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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文 / 遲莯

    白,是一片虛無的白,蘇慕歌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便是這樣一番光景。

    窄小的屋子裡,放眼望去不見其它顏色,就連角落的茶座也被刷成冰冷的白色。她驚得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頭痛突然像是一排排密密麻麻地針,穿過她的太陽穴。她痛苦地扶著額頭,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疑問,只覺得有什麼聲音一直在耳畔嗡嗡叫個不停,又竄入她的大腦裡,隱隱約約間,她似乎聽見有誰在說,「對不起、對不起啊。」腦海裡終於浮現出那人的臉,她只覺得心頭一陣絞痛,白湛澤!那個陷害了她的,她曾經深愛的男人!他背叛了她!

    現在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只是出乎意料的,心裡並沒有預先想的那麼仇恨,反而被蒼白的悲涼所填滿。蘇慕歌撐著床板,雙腳踩在冰涼的白色地板上,她打了個寒顫,竟有走在雪地上的錯覺,這間房間沒有窗戶,頭頂的燈照射下來的唯一的白光讓她無端生出幾絲眩暈來,不知道為什麼,她只覺得全身使不上力氣,一雙腿更是軟綿綿的癱軟,她勉強扶著牆壁,緩慢地行走,好容易走到鏡子前,鏡子裡的自己臉上蒼白,血色全無,身上的白衣更襯得自己像個狼狽的女鬼。

    自己不會死了吧,腦子裡突然冒出的想法讓她的心突然咯登了一下,再看四周,分明就是天堂的模樣!蘇慕歌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點都不疼!完了完了,她癱坐在地上。只覺得渾身冰冷刺骨,甚至感覺自己的大腿漸漸失去了知覺。她現在才是真正的絕望,想她蘇慕歌,生前別人聽見她的名字哪個不聞風喪膽,沒想到卻是紅顏薄命,還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她現在心裡只有三個字。倒牌子!沒錯。就是倒牌子!

    「完了,完了,一世英名全毀了。」後腦勺無力地靠著身後的牆壁。蘇慕歌用雙手摀住眼睛,一臉的悲慼,早就把白湛澤陷害她的事拋在了腦後。

    突然,只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緩緩打開,蘇慕歌嚇了一跳。看著從門後走進來的那個老人,枯黃乾瘦的老臉溝壑縱橫,一頭花白的頭髮倒是梳得整整齊齊,老人傴僂這身子。看她已經下床,到沒有變現出多大的驚奇,只是把手裡端著的碗遞到她面前。

    蘇慕歌看著眼前的老人。嘴裡的話脫口而出,「孟婆?」

    「孟婆?」老人看見她這樣叫她。臉上倒生出幾絲奇怪來,「乖孫女,你不會燒糊塗了吧,我是奶奶啊,可不是什麼孟婆。」

    「奶奶?」蘇慕歌疑惑地看著她,記憶裡的奶奶正在新西蘭養老啊,怎麼也死了?更何況,長得也不像啊!這究竟是是什麼情況?而且她端的不是孟婆湯嗎?

    奶奶似乎沒看出什麼端倪,逕自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見燒已經退下來了,才鬆了口氣,關切地說道:「燒退了就好,這是最後一劑,喝完你的病就全好了,來,乖!」

    蘇慕歌聞著藥,皺了皺眉眉頭,捏著鼻子,「好臭啊!奶奶,我沒死嗎?」

    「呸呸呸,」奶奶立即制止了她的話,「好端端說什麼死不死的。」說完她又兩手合併,朝著虛空拜了拜,「小孩子不懂事,見諒,見諒。」

    蘇慕影第一次見還有人這麼迷信,咧著嘴笑起來,奶奶見她恢復的差不多了,便將中藥放下,又叮囑她一定要喝,才出了去。

    蘇慕影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才喃喃自語道:「ohmygod!我重生了?!」

    她看著旁邊的湯藥,臭是臭了點,但為了這副身子,她豁出去了,屏住呼吸,一口就干了。說來也奇怪,沒過幾分鐘,她就覺得身體裡緩緩升起一股熱流,四肢也不如剛剛那麼乏力。

    蘇慕歌站了起來,拍拍屁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怪不得她剛剛一直覺得不對勁,雖然這張臉確實很像自己的,但仔細一看,似乎鼻樑更挺了一點,下巴也尖了些,再往下,身材也不似原先那麼扁平,竟突然還有了弧度。再看大腿內側,前年紋的一朵玫瑰此刻也沒了蹤影,這分明是別人的身體。終於,她更確定了,她蘇慕影,重生了!

    此刻她似乎忘記了前世白湛澤是怎麼對她的,畢竟還只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她心裡懷著滿滿的對重生的好奇與激動,推開門,果然,迎接她的,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雖然是仿古式的裝修風格,但不知有意無意的,全部的傢俱都被刷上一層雪白,隱隱透著些時髦的氣息。這家的主人,看來是對白色情有獨鍾啊。她一邊想著,一邊赤腳踏著大理石地面,走下樓去。樓下的大堂裡,背對著她的方向坐著一男子,看著姿勢似乎正用毛筆在宣紙上勾勒著什麼。蘇慕影吸了一口氣,繞道他的面前,見他抬起頭來,便尷尬地一笑。

    男生也露出笑容,標準八顆雪白的牙齒,配上高挺的鼻樑,以及嚴厲璀璨的光芒,看得蘇慕歌略略有些失神,男生的聲音像是泉水一般純淨,「慕歌,你醒了。」

    慕歌?這身體的本尊也叫慕歌?

    只是身前的男生,還不知道他是何方人物,無奈,她只得一直保持著臉上僵硬的笑容,點點頭,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經過幾天的相處,蘇慕影以自己高燒失憶為由,終於打聽清楚了本尊的底細。原來這是與自己的前世完全不同的一個世界,只是自己也如前世一般叫蘇慕歌,眼前的男子叫蘇燁,是她的哥哥,由於父母早亡,他們兄妹倆與奶奶相依為命,他們一家剛從北邊搬過來,由於水土不服,蘇慕影當天就高燒不退。一直持續了好幾天,直到她重生的那一天才恢復過來,而她哥哥,

    「喂,讓一下,讓一下!」一聲驚慌打斷了她的思緒,她站在南書高中的門口,突然有人在她背後大喝一聲。她一驚。當下一側身,一穿著機車服的男生踏著滑板,剛好與她擦肩而過。男生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慕歌,似乎不敢相信她竟有如此快的速度。

    蘇慕歌也看著他,風揚起她翻飛的頭髮,斜劉海微微遮住左眼。這樣的自己可有點不良呢,她覺得好笑。隨即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那男生還以為她是對著他笑呢,當即漲紅了臉,一不留神,一個趔趄摔了個狗吃屎。

    霎時間。人來人往的南高門口,一道道目光直射向他,接著爆發出陣陣哄堂大笑。蘇慕歌看著他,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那男的臉朝下趴在地上。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趕緊爬起來,捂著臉慌不擇路地逃走了,其間因為太過慌張,他也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跤,差點再次出洋相。蘇慕歌收回自己剛剛伸出去的腳,朝著他偷偷吐了吐舌頭,又掏出鏡子理了理自己如瀑布般烏黑的長髮,大踏步地走進了學校。

    說來也奇怪,她現在來的地方,根本就相當於原來的世界七八十年代的水平,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家太窮了,現在才發現原來根本是每家每戶都是如此,而且每天天邊最後一絲光亮的消失的時候,大家一定都會躲在自己的屋子裡,並且把所有的窗簾都拉上,膽小的甚至連燈都不敢開。看來這裡還是有很多秘密的嘛,不過她蘇慕歌最愛的就是探索秘密,本來在前世,自己不僅被親人拋棄,更被男友毒打致死,真是身世悲慘,現在她在鬼門關溜躂了一圈,上天還算待她不薄,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她自是要盡力玩一番,享受這個世界帶給她的樂趣。

    好在南高是個好地方,雖比不上上海學校的金碧輝煌,但是好歹也是這兒的貴族學校,她這麼想著,臉上的笑容又深了些,攥緊了肩上書包的帶子。

    南高的一個教室裡,一男生坐在椅子上,以頭搶桌面,痛苦地哀嚎著。

    「聽說今天校門口上演了一場好戲。阿丘你看見了沒?」有男生拎著書包,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還沒坐下,便大聲叫道。

    阿丘正把臉貼在桌子上,聽見周旋的聲音,抬起頭來,臉上一片慘不忍睹的紅印,正一臉幽怨地看著他,著實把周旋下了個大跳,周旋立即往後退了一步,驚恐地看著他,「你什麼情況?」

    「如你所見,那主角就是我。」阿丘說完,又把頭埋了下去。

    周旋一聽,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捧著肚子,淚都飆出來了,「那個狗吃屎的原來是你啊,虧你堂堂」

    「喂。」阿丘見他又要大嘴巴了,趕緊起身摀住她的嘴,壓低了聲音說,「這你都敢說,想死啊。」

    「怎麼了,說你堂堂校草怎麼了?」周旋打掉他的手,玩世不恭地看著他,又把嘴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道,「不過被那些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恥笑你。哈哈。」他說完又捧著肚子笑起來。

    阿丘滿臉黑線地看著他,正懷疑著他身為朋友的可靠性,突然餘光像是瞧見了什麼,定睛一看,大吃一驚,一雙眼睛掙得老大,趕緊轉過身子去。

    周旋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一襲白色連衣裙的少女站在教室門口,白衣勝雪,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他看得眼睛都直了,拉拉阿丘的褲子,「美美女啊!」

    「什麼美女?」阿丘雙手環抱,一臉的惱火,「分明就是罪!魁!禍!首!」他氣得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

    周旋卻沒有理會他,逕自跑了過去搭訕,「你就是那轉學生吧,歡迎你來我們班!」他說著伸出手,一副欲要握手的姿勢。

    只是蘇慕歌卻沒有這個想法,看看教室的班牌,又瞧瞧手中的通知,微微一笑,「我想我是走錯了,sorry啊!」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周旋尷尬地站著,伸出的手僵在原地,一方面是因為他不明白她後半句是什麼意思,另一方面,他身為與阿丘齊名的校草一枚。卻受到了這樣的無視,他周旋今日真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2011年,香港。

    「大小姐,我們的人,全沒了。」說話的人聲音都疼得發抖,蘇慕歌看著遍體鱗傷的他,正虛弱地跪在地上。又緩緩地倒了下去。再也沒有站起來。

    那時15歲的她突然意識到,只剩下她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港孤身作戰了。彼時她身處的香港的消息已經暴露,各大幫派已經對著她虎視眈眈。手機很可能被竊聽,那個對自己一直不管不顧的老爸也指望不上了。

    蘇慕歌望著腳下的屍體,第一次覺得無比孤獨。可是傷感有什麼用呢,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香港這個是非之地,眼下通過普通途徑離開已經是不可能了。到底有什麼辦法?她定了定神,嘴角終於勾起一抹淺淺地笑容,摘下頭上的棒球帽,越過屍體朝著前方走去。

    香港的夜晚比白天還要熱鬧許多。像是巨大的調色盤,暈染上繁蕪的色彩。人聲鼎沸的酒吧裡,有舞女身著暴露的舞衣站在人群簇擁著的舞台上。一雙修長的大腿纏繞著冰冷的鋼管,臉上魅惑的妝容吸引著在場男性貪婪的目光。蘇慕歌只覺得無數猥瑣的眼神像是粘稠的什麼液體纏在自己的身體。頭皮陣陣的發麻,只是還是鎮定地強笑著秀著自己出色誘人的鋼管舞。

    一曲舞畢,她才得空下到台下的廁所間裡補妝,果不其然,立馬有幾個人偷偷地尾隨著她。

    蘇慕歌只在心裡竊笑,故意放慢了腳步,沒幾秒,就有一鬍子拉碴的大叔攔住了她的去路。「小姑娘。」他一手撐著牆壁阻止她過去,那血盆大口露出的笑容既猥瑣又無恥,「剛剛的舞跳得不錯嘛。」

    蘇慕歌翻了個白眼,嘲弄著看著他,「就你這熊樣,也敢勾搭我,還不快滾。」

    「你個臭丫頭,都來這裡混了,還裝什麼清高。」虎背熊腰的男人不爽地看著蘇慕歌,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別給臉不要臉。」

    蘇慕歌冷笑一聲,一腳踹在他身上,「大叔,是誰給臉不要臉啊。」

    男人吃痛,當即變得凶神惡煞,一個眼神示意旁邊的手下上前,只是他似乎小瞧了蘇慕歌,沒過多久,那幾個人就一個個躺在地上痛哭地呻吟起來。蘇慕歌拍了拍手,剛想得意一番,一個冰冷的東西抵在自己的額角,她立馬韁在原地,不敢再動。

    男人拍了拍蘇慕歌濃妝艷抹的臉蛋,「小姑娘,沒傢伙就不要覺得自己太厲害,你以為老子對你有多大的興趣?不過呢,自然有人對你有興趣。」說罷,他掏出手中的手銬一下子就把她雙手反銬,又踹了踹躺在地上的手下們,「還躺著幹什麼,還不做事。」

    那些手下們終於掙扎著起身,架著蘇慕歌走出了酒吧。蘇慕歌一直低著頭,又走在前面,因而誰也沒有看見那埋在頭髮裡的笑容。

    香港的夜色一直延伸到碼頭,那裡是清一色枯黃的燈光,幾個人百無聊賴地蹲坐在一輛卡車旁邊,見自己的老大終於來了,趕緊起身迎接。等到了近處,才看見還幫著一個女人,幾個人面露難色,「老大,這車都要超載了。」

    「你們幾個人,一人卸掉一胳膊一腿的,不就不超了。」男人叼著煙斗,非常不滿意他們的話。幾個小子見自家老大發話了,自然不敢做聲,只是把蘇慕歌往車上趕。

    「又是哪裡拐來的小女生。」突兀的聲音自黑夜裡響起,蘇慕歌的心裡叮的一聲響,暗道不好,只見自黑夜裡緩緩走出一個人,西裝革履看上去溫文爾雅,不過那老大卻沒有變了臉色,警覺地問道:「白湛澤,你這回又想幹什麼?」

    「很簡單。」白湛澤倒是開門見山,他指著蘇慕歌,淡淡地說道,「我要她。」

    那老大放鬆下來,順帶臉上的肥肉也瞬間鬆弛了,他鬆了口氣,爽快地答應了,拋下蘇慕歌就匆匆上車。車子的尾氣差點把她熏死,蘇慕歌退後了幾步,與白湛澤保持了一定距離,「你想幹什麼?」

    白湛澤卻露著謙謙君子的笑容,「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蘇小姐喝一杯?」他上前一步。蘇慕歌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稜角分明的五官像是手藝精湛的工匠雕刻而成,那笑容卻是溫柔如玉的。蘇慕歌這才鬆了一口氣,「白湛澤?」

    商賈之子白湛澤,身家一直是商界人士津津樂道的話題,只是至今仍是一個未知數,只要看過報紙、亦或是雜誌的人。無論是何種類。就一定知道他。而現在,她知道他正與自己的老爸合謀一個大計劃,因而量他也不敢對自己怎麼樣。

    既然不是敵人。那就是朋友嘍。

    蘇慕歌展露笑顏,點點頭,跟著他上了車,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雖然之前的路也不怎麼樣。

    等到了包廂,他迫不及待地擦掉臉上的妝。又去了廁所把厚厚的bra掏出來,這才覺得渾身就像排毒了似的輕鬆,素面朝天地回了包廂。白湛澤看著她清秀的面容,也愣了一下。他只見過化著煙熏妝的她,此刻不施粉黛,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蘇慕歌卻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一屁股坐了下來,毫不客氣地叫來服務員點了一大堆的菜。本來口袋裡就沒剩下多少錢,此時她早已餓的飢腸轆轆,還不容易逮著個可以宰的,她當然抓住時機啦。

    白湛澤的聲音終於悠悠地傳了過來,「怎麼,蘇先生的女兒也會淪落到去夜總會跳舞嗎?」

    「個人癖好,不行啊。」蘇慕歌白了他一眼,繼續翻著菜單。

    白湛澤也不急不惱,只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愜意地坐在一角的沙發上,笑得一臉的戲謔,「還是為了偷偷溜出香港,不惜去做妓女。據我所知,剛剛綁你的那位,專門做偷運妓女到大陸去的勾當,這真倒是神不知鬼不覺。」

    見計謀被拆穿,蘇慕歌也不拐彎抹角,乾脆直話直說,「所以呢,你想怎麼樣?」似乎早就料到他也不會對自己做什麼,她這話說的倒是理直氣壯。

    白湛澤卻突然起身,緩緩地逼近她,直到把她壓在椅子上。他身上淡淡的梔子芳香突如其來地鑽進她的中樞神經裡,蘇慕歌莫名地覺得有些緊張。

    「你說我。」與他臉貼著臉的男子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我只是覺得,你挑的舞,真好看。」

    南書城總是醒的太早,昨夜的慌亂還來不及平定,黎明的曙光就**辣地淋了下來,她被刺的睜不開眼睛,卻依舊漫無目的地行走在時間的洪流裡,儘管它還帶著昨夜的傷痕,她的嘴角還是一片淤青,它不得不努力地遮住自己的醜陋,披上臃腫華麗的外衣,接受萬人的膜拜。

    在蘇慕歌的眼裡,南書城就這樣卑微而無恥地活著。

    天還沒亮,她就走在骯髒泥濘的道路上,還有人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為前夜收拾著殘局,南書城的醜陋就這樣毫無遮掩地湧進她的眼底。街旁的石板牆上,爬山虎漸漸遮住所有的灰白,手指摸上去粘稠而又潮濕,像是他們溫熱的淚水,無聲地控訴著內心的苦楚與這個世界的不公平。

    蘇慕歌快速地移動著腳下的步伐,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拐角是古色古香的淺黃色大樓,不知名的樹木的清香瀰漫在鼻尖。蘇慕歌低頭走了進去,頭頂上「南書醫院」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在陰霾的天際裡依舊熠熠生輝。

    乾淨整潔的病床上,全身都被白色繃帶包裹的少年呈大字型靜靜地躺著,只露出不是很清晰的五官,兩隻眼睛緊緊地閉著,似乎還陷入沉睡之中。蘇慕歌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胸膛沒有規律地起伏,面目緊繃,身軀似乎正在微微戰慄。

    嘴角勾起一個斜斜的笑容,蘇慕歌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袋口敞開斜向下,她的聲音無比平靜,「我聽說,往傷口上撒鹽,是一件劇痛無比的事。你這樣昏迷著,說不定痛一痛,就清醒了。現在我要倒計時嘍,3,2」

    余中建驟然睜眼,害怕地看著她。

    即將倒出的鹽巴被塞回口袋裡,蘇慕歌淡淡一笑,「這樣就乖了嘛。」

    等回到學校,已經是數小時之後的事情。小小的會議室裡充斥著不滿地聲音,「她以為她是誰。竟然遲到了這麼久。」

    「以為學生會邀請她加入,自己就高人一等了嗎?據我所知」

    埋怨的話一句接一句,阿丘坐在角落裡,始終沒有說話,他的臉埋進了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看不清什麼表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清脆的女聲響起。蘇慕歌冒冒失失地跑了進來。看見的卻是眾人的不滿齊刷刷地向著自己掃射而來。她尷尬地找了個小角落的位子,規規矩矩地坐好。

    阿丘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他站在會議桌的正前方,開始在小黑板前面進行講解,「我們今天主要研究的是那位神秘的紅衣少女。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情況是:神秘少女,女。年齡在15歲到20歲之間,不知道真面目,也不知道其出身來歷,唯一的有利證據就是受害者余中建的供詞。只是因為他一直昏迷不醒,從他嘴裡套話,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蘇慕歌表面上贊同地點了點頭。心裡卻想著別的什麼事,因而並沒有聽見阿丘說:「我要的就是那麼多了。不知道在座的有沒有什麼想法。」他環顧一周,把視線定格在蘇慕歌的身上,「蘇慕歌,你說。」

    「嗯,我?」蘇慕歌指著自己,顯然沒料到他還會叫到自己,待得到他的點頭肯定之後,慕歌只能隨機應變,起身說道,「我覺得,在余中建清醒之前,一切都只是未知數,一切都只能等到他醒來再說。」

    她微笑著說完,底下卻傳來不屑的聲音,甚至有人大聲說道:「不會說就不要說一堆廢話,浪費時間!」

    「就是。」又是一堆附和的聲音。

    「好了。」阿丘打斷他們的話,「既然如此,那就散會。」

    似乎在座的等得就是他這話,話音剛落,大家便一下子站起來,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等一下。」蘇慕歌超級討厭別人質疑自己的話,更別說被一大堆人嘲諷,雖然心裡正冷冷地瞧著這些人,臉上卻依然保持著輕鬆的微笑,「既然大家都質疑我的能力,不如我們來玩一個有趣的遊戲,怎麼樣?」

    夕陽的餘暉漸漸籠罩著這座古樸的城市,鬧市裡遍佈著行色匆匆的人群,蘇慕歌悠閒地背著書包走在人潮湧動的大街上。周圍滿是小販的吆喝聲和琳琅滿目的各式商品,蘇慕歌忽的停了下來,掏出化妝鏡,整理臉上的妝容,鏡子裡映出身後幾十米處正站直了身子的人影,她的臉上現出一絲不屑,飛快地把鏡子扔進包裡,拐了個彎,後面的人趕緊急匆匆跟了上去,卻發現早就失去了目標的蹤影,立刻掏出手機求救。

    「二號,淮北路666號,發現目標。」手持對講機的少年站在三樓聚精會神地看著蘇慕歌的身影,趕緊傳達命令。二號少年接受指令,繼續在離蘇慕歌不近不遠到的位置保持著與她一致的步伐。

    透過街道兩旁巨大的櫥窗,蘇慕歌看著跟著自己、面色嚴峻的少年,笑而不語,心裡卻在想著,還懂得換人,看來智商也不是自己想像的那麼低嘛。

    不過其他人都不知道,遊戲才剛剛開始,她蘇慕歌,可要加大馬力了哦。

    眼見著蘇慕歌低頭走進一個商店裡,商店裡擠滿了人群,跟蹤的少年不敢懈怠,隨著人流擠了進去,卻只能遠遠地瞧著她回過頭來朝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就消失在人群之中。他狠狠地一跺腳,卻還要慘遭人擠人的折磨。

    三樓觀望的隊長也失去了線索,只能極力張望著人群。

    「槐南路,025號。」阿丘不知何時在他身邊出現,拿過他手裡的對講機,沉穩地說道。跟蹤隊的隊長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似乎不相信他的眼力。

    「只是把衣服翻了個面而已,這點小把戲。」阿丘這樣說著,眼睛卻一直盯著蘇慕歌的腳步,「不過我倒要看看,是她厲害還是我聰明。距離遊戲結束還有多久?」

    「55分鐘。」身邊的隊長一看到阿丘,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徹底焉了。

    「5分鐘是嗎?」阿丘笑了一聲。繼續從容不迫地指揮著。

    果然,在阿丘的指導下,跟蹤隊一次也沒有失去目標,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眼見馬上就要結束,蘇慕歌卻依舊沒有慌張,腳步也沒有加快。

    「倒數5、4、3、2。」阿丘正在倒數計時。最後一個參與跟蹤的人見蘇慕歌的身影依舊在自己的正前方。心裡十分得意,趕緊小跑上前。虧這個蘇慕歌誇下海口,說是只要他們能在半小時後找到她就算她輸。沒想到卻自己栽在自己身上。

    他越想越得意,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大聲說道:「哈哈,你輸了。」

    「各位還真是辛苦呢。」聘婷的女子停了下來。挑撥著落在肩頭的幾縷髮絲,笑得風情萬種。「為了犒賞各位,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大家呢。」

    說著她拍了拍手,身後的人便被推到了身前。

    蘇慕歌還沒有從麻藥裡恢復過來,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低著頭,似乎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之中。

    阿丘他們萬萬沒想到蘇慕歌會被他們抓住。此刻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周旋看著傷痕纍纍的蘇慕歌。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晚上,血液翻騰,那些心痛的感覺一下子湧了上來,心臟碎裂成無數的碎片,他幾欲抓狂,上前一步,極力克制住自己衝上去的衝動。

    「不要,不要讓我成為人質。」蘇慕歌卻突然抬起了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儘管現在的她渾身癱軟,她還是用力地把每一個字都說的鏗鏘有力,「那樣很丟臉。」

    說完她自顧自地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只是看在周旋的眼裡,卻揪緊了他的心,就在那麼一瞬間,他,爆發了。

    先是手上的肌肉,在原先的基礎上暴增了三倍,然後是眼裡噴薄而出的怒火,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被他驚人的變化嚇得呆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蘇慕歌的眼裡終於有了亮光,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周旋,救我,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不要,不要給自己留退路。」

    既然蘇周旋知道她能夠快速癒合傷口的秘密,她只能把希望全都放在周旋身上,因為其他人,是絕對不可能冒這個險的。

    梔子顯然不相信周旋會如此莽撞,一把將蘇慕歌推倒在地,尖細的高跟鞋鞋跟踩在她的臉上,蘇慕歌雖然沒有力氣,痛覺還是有的,此刻的她感覺著鞋跟摩擦著自己的臉,鮮血流進嘴巴裡,又腥又苦,她痛苦得皺起了眉頭。頭頂梔子嬌媚的聲音傳來,「你們敢上前一步,我完全有可能現在就殺了她。」

    她這樣一說,阿丘眉頭一皺,連忙拉住周旋,臉色繃了下來,「你難道想慕歌死嗎?不要衝動。」

    「阿丘。」周旋通紅的雙眼瞪著他,「你相信我,我不會讓慕歌有事,」

    他的話說的篤定,阿丘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刻,他突然看見了一個新生的周旋,他抓著手臂的手一鬆,漸漸放了下來。只是藍琳卻不願相信周旋,依舊上前攔住,「不行,我不能讓你們冒險。」

    「藍琳,」阿丘站在周旋的身後,他看著藍琳,說道,「我相信周旋,我也希望你相信他。」

    藍琳從未見過這樣的阿丘,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後退了一步,把面前的路交給了周旋。

    在那一刻,一輪紅日終於噴薄而出,第一道曙光投射在了周旋的身上,他握緊了拳頭,冷冷地看著前面的一群人,梔子似乎預感到了不對勁,招了招手,示意後面的人衝上去。她退到人群的後邊,揪著蘇慕歌的領子,冷冷地旁觀者著新一輪的戰爭。

    只是此刻的周旋太過可怕,那力能扛鼎的能耐,讓每一個企圖攻擊他的人都嘗到了不小的苦頭,根本無需藍琳與阿丘的幫助,光憑著一掄一個的速度,很快,本就為數不多的人便都一個一個倒了下去。

    梔子終於察覺到了周旋的爆發實在太過厲害,無奈之下,為了自保,她只能把蘇慕歌往前一扔,像陣風一般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空氣裡是她柔柔的女聲,卻暗藏著無限殺機,「阿丘,我還欠你一份禮物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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