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皇后連忙著人過來扶起齊傾月走到自己跟前來,關心地問道:「什麼事兒能讓你一個堂堂相府小姐尋死覓活啊?」
「皇后娘娘,請皇后娘娘明鑒,臣女與長姐清白自愛,卻受奸人謀害,我失了身份是小事,可令整個相府蒙羞,卻實在罪不敢當,只求皇后娘娘還臣女一個清白,臣女死而無憾!」
齊傾月的話說得很有技巧,與她往日的作風完全不同,想來這些話姚夢在私下教過她很多遍了,看著她額頭上鮮血直流,這一出苦肉計,倒上演得真是漂亮。
齊傾墨早已起身,站在一邊,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齊傾月與齊傾人,最後看了姚夢一眼,想必他們等了一個晚上就是在等這一刻吧?自己倒要看看,她們能鬧出多大的ど蛾子!
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擺,她立在場上像是完全不知道齊傾月要幹什麼一樣。看到她這副淡定自若的樣子,齊傾月心裡還真堵了下,姚夢拉了拉她的手,她才回過神。齊傾墨看她這樣子,只是淺笑一聲。
偏了偏頭看到蕭天離他們,蕭天離臉上有些探究之色,又與蕭遙對視一眼,蕭遙一臉看好戲的神色,缺德地說道:「唉呀,齊二小姐要以死明志,得撞皇后娘娘腳下那塊青石磚才對啊,那兒夠硬,保你一撞就死,絕對明志!」
明明很緊張的氣氛,卻因著蕭遙這句話大家都憋起了笑意,尤其是林婉之更是笑得直接拿袖子掩住了嘴。
齊傾月恨恨的盯著林婉之這個跟她搶平遙王爺的女人,要不是礙著現在在皇宮,又還有其它的事要做,她真不得撕了林婉之那張臉,剁了她那只爪子看她還敢不敢拉平遙王的衣服!
而林婉之則挑釁地看著她,目光自得,鼻孔都要朝天了,越是把齊傾月氣得夠嗆。
「皇叔何不等齊二小姐把話說完?依我看,說不定真有什麼委屈呢,母后還是問問吧。」蕭天越合聲說道,前去扶起明明只是陪跪在地上齊傾人,溫柔有加:「傾人,剛到初夏,地上還涼,起來吧。」
齊傾人巧妙地避開蕭天越的手,略帶著哽咽說道:「謝太子,只是我二妹委屈未申,我冤屈未洗,委實不敢起身。」梨花帶雨的樣子的確很動人。
太子遞了一方帕子給她擦淚,安慰說道:「放心吧,母后最見不得別人受委屈,一定會幫你洗脫冤屈的。」
齊傾墨在一邊看著好笑,看啊,這個男人多溫柔,多體貼,擔心一個根本不想嫁給自己的女人是不是會著涼,卻對當年的自己殘忍得如同對待一條狗!那些錐心刺骨的痛,她一刻也沒有忘記過,對蕭天越的恨,每日都在增加!
察覺到齊傾墨的臉色發白,眼中仇恨的光芒似乎要刺穿蕭天越,蕭天離連忙說道:「太子殿下,還是先聽聽兩位小姐怎麼說吧。」
齊傾墨聽到蕭天離的聲音,一瞬間清醒過來,背後微微有一層薄薄的冷汗,低下頭不去看蕭天越的臉。
蕭天離看著她,她越是這樣,蕭天離越好奇,這樣一個冷靜自持的女人,為何偏偏對太子有這麼大的恨意,大到她竟無法自控。
那邊的齊傾月早已哭聲連連,泣不成聲,卻保證每一句話卻能清晰地讓皇后聽見,這也算是本事了:「我不知何時得罪了七妹,竟使得七妹在我茶中下毒,還誣陷在我長姐身上!讓臣女在下人面前醜態百出,身敗名裂,更讓臣女長姐背負不白之冤,遭人責罵!臣女今日衝撞鳳駕,血淺凝暉堂,不求皇后娘娘寬恕,只求娘娘還臣女一個公道啊!」
「竟有這樣的事?」皇后眉頭一擰,狐疑地看著齊傾墨,卻發現她面色懵懂,似乎眼前之人所說的事與她毫無關係一樣。
「皇后娘娘,臣女絕無半句妄言,那日在臣女房中的男子也已承認,他們一早就被七妹收買了,求皇后娘娘明鑒啊!」齊傾月一見皇后看向齊傾墨,連忙急聲說道,額頭又叩在地上,不過地上鋪了駝毛毯子,疼倒不疼,倒是平白糟蹋了上好的駝毛。
皇后在幾人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幾眼,說道:「既然如此,那相府七小姐,你就說說看,到底有無此事?」
滿屋早已沉寂的賓客都看向齊傾墨,她今日著實風頭大盛。前面一隻擊鼓之舞,撼人心魂,引得風華無雙的三皇子為其舞劍助興,後來更是得到皇后親賜的一隻玉鐲,本以為會是風光無限,卻不想,最後竟鬧出這麼一齣戲來。
齊傾墨在眾人的目光中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抬起腰身,挺得筆直地問道:「皇后娘娘,既然兩位長姐這樣說,那臣女可否問兩位姐姐幾個問題?」
「這是自然。」皇后應允。
齊傾墨卻在飛快地轉動著腦子,皇后現在是最難做的,齊傾人之前的事已讓她清譽受損,皇后既想保住齊傾人,讓她洗個乾淨,好風風光光地嫁入太子府,又不想自己名聲太差,不然無法用自己牽住蕭天離的眼睛。
齊傾墨很清楚的知道,現在的蕭天離還不夠,自己也還不是皇后的對手,所以不能全逆了皇后的意思,將齊傾人弄得臭名昭著,或許就是打了太子的臉,也就間接打了皇后的臉了。
想到此處,齊傾墨轉了轉眼珠子,笑望著齊傾月:「請問二姐一個月的例銀是多少?」
這完全不相關的問題不止令齊傾月呆住,旁邊的人也愣住了,皇后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皇后娘娘,臣女自有用處,二姐只需告訴臣女就行了。」齊傾墨笑意不減,從容不迫,「二姐,是多少呢?」
「五十兩銀子,兩匹料子,還有些其它的折合白銀一百六十兩左右。」齊傾月不明所以,看皇后都應了齊傾墨的要求,只好答道。
「很好。」齊傾墨得到這個答案,轉過頭問蕭遙:「請問平遙王爺,這市集上找兩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回家中做苦力,一天需得多少錢?」
蕭遙哈哈一笑,問道:「怎麼?你同情你二姐以後嫁不出去,想幫你二姐再找兩個在家裡養著?」
沒臉沒皮的話引得眾人發笑,齊傾墨卻只是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王爺愛民,常年隱於市井,自然是知道的才是,還請王爺告知。」
「這可要看什麼樣的了,差點的十串銅錢就夠了,一般的就半兩銀子,要是再好點的一天十幾兩銀子也是常有的,不過,這年頭有的話兒不好幹,懂點拳腳本事的人一天值個幾十兩上百兩的也有。」蕭遙洋洋灑灑地說著,最後目光一定,看著齊傾墨,說到:「至於那日在相府上看到的兩人,幹得這活兒可危險,而且他們身上的衣服雖然讓二小姐撕爛了,可依然看得出是比較好的料子,這樣的人,最低的價格二十兩。」
齊傾墨點點頭,算是謝過蕭遙,看著齊傾月說道:「也就是以二姐的月銀,也最多只能請那兩個人了。二姐可知道,我一個月的月銀是多少錢?」
齊傾月這才有些驚慌,似乎事情跟她娘親姚夢說的有點不一樣了,又礙著皇后在上,她不好直接求助於姚夢,只能硬著頭皮問:「多……多少?」
「三個銅錢。」齊傾墨驀然綻放出一抹笑意,像是懸崖絕壁中開出的倔強的花,柔韌著散發著微弱的光,卻絕不肯熄滅,輕輕巧巧的話引得滿座賓客嘩然!
三個銅錢,一個銅錢只夠買兩個包子,三個銅錢的月銀對於一個相府小姐來說,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說出去誰會信!
蕭天離的心裡忽然狠狠一顫,看著默然站在場中,只淺淺笑著的齊傾墨,這個女人,這些年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在相府那種吃人的地方,她到底吃了多少苦頭?瘦弱得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身子,需要多堅強的心臟,才能從骨子裡透出不屈的傲氣!
似乎自己,真的一點也不瞭解她,蕭天離在心中默默想著。
握著酒樽的蕭遙手指忽然輕輕緊了一下,很快便放開,對著杯子喝了一口酒,將定在齊傾墨身上的目光強行挪開。小離那個臭小子沒有看錯人,這個女人,的確不簡單。
齊傾墨看中眾人的表情,心中微微酸澀,卻不是為了自己這些年吃的苦。這些人的同情多麼的可笑啊,若自己今日不是站在這凝暉殿中,不是在皇后跟前,不是在這樣特殊的場合,就算她站在街上大聲呼喊「我快要餓死了,我是相府七小姐,求求你們可憐可憐我!」也沒有人會理她吧?
這個世界,多麼現實。人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扮演著善良的角色,卻在真正需要善良的地方毫不留情的撒下罪惡。
所以,為了活下去,只有更現實。
齊傾墨很乖巧地跪下,對著皇后行禮,可是說出的話卻鏗鏘有力:「皇后娘娘明鑒,臣女一個月三個銅錢的月銀之事,可以調府中帳薄對帳,還有府中的管家僕人都可以作證。試問臣女拿著這幾個銅錢,如何請得動一天要收二十兩銀子的外人進府?而且還是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