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歌輕笑一聲,滿是鄙夷之色的看向柳氏「你說的很對,我和柳姨娘沒有絲毫的個人恩怨,我何必這般勞師動眾的找來一個騙子?這馬大夫聲望絕對在這個道貌岸然的容大夫之上,剛才你們不是信誓旦旦的要去官府告狀嗎?這個提議不錯,現在不但有李氏推到府上姨娘這一件事情,還有真假懷孕和黑心大夫,究竟是非黑白,咱們讓衙門的官差仔細查訪便是,我倒是很樂意這件事情天下大白、公諸於眾,如何?」
柳氏被狠狠噎了一把,這容大夫是她花錢顧來說這番話的,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從前極其懦弱的大小姐竟然會攙和這件事情,更沒曾想到,她竟然還找來了一位很有名氣的大夫。
「怎麼?柳夫人,你這樣子似乎有些不願意啊?」
夏清歌輕笑一聲,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你既然說這位馬大夫是騙子,我倒是不介意你如今在去找幾位大夫過來,而且,這地上的血跡究竟是人血還是羊血,只要將鄰村賣羊肉的杜瘸子找來一問便知。」
一聽到這個杜瘸子,柳氏臉色變得煞白,再也沒有剛才那理直氣壯的模樣,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夏清歌,而對方的瞬子清亮如水,可真的對上她的眼睛,卻感覺到,在那一汪清水之下,是深沉見不到低的暗沉和清冷。
夏清歌掃了柳萬財、柳氏、和柳慧娘一眼,冷笑一聲,在不掩飾自己的冷意「其實,驗證究竟是誰說真話誰說假話十分容易,剛才我為柳姨娘把脈時,有幸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守宮砂,所以,目前為止,她還是完畢之身,又如何會懷孕呢?」
她這一聲質問是說給容大夫的「你身為整個鎮子最具名氣的大夫,卻喪盡天良、替僱主造謠說謊,你這等失德的人還有何臉面在行醫這一行繼續混下去?」
容大夫心裡最後的防設也在夏清歌這句指責中瞬間坍塌,為了幾十兩銀子毀了自己一輩子的清譽太不划算了。
「老朽最近精神一直不好,所以,剛才很有可能是把錯了脈,多虧了今日有小姐和馬大夫在,不然,老朽這半輩子的名譽就被徹底毀於一旦了,今日老朽眼拙,還望各位見諒。」
容大夫突然改口,眾人心裡的想法瞬間倒戈,原來,今日這一出只是有些人自導自演的戲罷了。
「哦,原來是這個原因,那我還真是錯怪了容大夫,不如你在替柳姨娘確診一次,看究竟是你診脈診錯了,還是我和馬大夫技不如人!」
「不——不必了,是老朽自己把錯了脈,老朽哪裡還有臉面在診脈啊,既然此地有馬大夫在,那老朽就先行離開了,小姐、各位,老朽先行告辭。」
說完話,容大夫低垂著頭,拎起自己的藥箱子,頭也沒抬夾著尾巴急匆匆的走了。
看著那個老騙子離開,夏清歌方才收回目光「巧蘭,去帳房領些銀子給馬大夫,好生的送馬大夫離開。」
「是,小姐。」巧蘭走到馬大夫身前,微微行禮「馬大夫請。」
馬大夫拱手朝著夏清歌行了一禮「若無事在下先行離開了。」
「馬大夫好走。」夏清歌輕笑一聲,點了點頭。
等馬大夫離開後,她含笑的臉方才恢復往日的淡然「李管事,先送李嫂子回房間休息去吧,等她回去後,你立刻到大堂去,今日本小姐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李貴和李氏均是滿臉的感激之色,跪在了夏清歌的面前,磕了三個響頭,方才抬起頭「多謝大小姐替秀蘭洗清冤屈。」
「你們不必多禮,無雙,快扶李管事和李夫人起來。」
「是。」無雙急忙走上前來,將李氏攙扶起來「兩位起身吧,如今李嫂子懷孕在身,不易受到驚嚇,李大哥還是趕緊將李嫂子送回房間再說吧。」
李貴點點頭「是,小的送秀蘭回去後就立刻趕去大堂。」
「嗯,讓府內所有的人都集合到那裡。待會兒,我有事情公佈。」
「是。」看著面前這位自己從小看大的女孩,李貴突然覺得十分陌生,在他的記憶了,夏清歌是一位心地善良柔弱似水的女子,所以,從小她就經常被同歲的孩子欺負,當時她的身邊又有兩名惡婢在身,不知吃了多少苦頭,他看在眼裡一直都十分心疼她,明明出身高貴,卻過著連村子裡普通孩子都不如的生活。
而今,自己面前的女子風華絕姿,氣質淡雅恬靜,可那輕聲細語之間卻蘊藏著不容忽視的霸氣和殺伐果決,讓人不自覺的由心尊崇、望而生畏。
「各位也別在這裡愣著了,都去大堂那裡吧。」等李貴帶著李氏走了之後,夏清歌站起身輕掃了一眼眾人,面容上仍然是那種適度清淡的笑意。
當她抬眼看向床上的女子時,眼神內的鄙夷一閃而過「我想柳姨娘定然是能自個下床走動吧,既然沒有懷孕,自個收拾一下就跟著過來吧,今日的事情總是要做個了斷的。」
她說完話,面露擔憂的柳萬財和柳氏夫婦臉色瞬間蒼白。
夏清歌懶得在看他們一眼,在無雙的攙扶下走出了屋子,直接朝著大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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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位於李貴這個院子的主廳,房子還算寬敞,如今天色已黑,大堂燈火通明,連院子內夏清歌都吩咐了人掌了燈。
如今,大堂兩邊均站著府上所有的長工和一些管理院子的婆娘,夏清歌坐在首位,秋嬸子坐在下首的第一位,隨後是李貴、柳萬財夫婦和剛剛整理好,身子不斷打顫的柳慧娘。
夏清歌掃過眾人的臉色,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迷霧,似乎並不知夏清歌為何突然之間召集了這麼多人在此。
按道理,今日即便柳氏假裝懷孕陷害李氏,那也是李家的私事,一般的東家是不會管理此事的,所以,對於夏清歌如此大張旗鼓的行為,多數人都是抱著好奇和不解的心態。
這裡面包括了柳萬財和李貴。
收回思緒,夏清歌若無其事的端起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茶水。
柳萬財看在眼裡神情明顯閃過不悅「大小姐,您這般大張旗鼓的將小的們召集過來究竟所謂何事?若只是剛才那些事情,小的想,這是李家和柳家私人的事情,就不勞大小姐費心了,待會兒要如何處理,小的和李貴私下商量便是。」
夏清歌將手裡的茶杯輕放回旁邊的茶几上,這才抬眼看去「柳管事不必著急,我今日讓大傢伙前來這裡自然不是為了你們兩家的私事,而是關於今年咱們府上的收成。」
「收成?」柳萬財冷笑「小姐這麼說小的就更不明白了,若說的是前陣子小麥的收成,總收成詳細的賬目小的早已經送回了國公府,若您談的是今年瓜果蔬菜的收成,咱們良田里的瓜果蔬菜還未秋收,這筆帳怕現在還不能給您一個清楚明白數目。」
眾人隨著柳萬財的話點了點頭,連一旁的秋嬸子和李貴均是贊同柳萬財所說的話,雖兩家如今有些尷尬和恩怨,可剛才柳萬財說的是實話,他們也摸不透大小姐這究竟是要說什麼。
夏清歌並未看向眾人,而是抬眼朝著門外看去,此時,巧蘭手裡捧著幾本賬目走了進來。
「小姐,東西拿來了。」巧蘭將賬目放在夏清歌的面前,夏清歌伸手接過,隨即低頭看了一眼,滿意的輕笑一聲。
昨日讓景銘、景泓二人做完兩百個俯臥撐和繞山跑圈後,她就吩咐景泓連夜騎馬趕回修過公府,將她存在書房的賬目帶了回來。而另外派了景銘暗地裡去調查柳萬財是如何製作假賬的,以及還有哪些人和柳萬財同流合污,如今所有的證據都在她的手上。
如今時間剛剛好,她要的東西都在眼前,抬起一張紙,朝著上面的名字看了一眼,在抬起頭時,眼神若有似無的掃過那些人的臉龐。
「今日我宣你們前來大堂,說的就是今年小麥收成的事情,我手中有兩本賬目,均是今年小麥收成的詳細記載,這其中一本是我讓巧蘭去帳房內拿來的,而另外一本是我從修國公府帶來的,上面的字跡、期限均是一致,可上面的總數卻少了幾千石的糧食,我想要問一問李管事和柳管事,那幾千石的糧食怎麼說少就少了?」
「什麼?」李貴震驚的蹭的從椅子上站立起來「怎麼可能?那賬目是小的親自過目的,均是按著今年糧食的實際收成核對過的,怎麼會出現誤差?而且還有這麼大的誤差?」
「是啊,這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其中一位長工也好奇的開口道。
「大小姐,可是這賬目弄錯了?或者說,您拿的是去年的賬目?」秋嬸子也滿是懷疑的看向夏清歌。
「不是,這兩本賬目均是今年收成的,想必眾位有所不知,修國公府如今是由我持家,所以,前陣子這些送入府中的賬目均是要經過我的手裡,當時我就發現了賬目上有很大的問題,去年大旱,所以莊家的收成明顯低一些這很正常,可我將這些年所有賬目都翻查了一邊,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夏清歌頓了頓,朝著柳萬財看了一眼,而後者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
「什麼現象?」李貴好奇的問道。
收回瞬子,夏清歌繼續說道「我發現將近十年的賬目都是持平狀態,數目不增不減,年份好的話,也不過比大旱之年多出幾百石的糧食,我很是好奇,幾千頃的良田,怎麼就會只多出幾百石的糧食,難道這不夠奇怪嗎?」
「這不可能。」李貴立刻否定的搖了搖頭「小的任職兩年,這兩年的天分對比十分明顯,去年的收成確實是低一些,可今年收成明明比去年多出了最少三千石的糧食,這一點小的是可以作證的,再者,前些年裡所有的賬目均是小的的父親管理,他的為人小的也十分信任,效忠了國公府一輩子的老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泯滅良知的事情來。」
「你不必激動。」夏清歌看出李貴對此事十分吃驚,而今日,所有的賬目均是由他手中經過,所以,若真是議論起最大的嫌疑人,自然是他最為醒目。
「我仔細的查看過這些賬目,送入國公府的這本賬冊和在莊子上的賬冊看似是出自一個人的手,可力度上稍有偏差,所以,我猜測,定然是有人冒充你的筆跡,偷天換日,將一本假的賬冊送進府裡。」
夏清歌提醒到這裡,李貴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小姐,賬本在整理好之後一直是在小的這裡保管著,所以,平日裡莊子上的人是很難見到的,而且,除了帳房先生和柳管事以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不識字的,又怎麼可能會偷換賬本?」
「那我問你,帳房先生可是有作假的機會?」
「小姐,小老兒在莊子上做了一輩子的帳房,從未曾昧著良心做過一次手腳,請大小姐明察啊!」
夏清歌剛剛落下話就有一位年邁的老者上前跪在地面之上「李先生不必驚慌,事情還未查實,所以,必須一一盤問,清者自清,你若是忠心耿耿,身影秉正,我想,任何人都不會冤枉了你。」
「大小姐說的是,小老兒什麼都沒做,所以,小老兒希望小姐能徹查此事。」
「嗯,你退下吧,這件事情今晚必能查出真正的兇手。」她說完話,輕笑著看向柳萬財。
「柳管事的,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畢竟,李管事的意思很明白,能對賬目做手腳的人只有三個人,李管事和帳房先生均站出來替自己澄清了一番,我倒是很好奇柳管事的你要如何說?」
柳萬財有些欣心虛的笑了笑,面色十分僵硬「大小姐說笑了,小的覺得這件事情根本和小的沒關係,所以才未曾開過口的,每年的賬目小的都未曾看過,一切皆是李管事的和帳房先生管理,小的也只是一個送賬本的。」
「呵呵,送賬本的也是接近過賬本不是,而且,你這送賬本來回來花去一兩日的時間,若真的想要做什麼手腳,怕比任何人都容易一些吧。」夏清歌瞬子清冷下來。
「無憑無據的,大小姐這樣說怕不合適吧?」柳萬財似乎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他在心裡仔細思考了一會兒,那些賬目均是李貴的手筆,沒有證據,他們即便懷疑是自己做的又能奈他如何?
夏清歌冷笑一聲「柳管事你不但膽子夠大,連說謊的本事都這麼厲害,好!你要證據是麼?本小姐今日就給你證據。」
她抬眼朝著門外看去「來人,將城北刻字行的刻字先生帶上來吧,我想,他應該是有老友在此。」
隨著夏清歌的一聲傳喚,景銘拎著一位和柳萬財年紀相仿的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體形微胖,身材中等,一張圓圓的臉上此時寫滿了驚慌之色。
夏清歌淡淡看了一眼站在大堂中間的中年男子,面容依舊保持著適度的笑容「你就是城北刻字行的先生?」
肥胖男子揉了揉被景銘握的生疼的手腕,聽到夏清歌的問話,急忙跪在地上「是,小的就是城北行的刻字先生。」
「既然你承認自己是刻字先生,那我問你,普通人的字跡你可會模仿著刻印出來?」夏清歌輕聲問道。
「回大小姐的話,只要是一般字跡,小的都能模仿出來。」
「哦,那你看一看,這屋子裡可有什麼人曾經去你那店舖裡刻過字跡的?」夏清歌不再繼續問他,而是抬眼看向柳萬財,而柳萬財,在見到刻字先生那一刻,整張臉都變了顏色,陰沉中帶著青紫之氣,嘴唇不自覺的有些發抖。
他難以置信,大小姐怎麼會找來了他用來做假賬的刻字先生?
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隨著夏清歌的話,抬眼朝著在場所有人都仔細的看了一遍,當他眼神落在柳萬財的身上時,眼睛明顯一亮。
伸手指著柳萬財道:「這位不是柳老闆嗎,劉老闆這些年經常去小的店舖裡刻字。」
刻字先生的話一出,滿室嘩然。
夏清歌嘴角含著一抹冷笑「那你可還記得這位柳老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去你的店舖找你刻字的嗎?」
「這個……回稟小姐,年份太長了一些,小人只是隱約記得大概是十年前吧,這位柳老闆找到小人的鋪子裡,要小人按著他手裡的一份賬目,將上面的數目改動了一下,小人就按著柳老闆的吩咐,做了一份和他那個賬本上字跡相仿的。」
「好你個柳萬財,你竟然膽敢做出如此黑心的事情,現在你還要如何狡辯?」李貴在聽完這番話後,氣憤難平,他三代均是為夏府做事,一向忠心耿耿,沒想到,和自己父親甚是交好的人竟然做出如此泯滅良心、欺騙主子的事情來。
「血口噴人,你們就找來了一個刻字先生就想要誣陷我,哼!我柳萬財行得正做的端,眼前這人我根本就不認識,大小姐,您這個玩笑似乎開大了一些,小人為修國公府操勞一輩子,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小人想,今日即便咱們告到老夫人那裡,她老人家定會還小人一份公道的。」
柳萬財義正言辭的站立起來,眼前的形式已經不便他在多思考什麼了,如今夏清歌是擺明了要拿他開刀,既然這樣,他只有誓死不從了,想必,京城那位主子定能保全了他的性命,可今日他將一切都招供了,等著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夏清歌眼神微深,隨即抬眼對上柳萬財「柳管事的好氣魄,可今日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你在狡辯,你不是想要當著老夫人的面求一個公正麼?好,來人,將柳管事一家暫時幽禁起來,等後日本小姐回府時,一起帶回府裡,聽從老夫人安排。」
「是。」景銘帶著幾名壯丁走了上來,將柳萬財和柳氏、柳慧娘一起帶了下去。
「你們幹什麼捆綁我,滾開、你們滾開,我雖然是柳萬財的女兒,可我也是李貴的人啊,都說嫁雞隨雞,夏清歌,你不能抓我。」一直未回過神來的柳慧娘,在兩名壯丁朝她走來時,方才從剛才的噩夢中驚醒。她突然大喊一聲,拚命掙扎。
夏清歌抬起雙眼滿是譏諷的看了她一眼,隨即轉向了一直靜默著的李貴「李管事的,這柳姨娘怎麼說也是你的人,如今,你看要如何做?」
李貴抬眼看向柳慧娘,雙目通紅,帶著深深的憎惡「柳慧娘假裝懷孕,又設計陷害我的結髮妻子,如此心狠手辣又沒有婦德之人,我李貴實在不敢在留下她,待會兒,我休書一封,從今日起,我與柳慧娘再毫無瓜葛。」
「你說什麼?李貴,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從小就喜歡你,即便是做小的,我也心甘情願的嫁給了你,如今你說休了我就休了?沒那麼容易,你和夏清歌這個賤人是一夥的,是她讓你休了我的是不是?」柳慧娘雙眼內滿是憤怒和濃郁的不甘,她轉過臉朝著那一身藍裝,傾姿絕色的女子看去「夏清歌,一切都是你的錯,是你陷害我,陷害我的家人,我要殺了你。」
她大喊一聲,拔下頭上的金簪子,快速的朝著夏清歌奔去。
景泓見此劍目微暗,身子向前一掠,將夏清歌擋在了後面,反手將柳慧娘制服。
隨即冷聲道「李管事的,這是你的家事,本來不該在下多事,可今日這惡婦竟然想要傷害我家小姐,在下定不能輕易放過她。」
說話間,只聽見「咯吱」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響,柳慧娘被景泓握著的手腕瞬間折斷。
「啊!」柳慧娘痛呼一聲,身體上傳來的疼痛讓她險些昏厥過去,雙腳再無任何力氣,癱軟在了地面之上,景泓嫌惡的放開了她的手,重新走回了夏清歌身後。
看到柳慧娘整個身體都縮卷在地上,夏清歌眼睛從未眨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柳慧娘走到今時今日也是她這些年張揚跋扈,心狠毒辣所換來的報應,如今,這滿屋子的人又有誰會真的心疼她?
怕只有她那一對父母還對她存有真心吧,可剛才,柳萬財和柳氏被帶走時,柳慧娘只顧著自己脫身,卻從未擔心過自己的父母,就這一點上,就已經讓柳萬財和柳氏寒心了。
柳萬財看到自己的女兒痛苦的癱在地上,只是撇過了臉,柳氏只是不停的流淚,卻並未開口求情。
李貴萬萬沒有想到柳慧娘會去刺殺大小姐,他急忙跪在了地上「大小姐贖罪,如今這莊子上弄成這般狼狽,都是小的管教不嚴,還請大小姐也將小的一併帶回府去交由老夫人懲處。」
「你有罪,可你的罪過還沒必要驚動老夫人。」夏清歌清冷的回了一句,舉起手裡的一張紙掃過再此的眾人「這上面有一批人,均是為柳萬財馬首是瞻,均是一起貪下每年上交的糧食,究竟都是誰,你們心知肚明,我也很清楚,現在,你們若自願站出來將這些年事情的經過和那些糧食折現的銀兩都去了哪裡,我有可能會從輕發落,可你們若執迷不悟,現在我就可以讓官府的衙役將你們帶走仔細盤查,你們是覺得當場說好,還是去官府吃一些皮肉之苦的好?」
她眼簾輕輕掃過眾人,帶著一抹溫和的笑,聲音輕聲細語,可聽在有些人的心裡就是惡魔勾魂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李貴也抬眼朝著大堂內的眾人看去「大小姐說的很對,現在你們如果主動承認錯誤,大小姐心慈,定然會格外開恩,可你們若進入了大牢裡,在想要完好無損的出來,怕就很難了。」
夏清歌和李貴兩人的一番話說出,站在人群中的一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小的罪該萬死,小的不該聽信柳萬財的話,和他一起將每年囤積在糧倉的糧食偷偷變賣了。」
夏清歌低頭朝著這位中年男子看去,他上身穿一件無袖的灰色粗布短衫,下身配著同色的長褲,臉色也是黝黑的健康色,此時,他面上滿是後悔和驚慌的模樣。
這個人她有些印象,是掌管糧倉的丁鐵,柳萬財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糧食想辦法變賣,就一定要先收買了看守糧倉的人,丁鐵率先站出來夏清歌並不意外。
「既然你第一個站出來了,本小姐就從輕發落,你當著眾人的面說說,柳萬財都是如何收買了你的?」
「回大小姐的話,十年前小的家裡出了些事情,小的那大兒子得了一種怪病,險些就夭折了,在小的最絕望的時候,柳萬財找上了小的,讓小的和他合夥將糧庫裡的糧食偷運出去變賣了到時候他給小的分紅,小的當年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所以才黑了心和柳萬財一起偷運了糧食變賣。」說道這裡,丁鐵面露悔色。
「所以從此以後你就一發不可收拾,一次次的偷運糧食變賣,你發現這些年從未有人懷疑過這件事情,所以,膽子就越發的大了起來。」夏清歌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將他心裡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是,小的當年犯下第一次後,十分後悔緊張,可第二年莊家成熟了,柳萬財拿這件事情威脅小的,小的當時心裡一是害怕,更多的可能是存在了僥倖心理,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犯錯,一直到如今無法挽回的境地。」
「每次偷賣的糧食大概有多少?柳萬財會給你多少銀兩做為酬勞?」
「回大小姐,柳萬財每次大約運出去三千石的糧食,每次給小的一百兩銀子做為報酬。」
夏清歌冷笑一聲,一百兩銀子就買通了一個看管上萬石糧倉的管事,這莊子上的人真該好好整頓一番了。
「你可知他折合的銀票都弄到哪裡去了麼?」
柳萬財搖了搖頭「小的不知,柳萬財嘴風很嚴,小的試圖問過,可他只是說,這件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夏清歌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抬眼時,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今日你主動認罪,本小姐會就此事斟酌處理,不過你犯下的錯太大,今後夏府內怕是容不下你了。」
「謝大小姐開恩。」丁鐵面露感激之色,朝著夏清歌連磕了三個響頭,大小姐不將他扭送到官府去,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他自己犯下的錯他很清楚,如果真的被送進了官府裡,怕他這一條命就沒了。
隨著丁鐵的主動認錯和夏清歌的法外開恩,這些年多多少少和柳萬財偷盜糧食這件事有關係的人都紛紛站了出來,夏清歌抬眼朝著外面看去,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她轉臉看向一旁站著的李貴「李管事的,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這些人如何責罰,你自己看著辦吧,若是處理的好了,就算是將功補過了,至於柳萬財一家人,涉及的錢財太大,後日我回京城時將他們一併帶回府上去」
「是!大小姐,小的必當將這件事情處理好了。」李貴心裡暗自歎息,這大小姐半年多不見,變化真的太大了。
李貴心裡很清楚,若今日處置此事的人不是大小姐,他這個管事的職務不但沒了,丟失了這麼多的糧食,怕他的罪名也不會比柳萬財輕到哪裡。
想到此,李貴心裡的感激就更濃了一些。
接下來的審問就全全交給了李貴,這個人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夏清歌打算今後用心栽培,所以,今日讓他感念自己的恩德,今後才能順利的收攬在自己旗下。
離開了大堂,夏清歌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剛步入門口,就看到自己的內室早已經掌上了燈。
夏清歌翻了一個白眼,不用多想就已經猜到是誰毫無忌諱的亂闖自己的閨房。
「小姐,奴婢們下去給您做晚飯了,您想要吃些什麼?」巧蘭朝著內室看了一眼,嘴角挽起一絲輕笑。
「隨便做一些就好了。」
「好的,奴婢這就下去準備。」巧蘭、無雙二人轉身出了屋子。
夏清歌走進了內室,一眼就看到那個猶如波斯貓一般優雅高貴的男人,他半躺在軟塌之上,手中拿著一本醫術,正自看的癡迷。
「誰讓你偷看我的書?這是白老頭給我的,你怎麼總是偷看?」她一把將慕容鈺手裡的書搶到自己手中,心裡憤憤。
「我這本書藏在了床鋪之下,你都能找得到,真是有做慣偷的潛力。」說著話,她轉身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隨意低頭朝著慕容鈺翻看的一頁掃了一眼「冰魄血蠱?白老頭竟然將這個也收錄到他的醫書裡了?」
「嗯,裡面只是詳細介紹了冰魄血蠱的來歷和如何下毒的過程,並未有如何根治的解藥。」
「哦,這不就等於沒什麼用了?」聽到慕容鈺的話,她本還帶著一絲興趣的心態瞬間消失。
慕容鈺側過臉看向她,眼神微閃,輕笑一聲「怎麼樣?今日的事情可是解決了?」
夏清歌將手裡的醫術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單手支頭,側著臉看著桌子上不斷忽閃著的蠟燭。「自然是解決了,該拿下的人一個都逃不過,拿走的遲早是要歸還的,這是規矩,那柳萬財十年之內盜竊了上百萬兩的糧食,這麼大一筆數目,老太太自然不會輕饒了他。」
慕容鈺輕輕點頭「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不過,只柳萬財一人怕吞不下這麼多的銀兩吧。」
夏清歌的瞬子瞬間清冷下來,閃過一抹冷光「就一個莊子上的副管事的,他哪裡來這麼大的能耐,不用想都知道他的背後定然是有人。」想起齊媽媽和這柳萬財,夏清歌已經基本上將這兩件事情串聯到了一起。
「今日那柳萬財可是說出了誰是他背後真正的主人?」慕容鈺劍眉微掃,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樣。
夏清歌這才反應過來,轉過頭好奇的盯著他「今日你似乎對我家的事情頗為上心!怎麼?難道說這件事情和你有什麼關聯?」
慕容鈺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自然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究竟你們府上要有多亂,看你這般忙活,心疼你而已。」
夏清歌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住,你還是像從前那樣對我好了,這語氣,這關心本小姐實在是消受不起。」
慕容鈺歎息一聲,自己真正表露心聲的時候,她就是如此反映,難道他在這丫頭的心裡就是如此十惡不赦,總是喜歡欺負她的人?
收起了思緒,慕容鈺微微一笑「我猜今日你定然沒有從柳萬財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夏清歌撇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
這傢伙神機妙算的本事,她在那日下大雨時就已經領教過了,所以,對於他的一些話,她不得不重視起來。
「聽你這話的意思,想必我是猜對了,柳萬財能在十年之內神不知鬼不覺的變賣了那麼多的糧食,定然有他的過人之處,這個人的心思一定極其謹慎,而今日,他栽到你的手裡必然是始料未及,所以,在當時他一定很快的分析出了對自己最有力的辦法。」
「那就是沉默?」夏清歌接著他的話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柳萬財一定是想到了,若他說出幕後的主使人是誰,他必然沒有好的下場,起碼,將他送回修國公府後,依老夫人的手段,一定不會輕饒了他,所以,他在賭他背後的主人會不會想辦法來保他。」
「是,也不是。」慕容鈺收起了玩笑,身子依舊靠在軟塌之上的軟枕上,優雅而清貴。
「一次性說完。」夏清歌眉毛束起,怒瞪了他一眼,總是故作神秘,說話說一半,讓人很想上去狠狠揍他一頓。
「你急什麼?我又不是不說。」慕容鈺依舊笑的雲淡風輕「那柳萬財一定也是在想,他沉默不說有可能是兩種下場,第一種,就是他主子念及他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也許會救了他一家子,這總比死在老夫人手裡要多出一份幾率,可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在你回去的路程上,他的主人很有可能派遣殺手,半路攔截將其殺害,有可能連你這個揭發此事的人也一併處置而後快。」
夏清歌心裡微顫,深深看了慕容鈺一眼,陷入了沉思之中,這個傢伙分析問題總是這裡透徹,如果和這傢伙成為敵人,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你不必擔心,我不會和你成為敵人。」慕容鈺溫潤一笑的看著她,剛才看她投來的眼神便知曉,這丫頭在想些什麼。
夏清歌一愣,急忙收起了神色,不悅的撇了他一眼「那可說不準,總之,你這種人就是狡詐詭辯的鼻祖,今後盡量避而遠之就好了。」
慕容鈺眼神暗了暗「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嗎,你越是想要避開誰,你有可能就會天天見到他,我看你心裡應該是想要天天見到我的吧?」
夏清歌臉上瞬間閃現一排黑線「見過自戀的可沒見過你這般自戀又喜歡顛倒黑白的人。」
「小姐,晚膳備下了,您是在外面吃還是在裡面吃?」
聽到巧蘭的聲音,夏清歌收起了臉上的神色,撇了慕容鈺一眼,而後者仍舊保持著一貫的溫潤笑容。
「端進來吧。」
「好的。」隨著夏清歌的吩咐,巧蘭、無雙二人將早膳端了進來,輕巧的擺在了桌子上。
夏清歌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標準的四菜一湯,葷素搭配的也不錯「嗯,你們也累了一日了,早些下去用膳吧。」
「是,小姐。」巧蘭將夏清歌的碗筷擺放在她的面前,而無雙手中也備著一份碗筷,擺放在了另外一邊,這一幅碗筷是為誰備下的不言而喻。
夏清歌瞪著旁邊那一幅碗筷,臉上瞬間閃過不悅,撇了巧蘭、無雙二人一眼,後者急忙福了福身轉身逃命似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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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聖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