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段志濤來說,打魚雖然累點,可能掙錢也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就是賣魚讓他有點頭疼,因為路途太遠不好折騰。這不是,他連打了半個月的魚,家裡的凍魚也攢了能有十來麻袋,想了想實在是沒有辦法,他頭一天跑村口攔客車去了。
和人家客車司機好說歹說的一頓商量,最後客車司機終於同意,兩麻袋頂一個人的車錢,到時候多走幾步給他送到市場門口,免得他下了車自己倒騰不了,段志濤心裡的一塊大頭終於落了地,安心的回家借板車去了。
第二天,他掐算著時間差不多,先用板車把麻袋倒騰到村口,當然,隨行的還有他二舅哥,其實他心裡是非常不願意讓二舅哥跟著去的,可別忘了他媳婦懷孕了,明知道去了就得凍上一天,他能放心嗎?所以只能求到二舅哥頭上了。
范興華聽了妹夫的話二話沒說,早早就來到對方的家跟著幹活,倆人一個倒騰,一個在道口守著,最後送回了板車,一起扛著麻袋上了客車。
那司機說話算話,收了錢把哥倆送到了自由市場的道口,段志濤在地上鋪了層厚厚的塑料布,先倒出來兩麻袋凍魚,他們就算開張了。
前面咱們就說過,這縣城離著水域較遠,平日裡想吃點魚還真挺困難,再加上現在是冬天,買點凍魚能放好幾個月,所以哥倆生意那個好啊,就別提了,剛過了晌午,這一千多斤的凍魚就都賣光了,甚至還有來晚沒買著的,站那跺腳值後悔。
范興華來的時候還暗暗想過,這魚是不是太多了?一股腦都運來,萬一賣不完咋整?沒成想竟然賣的這麼火?妹妹家生意好了,他這當哥哥的也高興,手裡歸攏著空麻袋,對段志濤不住的笑道:「你小子行啊,這買賣還真讓你給掏上了,回去好好幹,下次賣魚的時候二哥還跟你來,照這麼下去,等明年秋天,你們家又蓋新房,又生孩子,正好湊個雙喜臨門。」
原先還覺得這妹夫不著調,現在看來,不是他妹夫不著調,是他妹夫沒碰著好人,看看,離了那幫混蛋,他妹夫多能幹?呵呵,淑香有福嘍。
蓋新房生孩子,這兩句話讓本就開心的段志濤更高興了,把手裡的秤桿往麻袋裡一塞,哈哈笑著道:「那就借二哥吉言了。」說罷,他指著不遠處的飯館道,「二哥,來時候淑香給我帶糧票了,咱倆去附近的小飯館吃點東西再回去。」人家幫了這麼大的忙,也不能讓人白忙活。
范興華也知道妹夫今天掙了不少,所以也沒客氣,倆人到飯店要了一葷一素,還要了二兩白酒準備去去寒氣,素菜5分一個、肉菜1毛一個,加上白酒饅頭,還不到六毛錢,哥倆卻吃的噴香,連點菜湯都沒剩。
吃完飯,范興華本以為要打道回府了,沒想到他妹夫又拐回自由市場,好一頓大採購。零零散散的先買了幾十斤大米白面,這是家中必備的,再買了幾斤新到的凍梨凍柿子,這是給他媳婦打牙祭解饞的,掃了一圈沒看到肉,他又現跑到肉食店,找到賣肉的老張,弄了十多斤腰條,三五斤板油……
看著對方手裡這半麻袋的東西,范興華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合著自己剛才白誇他了,掙得多花得也多,還是個敗家子。
……
到村口下了車,倆人分道揚鑣各自回家,范興華拎著妹夫給拿的二斤來肉,四五個凍梨,不大一會兒就到了家裡。
見自家男人回來了,手裡還拎了肉,徐慧芬笑著迎了過去,關心的道:「志濤的生意咋樣?賣了多少錢啊?」把她家興華都叫著了,應該能掙不少吧?
「生意還行,估摸著能賣個五六十塊吧。」為了范淑香,老實的范二哥一下子給打了好幾個折。
「五六十?這麼多?」徐慧芬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落雪過後才半個多月,這半個月就掙了平時倆月的錢,這買賣正經不錯啊?
「多啥啊?這是沒去了費用的,來回的吃喝路費哪樣不要錢?去了這些雖然還剩下不少,可你當這錢是那麼好掙的?沒見志濤成天在河邊凍著?那罪是那麼好遭的?」別以為他不知道媳婦是咋想的?她家裡兄弟好幾個都待著呢,雖然那是他小舅子,但小舅子再親,有親妹子親嗎?媳婦他都差點休了,小舅子多了啥?讓他們一哄哄全都去打魚了,他妹夫還掙啥?
別看咱們范二哥平日裡為人還算仗義,可要是碰到自家妹子的事,心眼還是挺小的,只是他不知道,看到段志濤天天去打魚,早就有人憋不住的跟著去了,問題是,這些人連累再凍,一上午也沒打上二斤魚,所以一個個又都放棄了。
其實他們是不明白這裡面的訣竅,想要打魚賣錢?沒個好媳婦,這活還真幹不了。
雖然丈夫說這活不好,可徐慧芬卻不信,吃喝路費能有多少?不管咋地,不還是剩下的多嗎?自家丈夫有手藝不用挨這個累,但娘家的兄弟可不一樣啊,所以隔天,她抽空就回家說了,沒想到信心滿滿的一件好事,卻被娘家好頓鄙視。
她老娘說了,你就聽他吹吧,還五六十呢?你仨哥哥撅屁股鑿了一個小時的冰,結果就打出來半盆小雜魚,嗆風喝冷的,你可別糟蹋你兄弟了。
徐慧芬雖然不認為丈夫的性子會幫著段志濤吹牛,可她滿腔的熱血,卻被滅了個一乾二淨,對於打魚這事也不在提了。雖然不攛掇娘家兄弟去打魚了,可她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懷疑,要是真打不著魚,段志濤那五六十是咋掙到的?難不成這裡面還有啥訣竅?
不得不說,她真相了。
其實不只是她懷疑,段志濤自己也挺納悶,因為他經常能見到,冰面上多出來的冰窟窿,一看就知道那是有人來打魚了,可他就是弄不明白,為啥鑿洞的人,第二天就都消失了?難不成是打幾網就夠一冬天吃的了?
雖然想不通,但沒人和他搶生意總是好事,要知道,就算湖裡的魚打不完,但村裡的人要是都來打魚,大伙往哪賣?一個買賣,一個人做吃到撐,十個人做吃不飽,所以吃獨食還是挺美好的。
這次賣魚,共賣了二百一十八,去掉買東西花的,還純剩了二百,段志濤笑瞇瞇的,把家裡的錢全拿出來查了兩遍,然後交給媳婦讓她重新藏好,他趴到炕頭上,拿出紙筆又開始做起了美夢——半個月二百,一個月就是四百,去掉下雪天,也能有個三百五六,這麼算下來,再有四個月家裡的錢就夠蓋新房了?
這個答案讓興奮的扔下紙筆,起身撲到媳婦的身邊,輕靠在媳婦的肚子上,開始給兒子做總結匯報:「兒子,爸已經算過了,等明年你出來的時候,咱家一定能蓋上嶄新的大磚房,你在你媽肚裡乖乖的不要鬧,等爸給你攢家業……」
說著說著,突然感到手底下有輕微的震動,段志濤身子一僵,而後滿臉驚喜的看向媳婦:「淑香,咱兒子踢我了,他會動了!」三個多月就會動了,他兒子是神童啊!
范淑香安撫的摸了摸丈夫的腦袋,惋惜的解釋道:「他還小,不會動,剛剛是我肚子餓了,你沒聽到咕嚕嚕的竄氣兒聲嗎?」所以說,孩兒他爸,你真的想多了。
……
等段志濤終於摸到他兒子會動的時候,已經眼瞅著快過年了,這一個多月把他忙活夠嗆,當然,付出總有回報,掙得也不少,現在馬上就過年了,他也把心思放到新年的準備上,別看就他們兩口子,但現在日子越過越好,這個年他也得把他過的紅紅火火的,不能讓人小瞧了。
為了過年應個景,這位還買了張紅紙,對了幾折拆開後,像模像樣的寫了副對聯,范淑香一看來了興致,她知道自家男人寫字還湊合,但也只能說是工整,離風骨那是差的老遠了,本想著不管咋說也是過年,自己顯擺一下,寫副寓意深刻的,也算討個好綵頭,結果上去一看,她被打擊的啥想法都沒了。
只見她丈夫上聯寫著『軍民聯合一條心』,下聯配著『試問天下誰能敵』。
轉身離去的范淑香,忍不住默默吐槽:她咋就忘了?現在的對聯只能是這一套,閤家歡樂都沒有,就更別說寓意深刻了,算了,就讓他掛這軍民聯合一條心吧,自己還是別修改了。
……
一晃兒的功夫,大年三十到了,去年的大年三十,兩口子是在段家過的,今年段家其實也說叫他們去了,但段志濤是啥脾氣?對方請的不甘不願,他能跑去受那氣?所以他只回了句,等大年初一去給他奶拜年,別的話一句沒提。
對段志濤來說,這一年的年三十是最冷清的一年,他早早的起來貼好了自己寫的對聯,瞥了眼段家的方向,突然滿心的不是滋味。進屋一看,媳婦正往盤子裡放紅紙,紅紙上擺滿了糖塊乾果,看著就覺得喜氣。
段志濤本想說,費那事幹嘛?反正也不會有人來,可又一想,沒人來就沒人來,他們不來我們自己吃,特別是看到媳婦的肚子,他心裡又舒服了不少,明年過年就不是他們倆人了,到時候媳婦生了孩子,他再把他奶接來,他們也就一家圓滿了,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他奶要是來了,過年的時候讓不讓那些人來呢?不讓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讓他們來自己還犯膈應,唉,好煩惱……
「傻笑啥呢?」范淑香差異的看著丈夫,你說你笑就好好笑,皺著眉頭笑,這算什麼表情?
「啊?沒啥,我就是想明年過年的時候,咱兒子就出來了,心裡高興。」這種問題還是別讓媳婦幫著想了,女人家家的,拿不出大主意。
因為是過大年,兩口子中午齊心協力做了六個菜,不管能不能吃了,只圖個六六大順萬事如意。吃過了午飯,段志濤發現沒意思了,這年頭別說電視機,他們家連個收音機都沒有,想了想大過年的不能幹活也不能幹坐著,所以這位拿出撲克牌,準備教媳婦打撲克,胎教啥的他倒是沒考慮過,只想著增加點過年樂趣,別閒著。
聽說要打牌?范淑香也來了精神,她拿了個枕頭往身後一靠,兩人還挺較真的一人分了兩塊錢,看誰能贏過去。
因為是教人打牌,所以段志濤很夠意思的頭兩把沒算,他想的挺好,媳婦不管咋說也是個女人,萬一輸的太難看,大過年的再生氣了咋整?誰讓是自己媳婦呢,讓她兩把吧。
第一把,他把媳婦教明白了。第二把,范淑香玩得也像模像樣了。第三把,他準備開始拿出男人的魄力,讓媳婦好好看看,他打牌還是有一手的,這也是門學問呢。
結果……
「淑香,你先借我一塊錢唄?」他就不信了,他玩了這麼多年還玩不過媳婦?
「行啊。」范淑香笑瞇瞇的給丈夫查了一塊錢,然後利落的洗牌抓牌,兩分鐘不到,又扔出手裡最後的三張,「對q對k對a,贏了。」來來去去就這麼幾張,實在是太沒有技術含量了。
鬱悶的遞過去一毛錢,段志濤振作精神重整旗鼓,可等他欠賬達到五塊錢的時候,他終於再也受不了這個打擊了,被個初學者贏了那麼多,這也太虐心了。
「啊?不玩了啊?」范淑香顯得有點可惜。
這戀戀不捨的神情讓段志濤心生警惕,啥情況?他媳婦上癮了?這還得了?輸贏什麼的立馬被他拋到腦後,摟著媳婦就開始做思想教育:「淑香,這玩意其實沒啥可玩的,一坐好幾個小時,腰酸背痛的不說,對身體也不好,你現在懷著孩子呢,咱可不能玩起來沒完……」他這不純屬找抽嘛,沒事玩啥牌啊?這東西癮頭大著呢,他媳婦可別是上癮了。
好在他媳婦一向聽勸,見丈夫說不玩了,撇撇嘴也就那麼算了。
段志濤收拾著撲克暗自算計,決定一會兒就把撲克牌燒了,他媳婦萬一上癮了,想起來就摸兩把,家裡的日子還想不想好了?
范淑香則是暗暗搖頭,她覺得自家男人的腦子挺好使啊?咋玩個這麼簡單的撲克牌,以前還能輸的那麼慘呢?唉,既然連個抽老千都不會,今兒個就得讓他長長記性,否則出去也是被騙那伙的,作為媳婦的她都覺得太沒臉面了。
雖然想法不同,但兩口子都一致認為,這牌還是少玩為妙,段志濤藉著看爐子的機會,直接把撲克牌扔到火裡燒了,想了想還是沒啥事幹,他直接上炕摟媳婦滾炕單去了,別看已經有孩子,不用再做人了,可他想和孩子近距離再交流一下,誰能說不行呢?
……
每年兄弟多,大伙聚到一起玩玩牌打打屁,頭半宿也就過去了,今年就他們兩口子,再親熱還有多少話可以聊?所以吃完了餃子,喂完了家裡那十多張嘴,這倆人躺炕上也就早早睡覺了。
第二天正是大年初一,即使段志濤再不願意,這段家也是得回的,不沖別人,他總要回去給奶奶拜年。
兩口子吃過了餃子,收拾完家裡又開始收拾自己,段志濤瞅了瞅因懷孕而略顯豐滿的媳婦,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著道:「把大姐給你做的小紅棉襖穿上,打扮精神點,讓他們瞧瞧。」看看他段志濤離了他們,到底能不能養得起媳婦?
說是紅棉襖,其實是緞面的粉紅色,一碼色的小棉襖上鑲了個小立領,再配上范淑香透白的膚色,不但不顯俗氣,倒讓人有點驚艷的感覺。
咱們說過,范淑香本來長得就很秀氣,可惜原先營養跟不上不說,還整日裡著急上火的,不但臉色暗黃,眉宇間還有著那麼點幽怨之氣,現在的范淑香,則是萬事順心吃嘛嘛香,雖然離白胖還有段距離,白嫩倒是差不離兒了。
此時再穿了件顏色鮮艷的,還真應了過年的喜氣。
段志濤看著高興,摟住媳婦就親了一口,嘴裡讚道:「還是我媳婦好,看著就比老大家的有福氣。」
「你就坐那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吧,一會兒我收拾完自己走了,不管你了。」也不看看啥時候了,還在那美呢。
段志濤被媳婦說的哈哈一笑,起身去換衣服,藉著乾姐姐的光,兩口子還混了兩身棉襖,一件家裡穿的,一件出去顯擺的,段志濤平日裡都沒捨得穿,就等著今天讓人好好看看呢。
你們給我好好瞧瞧,我段志濤到底能不能活出個人樣來?
段家人還真沒想到,段志濤兩口子能穿的這麼好?因為這年頭,就算你有倆錢,想買套好衣服捯飭捯飭自己,你整不著布票,他們以為,給老太太那身衣服,就是兩口子一起湊的,沒想到人家還有?哪來的呢?
老一輩的不好意思問,小一輩的,如段玲玲等也抹不開那個臉,唯有段志偉的媳婦張紅英,她自問沒和段志濤兩口子紅過臉,如今見范淑香脫了大棉襖,露出裡面做工精細的小棉襖,立馬笑著湊了過去:「淑香,這棉襖哪做的?這料子可真滑溜。」眼裡赤、裸、裸的都是羨慕。
段志濤聽到這話翹了翹嘴角,不陰不陽的笑著道:「城裡百貨大樓做的唄,還能是哪?喜歡就讓你男人給你做,他可比我著調多了。」別看著他媳婦老實就想套話,他這衣服也不是白做的,雞魚肉蛋送出去多少?咋也不能便宜了他們。
段志偉一聽這話,頓時就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這是啥意思?說他沒本事,不能讓媳婦穿好的?還沒等他出聲,就聽一旁的王綵鳳張口斥道:「紅英,妞妞哭了,還不快去哄哄?在那站著嘮啥呢?」心裡暗罵,眼皮子淺的東西,就知道給她丟臉。
她絕不承認,其實她也很想知道,對方是在哪弄的布料?就算她歲數大了,不在乎這些,可閨女還小,誰年輕的時候不想打扮的跟朵花似的?就憑她家玲玲的相貌,要是整這麼一套,那該多水靈?
作者有話要說:妹紙們,不是我說話不算數,(好吧,也是不算數)實在是白天卡文卡的厲害,時速五百,~~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