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晨只是防患於未然，自來皇家富貴，人人想得，因而爭奪不休，每個人都挖空了心思在算計別人，我縱然無心，只怕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之刺，肉中之釘，倒不如在這外清閒的好，皇上你說呢？」
戚庭華沉默，誠然秦如晨說的句句在理，可是他心裡卻覺得十分地不舒服。
「你想得太多了。」他略一思索：「其實，朕也有法子保全你。」
「是嗎？」秦如晨微微冷笑：「保不保全，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皇上想保全，那主不保全，若是哪天皇上厭倦了如晨，棄之不顧，那也是情理之中。」
「原來是這樣。」戚庭華唇邊浮起幾許冷笑：「如此說來，你是根本沒有相信過朕吧？」
秦如晨沉默。
「是不是不管朕說什麼，都不能再得到你絲毫的信任？」
「是。」秦如晨終於道：「皇上已經是皇上了，手裡掌握著世間所有人的興衰榮辱，皇上想讓誰死，誰就得死，皇上想讓誰生，誰就能生，旁人的生死禍福，只在皇上一念之間。」
「那你想怎麼樣？是要從此以後，和朕完全地撇開干係嗎？不再理睬朕？難道我們之間，就絲毫沒有挽回的餘地嗎？」
「臣妾不知道。」秦如晨轉開頭。
「你可是後悔了？後悔當初執意進宮？後悔遇上朕，愛上朕？」
秦如晨沒有答話，只是低頭。
愛和不愛，往往只是一念之間。
當她全心全意愛著的時候，對方根本毫不領情。
當她心冷如灰，想要完全退出的時候，他卻不顧一切追來，索要感情。
「臣妾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皇上既然已經有了整個後宮，為什麼還要臣妾呢？僅僅因為臣妾皇后的身份？皇上是擔心天下人非議嗎？」
戚庭華沉默。
「皇上永遠都是皇上。」秦如晨不禁笑了：「心裡想的，就是比一般人多。」
聽完這話，戚庭華驀地變色，起身拂袖而起，走到門邊時，他卻停了下來，像是做了某個重大的決定：「朕最後問你一次，要不要跟朕回宮？」
「不。」秦如晨一口回絕，沒有絲毫商量餘地。
「好好好。」戚庭華冷笑：「希望你不要為今日的決定後悔！既然你不願意，回宮之後，朕只有宣佈，皇后娘娘……暴病身亡，朕，會另行冊立皇后！」
屋子裡一瞬冷寂下來。
戚庭華微微轉頭，眼裡帶著那種明顯的笑意，冰冷的，嘲諷的，帶著一種隱隱的得意，就像全局在握的。
但出乎他意料的，卻是秦如晨的沉默，她沉默著連一句話都沒有。
罕見的沉默。
「你，你就沒有任何話說嗎？」
「臣妾需要思考一下。」秦如晨終於道。
「你需要思考什麼？」
「嗯。」許久以後秦如晨終於抬起頭來：「臣妾相信，皇上海這樣做，必定有自己的深意。」
「嗯？」
「皇上，按照皇上想的去做吧，只是，請給臣妾三天時間。」
「你說什麼？」
「請給臣妾三天時間。」秦如晨深深地吸了口氣：「三天中，臣妾會自行離去，再也不會出現在皇城中。」
「你……」
戚庭華略感驚異地張大嘴：「你……」
「皇上是覺得，難以置信？」
「不是難以置信。」戚庭華只是覺得心裡有個奇怪的東西在慢慢地漲大：「我覺得事情，不像這麼簡單呢。」
「怎麼？」秦如晨唇角微微勾起：「皇上是不是又動了疑猜？」
戚庭華看著她，始終沒有一句話說。
他唯一的感覺，就是這女子和從前完全不一樣，她的思想，領悟能力，敏銳，都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離開皇宮，你又能去哪裡呢？」
「皇上怕臣妾餓死嗎？」
「呃……」
戚庭華始終覺得心裡堵得發慌，而且完全料不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時候這種想法會變成現實，但有時候卻不會。」
秦如晨轉開頭：「皇上也有自己的打算，或者，和如晨的打算完全不一樣。」
「是嗎？」戚庭華微微冷笑。
「皇上請回吧。」秦如晨終於轉開頭，不再發一言。
戚庭華遲疑了好一會兒，到底是邁開腳，走了出去。
秦如晨始終坐在原地，不言不語。
「皇上。」過了好一會兒，碧婷從外面走進，有些遲疑地看著秦如晨：「皇上他走了？」
「嗯。」秦如晨點頭。
「娘娘是真地打算，與皇上決裂嗎？」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秦如晨不假思索。
「可是——」
「馬上收拾東西，這次，我們要離開戚國。」
「去哪裡呢？」
「或許，是陳國吧。」秦如晨緩緩吐出口氣：「剛好帶你出去多走走，見識見識外面的風情和人物，說不定，能夠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小姐，你——」碧婷頓時紅了臉。
「快去收拾吧。」秦如晨平靜地吩咐道。
碧婷點點頭，轉身進了房間，一件一件衣服開始收拾，打成個包袱。
「碧婷。」等她收拾妥當，秦如晨又道：「你去雇輛馬車來。」
「是。」碧婷出門雇好馬車，復又回來：「小姐，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很好。」秦如晨點頭：「從現在開始，咱們要作好一切準備，離開這裡。」
「是。」
夜裡，主僕倆躺在枕上，一時都覺得難以入眠。
「小姐。」
「嗯？」
「明天咱們就要離開都城了，你難道不想去相府，向丞相告別嗎？」
秦如晨沉吟。
「怎麼了？」
「還是不要去了。」秦如晨仔細地想了想：「倘若去，父親肯定不准，還會數落我，倒不如什麼都不說，一走了之。」
「這——」碧婷不置可否。
有些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碧婷，你先出去吧。」
「是，娘娘。」
碧婷默默地退了出去，這邊廂秦如晨倚在枕上，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想當年，確實是她芳心萌動，愛上了戚庭華，一意要進宮，結果是戚庭華不樂意，她也不快活，父親夾在中間難受，到現在，是不是該理智地結束一切呢？結束所有一切之後，或許她的生活會完全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