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時候,這一聲砰響起……
如果是膽小的,肯定嚇得閉上眼晴,想像著子彈打進人身體裡的慘樣的。
可惜,這屋子裡的人,如呼弘濟,如方樺,再不濟就是呼老太太也是經歷過血腥場面的人,所以面對這一幕,沒有人閉上眼晴的。
也就成功的看到了一眼前這詭異的一幕,明明只要扣下扳機,方怡瀾就可以把方公道給殺死,報仇也罷,雪恨也好,一槍下去,全都解決了的。
可是那聲砰,卻是方怡瀾扔下的了把那手槍所發出的,那把槍又這樣扔回在了方公道的的跟前!
方公道的眼晴其實一直都是微微閉著的,這會兒才睜開,嘴角全都是淡淡的笑意,臉上也是前所未有的開懷,一雙老眸也是炯炯發光,那裡面分明寫滿了濃濃的愛意,如果只看這雙眼晴,你會以為是個熱戀中的小毛頭小子呢。
可是他,明明那麼一把年紀了,說起情話來,一點兒也不輸小年輕們的。
「瀾兒,你下不去手,因為你的心底有我……你只是恨,恨我把你當成她了,殊不知,你就是你,從來不是她……」
瞧瞧人家這情話說的,雖然讓別人聽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的,但卻是極有效果的!
方怡瀾的臉上依然是清冷無情的模樣,可是距離她最近的連二峰卻是察覺到了阿姐微微顫抖的身子。
連二峰斂了眸子,眼底有著不甘與痛恨。
就憑方公道年輕時對方怡瀾做的事兒,今天就是把方公道給做了,也不為過的!
別說是今天了,過去,他們有很多次機會,悄然無聲,或者借刀殺人都能做了方公道的。
可是方怡瀾總是在猶豫,那時候連二峰就知道,阿姐的心裡還是有這個男人的,所以他不服氣,半年前才會擺了方公道一道的。
就算這樣,又能如何?都半隻腳踩進黃土的人了,索性就不去想這些了。
有些如連二峰這般,能想得開,可是有些人,就是死活也想不開的。
譬如呼老太太,這會兒簡直恨得牙後根都癢癢的,就看著方公道和方怡瀾這麼眉來眼去的,氣得眼疼。
屋子裡的人這會兒也都知道,不會再有槍戰事件發生了,方公道還是那個方公道,誰也斗不倒的。就連方怡瀾這會兒都放下手槍了,你想吧,餘下的,不過就是人家別後重逢的歡聚罷了。
方樺是最有眼色的,輕咳一嗓子,就開口說著讓各位那兒來的那兒回吧,也不能都在大堂裡罰站一晚上的吧。
有些人散去了,可是有些人卻是死活堅守著不願意離開的。
呼老太太算是這個中翹楚了。
當眾人都往門外退去時,呼老太太卻是恨紅了眼的往前湊去,那矯健的步伐,讓人都懷疑這還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麼?
說是遲那時快,那把被方怡瀾扔下的手槍,就這麼被呼老太太拿到了手裡。
所有人都驚呆了!
連二瘋子更是把方怡瀾護在了身後。
連宜年也是紅了雙眸,怒視著呼老太太這老不死的東西,他發誓這死老太婆如若敢開槍,回頭他就敢把這老太婆給打成馬蜂窩的。
「媽,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還不夠丟人嗎?」呼弘濟冷著臉往前走了一步。
卻被呼老太太大喝一聲:「你們都別過來,誰敢往前一步,我就開槍。」
「傅鈴蘭,放下。」方公道大喝著呼老太太的閨名如是的吼著,臉上的神色是恐慌的,竟然比剛才方怡瀾拿槍指著他時還要驚恐。
呼老太太一雙老眼中全都是淚,現在連名帶姓的喚她了,現在怎麼不喚蘭兒了……
「方公道,你良心都讓狗吃了,方怡瀾是你妹妹……」後面的話不言而喻,連妹妹都肖想的人,你得多變態啊!
方公道卻是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反駁著:「那又如何?丁克難還是你小叔,你妹夫呢……」你不還照樣肖想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全是揭對方的短。
方薔薇一直到了這會兒才回了神,拽著呼弘濟的袖子,哆嗦著說:「媽的眼晴,眼晴……」
呼弘濟不甚在意地說:「我知道。」
自從上次老太太帶著熊姿去旅遊了一趟回來,呼弘濟就發現了眼晴的問題。
嘴上沒說不代表他不知道,那時候心中就有一個猜想了,一直以來最不願意承認的猜想。
若論起來,有誰能把一對被鷹戳瞎的雙眼給整好了,那非方家莫屬。
這樣的話,和呼弘濟一直懷疑的一件事兒,正好掛上了勾,所以才會按兵不動。
「媽,跟我回家。」呼弘濟試圖喚醒失控中的母親。
這一個屋裡的人,都不是呼老太太一個毫無背景的人能得罪起的,她手裡拿著一把槍,不管傷了誰,後果都不堪設想……
可是呼弘濟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那樣的結局!
「連二峰,站到我後面去。」方怡瀾平淡地說著,伸手抓住連二峰的胳膊。
連二峰生氣的虎著一張臉,罵罵咧咧的:「放屁,老子是男人,阿姐,這次我肯定不聽你的。」
「連二峰,你聽我說,這幾十年,總是你在保護著我,還有年兒,也都在保護著我,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們。」
方怡瀾這話剛說完,就見連二峰那麼一大漢子喲,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嗷嗷的真像一隻被主人疼愛的大型寵物狗一樣,抱著方怡瀾哭的那個慘兮兮的喲……
顯然,連家爺孫倆人是很聽方怡瀾的話的,就是連宜年都再說什麼的,退到了方怡瀾的身後。
呼老太太本來就是針對方怡瀾的,這會兒方怡瀾就在她的槍下,手刃仇人的快意油然而生。
「好了,要殺要剮都隨你吧,你開槍吧。」方怡瀾雲淡風輕的說著,好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哦一樣的輕鬆。
這麼篤定的方怡瀾讓呼老太太更加生氣了,滿目是淚的質問著方公道:「方公道,你今天給我說句明白話,這麼多年來,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愛過我……」
噗——
似乎都能聽到所有人都要噴笑的聲音了。
都六七十歲的人了,不是十六七了,還問這個有意義麼?
所以事實證明,不論女人是十六七,還是六七十,都很在意『愛』這個字的!
方公道那張老臉上可謂精彩絕倫了,幾十年都過去了,傅鈴蘭對於他來說,不是一點意義也沒有的。
你要讓他說他愛方怡瀾或者那位蘭姑娘愛了一輩子,那就有點扯蛋,他的思想還停留在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時代,那你說他愛誰?不愛誰?
不過就是愛誰多一些,愛誰少一點罷了。
「好,好,你不說是吧,你不說我就殺了她!」呼老太太生氣極了,舉著槍的手都在顫抖。
方怡瀾抬了下眸,嗤笑的看著眼前的鬧劇,冷聲道:「那還廢什麼話,直接開槍吧。」說這話時,她的眼晴是一直盯著方公道的。
只見方公道瞬間就繃直了眼,那雙眼晴深邃不見底,就像是年輕時候一樣,她永遠也看不清這個男人眼底藏的是什麼。
就在這時——呼老太太的手扣響了扳機。
砰的一聲響後,所有人都驚呆了,詫異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唯有方怡瀾和方公道是一臉的平靜。
這把槍有問題,就連方樺都驚的瞪大了雙眼,他是最近得方老爺子身的人,他知道老頭子有暗格放武器的習慣,卻不知道這武器也是產器。
想來也是,要是能用到這武器的時候,必定就是老頭子處於一定被逼地位的時候,那麼這槍也就派上用場了。
那你想啊,要是派上用場了,敵人也有可能會搶過這把槍,卻沒人知道這槍別有玄機,那麼……
這是一把改良過的手槍,槍口的方向是相反的,雖然兩邊都有槍口,但真正的射程槍口是在反方向的。
只要有人像呼老太太這樣,直接拿過槍支,用平常開槍的方法,開槍,那麼傷到的只能是開槍者自己。
呼老太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經歷的,覺得連老天爺都在跟她開玩笑的。
明明她開槍對準的是方怡瀾那賤人,可是為什麼……受傷的會是她?
呼弘濟是反應最快的人,幾乎是在呼老太太開槍的同時就衝上去,所以接到了倒地的呼老太太。
她胸口那血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著,這會兒人卻是異常的清醒,像是悔悟了一般,顫抖的抓緊了呼弘濟的胳膊,低聲說:「是他,是他,念涵,是他……」
可是也只是斷斷續續的說著這幾個字,就疼的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樺兒,叫醫所的人過來。」方老爺子平靜的吩咐著孫兒叫醫生過來,是跟了他幾十年的女人,他也不是那麼不念舊情的人。
方樺應下後,趕緊打電話過來。
呼老太太讓送進了別墅的地下醫所進行手術。
屋子裡再發生什麼事兒,呼弘濟就不知道了,只是看著那設備完好的地下醫所,呼弘濟心裡擰緊了墨色一樣的眉,默默點了根煙想著:這個漩渦似乎比他們預測的要大的多。
一條完整的地下醫療系統,連正規醫院都說無法醫治的病症,在這兒全都可以解決,這樣龐大的一條地下組織鏈,豈止是犯罪那麼簡單的了……
要想摧毀,恐怕也不是他們想像的那麼容易吧!
手術還在進行中,如果不是從樓上走下來,如果不是知道這裡不是醫院,呼弘濟會以為這就是正規的醫院,所有的東西,跟小型醫院都差不多,連手術室亮著的燈,跟醫院裡的都一模一樣。
「老爺子。」
「老爺子。」
方老爺子過來時,醫所的人紛紛打著招呼。
方老爺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呼弘濟跟前,才出聲問:「進去多久了?」
呼弘濟抬了下眼,疲累的回著:「兩個小時了。」
方老爺子恩了一下,而後安慰著:「別擔心,我的醫所裡,都是萬里挑一的精英,只要不是斷氣的,送過來都死不掉的……」
呼弘濟眼底閃過一抹驚詫,方老爺子卻是笑著繼續說:「弘濟啊,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念涵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女兒,以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好日子還在後面呢,你說好不好?」
「……」呼弘濟啞然,這是來策反他的。
方老爺子也不是真心想問他,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他知道像呼弘濟這種人,原本不該有那麼多正義感的,不過是讓丁克難個老東西影響的多了,骨子裡多了些正義感。
可這世上,有正便有邪,你能說他做的全是壞事嗎?
那世界難症,到他手裡都有突破的時候,他這也是為人類在做貢獻的啊!
「沒關係,你想不明白,就慢慢想。」方老爺子也不逼著呼弘濟,更不怕呼弘濟會把他給怎麼樣了。
因為方老爺子可以毫不謙虛的說一句,這世上,能動他的人,現在怕是還沒出生呢!
又是三個小時後,總計五個小時的手術結束後,醫護人員魚貫而出,見到方老爺子也坐在門口,趕緊正色匯報手術情況。
「老爺子,手術非常成功,這還要有賴於咱們的新型護心藥物,如若不是病人曾服用過咱們的藥物,這顆子彈即便是沒有打中心臟,也會生命垂危的……」
方老爺子滿意的點點頭道:「我相信你們的醫術都是超群的,不過接下來,還是要麻煩你們照顧病人一直到完全康復為止。」
醫護人員聽了這話,那就跟打了雞血一樣的,別提有多興奮了,接下來自然會為了方老爺子拚死拚活的幹活的。
呼弘濟一直在邊上看著這些,內心十分震驚於方老爺子這種平易近人的態度。
大佬,他見過不少,有像是連二峰那樣的,動不動就罵人的,格老子的叫著的,也有一些裝的跟知識分子一樣,實際上就是個土包子。
卻是方老爺子這樣,對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很尊敬。
可是他們的隊伍中,各式官員擺著官架子,看病就醫還要分三六九等,有錢的沒錢的差別待遇等等……
方老爺子看著明顯出神的呼弘濟,嘴角抿了抹淡笑,眼底是抹勢在必得的瞭然。
你以為他手底下的精英們都是怎麼來的,那些精英曾經也都像呼弘濟一樣,有著過人的意志力,越是這樣的人,他越是有挖角的興趣。
這群人相信正義,相信國家。可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國法總比他這家規要無情的多,往往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失誤,就會有這樣或那樣的處罰隨之而來。
當他們引以為傲的神聖職責沒有了,當他們成了眾人眼中指指點點的詬污時,你看有幾個不為他所用的。
而他只要他們的才華,人品方面,不過你是找情人還是打媳婦,更有甚者,投其所好,喜愛女人的,他就多送點……
就這樣,他的隊伍在慢慢的壯大,各行各業,尤其是醫療系統,更是全世界的精英都聚集在他的隊伍裡。
他敢說,他的研究,可以讓人類醫學前進一百年。
所以,他不怕呼弘濟存有別的心思接近他,更不怕呼弘濟會不聽他的話。
是人就有弱點,就連丁克難,不也有傅雁涵這個弱點嗎?
而那些不為他所用的人的弱點、把柄,一個個的全都捏在他的手心裡,像一個埋藏很深的炸彈一般,什麼時候點燃,是他這個埋彈人說了算的。
待醫護人員走後,方老爺子和呼弘濟這才走進了所謂的病房。
呼弘濟就更是震驚了,這裡不同於一般的病房,四周的牆壁不是純白色的,反倒是米白色,很乾淨整潔,所用物品,如沙發桌椅之類的,皆都是名工產品。
最重要的是這裡不像病房,而更像是一個臥室。
衣櫃,梳妝台等等一應俱全。
「如果弄成普通病房,那這醫所跟外面的醫院也就沒有太大的分別了,可是你別小看這樣的環鏡改變呀,當年我曾提過議案,都被否了的……」
方老爺子悠悠的道說著,這樣的環境為何有利於病人的康復。
要說起來,方老爺子本來就是從醫的,這方面的研究,可能本也是為了病人康復,只不過世事不如人意罷了。
這一天,給了呼弘濟太多的震撼,全都是方老爺子給他的……
呼弘濟晚上留在病房裡照看母親,並不知樓上發生了什麼事兒。
殊不知,醫所樓上,正是殘刑在進行時。
啊啊的尖叫聲不斷,受刑罰的則是這次負責保衛工作的安保人員。
以至於第二天,醫所裡又多了一批傷患。
方薔薇在屋子裡,剛洗完澡,門就被敲響了:「二小姐,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管家如是的說著,屋內的方薔薇卻是心裡咯登一下。
找到她了,找到她了,她可什麼也沒有說的啊……
「知,知道了……」
「二小姐還是快點跟我過去吧,剛剛安保的人員剛被老爺子罰過,老奴可不想也被斷手斷腳啊!」管家還在外面催促著。
這樣以來,方薔薇就是想晚點去都不可能了,更別說是還想逃走了。
「來了,催什麼催總得讓我換件衣服吧。」方薔薇一邊說著一邊披著外套,不悅的走了出來。
管家點點頭,邊走邊叮囑方薔薇:「二小姐,雖然老爺念在大老爺的面子上,對你多有寬恕,可是你也不能太不拿老爺的話當回事了,這個家畢竟還是老爺在管著的,沒有老爺,能有你這幾十年的富家太太生活嗎?」
方薔薇一直都知道,她在這個家裡是一點地位都沒有的,就譬如現在這麼一個管家都能說上她兩句。
一路到了大堂裡,剛才受刑罰的人員就是在這兒被斷手斷腳的。
屋子裡還瀰漫著一股子血腥味兒,方薔薇站在那兒就小腿就發軟,頭髮絲兒好像都豎起來了,沒等主位上的方老爺子問話,她自個兒就一股腦兒的全招了。
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叔叔,你饒了我吧,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不聽叔叔的話,我不該跟呼弘濟再在一起的……」
方老爺子蹙了下眉頭,恨鐵不成鋼的盯著方薔薇,就像是盯著一隻待宰的羔羊一般。
「哼,你還知道你錯了啊,薇薇啊,你父母把就留下了你和你姐姐,你姐姐當年如此的不聽話,逃了婚,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還好還有你,這些年,你也安安穩穩的,本來就這樣也好……可是你……」
「是,是,是叔叔,我知道,我知道的,都是呼弘濟他說……」方薔薇叨叨的說著,說呼弘濟說的那些事兒。
方老爺子邊聽邊點頭,其實方薔薇知道的事情,只是皮毛而已,方老爺子根本就不怕方薔薇會洩漏什麼,他的生意做那麼大,要是就因為這一點點的漏失就功虧一簣的話,那也太不經一擊了。
「好了,別說了,我也不管你,誰讓你是大哥的女兒呢,薇薇啊,你知道我們方家從來不養無用之人的……」
方老爺子說到此,頓了一下,又開口說:「過去那些年,你心裡念著舊情人,婚姻過的不幸福,叔叔知道你過的痛苦,也就盡量的遷就著你,可是你也太不爭氣了點……」
方薔薇這會兒能說什麼啊,就是方老爺子說什麼,她就應什麼……
「是,是,是叔叔說的是……」
就這樣一個節奏,人家把她給帶溝裡去了,她才啊的一聲:「叔叔,我不能……我……」
「嗯?」方老爺子一道犀利的眸光,閃電驚雷般的炸了過去。
方薔薇一個哆嗦,泣聲求著:「叔叔,我就只想把我兒子養大,就只想跟著我的男人一起好好的過日子,求你了,叔叔,你看在我爸媽的份上,放過我吧!」
啪!
方老爺子怒極的一拍桌案站了起來,厲聲道:「我放過你,誰放過我!方薔薇我這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命令,你必須做到,做不到,你就去地底下跟你爸媽你姐姐過一家人去吧!」
方薔薇顫抖著被管家送回到房間,這一個晚上,耳朵裡迴盪著的都是那一句,去地底下跟家人團聚去吧。
她要怎麼做?她要如何才能保護好她的兒子和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