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懊惱許久,他掉頭而去。
宏元殿,戚庭華坐在椅中沉思良久,仍然無法擺脫秦如晨帶給他的奇異感覺。
「蔡永!」
「皇上。」
「命令敬事房,取綠玉簽來。」
「是。」蔡永應了聲,忙忙離去,不一會兒功夫領著敬事房的管事匆匆疾步而進。
「奴才見過皇上。」管事屈膝跪地,將漆盤高高地舉過頭頂,戚庭華的目光從一支支綠玉簽上掃過,腦海裡浮現出一些女子如花似玉的容顏,眸色旋即深沉。
「皇上?」
「就是她吧。」戚庭華隨意拿了一支。
管事叩頭起身:「奴才遵旨。」
待輦轎齊備,戚庭華起身步出寵元殿,卻見秦如霜穿著一身單薄的衣衫,跪在樹下,心中不由愈感好奇,遂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你在這裡做什麼?」
「臣妾惹皇上生氣,故而跪在這裡,求皇上見諒。」
戚庭微微歎口氣:「平身吧,朕何嘗怨責於你?」
「可是——」秦如霜卻不願起身,只是定定地跪在那裡。
「你這又是做什麼?」戚庭華看著她:「快起來。」
「臣妾從前不明白事理,處處得罪皇上,想請皇上見諒。」
「沒事。」戚庭華擺手:「快起來吧。」
「皇上,不喜歡臣妾了嗎?」秦如霜抬頭,眸光定定地看著戚庭華。
「朕一直都很喜歡你。」戚庭華親手將她扶起來:「回你的佳宜宮去吧,等過些時候,朕自然會去瞧你。」
「好。」秦如霜點頭,站起身來,默默地退了出去。
待一回到佳宜宮,秦如霜終於忍不住發作,把所有的宮女太監叫到近前,好一通教訓,然後全攆了出去。
她實在想不通,明明一切看起來,自己已經全然在握,卻突兀失去——戚庭華,你曾經的誓言,難道每一句都是假的嗎?難道你從來就不曾——
「這男人的心啊,就像風箏一樣,飛上半空,再也找不著。」
一道涼涼的聲線忽然從後方傳來。
「誰?」秦如霜點頭,眸色瞬間冰冷,卻看見一個宮女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秦如霜眼裡頓時滿是惱怒:「你是誰?竟然敢如此嘲諷本宮?難道就不怕刑責嗎?」
「刑責?」宮女微微冷笑:「什麼刑責?我一個奴婢,在這深宮裡掙扎了十多年,早已看淡世間一切,還怕什麼刑責?」
「你——」秦如霜神情大變:「你也是來看本宮笑話的吧,覺得本宮現在被皇上冷落了,覺得本宮以後再無出頭之日,是不是?」
「看娘娘這架勢,色厲內荏,只怕早已清楚自己將來的命運了吧?你是擔心著被皇上冷落,覺得那些呆在冷宮的日子,會不會生不如死?或者你還期待著,世間有奇跡發生?你覺得那樣的奇跡,會發生嗎?」
不管她說什麼,秦如霜都表現出一種難得的平靜。
「嘖嘖。」宮女撇了兩下嘴:「想不到入宮數日,你竟然練出了這樣的定力,不錯,真是不錯。只可惜皇上一顆心,如今全在一個人身上,而那個人,你卻是永遠都動不了的。」
「你說誰?」
「我覺得我說誰呢?」
秦如霜忽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幾分絕決,幾分狠厲,幾分冷然。
「我對付不了?」她的語氣聽起來格外古怪:「我對付不了?」
宮女微愣,呆呆地張大嘴,她能明顯地感覺到,秦如霜的笑裡帶著幾分詭異,令人說不出來地心寒,宮女不禁往後退了數步。
「對付不了嗎?」秦如霜轉過頭,將臉龐埋進深深的暗影,腦海裡晃過些片斷——
「庶出的女子,永遠都是賤貨。」
「是啊,將來怎麼找得到好人家。」
「看她一副喪門星的模樣……」
「是啊是啊。」
多少難聽的話,如尖刃抵在後背上,汩汩的血流出來,她卻不曾哭過一聲,那樣的強悍,已然超出所有人的想像。
她只是恨。
將仇恨的火焰壓在了心底,每個夜裡守在窗前哭泣,也曾詛咒過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是否考慮過自己的感受,就這樣將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從小,她就喜歡事事和秦如晨,秦如晨喜歡的,她也要喜歡,秦如晨有的,她也必須要要。
讓她怎麼都想不到的是,不管她如何費盡心機,到最後仍然是輸給了秦如晨。
看著鏡中自己美麗的臉龐,秦如霜一陣心酸,拿起鏡子來,惡狠狠地摜在地上,銅鏡發出「噹」的一聲脆響,卻並沒有碎裂,依然完好無損。
不如,不如,不如!
做什麼都沒有用,沒有用!
秦如霜覺得自己快發瘋了,為什麼她處處都不如她的姐姐?為什麼她做什麼事總是落於下風?為什麼?
時間一天天過去,秦如晨的小腹漸漸隆起,身材也變了形,碧婷擔心得不得了,成天在她身邊跑來跑去,忙前忙後,嘀嘀咕咕個沒完。
「我說碧婷。」這一天,秦如晨終於忍不住道:「你看你就像個管家婆,能不能閒一會兒?」
「不行。」碧婷眉梢高高揚起:「現在夫人和老爺都不在,奴婢從小跟著小姐,自然要事事為小姐打算。」
「好吧。」秦如晨不置可否——不讓她去忙,或者她心裡反而過意不去,倒不如讓她瞎張羅。
回到屋子裡,秦如晨焚了一爐子香,然後拿了本書,躺在軟榻上,一頁一頁仔細翻看。
「你倒是落得清閒,卻害本公子好找。」一道聲線忽然傳來,秦如晨一怔,慢慢地坐起身來看時,卻是吳公子。
她不由一怔。
「很好奇。」吳公子仔細看著她的臉色:「好奇本公子怎麼能找到這裡來,是不是?」
「嗯。」秦如晨點頭:「公子請坐。」
「你要的東西,都已經湊齊了。」吳公子說完,將一個包袱擱在桌上:「接下來,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秦如晨擱下書冊,頗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想到,公子的心竟然這般地實誠,看來那女子,對公子而言,格外重要。」
「你這不廢話嗎?」吳公子微微冷笑:「她是我心頭至愛。」
「心中,至愛嗎?」秦如晨的表情很是恍惚。
「怎麼?」吳公子側頭看她一眼:「你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