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高產金礦,遍地黃金之地。
如今深冬,萬物被一層厚厚的積雪覆蓋,淨化純淨,寂靜空靈,彷彿置身佛仙之地,而鄂州此時,戰事破緊、血染城池,顛沛流離,而或許,就是如此混亂不堪的鄂州,彷彿震動上天,連綿大雪呼嘯而至,白花花的雪花飄然覆蓋大地,白色純潔神聖,掩蓋了一切醜惡罪孽。
「主上。京城密保,皇上預派慕容鈺領兵十萬攻克鄂州。」一位身穿灰色鎧甲的將士恭敬的跪在地上。
坐在營帳內的男子低頭書寫著什麼,聽到手下的回報,他握著毛筆的手不自覺的停頓,筆尖墨汁隨著這一道力氣在白色宣紙上緩緩散開。
如玉般精雕細刻的男子身穿一件銀灰色鎧甲,將他襯托的無比威嚴尊貴,一雙瞬子深沉似海,菱角分明的下巴繃緊,週身散發這貴氣威嚴。
「嗯,通知下去,最近一個月,鄂州、鄭州兩地加派人手,城樓之上要日夜燈火通明。」
將士不解的看向自家主子,主子和曹軍對峙半年之久,都不見他在意過,而如今敵軍主帥已經戰死,皇上竟然讓慕容鈺這種紈褲子弟擔任都統一職,他們聽聞這個信息之後都是一陣狂笑,皆道:看來是天亡慕容家啊,皇上竟然昏庸到如此地步,慕容鈺從小便惡名遠揚,鬥雞溜馬他應必定是行家,可排兵佈陣想要和自家主子比,簡直是自取滅亡罷了。
鳳雲璃見對方一直未曾答話,他不易察覺的緊了緊眉「你可有什麼異議?」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不解為何主子如此在意這位平南王世子,屬下聽聞此人不學無術,根本沒什麼能力,皇上這次潛他出征不過是自取其辱,加速慕容氏滅亡的步伐罷了。」
鳳雲璃冷漠一笑。腦海裡閃現一副畫面,黑暗的夜晚,她一身白衣素裙緩步走出房間,她聽到了他的呼喚,所以終於走了出來,當時他是如此的愉悅激動。
可她出現後,眼神平靜異常,淡漠疏遠,而她和慕容鈺眼神交匯時,卻是那樣的自然微笑,和諧美好,心裡一陣赤痛,難道他真的輸了?難道在她心中沒有他一絲一毫的位置?
「主上?」
將士的聲音帶著疑問輕喚拉回了鳳雲璃遊走的思緒。原本痛苦的神情瞬間隱藏,目光冷清「按著我說的去做,其他不必多問。」
如今的他週身少了從前那種斯文俊秀,卻多了稜厲霸道,或許他本該是如此,只是偽裝了二十年,連他自己都忽略了他體內深深的冷意,如外面寒冷的冬季,沒有溫度,寒冷冰窟。
不知何時,他手上竟多了一副畫卷,緩緩展開,畫捲上的圖案為連綿盤旋的山路,湖光林林,碧波蕩漾,山路曲折,彎彎曲曲,山中雲霧繚繞、仿如仙境,一位高僧席地而坐,眼神帶著深邃的光澤,睿智而專注。
這是她的畫,她的才情如此出色,她的笑容如此淡然卻讓人著迷深陷,這樣的她不知是何時勾住了他最靈魂深處的魂魄,掙扎的越是厲害,深陷的越是無可自拔。
白如脂玉的手泛起紅色的光澤,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眼神越發深暗下來「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不會放棄,清歌,你只能是我的。」
像是宣誓一般,他立下終此一生都不會改變的誓言。
有些事情彷彿命運的齒輪本該行走在這個軌道上,即便你想要躲避逃脫,卻在千回百轉時,回到原點,經歷相同的事情,難以掙脫,卻彷彿甘願沉淪。
「有刺客,快抓刺客。」
門外突然轟鬧的聲響打破了軍營大帳內的安靜,鳳雲璃無比眷戀的最後看了一眼手裡的畫卷,方才仔細小心的收起,放入一旁的木匣內。
「何人亂闖軍營,快快報上名來,否則小心本將軍刀下無情。」一道渾厚的聲音伴隨著怒意傳出,此乃鳳家第一武將努泰,是鳳雲璃最為忠心的手下。
「我…。我不是刺客,將軍,求你……救救……救救我……。」一道虛弱的女子聲音斷斷續續的傳出,只聽這聲音便知此時的她定然十分虛弱。
鳳雲璃俊朗絕倫的面容卻在聽到這個聲音後渾身一稟,身體緊繃,蹭的站起身大步跨出營長。
外面大雪紛飛飄落,白色的雪花飄舞著,地上已經鋪滿了厚厚的積雪,鳳雲璃走出營長後,門外的士兵立刻發現,急忙恭敬的跪在雪地之上:「屬下參見主上。」
鳳雲璃並未看外面所有人,而是緊盯著趴在地上的身影,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那一抹身影十分單薄瘦弱,她身穿一件灰的長衫,頭髮被一個破舊的帽子遮擋住,半側著身子爬在冰天雪地裡,周圍都是士兵鋒利的刀劍抵在她的脖頸間,彷彿一個不甚,她嫩白的肌膚就會被冰冷無眼的兵器劃破。
那人似乎也察覺到身後的異樣,帶著惶恐的大眼睛轉過身來,當看到她的容貌後,鳳璃感覺自己整個心臟都要炸開了,呼吸緩慢,連腳下的步伐都輕緩了不少,望著她,深深的望著她,搖了搖頭,他害怕自己如今是在夢境,所以,每走出一步都是異常的小心翼翼,生怕當他走進之後方才明白,一切都只不過是他身處海市蜃樓、虛幻夢境而已。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著他,努泰銅鈴般的大眼睜的更大了些,嘴巴微張,誇張搞笑,一臉的驚訝,自家主子一向清心寡慾,為何如今盯著面前這個小叫花子如此出神?
積雪厚厚的鋪在地面上,周圍彷彿一瞬間陷入寂靜,只聽到「吱吱……。」的聲音,那是靴子擠壓雪地的聲響。
鳳雲璃在這短短幾米的路程上,心思百轉,顫抖、激動、不可思議,甚至帶著一抹祈求,從小他就是一個被人丟棄的人,身份特殊,使命艱難,他的世界裡除了偽裝還有什麼?如今,他只期盼,期盼那個人的眼裡能出現他的身影,如此他可能就知足了,而如今,看著面前這張熟悉到心痛的臉,難道上天終於捨得可憐他了嗎?
---------
「小姐,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巧蘭將書案前的燈內又加了燈油,昏黃的屋內瞬間亮堂起來。
「嗯。你先下去休息吧。」夏清歌低頭認真看著面前的兩塊玉珮,一模一樣,麒麟玉珮,這是楊氏留下的,這也許和冥神給她的地聽玉珮有很大的關係「究竟是什麼?」
「小姐在說什麼?是在和奴婢說話嗎?」巧蘭整理著書案後面的書籍,聽到她說話急忙回身。
夏清歌繼續低頭沉默,巧蘭看在眼裡只能搖頭,小姐這陣子一直盯著這兩塊玉珮發呆,問她話或者和她說什麼,她都一概沒有聽進去,完全進入自己的世界裡了。
見夏清歌一直不語,巧蘭隨即默默做著手裡的活計,如今已經是深冬了,她每日晚上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管理碳爐,她希望小姐在房間內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冷意。
此時她又將碳盆內加滿炭火,隨後看了一眼靜默不語,深深陷入沉思的夏清歌,拿起旁邊軟塌之上的一件棉衣靜靜走到夏清歌的身邊,為她輕輕披在背後,環視一圈仔細查看門窗有無關閉後,方才轉身走了出去。
書房內安靜異常,桔紅色的光亮跳躍著,夏清歌一直保持著低頭的姿勢,仔細觀察把玩手中的玉珮。
「砰」一道利器帶著外面一縷冷風呼嘯而至,直直朝著夏清歌而來,她眼神猛地一冷,快速伸手,穩穩的接住飛射而來的銀製飛鏢,眼神冷漠的朝著破窗而入的地方看去,此時那裡的窗紙已經破了一個洞,冷風隨著破露的小洞呼呼流入室內。
「小姐,您沒事吧?剛才有一個黑影從對面的房頂上飛過,屬下已經派人前去追趕了。」
看了一眼手裡的飛鏢,夏清歌方才朝著門外的景墨道:「我沒事。」
門外無聲,夏清歌卻能聽到景墨深深鬆口氣的呼吸。
「屬下該死,未曾將小姐您保護周到,屬下會向主子稟明接收懲罰。」
「不必,來人武功絕非等閒,況且他又是在紫霞院外的房頂向內投射飛鏢,你們即便察覺也已經來不及阻止。」她邊說話邊將飛鏢上插著的一張紙拿下攤開。
「多謝小姐,屬下今後必當小心防守,紫霞院外五十米之內都將安插暗衛,保證小姐的安全。」
夏清歌輕嗯了一聲「下去吧!」
當她看到手裡那張已經褶皺的紙張後,眉頭不由皺緊,眼神內帶著一抹沉思不解,果然是大內高等侍衛,武功非凡。
「皇上,您該喝藥了。」
一名身穿藕荷色短衫小襖,下身穿素色長裙的女子盈盈走來,她的身後跟隨一眾奴僕。
秦武帝靜靜躺在床上,原本健壯的身體此時也日漸變得消瘦,臉色帶著舊病纏身的青紫之色,他緩緩睜開眼,眼神輕飄飄的掃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一眼「遲福呢?怎麼是你過來了?」
雖然聲音沙啞輕小,可傳出的話語卻帶著一股怒意。
「回稟皇上,遲福公公恐御廚們做的飯菜不合您的胃口,如今正在御膳房內給您盯著素魚翅呢。」
「讓他…讓他過來朕在喝藥。」秦武帝語氣強硬。
面前的女子並未露出慌張之色,嘴角含著淡淡笑意,溫柔道:「皇上,遲福公公只怕一時半會兒的來不了了,您還是乖乖喝藥吧,臣妾喂您如何?」說著,女子伸手從一旁侍女的托盤內,將撐著半碗藥湯的瓷碗端起,緩步走向龍榻邊緣。
秦武帝雙目圓睜,眉頭緊緊皺起,深邃難測的瞬子內閃過一抹冰冷掙扎「葉玉卿,枉費朕這半年如此寵愛於你,如今你就是這般報答朕的?說…。咳咳……。」秦武帝身子猛地想要坐起,可身體已經沒有絲毫力氣。
他無力的重新倒入龍榻之上,咳嗽聲陣陣「說…。咳咳…。遲福是不是已經……。」
「沒錯!」葉玉卿嘴角的笑意漸漸加深,帶著一抹詭異和冰冷,眼神內同時散發著濃濃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