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圍在火盆邊,分吃著那只烤得剛好的兔子肉,野味的味道格外好,肉質極有嚼頭,一口下去,滿嘴生香。
蕭天離看了一眼橫七豎八倒地四處的殺手們,咬了一口兔子腿,悶聲道:「你本事見長啊,背著我都敢往外幹起殺人越貨的勾當了。」
「多謝殿下美譽。」齊傾墨小嘴一張,咬了一小口肉,慢慢嚥著。
蕭天離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看著齊傾墨這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知從哪裡就躥起一股邪火,明明在來的時候想好了要跟她道歉和好的,這會兒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了。
「這些人……」蕭遙抱著另一隻兔子腿,吃得滿嘴流油,瞥了一眼旁邊早就死絕了的人。
「中毒了。」齊傾墨說得很是自然,似乎這些人不是她殺的一樣。
蕭遙鬱悶道:「我知道是中毒了,怎麼中的毒?」
「柳安之走之前給我留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毒藥,我料想今天可能會有點凶險,所以就隨手帶了一瓶。」齊傾墨擦了擦嘴,說得淡漠極了。
蕭天離和蕭遙對視一眼,都有些惱火,他們兩個火急火燎不要命了一般跑過來準備救美,卻敵不過柳安之老早之前送的一瓶毒藥!聽齊傾墨這口氣,她只是隨手拿了一瓶,隨手殺了七八個人,隨手就把自己救了。
「死在柳安之的毒之下,算是抬舉他們了。」齊傾墨扔了手裡頭一截骨頭,又揩了揩手上的油。
「齊傾墨,你以後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打個招呼,啊?!我他媽一天不在家,你就敢翻了天去,你今天是運氣好,每一回你都能有這樣的好運氣嗎?」蕭天離終於憋不住了,看著齊傾墨淡漠的神色,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殿下事務繁忙,我豈敢隨意叨擾?」齊傾墨最大的本事就是用淡淡的語氣把人撩撥得瘋掉。
比如現在的蕭天離就快讓她這副滿不在乎冷言冷語的樣子撩撥成狂了:「你是我媳婦兒,我再忙你也可以隨時來叨擾我!」
「不敢,若是惹得殿下不高興了,豈非又是一頓好罵?」齊傾墨依舊淡淡。
「我什麼時候罵過你了,你不要血口噴人啊!」蕭天離連手裡的兔子肉都扔了,站起身來瞪著齊傾墨,她這是**的誣陷,誣陷啊!
「看來殿下記性不好,今日說的這些話說不定明日就記不得了,我更加不敢叨擾了。」齊傾墨扯下其中一個死人身上的衣服,把沒吃完的兔子肉包了起來。
「你!」蕭天離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什麼風度什麼儀態什麼氣質都通通去死吧,他現在只想把齊傾墨摁在地上逼得她臉上有一點點表情!
蕭遙突然好像覺得,是不是錯怪了蕭天離這個大侄子,這個侄媳婦兒……實在不是盞省油的燈啊,掩著嘴咳了兩聲:「那個,我們好像可以回去了。」
「等等!」蕭天離一手叉著腰,一手並掌推出,看著齊傾墨:「現在,你們是不是該告訴我,你們之前到底準備做什麼?」
齊傾墨這才些微抬了下眼皮,伸出一雙纖纖玉手在火上烤了烤,漫不經心地說道:「不過是來確認城南十里處藏的到是金庫還是軍火罷了。」
蕭天離臉色一僵,想起昨兒晚上與齊傾墨的那場爭執,事後回想,是他不對多一些,不由得底氣不足,但嘴上卻不肯認輸:「那地兒可不是城南十里,那是城南向西十八里了。」
齊傾墨想了想,覺得這事兒反正得告訴蕭天離,現在說也一樣,便說道:「他們前些天就開始轉移了,我一直讓泠之繼跟著,大前天他們把物件都藏了那處,我今日來只是來確定到底是什麼的。」
「就這麼簡單?」蕭天離有些不信,齊傾墨做事從來不是以單一結果為目的的。
齊傾墨看了一眼蕭遙,蕭遙幾聲嗟歎,站起身負手而立,頗得幾分俠士風範,只是一開口:「你這媳婦兒陰著呢。」
這話明明不是好話,可是「媳婦兒」這三字聽在蕭天離耳朵裡卻格外受用,有些自得地看了齊傾墨一眼,卻發現齊傾墨正朝蕭遙翻白眼。
「不過是借平遙王爺的人手一用,平遙王爺何須如此感懷?」齊傾墨好一副拉了人下水還要做好人的樣子,著實在令人看得心裡直噴火。
蕭遙終於徹底和自己大侄子站到了一條戰線上,眼前這個平平靜靜柔柔弱弱的小女子,著實能把人氣死。
「那可是齊治八處藏髒物的地方,要是真按你寫的,隨便哪一處的東西都夠他死上十回了,你叫我幫你去盯梢,你不等於逼得我跟齊治幹上嗎?」蕭遙雖然灑脫,可也不笨人,齊傾墨如果真的需要他幫忙盯點,完全不必把要盯什麼東西寫出來,這樣光明正大地讓自己知道,等於是把他綁上了她齊傾墨的船。
可是他蕭遙能假裝不知道,不來趟這淌渾水嗎?
不能。
因為,齊治藏的那些東西,足以撼動臨瀾國根基,他蕭遙再不管事,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臨瀾國被齊治這麼個一代奸相給賣了。真到了那時,蕭遙無可避免地要與齊傾墨一致對付齊治,以後齊治那裡要是出了什麼事,自己怎麼著都要力挺齊傾墨一把。
而現在,蕭遙也沒有放手交給別人去盯點的可能,因為這些事情一旦流傳出去,會給臨瀾國帶來多大的危害,誰也不敢預料,他只能相信自己的人。
齊傾墨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料定了蕭遙不會再假以人手,才敢這麼放心大膽地給他下了個套。
幫齊傾墨,就是在等蕭天離,所以蕭遙之前才跟泠之繼說蕭天離娶了個寶貝回家。這樣心思深如海的媳婦兒,普天之下,蕭天離只怕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瞧瞧蕭天離他這媳婦兒,不聲不響地就把自己拖下了奪嫡之爭這趟渾水裡頭來,他蕭遙清清白白了這麼些年,終於是濕了鞋了,對付宰相不就等於是在對付東宮那位蕭天越太子嗎?齊傾墨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蕭天離也想明白了過來,雖然蕭遙沒有說明什麼八處齊治藏污之地,但想來也是齊傾墨手裡還有其它的帳本,並且一併破譯了出來,叫上蕭遙的原因,除了蕭遙想的那些,還有另一層。
如果這些事以後真的揭露了出來,放眼整個臨瀾國,能動手的人只有蕭遙,因為只有他手握兵權!
思及此,蕭天離終於對自家這位慧質蘭心的小媳婦兒軟了性子,幽幽歎了一口氣拉住她的手,心裡頭情緒激盪,卻什麼也說不出,最後只能化為三個字:「媳婦兒……」
齊傾墨卻看著蕭遙說道:「我對這些事,沒有興趣,我從始至終都只想對付蕭天越,包括現在也是,將來更不會變。齊治做的那些事的確足夠他死一百回,但是我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這些東西與蕭天越有關,所以我不會這麼快就打草驚蛇。」
「你希望我把此事瞞下來?你知道這是多大的罪嗎?」蕭遙微瞇著眼睛看著齊傾墨。
「難道現在把此事直接上奏給皇上就有效嗎?除了革去齊治的宰相之位,沒收了這些東西,以朝廷的辦事能力和有心之人的阻攔下,在查到源頭時,真正的幕後黑手只怕早就清乾淨尾巴了,那麼潛伏在黑暗中欲對臨瀾國動手的人,你們永遠查不到。」
說到此處,齊傾墨直直看著蕭遙的眼睛:「你希望有一條毒蛇潛伏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隨時會跑出來咬你一口嗎?」
蕭天離有些為難,他自小便與蕭遙親近,兩人感情極好,如今這事情的確是把蕭遙拉進了一灘髒水裡,而蕭遙本身是最不喜歡這些事的,所以他很怕蕭遙反感,對於天家這一段極為可貴的親情,蕭天離總是用盡了全力去維護,他不想失去蕭遙這個親人。
但齊傾墨的話,也不無道理。如果現在把事情抖露出來,只不過是查了一些明面上的人物罷了,真正的黑手,永遠都抓不到了。
許久過後,蕭遙才輕聲發問:「你有幾成把握?」
他問的是蕭天離,因為所有的事情齊傾墨只能穿針引線,最後成事的人,必須是蕭天離。若這點本事都沒有,他這個三皇子還是早些安份守己的做個閒散王爺好了。
蕭天離抬眼,眸光清亮:「七成。」
這是個很合適的估計,此事牽涉太大,八成嫌滿,六成不夠,七成把握剛剛好。
「加上我,八成。」齊傾墨適宜地站在蕭天離身邊,以她的手段和智謀,補上這一成的確綽綽有餘。這樣一對人兒站在一起極為賞心悅目,但你若只對他們賞心悅目,只怕會死得很難看。這兩人,可都是出了名的腹黑手狠之人。
「我再來補一成。」蕭遙看著他們二人最後終於說道。
這句話一出,蕭遙以後便再不是散漫之身了。
「還缺一成。」蕭遙看著齊傾墨的眼睛,等著齊傾墨說出他想聽到的話。
「最後一成,在宣搖。」齊傾墨聲音自持冷清,對於瑾諾,蕭遙從來沒有放棄過爭取,最後這一成,的確得看宣搖國國主瑾諾。
而唯一能說動瑾諾的,只有齊傾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