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晨默然良久：「晨兒有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倘若此時不講，日後太子得知真相，卻未免怪罪如晨。」
「你講。」
「當日太子娶晨兒，可是真心？」
戚庭華瞬間無言，就像被一記重錘砸中。
「太子……並不喜歡晨兒罷？太子娶晨兒，只因晨兒是丞相的女兒，只因朝中唯有丞相，方能扶太子正位，是以太子要依賴於丞相，所以才應允娶晨兒的罷？」
戚庭華一頭霧水：「你，你今日憑白說這些作甚？」
秦如晨低頭，看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如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如晨在太子心中，到底有沒有地位？太子是不是覺得如晨一點都不重要？或者在太子眼裡，如晨只是一枚順時可用，也順時可以扔棄的棋子？」
戚庭華始終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只是靜默。
「是晨兒太高看自己了。」秦如晨悠悠一笑，轉開頭朝外走去：「如晨想回棲雲閣去。」
戚庭華呆愣無言，他想伸手將她拉回，卻感覺兩人間如隔天涯。
有些事情一旦成為定局，便再無更改之可能。
棲雲閣。
「太子妃。」綠婷一臉莫名其妙：「您，您不是去……」
秦如晨取了一支玉簪，握在掌中，輕輕地把玩著：「原來這世上，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強求亦無益。」
「太子妃這是說什麼呢？」
秦如晨將簪子放回盒子裡，取過玉梳，對鏡輕輕梳著劉海，她額頭極高，是以顯得雙眼更加明亮如珠，整個人看上去清麗動人。
「綠婷，收拾睡吧。」
綠婷答應，走到桌邊，揭開燈罩，吹熄燭火，然後退出殿外。
合衣躺在榻上，秦如晨想了會兒心事，一時只覺天地蒼茫，無有可寄情處，不由坦然一笑——倘若你不去愛一個人，自會少很多的心事，很多的是非，若你愛上一個人，便要為他（她）擔憂太多。
晨起，秦如晨梳妝罷，因想著院子裡的綺蘭開得也不知怎樣了，便起身換了衣服，只鬢上插枝極其清的白梅花簪，便迤迤往御花園而去。
「你們瞧。」遠遠有宮人看見她，便抬手指指點點，眼裡有著明顯的鄙夷：「聽說那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我看她長得也不怎麼標緻嘛，而且瘦成那樣，似乎風一吹就會倒，半點沒有太子妃的貴氣。」
「是啊是啊，宮裡的人都說，太子一點都不喜歡她，而且大禮當夜根本沒碰她一指頭，你們說，做女人到這個份兒上……」
接下來的話更不堪入耳，秦如晨聽了卻只淡然一笑，自從她嫁進皇宮以來，這樣的閒言碎語也不知聽了多少，始終不為所動。
沿著曲攔一直往前，過玉清湖，便至薇然亭。
這是秦如晨最喜歡的地方，倚欄吹風，便可忘卻世間無數的煩惱。
「錦綺，你這段時間為什麼都呆呆地，有心事嗎？」
「錦綺，你是我最好的姐妹，為什麼不同我說話？」
「錦綺……」
「你不要問了，宮裡的那些事，最好還是不要知道。」一個低沉的宮女聲音終於響起。
「哼，你就是小氣，上次在皇后娘娘面前討得重賞，也不肯分給我一些！還說是好姐妹呢！」
「佳如。」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只因你我是好姐妹，所以我才叮囑你，宮裡那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再挨上兩年，得了大筆銀錢出宮，尋覓個好男子嫁了，才是正經。」
「呵。」未料佳如卻不信她這樣話：「你倒好心來教訓我，怎麼不說說你自己，成日家只在皇后跟前賣弄聰明，為的又是什麼？」
錦綺沒有答話，只是輕輕地歎口氣。
「我知道，你如今人大心大，想著在皇后跟前當差，必能結識一些有頭面的王孫公子，倘若和哪一個對上眼，便立時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你既這麼想，那宮裡人人都想，又如何不讓我想？」
錦綺不再言語了。
秦如晨遠遠地聽著，只覺得有些好笑——女子在年輕的時節，對於未來便都有無盡的幻想，倘若存了攀高之心，倒也沒什麼，怕只怕最後只是一場空夢，竟什麼都沒有。
世上之人皆喜強求，卻不知道很多時候，強求本就無益。
只是，剛剛佳若提及，最近夜裡皇后宮中頻有鬼影出沒，又是什麼意思呢？
「太子。」
「情況如何？」
「沒有任何動靜。」黑衣人一臉淡然：「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風平浪靜的皇宮，倒像是所有人都平靜下來，在等待著什麼。」
「等待？」戚庭華悠然一笑，從桌上拿起一枚棋子，夾在兩根手指中間，咯嚓一聲捏得粉碎：「不到他們出招的時候，自然都不會出招，倘若時機成熟，那就會瞬間發動。」
黑衣人不明所以：「那太子現在打算？」
「本宮樂得旁觀。」戚庭華冷笑：「誰願意去爭去搶，那就搶去。」
他說完擺擺手：「傳下令去，所有人原地待命，沒有本宮的命令，絕不許有任何動作。」
「是，太子。」
等黑衣人退去，戚庭華走到一旁的屏風前立定，抬頭看著屏風。
這盤棋走到現在，看起來他已經穩佔上風，可卻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一種隱隱的不安。
尤其是現在，倍感淒清，忽然十分想念有她陪在身邊的感覺，至少在她那裡，他覺得是溫暖的。
出了殿閣，戚庭華情不自禁地朝棲雲閣而去，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要見到她，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他覺得自己的情思就像連綿的江水，奔騰不絕。
「太子？」
綠婷正在打掃庭院，突然看見他，不由吃了一驚：「您怎麼來了？」
「她呢？」戚庭華突兀地攥住她的胳膊：「她在哪裡？」
「太子？」綠婷吃了一驚：「太子您這是？」
「我問你，她在哪裡？」
「太子妃……剛剛出去了。」
戚庭華的心突然一緊，從來沒有哪一次，他如此慌亂過，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會失去。
「你為什麼不陪著太子妃？」
「是太子妃不讓奴婢陪著。」綠婷滿頭霧水。
「本宮知道了。」戚庭華疾步奔出，去找秦如晨，可是皇宮如此之大，他縱然一時想找到，也十分地不容易。
秦如晨，秦如晨，你到底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