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青笑看著自家弟弟並不多言,王旭東瞅著他媽那漲紅的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其實他剛才就想說,那雞蛋是他小舅子拿來,給媳婦養身體的,不說指了名的專用蛋也相差不遠,到你這就不讓給吃了?小舅子來了得咋想?這回好,被打臉了吧?
這幾年段志濤在察言觀色上,可是沒少鍛煉,此時見王母在自己的誇獎下,越笑越僵,他知道,這裡面可能有差頭,想想自己說的話,他笑著又把話題轉了回來:「剛才我的話還真不是客氣,我媽沒的早,我們姐弟也離著遠,我三姐的月子還真就得靠您忙活,所以您老可得保重身體,想吃啥千萬別見外,差啥回頭說一聲,我就給送來,咱家別都沒有,雞魚肉蛋還是管夠,只要把這娘倆的月子伺候好了,您可就是大功臣了,過年侄子我給您拜年去。」
段志濤不想裝孫子,可這時候不裝孫子不行,畢竟他也不能天天來,這王家老婆子要是真給他三姐點氣受,坐下了月子病,他過後找人說理也沒用了,還不如現在給點好處,說點軟乎話,只要能把這月子順順當當做完了,今後咱們有事再說。
果然,聽了這話王母心裡舒坦了,兒媳婦吃的喝的都不用兒子買,她也能跟著一起改善伙食,那還有啥不舒坦的?更何況對方還說去給自己拜年,到時候能空手去嗎?
想到那一袋袋的好東西,她是一個好兩個好,咋瞅兒媳婦咋順眼,當即笑著道:「你看,光顧著說話了,青青這粥都有點涼了,媽去給你熱熱,這月子裡可不能吃涼飯啊。」
見王老太太這麼時抬舉,段志濤心情舒暢的笑道:「大娘,我那筐裡還有一包紅糖,都說那東西對產婦好,我就給拿了一包。」
「有紅糖感情好了,我還想呢,今兒個來的急,忘把家裡的白糖拿來了,這回有紅糖更好了,青青啊,媽給你熱粥去。」
看婆婆一臉慈愛的端碗走了出去,別說段青青豎起了寒毛,連王旭東都打了個冷戰,心說這真是他媽?不會是丈母娘附體了吧?
一旁段青青她大伯嫂都快酸出二里地了,進他們老王家這麼多年,也沒見婆婆對自己這麼好過?這娘家給不給力,可真是不一樣啊?上趕著要給拿白糖?
正酸著呢,她一下子想起來了,段志濤到底給拿了多少好東西?都是伺候月子的,她婆婆能吃她咋不能吃?不行,她得跟著看看去。
王旭東聽小舅子的話,就明白對方是看出啥了,此時見屋裡都是岳家人,他笑著保證道:「志濤你放心吧,以前生大寶是條件不好,現在姐夫我也掙錢了,咋也不能虧了你三姐這月子。」當然,小舅子能給拿東西就更好了,誰也不嫌好東西多不是?
段青青眼底有些發酸,還記得小時候她媽曾說過,我生你弟弟,不只是為了傳宗接代,還是為了你們姐仨,別看現在你們不覺得咋地,可等今後結婚了,受委屈了,沒個娘家兄弟,誰給你們撐腰?志軍他們再親,你們也不是一個爹媽。
當時她不理解這句話,現在她卻懂了,只有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才會搭錢搭物搭好話,只為了讓自己不受委屈。
做閨女的一心感激她媽,給她生了個好弟弟,完全把同樣出力的爹給忘到腦後了。
說起來也不怪段青青忘了她爸,段守信這個爹是真沒啥存在感,進屋後看了眼外孫女就坐那傻笑,聽兒子把該說的、該問的都問完了,到他那沒話了。
直到爺倆走了,他才一臉暗爽的對兒子道:「我瞅你三姐那孩子挺好,餓了尿了都知道哭,一點屈兒都不受,咋看都像咱家那小哥倆。」指定不傻。
段志濤對他這個爹已經啥脾氣都沒有了,有這話你倒是當著你女婿面誇啊?跟我說有個毛用啊!!!
……
看完生產的三姐,管完段玲玲家那爛眼子事,家裡的小雞兒也挨個兒出殼了,段志濤倒出一面炕砸一面炕,把個後院砸個叮噹亂響。
沒過一個星期,家裡收拾妥當,他把孵化機拉回來正事投入生產。
這東西是真不錯,只要碼盤時,注意把蛋的大頭朝上,小頭朝下,盤放入機內要卡好,以防翻蛋的時候別掉下來,再調好溫度濕度,剩下的就啥都不用管了,正經省了不少事。
別看孵蛋省事了,可段志濤還是一樣的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各單位過節都分東西,能少得了過年嗎?
後院廠房重新招工,棚頂點上大號的燈棍,這些人分兩伙黑白做工,不黑白不行了,時間上來不及了,這還得說過年的主打不是鹹雞蛋,否則輪班都不趕趟……
比起後院的熱火朝天,前院倒是很安靜,范淑香正領閨女繼續背三字經,就見黑著臉的段志濤進來了。
「咋了這是?」又誰惹他生氣了?
「別提了,趙小龍那死孩崽子又來了。」如果說段守信是實在的讓他沒脾氣,那趙小龍就是執著的讓他沒脾氣,本以為這小子上學就沒時間纏著他了,結果這小子放寒假了?
剛看到那孩子的考試卷,他還真挺高興,想著不管咋說,這小子算沒給他丟臉,認真學了。為了這,他不但按照媳婦的說法,給買了個書包,還順道給買了幾隻鉛筆幾個本,可沒想到這小子不適慣?前腳把東西給他了,他後腳就跑這來,幫著摘雞毛洗雞蛋?
他不想要童工啊!更不想要一口一個爹的童工,知道的是這孩子缺乏父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趙六媳婦咋回事呢,自己的眼光沒那麼差好嗎?
看著眼前默默叨叨的丈夫,范淑香憋不住笑,其實不想讓那孩子進來還不好辦?進來就扔出去,凍兩天他就死心了,這人明明是不忍心,回頭自己還偷著生氣,這彆扭的性子啊。
「小龍哥哥來了?」甜甜驚喜的下地,到地桌前開始拽自己的小棉襖。
「甜甜你要幹嘛?」段志濤膽戰心驚的看著閨女,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誰是她小龍哥哥?自己這當爹的咋不知道?
「我去見小龍哥哥啊,小龍哥哥昨兒個說,他留了幾根很漂亮的大公**毛,要回去給我**毛毽子,我要去問問他給沒給我做?」說著話,自己套好小棉襖的甜甜,帶上了白白的小兔帽,蹦蹦噠噠的開門走了。
「她,她?」指著閨女的背影,段志濤氣急敗壞的看向媳婦,「他們倆啥時候認識的?」還小龍哥哥?還給**毛毽子?他就知道這小子來幹活是沒安好心,他娘的這麼點就會討好小女孩?
「咱閨女天天前後院跑,碰上就認識了唄?」這還用問嗎?她閨女可是天生的自來熟。
段志濤啥話也不說了,轉身就往後院跑:他要隔離,一定要把那混小子和閨女隔離。
……
「小龍哥哥,小龍哥哥,你給我**毛毽子了嗎?」孩子小,再聰明她也不會婉轉,所以看到趙小龍,小甜甜直奔主題。
「做了,我給你做了倆呢,等我洗洗手給你拿。」正在摘雞毛的趙小龍,忙在一旁的水盆裡洗了把手,然後從他放到角落的破棉襖裡,掏出兩個漂亮的雞毛毽子,遞給甜甜。
見甜甜歡喜的接了過去,趙小龍露出個開心的笑容。
他覺得自己只要努力,未來還是很美好的——段家有個嚴厲的爸爸,雖然看著他從來不笑,卻一心為他打算,完全符合自己心目中的嚴父形象。
段家有個溫柔善良的媽媽,卷子的事他還歷歷在目,簡直比他親媽都強。
這兩天他發現,未來媳婦也是不錯的,笑容甜甜的,聲音甜甜的,連性子都這麼可愛,長大後一定會像媽媽那麼溫柔善良。
所以這孩子認為,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努力學習,並且好好在段家幫忙,讓對方知道,他既能考上大學,又有能力幹活,雙重保險之下,他就不信自己進不了段家?當不了這上門女婿?
甜甜興奮的擺弄著手裡的雞毛毽子,而後想起什麼似的,忙從棉襖兜裡,掏出幾塊糖果遞了過去,脆聲道:「謝謝小龍哥哥,這個大白兔奶糖給你吃,我爸爸買的,可好吃了。」
媽媽說了,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現在她給糖果了,不算白拿了吧?
段志濤一進來,就看到倆小傢伙『含情脈脈』的對視著,自家閨女一手拿著人家的雞毛毽子,一手還往對方手裡送東西?
當爹的眼睛都紅了,為了怕閨女像干閨女似的,被個雞大腿就給拐跑了,他一直兢兢業業的幹活,努力讓孩子有最好的生活,可沒想到,沒想到他千防萬防,閨女竟被個雞毛毽子給收買了?這還不如雞大腿呢,至少那個還能吃。
甜甜可不知道,她爹的玻璃心都碎成玻璃渣渣了,她把那幾塊糖塞到對方手裡,轉頭就看到門口的爸爸,孩子立馬開心道:「爸爸,你看小龍哥哥給我做的雞毛毽子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