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歌只是保持著微笑,朝著李先生看了一眼,後者心領神會,打開手中另外一份賬目「這筆帳是小姐在三個月之前吩咐小人算出的,並未如二老爺所說的這般請來十位先生,全部的數目都是有小人和帳房內另外一位帳房先生二人計算出來的數字,這便是所有計算流程,如果二爺不信的話小人倒是可以當面解釋。」
他將手中賬目遞給夏子恆,後者冷哼一聲伸手接過去,夏清歌仔細觀察他的動作,細心的發現在他接過賬本時,手心裡早已經起了一層細汗。
她勾唇一笑,等著看他待會兒的反映。
「這些都是什麼?乘除是什麼東西?這筆帳明顯是不對的,自古計算方法只有整合加減之法,哪裡有這麼計算方法的?真是荒謬。」他氣憤的將手中賬目合上扔給了一旁的帳房先生。
後者見夏子恆生氣,略微有些害怕,但想起剛才巧蘭姑娘的叮囑,他又鼓足勇氣解釋道:「這種乘除的方法小人也是進來才會運用,不過實不相瞞,這種計算彷彿和加減法比起來要省事的多,而且,小人和帳房另外一位先生都曾做過無數次的實驗,結果表明乘除算出的數字和加減疊加出的數字均無絲毫出處,因此,小人還特意前去請來聞名天下的珠九先生親自實驗,他得出的結論和小人如出一轍,這種乘除計算方法算出的數字十分準確,不但如此,這種計算方法相比從前那種加減疊加的方法要省出幾十倍的時間,以此計算府中十年的賬目,小人和另外的徐先生二人只用了月餘時間便得出這個結論,剩下的這兩個月裡,我們曾多次核對均無出處。」
夏子恆面色一陣陰暗,這個數目究竟正確與否只怕沒有人比他還要清楚的了,他心裡暗恨,夏清歌這小丫頭果然是不好對付,如今都將算計擺到他這裡了。
冷哼一聲,夏子恆轉臉看向夏子清「大哥難道在府中都是不做主的麼?為何讓清歌一個小丫頭管理府外的生意,這樣的事情如若傳揚出去,國公府的千金小姐不善於學一些大家閨秀的禮數,反而熱衷於這些銅臭交易,今後誰家還敢要她。」
夏子清淡漠的臉在夏子恆說完這句話之後終於起了變化,他雙目冰冷的看向夏子恆,冷聲道:「我的女兒不勞二弟費心,清歌聰慧幫助我這不稱職的父親的分憂解勞,我不覺得這是恥辱,若真有膽敢瞧不起她的門戶,只要當著我夏子清的面提起一句類似的話,我絕對不會輕饒了他們,夏子清別的沒有,這條爛命倒是還在,不怕死的儘管非議我的女兒。」
夏子恆面色十分不悅,夏子清性子一向內斂,雖為長兄,從小到大卻從未當中訓斥過他,可如今他回府之後接二連三的給自己難看,這筆帳他記下了。
過不了多久,他會讓夏子清連本帶利的還給他。
陰冷一笑「大哥在外數年,如今這脾氣倒是見長,呵呵,也罷,既然你這做父親的都不管教,我這個做叔叔的又何必忠言逆耳。」
夏清歌深深看了夏子清一眼,後者並未看她,清瘦的面容上帶著一抹清冷之氣,這樣的戾氣是因為她這個女兒被人當眾羞辱,所以一向恬淡的他也能說出如此囂張的話來。
突然想起慕容鈺的一句話,也許真如他所說,在她不知的情況下,有些事情並不如表面看上的這般吧。
「二叔話說的遠了一些,清歌管理府中生意也是情有可原,若真是懂我的人何必解釋,如果真如二叔所言,那清歌倒是覺得此生不如不嫁人的好。」
她聲音淡然,似乎議論著此時的天氣一般,絲毫未曾覺得這句話聽在眾人耳中是何等的驚世核俗。
世世代代不成文的規矩,女子在家從父、出門從夫、夫死從子,哪裡有人敢說自己不嫁人的?出嫁的女兒對於娘家來說不過是門外的親戚,父母健在還好,若父母雙亡,這個門外的親戚只怕連偶爾進家門小住都是難事,而對於婆家,自己不過是一個突然闖入的住客,陌生的壞境,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卻不得不讓她去適應去接受,孝敬公婆伺候夫君,還要時刻謹記自己的德容賢惠,夫君納妾收通房,自己還要做出大度容忍的樣子,規矩裡說了,這叫女人該有的肚量,這樣的生活便是女人的全部。
而如今,膽敢說自己此生不嫁人的,只怕古今中外只有夏清歌一人而已……
夏子恆未曾想到夏清歌膽敢如此回擊他,一時也未曾答上話來,畢竟夏子清就在旁邊,而夏子清剛才那番話此時還在他的耳邊迴盪,若他在繼續說一些有損夏清歌名譽的話,夏子清只怕會第一個拚命的就是他了。
夏子清淡淡道:「既然你都算出了這筆被人私吞的銀兩,定然也追查了一些蛛絲馬跡,這三百多萬兩白銀如今何去何從你可查清楚了?」
夏清歌輕笑一聲點了點頭,眼神若有似無的掃過夏子恆和梁姨娘「若真要說個清楚明白,此時到不如問一問二叔和梁姨娘的好,我想他們必然比我更清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坐在角落裡一直不曾吭聲的梁姨娘突然像是炸了毛的刺蝟,防備的盯著夏清歌,見夏子清投來懷疑的眼神,她方才收起情緒,臉上硬是擠出一抹笑意「妾身真是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就是,無憑無據的,清歌丫頭這麼說話不是擺明了懷疑你二叔和梁姨娘是私吞這筆錢財之人嗎?真是可笑,我說清歌,你雖然年紀小,做為叔叔嬸嬸的我們不該和你一般計較,可這髒水也不是你想潑就能潑的。」
「二嬸嬸和梁姨娘為何這般急躁?剛才我可什麼都沒說呢,只是問一問你們而已,嬸嬸和姨娘便起了這等反映,到顯得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了。」夏清歌忍不住笑了出聲。
「胡說,我夏子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倒是給我好好說說,如果今日不拿出證據來,休怪我不客氣了,雖然你年幼無知,可當面毀壞長輩的聲譽,按照家規處置你可是要挨板子的。」夏子恆也怒喝一聲。
夏清歌從夏子恆轉臉看向二夫人,再到面露不悅的夏雨夢,隨即轉向梁姨娘和夏瑜涵,這些人此時都充滿怒意的盯著她。
「證據是麼?好,既然二叔要證據,那清歌也不必為二叔隱瞞什麼了。無雙,將門外的人帶進來吧,今日也該是咱們好好算一筆總賬的時候了。」
是的,該是算賬的時候了,這些曾經無數次試圖謀害她的人,這些故意詆毀她的人,這些迫害她親人朋友的人,今日,是她反擊的開始,接下來,還有一場接著一場的報復好戲在等著他們。
夏清歌微笑著,笑容絢麗無比,嘴角帶著譏諷、帶著妖媚、帶著仇恨、帶著嗜血,一切的忍辱就是等到她羽翼豐滿的時候,而此時,是她連本帶利討回的時候了!
……。
隨著夏清歌這句話,眾人都好奇的朝著門外看去,只見此時不遠處的院子內緩緩朝這邊走來兩個纖細的身影,為首的女子身材嬌小步幅輕盈,一張水潤的臉龐稚嫩卻清冷,而身後那人一直低垂著頭,頭上蒙著一塊灰色絲錦,似乎生怕被什麼人認出一般。
「小姐,人已經帶到。」走入正堂之後,為首的女子上前恭敬的朝夏清歌稟報。
「嗯,做的很好。」夏清歌朝走來的百靈滿意的笑了笑,隨即面向百靈身邊的女子看去「好久不見了。」
她的輕聲問候讓那個一直低垂著頭,將自己一張臉蒙的嚴嚴實實的女子渾身一震,回憶翻湧而至,似說不出的一種悲苦。
她撲通一聲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大小姐,奴婢見過大小姐。」
這聲音勾起了一些人的回憶,有的人似乎遇到鬼一般,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夏清歌低頭靜靜看著她,微微歎息「大難不死也該是你命裡有的,如今坐在此處的人,正是你揭發真相的時候。」
「多謝大小姐,奴婢定當將所知曉的事實全部說出。」她朝著夏清歌虔誠的磕了三個響頭,方才緩緩站起,身上穿著厚重的棉衣讓她在起身時似乎頗為吃力,一旁的百靈上前將她攙扶起來。
女子朝百靈投去感激的眼神,隨後抬起頭,一雙含著水霧的瞬子直直的朝著某個方向看去,而對方在接收到她的注視時,心裡的驚嚇瞬間噴發,險些就忍不住驚呼出聲來。
夏清歌冷笑一聲,轉身朝著身旁的無雙吩咐道:「給她搬一把椅子來,她身體不適,不易站立太久。」
「是。」無雙將一旁的一把雞翅楠木椅端起放在女子的身邊,夏清歌示意她坐下。
女子坐下之後眼神內閃著堅定的光芒,她緩緩抬起遮掩在衣袖內的雙手,當眾人看到那雙手時,均是忍俊不禁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黑色的膿瘡佈滿手背,將原本修長的雙手全數包圍在其中,大片的燒傷留下的濃疤顯露在眾人面前慘不忍睹。
而女子無視眾人的目光,緩慢的抬起手將臉上包裹的一塊棉布揭了下來,露出一張同手上一樣恐怖的臉龐,不難看出,這張面容原本應該是水秀靈動的,可此時大片的燒傷已經將整張臉覆蓋,即便如此,當有些人看到這張臉時還是第一時間認了出來。
「瑞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