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險的一夜終於過去,南書城的曙光洗滌了所有掩埋在黑暗之下的醜陋與瘋狂,只是三個人在一夜無眠之後終於認識到,那些潛在的危險正一步一步向他們逼近,它們躲在陰暗的灌木叢裡,藏在遮天的烏雲之下,融化在冰冷的雨水裡,將南書城一點點腐蝕。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危險真的來了。
翌日的南書高中變得有些詭異,既沒有來來往往的人群,也少了往日的熱鬧張揚,空蕩蕩的校門口只剩下冷冷清清的一片蕭條。昨夜融化的雪水積在凹陷的石坑裡,倒映著不遠處那道孤獨的身影。
蘇慕歌背著書包,孤零零地站在校門口,憑著敏銳的觀察力,她當然知道今日的南書高中不同尋常。果然,從學校裡突然跑出一個人,身形有些踉蹌,跌跌撞撞地朝著她跑來。蘇慕歌定睛一看,「老師?」
她剛想跑過去,一根棍子忽的打了過來,只聽得一聲哀嚎,蘇慕歌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她表情僵硬,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師滿身是血地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這是怎麼回事?這時,從兩側緩緩走來幾個人,全都是一身黑的機車服,銀閃閃的鼻釘反射著。nb異樣的光亮,為首的少女順手撿起地上染血的黑色木棍,挑釁地看著蘇慕歌,「好久不見啊,蘇慕歌。」「凼麻。」這時阿丘終於出現,看見了這一幕。對於發生了什麼事,心裡也明瞭了幾分。只是卻還是有些驚愕,他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只是這場戰爭的序曲,真正的開始很快就會出現,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樣快。他雖然這樣想著,只是他的神情依舊淡然,冷笑一聲,「你們打不過我。」
凼麻卻對他的話毫不在意,將木棍架在肩上。仰起腦袋,很是不屑。
阿丘卻沒有功夫在意這些,走到蘇慕歌的身邊小聲問道:「然熙呢?」
「她在家裡休息。」蘇慕歌低聲回應,將手隨意地插進了口袋裡,觀望著事態的發展。
果然,這時從凼麻幾人身後緩緩走出幾個黑衣銀髮的幾位少年,一邊跳著嘻哈的舞蹈,一邊對著蘇慕歌和阿丘豎起了中指,為首的李巖瞇著小眼睛。舔了舔嘴巴。
「天哪。」蘇慕歌翻了個白眼,「黑炎幫這種小組織竟然也叛變,最主要的,人家竟然還把他收了?」她的聲音並不大。卻也足以讓向著他們走近的幾個人聽得一清二楚。那些人一向自負,當即板起了臉,二話不說。大喝一聲,直朝著他們衝了過來。蘇慕歌驚險地躲過一次次襲擊,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教訓,這些人攻擊的時候都分散了些,再不能讓她反守為攻,只能一味地避讓。她略略有些出神,眼見的木棍高高地即將落在她的身上,千鈞一髮,長髮一甩,她一個鯉魚躍龍門,在空中翻轉了360度,才驚險地避過,只是接二連三的攻擊確實讓她覺得有些不好對付。
「出手啊!」凼麻怒喝,出手越來越迅速,簡直是毫無節奏的打法,逼得蘇慕歌差點無法招架。
「喂!」阿丘一腳踢倒即將打在蘇慕歌身上的棍子,幾個女生看是他,悻悻地退後幾步,不敢與之對抗,蘇慕歌這才發現,以李巖為首的一幫人走就被他解決了,她不禁對阿丘豎了個大拇指,阿丘卻沒有心情和她玩笑,汗水順著分明的稜角留下,他的脖子上匯聚著一道道的溝壑,顯然是花費了不少力氣,他的嘴角也有少許的血跡,身上更是有多處的淤青,這正是他現在所擔心的一點。敵在暗,他在明,以他們對自己的瞭解,肯定不會就只派這些人對付自己,恐怕好戲還在後頭。
他第一次不希望自己的預感靈驗,可是事與願違,就像他每一次的決斷一樣,這一次,他料想得也是無比準確。
啪!啪!啪!擊掌聲響起,巨大的灰色人影自校門口正上方的天橋上出現,他的手撐著欄杆,蘇慕歌仰頭看去,只是日光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究竟是誰。阿丘卻是面色凝重,眉頭不由自主地擰在了一起。
來人卻一下子就從幾米高的天橋上躍下,屈膝落在地上,轟的一聲響,蘇慕歌只覺得腳下的地面震了幾下,心裡多了幾分對他的同情,該有多疼啊!
只是他卻彷彿感受不到疼痛,站了起來,輕鬆地拍了拍手,蘇慕歌這才看清楚他的樣子。不修邊幅的鬍子邋遢地長了半張的臉,笑起來像是某個山寨的寨主,響聲震天。而且此時雖然已經到了冬天,他卻只穿著一件背心,透著清楚的六塊巨大的腹肌,本來就是2米多的身高,他微微一咬牙,肌肉立刻緊繃起來,竟比阿丘的大腿還粗好幾倍。
其恐怖程度讓凼麻幾人都感到害怕,悄悄地退後好幾步,以保持著距離。
「阿丘,好久不見!」他的聲音很雄渾,平常的句子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讓人為之一顫,不遠處的樹杈上,最後一片葉子在他的聲波的影響下猛地一顫,垂直掉了下來。
阿丘的笑容也十分勉強。更多的還是眼睛裡的久違的認真,他說。「好久不見,高雄。我沒想到他們會把你放出來。」
「你當然想不到,我更沒想到,你們學生會也會有完蛋的一天,哈哈哈,這就是報應!」說道最後兩個字,高雄已是目露凶光,雙腳蹬蹬瞪地向著他走過來,「老子說過,不要讓老子有出來的這一天。否則老子當年受了,一定會千百倍的還給你們!」
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聲音也是淡淡的。他說:「我覺得你是好人。」
然後就徑直離去了。
蘇慕歌維持著盤腿而坐的姿勢,咀嚼著他的話,許久她才喃喃自語道,「我是好人、嗎?」她不知道,因為她從來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她一邊想著他的話,一邊走向家的方向reads;。推開家門。蘇燁正描摹著一幅山水畫,唯美的畫捲上似有涓涓細流淌在山間,她看著蘇燁全神貫注的模樣,怕打擾了他。躡手躡腳地踩著冰涼的地板回自己的房間。
沒想到蘇燁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他停下筆,笑著看著她。喚她的名字。
蘇慕歌正提著拖鞋,貓著腰。一聽見蘇燁的聲音,趕緊立正站好。吐了吐舌頭,「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怎麼會?」蘇燁的臉上一直是溫暖和煦的微笑,他招招手,示意蘇慕歌過去。
蘇慕歌不明所以,坐在蘇燁的身邊,他這才從身後掏出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遞給她。
「嗯?是什麼?」蘇慕歌懷著好奇地打開盒子,一道銀光瞬間亮瞎了她的眼,那一刻,她彷彿握著一枚天上掉下的星星。因為眼前,星星式樣的水鑽串成一串手鏈,在陽光裡熠熠生輝。
蘇慕歌驚訝得摀住了嘴巴,她忘記了多久以前,只記得那一次不知道踩過了多少的屍體,四周全是硝煙,那時她真的以為穿越到了古戰場,她成了揮動長矛廝殺著的女戰士,最後她遍體鱗傷,鮮血從渾身遍佈的傷口裡流出來,她那時她真的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槍膛裡已經沒有了子彈,滿目蒼夷,她不知道誰是敵誰是友,無助地跪在地上,那就這樣死了吧,她也不是沒有這樣想過。
迷迷糊糊之中,是蘇慕影背起他,在她的記憶裡,他一直都有著他本身的年齡不該具有的成熟,隨著他們漸漸長大,這種成熟便通過指數增長的形勢不斷的放大。直到所有人不再用蘇慕影稱呼他,武斷、決絕、無情,一個個陌生的詞彙逐漸代替了他。他是一個與蘇燁完全不同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人人聞之色變、望而生畏的怪物,他隻身一人穿越戰火,他背起她,他拿著槍指著所有躲在暗處的人,他說:「慕歌,不要睡。」
「慕歌,不要睡。」就是這一句,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那天晚上,她與蘇慕影並肩躺在庭院裡,眼前是漫天的星辰,在黑夜裡此起彼伏地閃爍著,蘇慕影微微瞇著眼睛,她側身看著那個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哥哥,突然有了疑惑,這個躺在自己面前、臉上還露著愜意的笑容的少年,真的有外面的人形容的那樣恐怖嗎?
「哥,」她突然輕輕地叫他,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嗯?」蘇慕影睜開眼睛,卻沒有動,只是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
蘇慕歌也翻了個身,平躺著看著天上,儘管身上的傷口折磨著她的中樞神經,她深呼了一口氣,以緩解身上的疼痛。
「是不是很痛?」雖然是不帶任何感**彩的聲音,聽在蘇慕歌的心裡卻是無比的溫暖。
「嗯,還好。」
蘇慕影瞥過腦袋看了她一眼,突然,他舉起了手,做了一個抓的動作,然後她掰開蘇慕歌的手,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她的手心裡,又重新攏住慕歌的手,他說:「給你摘天上的星星,會給你帶來力量的。」
「呵。」蘇慕歌早已經不是相信童話故事的女孩,她早已在世俗的摸爬滾打中失去了最初的純潔,她看著蘇慕影,想著大概每個哥哥的心裡。自己的妹妹都是最神聖最純潔的吧,她突然很想對他說一聲對不起。蘇慕歌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因為她突然不知道說對不起的理由是什麼。
她只能反扣住蘇慕影的手。牢牢地握住他那只佈滿老繭的大手。
倒是蘇慕影的聲音傳來,「慕歌,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親手為你摘下天上的星星。」
「嗯。」蘇慕歌應著他的話,那時在她的心裡,只要是自己哥哥許下的承諾,那便沒有什麼是辦不到的。
只是她沒有想過,就在那天晚上之後,沒過多久。她的哥哥,便徹底在她的生活中失去了蹤影。
那時蘇慕歌沒有想過,有一天為她戴上星星的,會是另外一個哥哥,另外一個叫做蘇燁的哥哥。
「哥,真好看。」鑽石閃爍著粼粼的波光,蘇慕歌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手腕上的光芒,努力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忽然她起身,緊緊地抱住蘇燁。她說:「謝謝你,哥,謝謝你,謝謝。」
待她終於鬆手。蘇燁笑著抬手為她擦掉眼角的淚水,「傻丫頭。只要你高興了,哥也就高興了。」
「嗯reads;。」她像個孩子般用力地點了點頭。高興地甩著手,提起書包。蹦蹦跳跳地往房間奔去。突然,她停了下來。想起下午的事,好奇地問著蘇燁,「哥,你說,我是好人嗎?」
蘇燁含笑看著她,「在每一個哥哥心裡,自己的妹妹永遠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看得出這個回答令蘇慕歌很感動,她又熱淚盈眶地跑到蘇燁面前狠狠地吧唧了他一大口,才跑回了自己的房間。蘇慕歌看著她歡快的背影,漸漸褪下臉上的笑容,露出眼裡的複雜。
黑夜終於落下帷幕,南書城終於張大了嘴巴,現出閃閃發亮的獠牙。
蘇慕歌一行走在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她總覺得今天的夜晚很不一樣,似乎街上的人全都在盯著自己,目光卻是無比的詭異。他覺得慎得慌,看向張然熙。
張然熙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卻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反而無比興奮地說道,「慕歌,沒想到你一上了報,回頭率一下子飆那麼高。」
「那些眼神可不是羨慕,也不是嫉妒。」阿丘接過話來,看著四周佇立不動直勾勾地盯著蘇慕歌的人。
「那是?」
「是貪婪。」周旋抿著嘴,平靜地說道。
南書城很少有這樣霞光絢爛的黎明了,好不容易得了一日的清閒,蘇慕歌與張然熙倆個姐妹淘當然是卯足了勁在商場裡血拼。只是張然熙一路走來,都覺得哪裡怪怪的,然而究竟哪裡怪,她又說不出來了,只覺得心裡慎得慌。
蘇慕歌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沒沒什麼。」張然熙只是笑笑,親暱地拉著她的手想前邊走去,蘇慕歌任由她牽著,手心卻是一片冰冷,她只是冷冷地盯著面前這個穿著淺綠雪紡長裙的女生,面無表情,而這一切,張然熙渾然不覺。
也不知倆個人逛了有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張然熙看著窗外的茫茫夜色,想著也應該回去了。只是蘇慕歌仍舊意猶未盡地在各式各樣的衣服裡徘徊著。她想自己這時候說回去的話也只會讓她意興闌珊吧,只能強打起精神,陪著這位大小姐繼續逛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慕歌終於察覺到天色已晚,也看見了張然熙臉上的倦怠,尷尬地笑道:「等我一下,我就試最後一件reads;!」說完她就一百米衝刺的速度直衝向更衣室。
張然熙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絢爛的燈火,突然有一種錯覺,要是一直這樣,該有多好。突然的開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蘇慕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然熙,好看嗎?」
她笑著緩緩轉身,笑容卻在轉身之後褪了下來,那樣一件嫣紅的長風衣,蘇慕歌的聲音形同鬼魅,「你說是我穿的好看,還是你穿的好看呢?」
張然熙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等她終於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此刻正躺在學生會臨時組織的沙發裡,四周的人卻不見蹤影。耳邊隱隱傳來誰的說話聲。她懷疑地起身,循著聲源走了過去。
「你這樣子躲著然熙也不是辦法。當心破壞了你們如此深厚的姐妹情!」阿丘的聲音裡有著深深的擔憂。
蘇慕歌卻歎了口氣,沉默了許久。她才說道:「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然熙知道的越少,她就越安全。她怪我也沒關係,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我也就心安了。」
阿丘挑了挑眉,看著她,這樣深刻的話,竟從她蘇慕歌的嘴巴裡說出來,他不是在做夢吧!
倆個人隨即聊開了別的話題。而張然熙卻靠著冰冷的石牆,右手緊緊地揪住了自己的衣領,她甚至感覺到了嘴巴裡一陣鹹鹹的苦澀。
這時候的她,想起了昨夜。
她的父親滿意地拍著她的肩膀,聲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然熙,明天晚上將會是最後一場戰爭,我希望你和我一同慶祝這場勝利。」
她抬起頭,看著那猙獰的面具裡露著的一雙眼睛。陰狠而又決絕,就像是他一如既往的樣子,剛到嘴裡的話又嚥了下去。緊接著,小黑屋裡的門又關上。隔絕了最後一道陽光,獨留她一人被孤獨的黑暗而吞噬。
那時候她才明白,這注定是最後的結局了。
震天的號角響起的時候reads;。蘇慕歌握緊了她的手,沖天的火光在天際裡散開。墨綠色的天空下。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他們與黑夜融為一體。微風撩撥著每一個人躁動的心,然後便是彌天蓋地的殺戮與暴力。
蘇慕歌與張然熙並肩站在高處,看著底下廝殺的人群,這裡對於她們而言,暫時還是安全的。蘇慕歌此刻正聚精會神,說實在的,她很擔心周旋。那一次,她本來以為挨打能夠激發他的潛能,哪只後來他被打了個半死,身上還是一副窩囊勁,只有被阿丘死命地踩在腳底下的份。現在這麼多人,也不知道他招架不招架的住。
她一門心思全撲在他們身上,因而沒有發現身邊的張然熙正微微顫抖著身體,那瞳孔也不由自主地收縮著,很害怕的模樣。
也不知道這場混戰持續了有多久,雖然紅衣的人有很多,學生會裡卻個個都是精英,很快,局勢便漸漸明朗了。蘇慕歌鬆了一口氣,說道:「損失了那麼多人,我就不信那紅衣今天晚上還會躲著。然熙,你說是不是?」
「啊」然熙這才回過神來,她沒有聽見剛剛蘇慕歌的話,支支吾吾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蘇慕歌只當她沒見過這樣的大場面,只是笑了笑,「也沒什麼,我只是說,在等一會兒,我們就可以走了。」
「走?你想走哪裡去?」低沉的聲音使得張然熙身子一震,蘇慕歌卻吃驚地回過頭來,看著面前人高馬大的中年男子以及他身後一幫黑超遮面的墨鏡男,她撇了撇嘴,「大叔,你不是想著欺負我們小姑娘吧。」
「哼,死到臨頭還油腔滑調。」那男子很是不屑,皺著眉頭對張然熙說道,「然熙,你愣著幹什麼,還不動手!」
張然熙這下已經是面如死灰,她呆呆地僵直著身子,根本不敢看身邊的蘇慕歌。
而蘇慕歌也同樣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腦子裡還在思考著那男子話裡的意思,她只覺得渾身氣血上湧,第一次有了揮拳的衝動,不對!有什麼不對!
她睜大了眼睛,只覺得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一絲力氣來,只能扶著旁邊的扶手,才勉強支撐著自己不會跌倒下來,只是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張然熙,企圖得到她的解釋。
「對不起。」張然熙低著腦袋,良久,她才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慕歌,對不起。」
蘇慕歌只覺得一行清淚從眼裡滑落,一顆心瞬間掉下萬丈深淵,她終於無力地跪在了地上,然後她聽見了那樣陰冷的聲音,「然熙,殺了她reads;!」
蘇慕歌閉上了眸子,表情是張然熙從沒有見到過的絕望,父親的話一下一下砸在自己的身上,他說:「然熙,殺了她!」
手中的刀子舉了起來,蘇慕歌只覺得眼前晃過一道亮光,卻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原來自己,是死在最好的朋友手裡啊。呵,還真是諷刺。
張然熙的手挺在了半空中。她突然想起那一次,蘇慕歌以為自己死了的時候,她站在暗處裡,看著慕歌一點一點爬向那一道血紅,她的眼裡就是現在這樣深深的絕望,只是那時的她,以為自己死了;現在,那個善良的毫無城府的張然熙在她的心裡,也應該死了吧。
她還在躊躇著。突然有人卻一把奪過了她手裡的刀子,狠狠地向著蘇慕歌紮了下去。蘇慕歌的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淒然來,至少不是然熙殺的自己,也好,也好。
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個瘦小的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刀尖抵在張然熙的胸口,第一次,她的語氣篤定而又堅強。「不要!不要殺她!」
中年男人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己的女兒會以性命相博,「走開!」他說的話無法容得另一個人抗拒。
「爸!」張然熙也絲毫沒有退讓,她護著癱軟著倒下的蘇慕歌,心裡想著。以前都是你保護著我,這一次,就換我來守護。她決絕地說道:「你要動她。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你以為我不敢嗎?」聲音愈發的低沉。已經壓抑到了極點,混在濃重的夜色裡。讓人不寒而慄,「既然如此,那你們就一起死吧!」
張然熙的瞳孔瞬間放大,都說虎毒不食子,她卻沒有想到自己這一生最為尊敬的父親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殺了自己!
鋒利的刀子再一次落了下來。
周旋還在與剩下的人馬周旋著,胸前早就濕了一大片,雖然身上已經多了無數大大小小的傷痕,他只要一想起蘇慕歌鼓勵的眼神與她明媚的笑容,突然有了繼續戰鬥的動力,眼見的身邊越來越多的人倒了下來,分不清是敵是友,只是在看到不遠處的阿丘時,他稍稍平靜了些,繼續對付著眼前的敵人。突然,他覺得胸口一瞬間像千萬根銀針穿透心臟而過,不詳的預感籠罩著自己。他現在只想快些解決了這些人,然後跑到蘇慕歌面前,對她說:「我成功了!」因而把那一下疼痛拋到了腦後。
黑夜即將過去,破曉時分,阿丘等人才發現,不論是己方還是敵方,都已經死傷大半,不知是誰一聲令下,紅衣的人漸漸都退了下去,打完了嗎?周旋喘著粗氣,將藍色背心撩了起來,擦著額頭豆大的汗珠,那一抹天空藍便立即抹上了一層灰色。
這時,尖細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紅衣的隊伍突然讓出一條道來,裹著玫瑰紅色玲瓏旗袍的女人施施而來,那凹凸有致的身段愈發的具有無言的誘惑。烈焰紅唇透著媚人的笑意,唇角勾起,空氣裡飄來陣陣花香,熏得人要睡了去。
周旋看著那妖嬈的女子,忽的張大了嘴巴,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看向來人的眼裡,卻是一派複雜。
怎麼會是她?
「我有一件事真的很不明白。」蘇慕歌躺在舒適的沙發上,半瞇著眼睛,「就算這件事和南書城的安危有關,我們幾個可都是20歲都不到啊,為什麼要我們解決?大人都是吃白飯的嗎?」其實這個疑問已經在她的腦海裡盤旋了許久,現在終於有機會問出來,只是她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一聲響,疑惑地睜開了眼睛,卻看見一屋子的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蘇慕歌愣愣地坐了起來,不明白他們的眼神。
「你是外太空來的嗎?」阿丘終於從一大堆文件中掙扎出來,冷漠地瞟了她一眼,「你不知道這裡的人只要一過了22歲,腦力和體力都會快速退化的嗎?」
不會吧!蘇慕歌瞬間瞪大了眼睛,她可是剛剛來這裡,她才16歲!難等6年之後,她又會變成流著口水的智障少女嗎?光是想想就覺得後怕,蘇慕歌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後面縮了縮。
「不會變成弱質的。」阿丘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沒有看她,而是繼續埋頭苦幹,「只是反應有些遲鈍而已。」
蘇慕歌這才稍稍安心,只是阿丘提到反應遲鈍,她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神秘少女的時候,腦袋一下子就開了竅。「對了,那天晚上我們見到神秘少女的時候你有沒有聞到她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我懷疑這種味道可以讓人的反應變慢reads;。」
她的話剛剛說完,只聽砰的一聲響。大門被撞開,周旋喘著粗氣站在門口,「查、查到了,早上掉下來的,就是余中建,他的父母說他昨天晚上一夜未歸,但是已經有人證實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校門口,而且是今天早上7點。」
「早會7點20開始,他掉下來是7點半。」蘇慕歌想了一想繼續說道,「7點20之前,學校到處都是人,不可能把他打成這樣也沒有動靜的,所以作案時間是7點20到7點半嘍。」
「可是只有十分鐘。」不知道是誰插嘴道,「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被打成這樣?」
「讓你捏死一隻螞蟻,你要用多久?」阿丘白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羞愧地低下頭,順帶縫上了嘴巴。
蘇慕歌沒想帶阿丘竟然也有幽默細胞。立即對他刮目相看,繼續問道:「那個誰,哦,余什麼建的。死了沒?」
「沒有,」周旋看到蘇慕歌,眼前一亮。立馬挺直了腰板,精神抖擻地說。「只是一直昏迷著。」
「嗯,那就找些人好好盯著他。他一醒,一定要立即向學生會報告。」阿丘沉穩地搶先說出了蘇慕歌嘴裡的話,餘光瞥見她欲言被止後的不滿,便收了嘴,沒再說話。
蘇慕歌撇著嘴吧,瞪了他一眼,才說道:「還有派幾個身手矯捷一點的,別叫人滅口了。」
「嗯。」周旋在學生會就是個跑腿的,此刻更是將自己的本色發揮得淋漓盡致,一溜煙就消失在了門口。
蘇慕歌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無限感慨,唉,要是阿丘也像周旋那樣那麼聽話就好了。
終於到了午餐時間,張然熙也終於看見翹了一上午課的蘇慕歌,一想到自己擔驚受怕了大半天,她見到慕歌就顯得特別激動,「我的好姐姐,你終於出現了,你知不知道我」
她話講了一半,蘇慕歌趕緊摀住她的嘴巴,輕輕地噓了一聲,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大嘴吧,什麼都不要說,你只要記住,這件事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只要你自己不說,就不會牽扯到你,明白嗎?……
張然熙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只得一個勁兒的點著頭reads;。
「太好了,終於找到你們了。」張然熙剛從驚慌中恢復過來,就想詢問蘇慕歌翹課的原因,她剛張開嘴巴,就有聲音插了進來,周旋一路小跑而來,衝著她們招手。阿丘卻不急不緩地跟在他的後面,就這樣,食堂四人組又聚在了一起。
趁著倆個男人沒有注意,蘇慕歌小聲提醒著張然熙,「記住,待會兒一句話都不要說,不管什麼情況,都得忍著。」
「那要是看見你身上著火了呢?」張然熙不明白為什麼蘇慕歌要這樣說,不解地問道。
「忍著。」蘇慕歌一拋下這倆個字,便對著剛巧回過頭來的倆個男生笑臉相迎,阿丘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麼壞主意,眉頭不經意間又皺了幾下,周旋這個天真男倒是很開心,傻呵呵地回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或許沒有了平日裡張然熙的嘰嘰喳喳的緣故,今天的午餐顯得尤為安靜,阿丘注意到了異常,雖然表面裝作不在意似的喝著咖啡,眼神卻落在一直低頭吃飯的張然熙身上。
許久,他才放下杯子,淡淡地說道:「怎麼,不舒服嗎?」
「沒,沒有啊。」蘇慕歌自然地回答著他,「謝謝關心。」
阿丘看了她一眼,一邊拿起桌子上的紙巾,一邊不冷不熱地說:「我沒有說你,我指的是然熙。」
張然熙驚訝地抬頭,剛想說什麼,一想起蘇慕歌的話只能死死忍著不說話,臉上還是笑呵呵地搖了搖頭。蘇慕歌卻一臉心痛地說道:「你不知道然熙扁扁桃體發炎很嚴重嗎?短期內是講不了話了,太痛。」
「扁桃體是什麼?」周旋好奇地問道,嘴上還沒有忘記啃著雞腿。
蘇慕歌愣了一下,她忘了,這裡的醫學水平也不是很發達,基本上還處於把脈中藥的程度,不過這也利於她忽悠他們,於是她裝作更加悲痛地說道:「總之是很嚴重的疾病,不好好修養沒準以後都不能說話了。」
「那麼嚴重?」周旋大吃一驚,擔心地看著張然熙,「那你現在一定要好好休息,絕對不要說話,真是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