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百籟俱寂的時候,月牙兒愜意地掛在夜幕上,星星們湊在一起不知說著什麼悄悄話,月光下的皇帝顯得靜謐又詭異,突然一聲太監淒厲的喊聲穿空裂云:「走水啦!」
那個被人們忘記了許久的寧才人宮殿,突然燒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沖天,照紅了皇宮半邊天,像是在宣洩著這麼些年被人遺忘的憤怒,又像是一朝散盡多年的積怨,讓一切消失得轟轟烈烈,於世上只留下一堆灰燼,嘲笑著四處亂躥慌忙救火的人。
誰都知道皇帝今天白日裡剛剛下完聖旨,要重修寧才人舊宮,結果晚上這裡就起了大火,宮中的人不免惴惴,害怕皇帝會牽怒眾人。
皇帝披著外衣站在火海前,顯然是匆匆趕來,火光印在他的臉上,明滅不定,一如他陰晴難辨的臉色。
「皇上,晚上天涼,早些回去歇著吧。」老太監低著頭膽戰心驚地勸道,服侍了皇上幾十年,他當然知道此時的皇帝正被怒火焚燒,那火只怕不比眼前的火滔滔海小。
「朕,再看一會兒。」皇帝只如是說道。
瘋狂燃燒的火焰中,皇帝似乎看見了當年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子,笑盈盈地站在火焰裡,身影一點點虛幻化作無物,終於徹底消失……
坤寧宮裡的鄭才人讓外面的吵鬧聲吵醒,透過窗子看著那邊通紅的天,還有高高的火苗舔舐著夜空,鄭才人似乎想起了那晚,那個女人安靜異常,跪在自己腳下,將蕭天離交給了自己來撫養,然後沉默地掛了那一條白綾上。
她現在還記得,那個女人雙腳只瞪了兩下,舌頭都沒有伸出來多少。即使死了,模樣還是很美,所以皇帝這麼多年還對她念念不忘。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一個死人,再也翻不起任何浪來了。
鄭才人看了一會兒,便躺回床上繼續安睡去了,渾然不知這一場看似與她無關的大火,會給她帶怎麼樣災難,一切都只是還未開始罷了。
這場火來得蹊蹺,查了許久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皇帝當晚冷漠地處死了看守那座宮殿的太監,宮女,侍衛,共計數十餘人,宮中人人自危,除了大火帶來的焦煙味,宮裡又充斥滿了血腥味。
蕭天離手中拿著一壺酒,站在金風樓的四樓這個豐城裡的最高處,他衣袂翩翩有如謫仙,朦朧的醉眼望著皇宮那邊被映得通紅的夜空,目光空虛似無一物,卻又似萬般情緒藏在裡面。閉目仰頭飲酒,酒水順著他好看的下巴流下來,月光把酒水照得通透,正像是誰心裡的淚清澈通明,卻又沒入衣中無跡可尋。
從白天在坤寧宮裡皇后的那一場爭吵開始,就在為這場大火作準備,那個機靈的長著痣的小太監,應該知道把哪些話傳入皇帝耳邊朵裡,善妒的鄭才人因往事想起了皇帝心愛的女人,妒火中燒之下暗中放火燒宮,就算是再多疑的皇帝,也不會想到這是蕭天離和齊傾墨聯手做下的局……
娘親,在天之靈,您會不會怪我?
別怪兒子……
「爺,夜深了,咱們回吧?」顏回心裡很不好受,看著蕭天離一個人在這裡喝了一壺又一壺的悶酒,生怕一個不慎蕭天離就醉著摔下樓頂。
「回吧。」蕭天離扔了手中的酒壺,步子搖搖晃晃,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喝醉過了,一條命天天在別人的算計下懸之又懸地保著,他怎麼敢醉去?
「爺,咱不回細雨閣嗎?」顏回扶著一步三晃地蕭天離,瞧著這方向有些擔心地問道,那位女主子可不是個會安慰人的角色啊。
蕭天離輕笑一聲,眼前有個影子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對他微笑時而對他嘲諷,那個女人,那個是自己媳婦兒的女人……
今晚不能成眠的人有很多,齊傾墨也是,望著皇宮方向天邊那團耀眼的紅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房間的門被猛地推開,一身酒氣的蕭天離跌跌撞撞衝進來,差點摔倒在地,顏回和泠之繼看了一眼齊傾墨,訕笑一聲,很明智地拔腿就跑,還不忘了拉上鵲應。
蕭天離一搖三晃地斜靠在桌子上,鳳目半閉,一手支額,幾絲零散了頭髮懶懶地垂在他臉上,莫明地挑起了一絲妖氣,帶著酒意迷離的目光飽含情意地望著齊傾墨。
哪怕這個女人百般冷漠,可依然還是喜歡她啊,這可要怎麼辦才好?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齊傾墨被他看得心頭一顫,強壓了心亂皺眉,推著輪椅到桌邊給他倒了杯茶,她知道蕭天離自己親手放了一把火,燒了他娘親曾經住過的宮殿,只怕心裡極為痛苦,聲音不由得也軟了些。
「匡……」
齊傾墨手中無辜的杯子被人撥開,掉到地上滾了幾道圈兒,杯子裡的茶水洋洋灑灑倒了一地,似乎在抗議著上面那個霸道的男人牢牢鎖住了齊傾墨的唇,兩手牢牢地把持著輪椅,將她抵在椅靠上,而他彎腰俯身,一吻凶狠不停。
「蕭天離,你瘋了!」齊傾墨兩手一撐推在蕭天離結實堅硬的胸膛上,推開了他帶著酒氣的熱吻,拉開一些距離,怒罵一聲。
「別走……」蕭天離迷迷糊糊地含糊著,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幻想還是真人,但只想把齊傾墨摟進懷裡,不管是真是假都好,竟不顧齊傾墨反抗,一把將她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邊。
還沒來得及將齊傾墨溫柔放下,他腳一絆,竟是直接壓了上去,醉過酒的身子沉沉地壓在齊傾墨身上,齊傾墨陷些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一雙小手直直地抵在蕭天離的胸口,眼中醞著怒氣:「滾下去!」
可是應答她的卻是蕭天離滾燙的熱吻,狠狠地覆在齊傾墨的小嘴上,蠻橫地撬開她的貝齒,舌頭滑進她嘴裡,隨著粗重激烈的呼吸聲狠狠糾纏吸吮,像恨不得要將那張小嘴整個啃下去才好。哪怕被齊傾墨的牙齒劃得一陣陣發疼,也渾然不覺,兩手死死的攥著齊傾墨胡亂揮舞的手臂,讓她動彈不得半分。
齊傾墨又驚又慌,她知道醉酒之後蕭天離全無清明可言,只能瞪大著雙眼,看著蕭天離近在她眼前的面孔,尤其是一雙緊閉的著眼睛太過用力,都眨出了些細細的紋路,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她心神微動,復又清醒,拚命地扭動著雙手,只想趕緊推開蕭天離的身子。
「嘶啦」一聲清脆的裂帛聲響起,齊傾墨身上的襦裙,讓蕭天離騰出來的一隻手粗暴地撕成碎片,發出刺耳的聲音,破碎的衣物似花瓣兒飄落一樣,溫溫柔柔地在空中打著飄兒,輕輕柔柔地落到地上。
蕭天離一邊狂亂地吻著,一邊胡亂撕扯著在他看來極為礙事的齊傾墨的衣服,只餘一件薄薄的裡衣可憐地貼著她的肌膚,齊傾墨又羞又恨,憤恨地瞪著蕭天離,想罵一聲都做不到,整張唇都蕭天離死死地親吻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更何況說話叫喊?
只能狠戾地一口咬下去,咬得兩人唇間一片血腥味,蕭天離吃痛皺眉,鬆開她的嘴唇,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像是恨不得要把她化作自己的血肉一樣,頭埋在齊傾墨的頸窩處,嘶啞的,痛苦的,酸楚的,絕望的,令人心碎地輕聲問了一句。
「傾墨,你究竟有沒有喜歡過我?」
就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了心房,齊傾墨心中陡升起無盡的委屈和心酸,不喜歡你,怎麼能忍受得了這許多的磨難?不喜歡你,怎麼連一雙腿廢了去都肯原諒?不喜歡你,怎麼會生你的氣?
可是你,你卻說你就喜歡青微,還問我要怎麼樣?
我能怎麼樣?我不能怎麼樣啊蕭天離,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做好祝福的準備,笑看著你們幸福,不然,我能怎麼樣呢?
鼻子一澀都差點忍不住要落下淚來,只死死地咬著咬唇,但一直緊緊拽著被子的手卻慢慢鬆開,有些遲疑地不確定地輕輕抱在蕭天離寬闊的後背上。
「你明知……」齊傾墨看著床頂上鸞鳳合鳴圖,沙啞的聲音將要說出口的話生生咬在齒間,任由無助與苦澀蔓延。
可是蕭天離醉了,真的醉了,他今日醉得神魂顛倒,醉得心智全無,只放開了壓抑的感情任由那個人拚命侵入,似狂風疾雨一般佔據他的神智,迷惑他的雙眼,他只想放縱肆意地愛著她。
所以他沒有看見齊傾墨臉上的酸楚,也沒有聽見那呼之欲出的半句話。
「沒關係,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就好了。」
他吃吃地笑了起來,鬆開齊傾墨的雙手,一雙朦朧醺罪的眼睛情意綿長地注視著齊傾墨,溫柔得似是春日裡最早的那一抹春風,嘴唇的弧度好看得使人心碎。
齊傾墨眸光微潤,忽然不想再堅持,不想再逞強,是啊,就是喜歡他,這種事情她毫無辦法。她越壓抑克制,心底的情花開得越繁密越瘋狂,再作無畏的堅持又怎麼樣呢?
那便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