了力氣一般,身體只由兩個宮女扶著,不俗的容顏之上流出兩行清淚,滿面的悲傷與愁苦,真真是讓人見之生憐,讓人揪心心疼。
然而,她等待了許久,卻還是未見鄭明睿的到來,心中頓生無趣,而後沉聲道:「去請太醫過來!」
說著,德妃示意宮女將自己扶入了內室,再不曾多看一眼那倒在地上,代她受過的宮女。
鄭明睿趕到元福宮時,見到的正是德妃大受打擊的倒在了床上,整個人慘白著一張臉,氣息紊亂,情緒不定,太醫正在給她請脈。
而那中毒而亡的宮女還倒在那裡,桌子上的飯菜還是原樣的擺放在那裡,沒有人敢動分毫。
「這是怎麼回事?」鄭明睿很不想去問這樣一句話,可是此時這句話卻是他不得不說的。
看過屋子裡的宮女皆是肅然,鄭明睿的心裡漸生幾分冷意,他並沒有往內室去看德妃,而是審視著眼前的幾位宮女,等待著她們開口說些什麼。
這些年來,德妃把持著後宮,幾乎是一手遮天,他雖然心有不滿,有意捧了顏昭儀上位,奈何顏昭儀只是一個宮女出身,實**在難與德妃一較高下。
如今,他立了顧氏女為皇貴妃,名分之上壓了德妃一頭,更是輕易剝奪了德妃的掌宮之權,他相信德妃絕無可能坐以待斃。
而今日,不過是德妃被顧文惜禁足的第三天,元福宮便生出了這樣的亂子,論罪數過,究竟是要責罰何人?
鄭明睿的心中十分的瞭然!
在他的心中,德妃一向都是極有心計的人,同時更是一個有著強烈執著個性的人。
眼前這下毒之事,若說與她沒有任何干係,他只怕自己的心中都是絕不相信的。
果然,不出鄭明睿所料!
元福宮中的那些宮女先是期期艾艾的不敢多說,但是隨著一個人的冒頭,餘下幾人皆是意有所指的說了起來。
她們不敢多說其他,只話裡話外的隱射著皇貴妃的治宮不嚴,才會發生元福宮德妃險些中毒之事。
「夠了,朕都已經知道了!」
鄭明睿無心去聽那些宮女隱晦的對於德妃的吹捧,他大喝一聲,對著門外的隨行太監說道:「將她們全部都帶下去,好生看管起來!」
「皇上…!」
聽到鄭明睿的話,那四五名宮女立時驚嚇的叫喊出聲,奈何鄭明睿無心再聽她們多說一句,大手一揮,那些宮女很快便被帶了下去。
「唉!」
鄭明睿站起了身,輕歎一聲,想到了顧文惜,心裡有些擔心起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應付得了眼下這個情況。
目光落到了內室的方向,鄭明睿心知這些中毒之事與德妃必然是脫不了干係,然而此時德妃作為受害的一方,只怕那些不知情的人只會給予她同情,而不會對她生出半點的懷疑。
後宮之中,女人之間的暗鬥,他不是不清楚!
只是在皇后逝去後,他一是真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二是真的不想去再立新後。所以,他只能將整個後宮交託於德妃。
在顧文惜入宮以前,他雖然對於德妃並無好感,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德妃是個有能力的人,後宮在她的打理之下,一直都未曾出什麼亂子。是以,德妃暗中打壓一些妃嬪的小事,他也是睜隻眼閉只眼的。
而今日!
只怕是後宮將亂的一個開始吧!
鄭明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只覺得有些頭痛起來!
*
當鄭明睿在元福宮聆聽著宮女的稟告時,顧文惜正領著香草走在御花園裡。她遠遠地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帶著一小隊侍衛經過,他們也見到顧文惜與香草的身影,正準備迴避。
後宮中,侍衛可以在自己的巡視範圍內自由行走,但見到了后妃,是需要及時迴避的。
「鄭統領!」
顧文惜叫住了那隊侍衛的領頭之人,帶著香草迎上了那小隊侍衛。
「臣,參見皇貴妃娘娘!」
鄭棐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今日見到顧文惜,他已經知道顧文惜給自己賜婚一事。今日正打算找皇上求情推脫了這婚事,誰料皇上今日見過了平國公葉大人後,就再不願意見其他人了。
「鄭統領免禮!」
顧文惜雖然是後宮之中獨一份的皇貴妃,可是鄭棐在她的面前並不需要行跪拜之禮,此時鄭棐正是雙手抱拳,微微彎了彎腰向她行禮,她輕輕抬了抬手,示意鄭棐免禮。
看著鄭棐站直了身體,挺直了腰背,立在那裡紋絲不動,不像真人,反似石雕的一般,顧文惜在心裡暗暗的想著:這般人材與葉漣雪應是十分相配的,自己為他二人賜婚,也算不侮了自己與葉漣雪多年的交情。
此時再見到顧文惜,鄭棐的心中莫名的生出許多的感慨!
他的目光在顧文惜的臉上停留了不足一刻,便側了側身,將臉轉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娘娘,臣等還有要事,先行告退了!」
鄭棐的目光不敢在顧文惜的身上多有停留,但他能夠感受到顧文惜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想起自己還欠著顧文惜一個人情,鄭棐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娘娘,您乃宮妃,不宜與外臣多待!」不知為何,最後這一句話說出口,鄭棐感覺到自己的心中莫名的有些感傷。
「哦!」
顧文惜見鄭棐有些不自在的模樣,又見他的身後原本跟著的那一小隊侍衛已經離去,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不知鄭統領可知葉家二小姐?」
顧文惜之所以迎上來,就是想要和鄭棐說幾句話,而且這些話正是關於鄭棐的。
「臣不知!」鄭棐聽著顧文惜的話,先是一震,而後悶聲應道:「娘娘,臣一男子,實在不應與娘娘討論女子之事!」鄭棐無心與葉家結親,自然不願意與顧文惜多說一句關於葉家女的話題。
「臣告退!」
顧文惜的後退,讓鄭棐的心裡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不過,他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再度拱手,衝著顧文惜快速的說了一句,而後努力的挺直了身體,抬起了腳,就要往前走去。
「等等!」顧文惜眼見著鄭棐要走,急忙的喊出了聲,待聽到鄭棐詢問,「不知娘娘還有何吩咐?」,她又語塞起來。
「算了,鄭統領慢走吧!」顧文惜壓下了心中想要說的話,有些無奈的揮了揮手,示意鄭棐離去。
鄭棐最後看了顧文惜一眼,而後挺直了身體,再度抬起了腳往前走去。
一步,一步,鄭棐走的極為吃力!
他有心避諱著,不讓顧文惜看到他行走的姿勢,不讓自己的缺陷落入她的眼裡,不想收穫她同情的目光。
這些年來,他見過太多那些同情憐憫的目光,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然而那顆高傲自強的心卻是早已經劃過了一道道的傷痕。
鄭棐與顧文惜擦肩而過!
顧文惜沒有回頭,所以她沒有看到鄭棐一心維護著的自尊,同樣沒有看到鄭棐一心隱藏的自卑。
但是,香草在顧文惜的身後,她的餘光看到了鄭棐行走的不一般,忍不住輕呼一聲。
她的呼聲雖然很輕,但還是一點不差的落在了鄭棐的耳中,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卻依舊是努力大步向前走著。
「小姐!」
看著鄭棐的身影走遠以後,香草這才在顧文惜的耳邊小聲的說出了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幕。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顧文惜聽到香草的話,先是不可置信,可是她清楚香草是絕無可能欺騙自己的,又想到葉漣雪,只覺得心中十分的煩躁。
為那所謂的十位「皇后人選」賜婚,只是她有心製造出自己霸道狂妄的形象,同時也算是還了皇上的人情,為他解決了朝臣的為難。
誰知道,那十位人選之中,竟然會有葉家的二小姐葉漣雪呢!
她與葉漣雪相交多年,無論如何也不能夠像是對待其他人一樣,只選家世年齡合適的就可以,至少,至少也得是能夠讓人放心的好男兒才可以啊!
鄭棐!
這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男子!
雖然鄭棐的年齡要比葉漣雪大上不少,可是有了前生的記憶,她知道鄭棐最終成為了鎮國候,並且鎮國候的爵位在鄭棐的手上又得到了世代相傳的聖眷。
這樣的男子,如何當不得葉漣雪的良配?
顧文惜自問自己是真心實意的為葉漣雪著想!
卻不曾想,鄭棐他竟然……!
怎麼會這樣呢?他到底是受了什麼傷啊?
顧文惜的心裡滿是疑問!
此時的她還不知曉她的那一份真心實意,在葉家人眼裡實在是可笑之極,甚至是葉家人都已經將她深深的恨上了。
而此時,後宮之中的德妃,又給她擺上了一道難解的題。
她卻渾然不知,還沉靜在自責之中!
是不是應該和皇帝說說,將葉家與鄭棐的婚事解除呢?
顧文惜的心裡頭生起了許多的想法,擔心葉漣雪會嫌棄鄭棐的腿腳,又擔心自己擅自做主賜下的那婚約,再由皇帝解除,對於鄭棐也會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