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南書城陷入一片死寂,偶爾有幾隻烏鴉尖叫著從窗前略過,帶來刺耳的噪聲,似乎是在警醒著人們。蘇慕歌靜靜地坐在床邊,右手支著腦袋,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的漆黑一片發著呆,內心的蠢蠢欲動攪得她心神不定。終於,她實在按耐不住,偷偷將房門拉出一道縫隙,房間外的白色似乎只有在此刻才被染上黑色,她輕咳看一聲,依舊沒什麼動靜,看來蘇家的人此刻都已經陷入沉睡。她躡手躡腳地下了樓,像做賊似的溜到門口,手電筒昏暗的燈光下,大門竟從裡面被反鎖了。
蘇慕歌嘟囔了一句,便將手電向四周照射,企圖發現什麼可利用的道具,白晃晃的燈光在黑夜裡竄來竄去,突然定在一張蒼老的臉上,那陰森的表情著實把她嚇了一跳,只聽得她驚叫一聲,魂飛魄散。
卡!頭頂的燈亮了起來,蘇奶奶拄著枴杖,弓著身子看著她,什麼都沒有說,便轉過身走了,嘴裡還念叨著,「圓圓的月亮掛樹梢,像人的頭顱高高地掛在天上。」聽得蘇慕歌那叫一個毛骨悚然,定在原地,頭皮發麻,嚇得嚥了口口水。
樓上,蘇燁在她看不見的陰影裡,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翌日,蘇慕歌頂著一雙熊貓眼,睡眼惺忪地吃著早飯。蘇燁看著她無精打采的樣子,柔聲問道:「怎麼了?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嗎?」
「唉。別提了。」蘇慕歌朝他擺擺手,深深地歎了口氣,「奶奶功力太深。我受的內傷太嚴重了。不過,」她往嘴巴裡塞了一大塊麵包,鼓著嘴說道,「為什麼一到晚上,大家就不敢出去呢?」
蘇燁一邊笑著把水遞給她,一邊回答她,「不是不敢。是宵禁。」
「宵禁?哦。」她表面上點點頭,心裡卻是不屑的。要是僅僅是宵禁那麼簡單,對面那家人有必要時間還沒到就把窗簾拉得死死的嗎?越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她蘇慕歌越是好奇,那才是她的人生法則啊。
她想到這裡。詭異地一笑,抓起書包便奔向了學校,蘇燁看著自己拿古靈精怪的妹妹風風火火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
南高的校門口,數百人圍聚在一起,一時把校門口堵了個水洩不通,蘇慕歌嘴裡還叼著吃剩的半塊麵包,一臉愕然地看著眼前的一道道人牆。
「慕歌!」聽見有人叫她,她回過頭看見不遠處張然熙正朝著她揮手。並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是她昨天剛認識的朋友,雖然才認識一天。但憑著兩人的性格,倒是打得火熱。等跑到蘇慕歌跟前,張然熙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揣著粗氣說道:「可算找到你了!」
「找我幹嘛?」蘇慕歌翻了個白眼,「不是一晚上沒見我,相思成疾了吧。」
「去。」這回輪到張然熙白她了。「你剛進校不知道,是南高的風雲人物。學生會會長藍琳姐回來了。」
「哦。怪不得。」蘇慕歌點點頭,原來是份量級人物,就像她當年接受萬人的景仰那樣,一想到這裡,不禁悲從中來。她看看身邊的人潮,這些人中,又有幾個是真心的呢?蘇慕歌撇了撇嘴,一臉的嗤之以鼻,倒是對素未謀面的藍琳,表現出極大的好奇來。
正巧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樣子酷似上海80年代時的桑塔納,車子在蘇慕歌的面前停下,接著一把蕾絲陽傘從車裡伸出來,崩的一聲在她眼前展開,逼得她不得不後退幾步。然後便是一襲復古蕾絲長裙映入眼簾,藍琳將傘搭在肩上,向著人群360度方向展露笑顏。四周立即響應者強烈的歡呼聲,不斷重複叫著藍琳的名字,那氣勢決不輸當年的自己。不是她蘇慕歌小氣,只是她這會兒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起來。要知道,這裡的交通電器雖只有上海80年代的水平,但是食品服侍什麼的都是可以與現在的上海媲美的,這姑娘突然整這麼一套出來,她差點還以為自己又穿越了呢。
正巧,藍琳轉身環顧了一圈,將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笑容溫和美好,像是冬日晴朗的天空裡一米溫暖的陽光,她說:「我沒有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學生嗎?」
蘇慕歌也回笑著點點頭。
「歡迎加入南高。」藍琳說著朝她伸出了手,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露出右邊臉頰淺淺地梨渦,「我是這裡的學生會會長,我叫藍琳。」
蘇慕歌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與人握手,只是如今自己正是眾人的焦點,初來乍到,當然不願與人積怨,還是這麼一大票人,她只能勉強擠出一堆笑容,伸出手與她的手交疊在一起。藍琳見已經打過招呼,便微笑著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了學校。蘇慕歌才算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褪下後是一臉嫌棄地表情,說實在的,沒有了那副手套,她現在很不習慣,無奈,只得掏出濕巾拚命地擦著自己的右手。
陰暗的角落裡,周旋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一想到原來她對每個人都這樣,心情不由得愉悅了幾分,原先的陰霾也一掃而空了。
倒是阿丘,皺著眉頭看著藍琳離開的方向,許久才說:「你說她現在這個時候回來幹什麼?那邊的事情怎麼可能這麼快處理好?」
「你們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周旋攤了攤手,眼睛卻一直看著還在努力著裡的蘇慕歌。
當天中午,南高的食堂內,蘇慕歌左手拄著下巴,右手用叉子戳著盤子裡的牛肉,心事重重。張然熙看著她這副呆呆的模樣,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才把她的魂找回來。蘇慕歌看著張然熙。視線卻觸及她身後天空的一輪紅日,覺得背後冷颼颼的,抖了一下。
張然熙放下盤子。一臉無語地看著她,「雖然現在是深秋,但有這麼冷嗎?」
蘇慕歌笑了一笑,解釋道:「打嗝,打嗝。呃!」她故意地又重複了一遍,她當然知道,這裡是典型的地中海氣候。夏熱冬溫,她只是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奶奶的話。才不寒而慄的。
「然熙,你說為什麼這裡一到晚上就不能出去呢?」蘇慕歌湊到她的身邊,小聲問道。
張然熙臉色一僵,馬上又恢復了平靜。「我一生下來就這樣了,這種事你應該問一問老一輩才對。我哪知道?」
她那小表情哪能瞞過她蘇慕歌的眼睛,她明白是她故意有所隱瞞,因此並沒有繼續追問,反而轉聊起別的話題。只是好好的午飯還沒有吃完,蘇慕歌只覺得身旁的窗戶外有什麼掉了下來,然後是與地面激烈碰撞的轟鳴聲,食堂的大樓也震了一震。她連忙探出腦袋,只見有身影正趴在一堆揚起的塵土中。一動都不動。
或許是前世這樣的事情經歷多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驚奇,收回身子。卻見食堂驟然了無人影,就連身邊的然熙也沒了蹤跡。「我剛剛看了很久麼?」她疑惑不已,自言自語道。
案發現場四周圍滿了人,一片嘈雜。蘇慕歌站在人群之外,想著這個學校的人還真是八卦,卻沒有看見他們眼裡的異樣。人越來越多。其間夾雜著幾聲爭吵,沒多久。爭吵聲越來越響,一陣一陣,轟炸著她的神經,有些人甚至揚起了拳頭。她終於看見了張然熙,只是她卻一動不動的看著食堂的樓頂,雖然耀眼的太陽像火一般灼燒著她的瞳孔,她瞇著眼睛淡淡地說:「那個人膽子好大啊!」
南書城的夜色永遠神秘而美好,就像是埃及艷紅的香唇,擁有致命的吸引力,即便無數人迷失在黑暗裡,再也無法掙脫。蘇慕歌探出腦袋,往下看了一眼,估計了一下自己與地面的距離,飛快地給手中的繩子打了個結,綁在床腳,便熟練地把繩子往下一甩,輕鬆地落在地上。她拍拍手,自言自語,「蘇慕歌,你真當自己是聖少女啊!」
說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握緊了手中的紙條,朝著夜語者廣場跑去。因為就在今天下午,在她以為一整天都相安無事的時候,還是憑空出現了不同字跡的紙條,依然是一樣的話語。她的好奇心就這樣又被**裸地勾了起來。
大老遠便看見穿著加長風衣的男人背對著她站在廣場中央,蘇慕歌站在他的身後,看不清他的臉,更不知道他的底細,那人卻突然轉過身來。明晃晃的月光下,是稜角分明的英俊的臉龐,蘇慕歌愣了一下,長大了嘴巴,「怎麼是你?」
阿丘把頭瞥向一邊,牙齒咬著下嘴唇,一臉的冷漠,「要不是為了周旋,我也不願意趟這趟渾水。跟我來。」他說完朝著反方向走去。
蘇慕歌跟在他的身後,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很快周旋便驅車把她帶到一處僻靜的地方,位於城郊的荒野,只有一座破舊的房子孤零零地坐落在他們的面前,在寂靜的黑夜裡愈發顯得陰森恐怖。蘇慕歌隨著阿丘壯著膽子走了進去,房子裡的燈忽明忽暗,在風裡搖搖晃晃,蘇慕歌藉著燈光環顧四周,只見四面牆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紙張,有些甚至已經泛黃,看來有一定年頭了。這時阿丘冷冷地聲音傳來,「你要的東西,在二樓。」
樓梯是由一格格木板構成,踩在上面咿呀作響,尤為響亮,像是老嫗的呻吟,聽得蘇慕歌頭皮發麻。忽然,她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睜大了眼睛,她的眼前,在牆壁的正中間,赫然掛著自己的大幅照片,一雙眼睛在夜裡閃閃發光,照片下面是鮮紅的幾個大字。
「接下此貼24小時內,夜語者廣場,打敗蘇慕歌,獎金:100萬。」
蘇慕歌又上前了幾步,打量著眼前的自己,喃喃自語,「我有這麼值錢嗎?」
「哼。」阿丘雙手環抱。冷冷地說道,「你還是想想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什麼人吧。」
他話才剛剛說完。蘇慕歌就一把撕下照片,阿丘愕然,根本來不及阻止,「你不知道這裡的東西一撕下來就一定要執行的嗎?」
「知道啊。」她點點頭,將照片折好,「但是我也不能把自己打得鼻青臉腫是吧。」
阿丘還沒有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蘇慕歌一個眼疾手快。一下子就將紙塞進他的口袋裡。她攤著手,「現在是你的哦。你不接受也沒關係。」她伸出食指。點了點嘴唇,狡黠地笑著,「我想周旋學長很樂意幫我這個忙的。」
「你」阿丘握緊了拳頭,一根根青筋在粗壯的手臂上顯得愈發的突兀。
蘇慕歌還以為他得了靜脈曲張。遂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她抬起手用兩指捏著空氣,比劃了一下,「既然你我都不願周旋參與其中,你只需要幫我一個小小的忙,僅此而已。」
阿丘沒有說話,雙唇緊閉。低下頭盯著他,眼睛帶著使人不寒而慄的涼意。
翌日早晨,蘇燁剛吃完早飯。便看見蘇慕歌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從房間裡走出來,淺淺地笑著,露出左邊臉頰好看的梨渦,「怎麼了,又沒睡好?」
「大概還是水土不服吧。」蘇慕歌僵硬地笑著,回答他的話。
蘇燁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為她準備好早飯,遞給她。「身體不好,晚上就盡量避免劇烈運動才是。」
蘇慕歌一口麵包差點噎死,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哥」
「傻妹妹。」蘇燁伸手揉亂了她的頭髮,「你的鬼主意,做哥哥的怎麼會不知道呢?唉,早知道你會想盡辦法偷偷溜出去,還不如我早就把事情告訴你呢。」
「你是說」蘇慕歌的眼睛立即炯炯有神,一下子容光煥發起來,再不見剛剛的萎靡,「這裡到晚上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蘇燁淡淡一笑,笑容乾淨得像是一汪清澈的水,「這是第一屆學生會會長定下的法則,把所有的醜惡埋在黑夜,善良自第一縷曙光裡出現。因此他規定所有的人不得在白天參與一切有關暴力的行為,但是只要一到晚上,那麼不論做什麼都是免受懲罰的。」
「真是荒唐啊。」蘇慕歌不禁咋舌,「怎麼會有這樣的法則?」
「其實他也是迫不得已才做的決定,」蘇燁苦笑,「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家一樣,也可以這樣說,我跟你,本來就是這兒的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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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書城一到了秋冬,白天就變得特別的短暫。
夕陽卷挾著秋風,慢吞吞地沉淪在每一顆狂躁不安的心之中,帶著深秋時節特有的涼意,蘇慕歌的手往袖子裡縮了縮,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張然熙擔心地看著她,「你怎麼了?感冒了嗎?」
蘇慕歌擦擦自己的鼻子,擺了擺手,無所謂地笑著,「大概是有人正在說我的壞話吧。」
她這麼一說張然熙就想到前幾天的事,「對哦,這幾天都沒有什麼無聊的小紙條唉,我就說嘛,那些一定都是些無聊的人,敢說不敢做的啦!」
「可能吧。」蘇慕歌不想她擔心,本來就不打算把實情告訴她,現在突然聽到然熙說起這個話題,臉上的笑容都顯得有些心虛。
好在粗線條的張然熙沒有看出她臉上的端倪,依舊滔滔不絕地說著直到她們各回各家才罷休。
終於到了晚上,這一次有蘇燁的默許,她蘇慕歌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家門,只是剛剛邁出家門,她就被蘇燁叫住,「慕歌。記住,千萬不要受傷。」蘇慕歌身子一頓,真的有好久沒有人這樣關心自己了,她沒有回頭,她怕她看見蘇燁會止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也怕他看見自己臉上畫上去的血跡與青紫,只能用力地點了點頭。便跑走了。
蘇燁的臉埋在陰影裡,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到了夜語者廣場,阿丘早早地等在了那裡。見到蘇慕歌,不禁皺了皺眉,「怎麼這麼晚?」
「什麼啊!」她看看手腕上的表,「明明是你來早了,廢話少說,做正事要緊。」
阿丘的臉更臭了,這麼說還是他不對了。一臉的不滿是顯而易見,只是也不知道蘇慕歌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沒看見。自顧自地以及其彆扭的姿勢趴在地上,小聲地徵求著他的意見,「喂,我這樣行不行?」
「行行行。」阿丘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招惹這樣一個祖宗。越來越煩躁,一邊想著明天一定要好好地敲周旋一頓,一邊不耐煩地回答她的話。
許久,約定的時間過了大半,蘇慕歌只覺得貼著大理石的半邊臉漸漸失去了知覺,四肢也麻了,阿丘才小聲提醒她做好準備,因為正在遠處的一片漆黑裡,有紅色人影姍姍來遲。「果然是她。」阿丘在心裡這樣說。繃緊了全身的神經,直到那人走到自己的面前,她一把揪起趴在地上的慕歌。蘇慕歌猛地被他一扯,只覺得脖頸一腿,差點露了餡,當即就把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順帶保持著原先昏迷的樣子。
紅衣少女剛想俯下身一探究竟,阿丘又把人往身後一甩。伸出手來,「先給錢。」蘇慕歌只覺得屁股著地且以滑動式帶來的火辣辣的疼痛。卻不敢作聲,只能極其醜陋地全趴在地上,她聽見紅衣少女異常尖銳得假聲,「想要錢嗎?你也得有那個命。」
說罷,她雙拳一揮,飛快地速度襲想阿丘,阿丘也是身經百戰,當即躲過,趁著空擋一拳打在少女的肚子上,嘴上還虛偽地說著,「我很少打女人的。」
蘇慕歌撇了撇嘴,調整好姿勢,瞇著眼睛看身邊的這一場混戰,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真是希望那位戴著面具的女生多揍阿丘幾下,好替他出了這個口惡氣。當然,紅衣少女也沒有令她失望,一個過肩摔就把阿丘掀翻在地。阿丘吃痛地起身,一把拉住走向蘇慕歌的女生,嘴裡大聲嚷著,「喂,蘇慕歌,你丫還不起來,裝什麼裝?」
蘇慕歌哪裡料到阿丘會出賣自己,一個鯉魚躍挺起身子,盤腿坐在地上,看戲似的拍起了手,「兩位好好打,不要理我。加油!加油!」她做了個fighting的手勢,當真把眼前的風景當作了一場真人秀。紅衣少女見她安然無恙,轉身欲走,阿丘卻是早就想弄明白她的底細,哪裡肯放過她,連忙架住她的肩膀,女生始料未及,一個側身,頭上的鴨舌帽被掀翻在地,黑漆漆的夜裡,她的眼睛平靜如水,絲毫不顯驚慌,璀璨的光芒甚至蓋過天上的星辰。
蘇慕歌終於重視起來,腰板也挺直了,她看著面前的少女的眼睛,瞬間想到小虎隊的一句歌詞,「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閃爍。」阿丘也明顯愣了一下,紅衣少女趁著他們都愣住的那一秒鐘,趕緊掙脫阿丘的手,逃之夭夭了。
蘇慕歌緩緩起身,拍拍阿丘的肩膀,一臉同情地說道:「兄弟,真沒想打,你臉一個女生都搞不定。」不過趁著他還沒把矛頭對準自己,她當然只撂下這句話就逃之大吉了,獨獨留下阿丘一個人站在廣場中央咬牙切齒,氣得即將抓狂。
鏡子裡的自己穿著紅衣,妖嬈得像是一朵血玫瑰,她戴著嫣紅的面具,額頭有鮮血不斷滴下來,一滴一滴,打在冰涼的手上。
「又失敗了。」肯定的語氣,低沉的男聲讓她全身的細胞都跌入谷底,少女轉過身去,看著面前的黑影,跪了下來,她的聲音不斷地顫慄,「對不起。」她跪在地上,攥緊了衣角,只能說,「對不起。」
「只一句對不起,就想彌補嗎?」嬌媚地聲音突然傳來,遠處走來聘婷的人影,少女終於抬起腦袋,明亮的大眼睛裡有著深深的怒意。
「怎麼。」女人揚手,一巴掌呼嘯而至,面具一下子被打落在地,女人蹲在地上,遮住了她的面容,「沒有完成任務,自然就有懲罰!」長長的睫毛下,笑起來的嘴唇透著凜冽的殺意。
「啊!」尖叫聲響徹雲霄。瀰散在遙遠的天際。
蘇慕歌只覺得手一抖,手中的筆沒握穩,在筆記本上劃出狹長的一道。她蹙著眉。看著本子上的痕跡,剛剛突然莫名的心抖了一下,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她搖搖頭,提醒自己不要想多,便撕掉了這一頁。
身邊坐下一個人,張然熙臉色蒼白地趴在座位上。動彈不得,蘇慕歌看她這樣。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生病了?」
「沒事。」張然熙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有氣無力地說道,「女人啊!我現在只想一秒鐘變男人!」說完又痛苦地摀住了自己的肚子。
蘇慕歌同情地看著她,轉身從書包裡拿出裝著熱水的杯子遞給她。「給,喝點熱水會好一點。」
「嗯。謝謝。」張然熙回了她一個蒼白的笑容。
「嘻嘻。都是朋友,客氣什麼。」蘇慕歌安慰了她一番,便起身走了出去,張然熙用桌子支著腦袋,看著她的背影,繼續閉上了眼睛。
等找到阿丘,是在紀律部,可能有幾個同學犯了錯。他正嚴肅地教育著他們,蘇慕歌透過窗戶看見他揮舞著教鞭,高談闊論的樣子。對比了一下他一到晚上就腹黑的樣子,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笑聲引得屋子裡的人都往窗外看去,本來還坐在桌子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的周旋更是驚得一下子站起來,看著蘇慕歌。
蘇慕歌吐了吐舌頭,朝裡面鞠了個躬。一臉的抱歉,「抱歉啊。打擾你們了。」說著雙腳便邁進了紀律部的基地裡。阿丘看她一臉有所企圖的樣子,臉又黑了三分,示意那些人出去便直入主題,「說吧,你想幹什麼?」
蘇慕歌嘿嘿一笑,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一下子坐在周旋的身邊,笑嘻嘻地說:「誰說我來找你的?我是來找周旋玩的。」
「我我我?」周旋瞬間漲紅了臉,說話都結巴了。
阿丘卻不給面子,一勾手就把周旋拉倒自己的旁邊,毫不客氣地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拿周旋做擋箭牌。」
周旋臉上的紅暈褪了下來,心涼了半截。蘇慕歌見阿丘這麼單刀直入,不好意思地對周旋笑了笑,「對不起啊,我真的是找阿丘學長有事。」說完她就討好地看著阿丘,「學長,我能不能加入紀律部?」
「加入紀律部?」阿丘挑了挑眉,不屑地白了蘇慕歌一眼,「這不是你說想加入就加入的,再說,就算你進了,我也怕你承受不起。」
「是啊。」這回周旋也幫著腔,「紀律部都是男生,你一個女生,那些粗活你受不了的。」
「明人不說暗話。」蘇慕歌也不想與他們多費口舌,「不就是處理那些不知道是人還是死人的東西嗎?小菜一碟。」
這回輪到周旋掉下巴了,「你你怎麼知道的?」
「嘿嘿。」蘇慕歌朝他拋了個媚眼,「姐姐也是在道上混的。」
「姐姐。」阿丘雙手插在口袋裡,冷冷地說道,「紀律部不招女生。」
「喂。」蘇慕歌當然知道,昨夜他幹了這麼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現在當然是在報復自己,兩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好幾圈,正思忖著法子,卻聽到一女聲,正是許久不見的藍琳出現在眼前。
「邱丘同學,」她臉上永遠掛著標準的笑容,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樣子,若不是蘇慕歌曾見過她那樣的話,不過顯然藍琳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阿丘身上,並沒有看見旁邊的蘇慕歌,「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呢?」
阿丘立即收了剛剛對蘇慕歌的脾氣,嘴上終於揚起笑容,「會長,我不是說了嗎,叫我阿丘,而且我有做什麼不該做的嗎?我怎麼不知道?」
藍琳沒有看他,環顧了一周,終於看見了蘇慕歌,驚訝地問道:「慕歌,你怎麼在這裡?」
「藍琳姐,」蘇慕歌也沒和她客氣,親暱地回答她,「玩,來這裡玩。」
藍琳哦了一聲,便轉頭對阿丘說:「這件事,晚點再說。」
「藍琳姐。」她剛準備走就被蘇慕歌叫住。「我和阿丘學長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這裡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她加重語氣,連說了兩遍,又目不轉睛地盯著周旋。
周旋連忙點頭,算是承認了她的話。
藍琳雖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但也開口,「那我就說了,這是那天在天台的照片。你能告訴我,那個揪著魯仁嘉衣領的人。是誰嗎?」
雖然這些都是黑白照片,像素也不是很高,蘇慕歌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故作驚訝地叫道。「哎呀,這個人怎麼和阿丘學長這麼像?」
阿丘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企圖用眼神秒殺她,蘇慕歌也不是吃錯的,展露笑顏,那笑分明是在告訴他,「我現在,可是知道了你的秘密哦!」
阿丘閉上眼睛,努力壓制住心裡熊熊燃燒的怒火。表面上雖然還是淡定地笑著,「會長,你聽我說。我只是用語言恐嚇了他幾下,並沒有實質上的行動,何況那小子,還是自己跳樓的。」
「我今天要的,並不是解釋。阿丘,我知道你不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人。」藍琳正色道。「這件事,我已經幫你擺平了。但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說完,她對著蘇慕歌點頭微笑,便踩著12厘米的高跟鞋,隨著噠噠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蘇慕歌從窗外縮回了腦袋,想著這藍琳有著不怒自威的霸氣,又不**為門面的的臉蛋與氣質,不禁自愧不如。這時她聽見了周旋的聲音,「這藍琳,什麼時候改性了,換做平時還不把你大卸八塊啊!」
「戀愛的女人嘛,都這樣!」蘇慕歌裝作很懂地插了句。
阿丘又皺了皺眉,「這你都知道?」
蘇慕歌神秘一笑,「為什麼我不知道,藍琳說不定還會是我未來嫂子呢。」
「不不會吧。」周旋顯得很是驚訝。
「別聽她的,這丫頭指不定又在攀關係想進紀律部,不過紀律部有紀律部的規矩,不招女生就是不招,不過,」一聽見事情有轉機,蘇慕歌立即眼巴巴地看著阿丘,像是一條可愛的哈巴狗,阿丘最受不了她這樣了,撇開腦袋說道,「學生會下有那麼多社團,我幫你看看其它的。」
「哦,隨便,隨便。」蘇慕歌學著他那樣萬事都無所謂的樣子擺擺手走出了房間,心裡卻是在竊笑著的。
阿丘一臉的無語,勾住周旋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那丫頭是不是給你下**藥了,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看上這樣的丫頭?」
「喂,死阿丘。」周旋被掐得難受,努力地掙扎著,「自己有把柄在人身上,就不要來怨兄弟!!」
到了晚上,相比南書城的死寂,城東的清吧門口卻是熱鬧異常,似乎像是巨大的海綿,吸收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聲音,巨大的臨時舞台上,震天的音樂在繁蕪的燈光的照射下鼓動著下面的人不安分的心,數個奇裝異服的人跳著嘻哈的舞蹈,底下不是想起幾聲高分貝的尖叫。蘇慕歌在化妝間無聊地翻著服裝,一旁的張然熙倒是精神抖擻,不時透過幕布的一角張望著舞台上的動靜。
「早就知道他不會那麼好心,竟然加入那麼無聊的社團,除了看衣服就是找衣服,好無趣!」蘇慕歌正發著牢騷,天知道,在上海,各種大大小小的的演唱會看得她想吐,現在好死不死又加入了這樣的社團,她只覺得無聊透頂。要不是一到晚上只能呆在家裡的張然熙覺得這很有趣,她早就退團了!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阿丘帶著周旋走了過來,「要不是看你們弱不禁風的,我也不會把你安排到這裡來,你知不知道,進了文藝部,就證明你保住了這條小命,在這裡,沒人敢動你!」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震得整個化妝間都抖三抖,然後是女生的尖叫聲,外面的混亂盡收耳底,隔著舞台與後台的幕布被扯下,外面的人全都糾纏在一起,無數面孔猙獰的惡霸湧過來,粗壯的胳膊一掄就把一人甩到了幾米之外。張然熙嚇得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好在蘇慕歌一把拉過她,她腿一軟,坐在地上呈一臉癡傻狀。
蘇慕歌腦袋一歪,指著外面,「請問學長,這又是什麼情況?」
「怎麼,想不到吧,」藍琳嘴角揚起的笑容熟悉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