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安排,葉月已經約了地方等著齊小姐。」泠之繼停下那些漫無邊際的亂想,差點忘了正事。
「帶我去。」齊傾墨收起柳安之給他的藥,現在可不是她躺在床上養身子的時候。
葉月看上去焦慮不安,在屋子裡來回走動著,步子凌亂且快,雙手絞在腰間放下又抬下,一臉的惶恐之色。
齊傾墨在外面看了許久,才推開門走進去:「不知太子妃找臣女何事?」
葉月一見齊傾墨,連忙衝上來抓住齊傾墨的手,又看了看她身後確定沒有人跟著了才拉著齊傾墨進了裡間,沒等齊傾墨反應過來,她已經噗通一聲跪下請罪:「是葉月無能,害得齊小姐受辱了。」
「太子妃哪裡話,難道不是太子妃親筆寫書讓我去太子府上的嗎?」齊傾墨攔住要去扶起葉月的泠之繼,就讓葉月跪在那裡,看她腰桿挺得筆直,絲毫沒有讓她站起來的打算。
「齊小姐你聽我解釋,事情……事情遠比你想像的複雜。」葉月見齊傾墨神色冷漠也急了,連忙拉今日齊傾墨的裙角著急著說話。
齊傾墨從她手心裡理出衣裙來,細細理好上面的褶子,笑看著一臉驚慌的葉月,不言不語等慎她解釋。
她想看看,需要多麼強大的解釋才能讓自己相信葉月。
那日,太子府中的宴會是假,給她設局是真。從太子府往外的路佈滿了暗兵殺手,泠之繼幾乎拼去了半條命才逃出去,而三皇子府周圍更是探子密佈,只怕蕭天離稍有動作就會有人通風報信,若不是蕭天離他們有秘道,連走到太子府外都是難題,而太子府外面更是安排了一等一的殺手,看他們武功路數,招招都是致命狠數,若不是蕭天離跟莫百衍他們自身武藝高強,早就死在了蕭天越手裡。
他們用了一個看似極簡單的招數,就把齊傾墨和蕭天離都逼入了兩難絕境。
如果那日蕭天離為了隱瞞實力,不來救齊傾墨,齊傾墨只怕已經遭了蕭天越毒手,而他們自然還有後手讓齊傾墨不得不嫁入太子府。
如果那日蕭天離來救齊傾墨,那正好將蕭天離一網打盡,借此機會除去蕭天越心頭大患,齊傾墨,自然還是蕭天越的,好個一石二鳥之計。
但所有這一切,都少不了最重要的一環,葉月的那封請帖,如果不是她親手所寫的請帖,齊傾墨就不一定會去太子府赴宴,那蕭天越後面的計劃都是一場空場。
所以齊傾墨在等葉月給自己的解釋,到底是為什麼寫那封請帖。
「齊小姐,你看。」葉月挽起衣袖,露出一雙疤痕交錯的雙臂來,一直漫延進她的衣服裡,想來身上也到處是傷痕纍纍。
齊傾墨只淡淡看了一眼,這些傷口她並不陌生,她曾經也這樣遍體鱗傷過,看著葉月她說道:「蕭天越不是對你還不錯嗎?怎麼弄成這副德性?」
「那都只是場面上的,蕭天越見姚家已去,皇后母家鄭家皇上一直打壓得厲害,唯有宰相府齊治,非但未因出了齊銘之事受到冷落,反正越發得聖寵,蕭天越一早就發現不對了,所以拉攏宰相府他勢在必行,自然對我這個從相府裡出來的大小姐也要做些表面功夫了,不然若相府的面子無處放,他也得不到好處。」葉月說得很急,像是努力要把話快些說出來,讓齊傾墨相信她真的無可奈何。
「所以你的意思是,蕭天越逼你寫下了那一封請帖,誘我去太子府?」齊傾墨不徐不急地合聲問道,給足了時間讓葉月想好回話。
葉月又深深磕頭,淚水直流:「齊小姐我真的是沒辦法,太子只叫我把引來,卻沒告訴我要對你做什麼。那日在大殿下我責罵太子侍妾,就是在告訴你快些走,不想你落入虎口啊,如果我知道太子會對你做出此等禽獸不如的事,就是死,我也不會就範的。」
齊傾墨聽著不由得揉了揉手腕,那裡被蕭天越捏得全是淤青,現在還在隱隱作痛,似笑非笑地看著葉月,齊傾墨笑問:「如此,你倒是無辜了?」
葉月一驚,齊傾墨對她向來寬容,極少這樣說話,頭皮緊緊帖在地上不敢抬起來,冷汗流下臉頰:「葉月不敢,此事的確是葉月的不是,只求齊小姐給葉月一個補救的機會。」
「你想怎麼補救?」齊傾墨雙手相疊放在鼻下,掩住嘴辱,擋去了半張臉,只餘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葉月。
葉月猛地抬頭,就正好對上齊傾墨這雙有如深潭的黑色眼眸,身上像是突然被寒風肆虐而過,幾乎要被齊傾墨的眼神凍住:「以後齊小姐但有任何吩咐,葉月必誓死相隨!」
「就這個?」齊傾墨像是很失望一樣,顯然葉月的話並不是很令她滿意。
「齊小姐,我這條命是您救的,如果您要收回,葉月無話可說。」葉月僵著身子,努力讓自己對視上齊傾墨的眼睛,齊銘和姚家的下場她是親眼看到的,齊傾墨的手段她很是瞭解,所以如果齊傾墨下定了決心要除掉她,她求饒也絕沒有分毫作用,不如死得體面些。
齊傾墨默不作聲,始終不鹹不淡地看著葉月,這個女人是她一手救下來,一手帶出來的,如果不能足夠掌控,那只能怪自己無能。
久久的沉默後,她突然看了泠之繼一眼,泠之繼會意,對葉月說道:「其實你後面找人引開太子府那些殺手,讓我家主子和莫師父能較為順利救出齊小姐和鵲應,成功離開太子府,這些事齊小姐都知道。」
「這是葉月該做的。」葉月低頭。
「你遭太子虐打被逼著寫下請帖,是出於無奈,齊小姐也知道。」泠之繼一早就把消息給了齊傾墨,所以齊傾墨其實是知道實情的,今日這麼對葉月,自然是另有他意。
「泠姑娘不必再為葉月開脫了。」葉月依然不曾抬頭,垂首說道,似乎泠之繼說的這些對她有利的事情與她無關一樣。
得到齊傾墨的示意,泠之繼才扶葉月站起來,因為跪得太久,葉月的膝蓋發麻酸漲,幾乎要站不直,靠著泠之繼的身子搖晃了半天才勉強彎著身子站好,泠之繼說道:「齊小姐這麼做,只是想告訴你,任何人做錯了事,都會得到相應的懲罰,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葉月知錯了。」葉月臉上全是汗水,也不知是冷汗還是累出來汗漬,看上去頗為狼狽。
「知錯了就好,葉姑娘還是趕快回去吧,出來太久太子府的人要懷疑的。」泠之繼衝她點點頭,看著她背影消失,才微微皺起了眉。
「怎麼了?」齊傾墨見她這副模樣問道。
「沒什麼,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泠之繼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不對勁的地方,最後只能搖搖頭:「可能是這幾天太緊張了,腦子也有點神經兮兮的。」
中止一件風波流傳的最好方法是有一個比這個風波更大的事件吸引人們的目光。
太子府裡的「刺客」至今沒抓住,倒是有不少人蒙受了不白之冤,悄無聲息地死在了大牢裡,齊傾墨不去看蕭天離送來的那些情報也知道,是一些跟蕭天越有過過節的人,蕭天越正好趁此機會一網打盡。
後來民心漸憤,對蕭天越的不滿越來越多時,傳出了相府七小姐遭奸人所害,失了清白,這才惹惱了她的姐姐,也就是太子妃齊傾人,要求徹查,於是太子府才生出了這些風波來。
人們的目光便轉移到了齊傾墨身上,尤其是那些被蕭天越抓走的人的朋友家人,更是對齊傾墨無半分憐惜,出盡了惡言,只怨恨著這個女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胡亂抓人,當日那個賊人怎麼不乾脆殺了她?
這些流言蜚語一度在豐城裡編成了各種段子,被人們廣為流傳,其實也無可厚非,齊傾墨幾乎是一路乘風迎勢而得了滿城盛名,如今突然出了這麼個事,自然淪為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嚼頭。
齊傾墨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成了這豐城裡頭個個都能嫌棄的人,誰都在揣測紛紛,那個相府的七小姐會如何自處?按著臨瀾國的風俗,這樣的女子可是再也嫁不出去了的。
而處於風口浪尖的齊傾墨卻徑直抱著一本書,桌上放著一盞茶,悠然自得地過著閒適的午後時光,連風都不忍心打攪了她的安靜。
「小姐,你怎麼還坐得住?」鵲應苦著臉,外面那些話說得越來越難聽,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小姐怎麼還這麼氣定神閒的?
「不然呢?出去跟她們吵一架嗎?」齊傾墨笑道。
「那也得想個辦法才好啊。」鵲應實在是受不了那些人滿口聽胡縐地中傷齊傾墨,在他們的傳言裡,齊傾墨幾乎要成了一個風騷浪蕩的女人了。
「這種時候說什麼別人都不會聽,不如靜下心來,由他們說個口乾舌燥。」齊傾墨倒是不急不憂,翻了一頁書,繼續埋頭。
鵲應無法,只好坐在一邊,但心卻怎麼也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