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傾墨抬頭看去,蕭天離正坐在馬車頂上,一條腿曲著另一條腿懸在一邊,月光就籠在他如玉雕的臉上,明明是傾世的風華,只是笑得頗想讓人揍他一頓,他正「含情脈脈」地看著齊傾墨。
「我倒是不介意,就怕殿下金屋中藏著的那位消受不起。」齊傾墨背在馬車門上,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裙,擺出漂亮的弧線來,低腰的時候,青絲紛紛滑落,漾起好一片令人心動的風情。
「你不要再隨意將她掛在嘴邊,她是我的秘密。」蕭天離臉色微變,眼中藏著一點點危險的氣息,但相較起上一次,卻是要平和許多了。
齊傾墨揚眉一笑,潔白好看的牙齒整齊帶著的笑容也十分燦爛:「既然是殿下的秘密,就千萬要好生藏好,要是讓別人知道你有這麼一處軟肋,只怕不是好事。」
蕭天離翻下馬車,坐在齊傾墨身邊,手指勾起她光潔的下巴,不知何時月華已上,皎皎月光下,她的五官影影綽綽地勾勒出立體的美感,他看了一眼,便不想挪開眼神,於是索性湊得更近些,甚至能感受到她淺淺的鼻息。
「你在吃醋?」
齊傾墨撫額,這得是對自己多自信的人才能生出的荒唐想法?
「成大事者,必將捨棄一些小的所得,我只是不希望殿下有朝一日會因小失大。」想起前世蕭天離為了那個女人不要皇位不要江山不要命,齊傾墨可不希望這一世她的賭注再押錯地方。
「你多慮了,她不會是小,她是唯一。」蕭天離說這話的時候,鬆開了齊傾墨的下巴,跳上一邊跟著的馬兒,慢悠悠地趕著馬走遠,懶洋洋地聲音緩緩傳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恨太子,但是你今日在凝暉殿的情緒太過激烈了。我們有的時間慢慢跟他們鬥,你不必太心急。」
有的是時間麼?
是啊,自己這輩子有的是時間,慢慢鬥。
齊傾墨看著蕭天離的背影,她突然很想知道,被一個人傾盡全力愛著是什麼樣的感覺,前後兩世相加,她未被人愛過,只是用盡全力愛過一個人,卻換來一屍兩命的下場。
雖然相比起沒有人愛,她更願意選擇自己也從未愛過,就不虧欠誰。不過最好是從未有過愛與被愛,這樣,誰都不欠誰,彼此利用起來,毫無歉疚。
想到此處,她收回目光甩開有些紛亂的心思,準備進去看看鵲應,顏回卻說道:「姑娘,爺有心上人了。」
「所以?」齊傾墨好奇地回問。
「所以姑娘最好不要喜歡上爺,也不要讓爺喜歡上你,那是個奇女子,世間獨一無二,也只有她配得上爺,她……」
「夠了。」齊傾墨不得不回過身來,打斷還要喋喋不休的顏回,認真地看著這個尚還稚嫩的少年,她一字一句頓道:「我對你家爺,沒有半點興趣!」
說罷「呯」的一聲關上馬車門,再不看顏回一眼,只是微微有些不勻的氣息彰顯著她被氣得不輕。
顏回一愣,想這整個豐城,甚至整個臨瀾國的女子不對自家爺頗有念想,那樣俊朗清逸的主子如一輪明月般,總是被眾星拱著,難得遇上這樣一個說沒有半點興趣的女人。
不過想想,總歸是好事。聳了聳肩,晃悠悠揮著馬鞭繼續前行,全然沒有看見藏身在另一邊的黑影。
「你說她真的對蕭天離毫不上心嗎?」太子蕭天越看著齊傾墨的方向,問著身後的人。
「不好說,但至少現在看來,她不是一個很好掌握的人,對蕭天離只怕也是利用居多。」鄭威饒有興致地說道,很久沒有出現這麼有意思的人了。
「我以前見過她嗎?」蕭天越轉過身奇怪地問著鄭威,他實在想不出齊傾墨為什麼要用那樣充滿恨意的眼神看著自己。
「應該沒有。」鄭威說話總是喜歡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會將話說得太滿。見到太子略有不滿的神色,他只好說道:「齊傾墨這人我雖不瞭解,但看得出她是做事不留退路的角色,與蕭天離行事完全不同,太子不必擔心。」
蕭天越輕嗤一聲,負手向候在一邊的馬車走去,口中說道:「我倒未將她放在心上,不過一個婦人而已,但蕭天離竟然親自跑一趟來看她,就足以說明她有一定的份量,況且她礙到我的事了,我看她不順眼得很。」
「臣知道了。」鄭威很清楚太子所謂礙到他,不過是因為今天的齊傾墨太過耀眼,而且讓齊傾人等人太過難堪,以後太子迎娶齊傾人的時候,是容不下半點污點的。
不巧,齊傾墨今天算是給齊傾人潑了一身的髒,必要是容不下的啊。鄭威想著搖了搖頭,不管太子將她說得如何,還是覺得不過是個女人沒什麼好上心的。頂多是仗著蕭天離對她有幾分另眼相看,便把自己高看了去。
齊傾墨的馬車比姚夢她們回府晚一些,踩著一地的月光,搭在她肩上的鵲應早已搖搖欲墜,她不得不牢牢攬住鵲應的腰,以免鵲應滑落下去。
今日的相府比起往日更安靜了許多,齊傾墨走進相府大門的時候,步履冷靜堅定得如同要將赴一場戰役,一場未在皇宮裡完成,要在相府持續的戰役。
靜靜地看了會早已立在院子裡的齊傾人等人,齊傾墨的心跳越來越慢,她對這些人,根本是無心的,所以置他們於死地,從來不是一件多麼讓良心受譴責的事。
「將鵲應送去西廂閣樓,打些熱水幫她擦乾淨身子,拿些活血化淤的藥。」齊傾墨招呼過來一個下人,聲音很輕地交待著,卻帶著不容置疑,接過鵲應的丫鬟一瞬間覺得這才是相府真正的小姐,竟未敢多說半句,只低著頭攙過鵲應。
「小姐……」鵲應虛弱的喚了一聲,很是擔憂,也為她今日惹出這麼大事來內疚。
「去休息吧。」齊傾墨說得雲淡風清,給了鵲應一個安心的笑容。
「七妹好大的架子!」有些尖銳的聲音跟著齊傾月氣沖沖地衝出來,她早看不下去齊傾墨這一副當家主子的架勢,西廂閣也是她這種賤人能住的嗎?
只是她還未換下那身略顯簡素的衣裳,實在跟她臉上太過尖刻的表情不相符。
齊傾墨抬眼,冷漠的光芒閃在其中,像是準備出擊的餓狼,她對這個齊傾月實在很厭惡,厭惡到想將她送得遠遠的,免得看見了就心煩:「二姐就不知道換句話嗎?」
「你!」齊傾月氣極,揚起手就要朝齊傾墨臉上拍過來,卻被齊傾墨一手握住手腕動彈不得!
「難道二姐是嫌丟人還丟得不夠,想往外多傳點丟人現眼的事麼?」齊傾墨毫不客氣地嘲笑一聲,不管今日在皇宮裡如何顛三倒四,齊傾月蕩婦之名早已坐實!
一個大家閨秀,不著寸縷地往男人身上撲,不管是何理由,都足以毀去其清譽,今日在皇宮裡那些公子小姐們私下的竊竊私語,即便假裝聽不見,但風言風語最是傷人,齊傾月今天只怕要憋得吐血。
而且蕭遙還在那裡,按著他一向刻薄的性子,只怕以後齊傾月再想入他的眼,難比登天!
齊傾墨含著一點薄情的笑意,輕蔑地看著齊傾月,扔開這個愚蠢不知死活的女人,向著後面早已面色鐵青的齊治,軟軟行了禮:「父親。」
「你們給我進來!」齊治沉聲怒罵一聲!
齊傾墨卻面不改色依然笑意不減,看了一眼齊傾人與姚夢,步子沉穩地往裡走去,鵲應的仇,她要在今天晚上算個清楚!
齊治坐在上面,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一拍桌子罵道:「你們幾個今天倒是唱了出好戲,讓百官家眷看了個熱鬧!」
「父親息怒。」齊傾人柔柔弱弱地說道,看上去受盡委屈:「都是女兒不孝,父親切莫氣壞了身子,也怪女兒沒能教好妹妹,才惹出這麼大的事來。」說完有意無意地看了齊傾墨幾眼。
齊傾墨不失機會緩緩接道:「是啊,還好二姐沒出什麼事,不然父親就真的顏面掃地了。」
齊治聽了齊傾人的話,本是惱著齊傾墨不懂事,不懂退讓,得罪了太子與皇后,又聽到齊傾墨所說,立時更加恨起齊傾月這個更讓他顏面無存的女兒來!
對於齊治來說,兒子女兒都只不過是他可以用來得到更多權利的砝碼,如果這些砝碼出現了偏差,他會毫不猶豫的棄用,這是上一世齊傾墨以鮮血換來的認知。
「老爺,都怪我教女無方。」姚夢總是比那兩個自恃身份的女人懂得齊治多一些的,知道此事令他臉面全無,正是盛怒之上,連忙以退為進想將此事揭過。
「母親要替父親打理內府,自然無暇分身,只是二姐名聲已壞,以後只怕再難做人了。」齊傾墨卻不會給姚夢他們再翻身的機會,溫軟的語氣卻是帶刀的利刃,直插姚夢等人的心臟。
「月兒畢竟年幼,而且又沒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等過些日子就好了,況且誰敢說我相府的不是?」姚夢陰森地看了一眼齊傾墨,只可惜今天沒能將她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