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中起了一些變化,原本失去了唐家作為依靠的唐嬪非但沒有因為唐嘯之事再遭冷落貶謫,反而突然重新獲得了殷笑聞的恩寵,聽聞他一連七天睡在唐嬪的宮裡。
這讓馮才人有些著急和意外,便卻在齊傾墨的預料之中。
像殷笑聞這樣的人,是不會允許後宮裡有一個權後的,唐嬪一無所有之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殷笑聞的恩寵,哪怕她心懷著萬般不甘心,可是一旦嫁給了皇帝做女人,就從來沒有甘心的日子可以過。
這一點,該是後宮中所有女人要明白的道理,只可惜,馮才人聰明是聰明,卻想不透這個理兒。
許是唐嬪想通了這個道理,也許是她想多握住一些殷笑聞寡薄的恩情,好讓自己流放的父親和族人能過得稍稍安妥一些,總之,她越發學會收斂鋒芒,比之以往更懂得圓滑世故,甚至對齊傾墨這個仇人,也能笑臉向迎。
馮才人來到齊傾墨的清雨樓裡說起此事,一臉的不屑和鄙夷,說她不知廉恥,家中逢此大難,她依然能心安理得地受著陛下的恩寵,過著恬不知恥的安逸日子,著實狼心狗肺。
齊傾墨成日聽她這些嘮叨都聽得耳朵生出了繭來,只是專心地擺弄著茶具棋子,對這些話左耳進右耳出,不發表任何言辭。
馮才人終於被她這副菩薩似的表情逼急了,說道:「聖女,當日你我有過承諾,我馮家助你對付唐余兩族,安排你的人坐上大將軍的位置,你需助我坐上鳳椅,如今我馮家的承諾已經兌現,不知聖女準備何時應諾?」
齊傾墨抬了抬眼皮,看著眼前這越發令人討厭的馮才人,懶洋洋扔了棋子丟進棋盒裡,沒了鵲應,連個閒暇時對弈的人都沒有了。
「如今陛下對她聖寵優渥,你希望我做什麼?」
「難道聖女想反悔不成?」馮才人尖聲道。
「反悔倒不至於,不過你再這麼吵鬧下去,我便真的懶得幫你了。」反正齊傾墨向來失信不守承諾的次數多了去了,再放一次馮才人的鴿子實在算不得什麼大驚小怪的事。
柳安之在後面扯了扯嘴角,這個馮才人是還沒嘗到齊傾墨真正潑皮無賴的本事,不然也不敢這麼逼著齊傾墨了。
馮才人臉色都氣白了,看著齊傾墨一副泥菩薩的表情,生生壓下心頭的怒火,嚥下這口惡氣,放軟了嗓子說道:「聖女,自打唐嬪再次得寵後,這後宮裡就一直不太平,十天前是李嬪落井,七天前是張才人失足摔下假山,五天前又有王貴嬪與侍衛偷情被當眾打死,三天鄭貴嬪誤食藥草中毒身亡。聖女,你莫非真的以為這些只是意外吧?」
後宮裡這接二連三的命案的確來得兇猛了些,就連一向不插手後宮事務的殷笑聞都龍顏大怒,大動肝火下令徹底,只是後宮裡頭的命案要查,只怕查破了天去,也只是查到一些無辜的太監宮女身上。
齊傾墨目光微微一沉不知在想些什麼,笑了笑說道:「不是意外那是什麼?馮才人可是有人蓄意謀害?」
「難道聖女覺得不是?」馮才人咬牙道。
「是或不是,與你我有何干係。馮才人還是想辦法先保住自己一條命,別跟前面那些女人一樣死得不明不白吧。」齊傾墨當然知道這是巧合,不過這種事情與她又沒有關係,只要那動手的人不蠢到來害自己,她就不會主動去挑開面紗。
馮才人沒想到齊傾墨如此的冷靜,冷靜得就跟鐵石心腸一般,現在外面都在盛傳這些事是唐方做的,而齊傾墨與唐方幾乎有著血海深仇,她就不怕唐方來對付她嗎?
「聖女說得對,這些事自是有他人操心,輪不到我們,不過聖女曾答應我之事,我希望聖女不要忘記。」馮才人說道。
「我若是忘了,你又能如何?」齊傾墨無賴本色又添一層。
「聖女乃是天之驕女,自然不會是那等背信棄義的小人。」馮才人咬牙切齒。
另一邊的墨七抽抽臉皮,這位馮才人的道行還是太淺了,齊傾墨幹過的背信棄義的事兒還少麼?
「先回去吧,等過幾天就有消息了。」齊傾墨懶得跟馮才人扯這些信啊義啊之類的東西,對於互相利用的人來說,利,才是最重要的。暫時沒有與馮才人翻臉的必要,她才忍了馮才人這麼久。
馮才人聽罷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把這當作是得到了齊傾墨的肯定回答,竟不顧身份連聲道謝後方才退下。
屋內只剩下三人,一副殘局,齊傾墨撿了半天棋子,也沒有了興致,乾脆放了棋局懶散地靠在了軟墊上。肚子裡多了一個人之後,她這身子是越發憊懶了,時不時就想昏睡一場。
已經兩個多月了,留給齊傾墨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你又在謀劃什麼?」墨七想了半天,還是決定不恥下問。
若論起齊傾墨最喜歡墨七的一點,便是她從來不會因為發生了救命之恩這種事情後,態度便來個大轉彎,以前怎麼說話現在還是怎麼說話,有些事情心裡面明白就行,表面上做了,便顯得尷尬了。
「只是有些尾巴沒掃乾淨,殷笑聞既然是想立我為後的,那他對唐方的恩寵自然是有其它的緣故,想明白這裡面的緣故,也就不難猜他想做什麼了。」齊傾墨繞著頭髮絲兒淡淡說道。
「唐嬪已經一無所有了,他還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墨七對後宮的這些宮闈鬥爭還不甚瞭解。
「一無所有,正是他可以利用的。」齊傾墨冷笑,殷笑聞這種人,果然心黑得跟自己有一拼。
外間傳來了聲疏朗的笑聲,人未至聲先到:「塵非姑娘果然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多日不曾登門的「瑾君」今日提著一盒點心捧著一對琉璃寶釧,笑容滿面的來了。
數日不見,他身上依然是那般貴氣與雅氣並存,偏生還萬分融洽,身上披金掛銀的,卻半點也與庸俗沾不上關係,容貌平凡,勝在氣質超凡。
齊傾墨這一回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默不作聲。
蕭天離乾咳了兩聲,放下手中的點心和寶釧,伸出三根手指頭:「在下有三件事跟塵非姑娘說,說完了您再看值不值得相信我。」
齊傾墨還是不說話。
蕭天離心中那叫一個惱,慶幸自己戴著**,不然真是拉不下這臉,清了清嗓子說起第一件事:「國主寫了封信來,托我帶給塵非姑娘,信在此,姑娘請先一閱。」
墨七取過蕭天離手上薄薄的信封,古怪地看了一眼這個「瑾君」,似乎在說,這也實在怨不得齊傾墨懷疑你,哪有你這樣非親非故卻非要貼著熱臉過來討好齊傾墨的,一不圖財二不圖利,無條件全身心付出,這種事兒柳安之那傻子做起來倒是可以理解,你這麼做任誰看上去都是另有所圖啊。
齊傾墨折了信正準備細看,上面卻只有四個大字,筆跡圓滑,藏鋒於內,筋骨隱露正氣,但偶爾可見猙獰處,倒的確是瑾諾那位玉菩薩的字,這四個大字是:用人不疑。
這便是給「瑾君」做了擔保,說明此人絕不會做出於自己不利的事來。
齊傾墨便越發不懂起來,從信上看來,瑾諾給了這個瑾君極大的自主權,尤其是在自己的事情上,完全任由瑾君自己拿主意,好像捅出天大的簍子來了他也不擔心一般。
那這個瑾君的身份未免也太過神秘古怪了一些。
蕭天離一看齊傾墨這樣,就知道她哪怕對自己還有疑惑,但防備之心已經去了。但轉念又一想,自己媳婦兒非得看了別人的信才肯信自己,這感覺又有些不舒服。
還真是個彆扭的人啊。
不等齊傾墨發問,蕭天離很自覺地比出第二根手指頭:「第二件事,後宮裡頭這幾天接連死的那幾位妃子才人貴嬪什麼的,全是殷笑聞自己動的手。」
此話一出,墨七便張大了嘴巴!
殷笑聞竟然對自己的枕邊人都能下此狠手?原本她還以這些天這幾條古怪的人命都是馮才人幹的好事,誰能想到竟然是殷笑聞自己!
倒是齊傾墨一派淡然的神色,仿乎這一切早在她預料之中一般。
「你又知道?」墨七看到齊傾墨的臉色,驚訝地問道。
「嗯,大概猜得到。」齊傾墨點點頭。
「難道不是唐嬪?」墨七驚訝道。
「我不跟你過了嗎,唐嬪的一無所有正是殷笑聞可以利用的地方,一個沒有家世可以依靠的妃嬪深得皇帝寵幸,會招來後宮裡多少女人嫉恨?你看馮才人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殷笑聞把她這個**的羊羔丟到狼群裡,身上還灑滿了香料,自然會引得宮中許多女人侍機而動。你可以去查查看,死的這幾個人應該都是與唐嬪發生過爭執不快的,殷笑聞便正好除掉,嫁禍到唐嬪身上,他就乾乾淨淨了,也不用背負殺妻的罵名。」
「這人好生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