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風遮住了面前的視線,陵越和屠蘇不由得抬起手肘遮住撲面而來的肆虐,陵越更是抓緊了屠蘇的手,生怕自己的師弟會從自己的身旁消失了一般,與此同時,耳畔是不知道來自何方的尖銳而刺耳的嘲笑聲。
狐媚而狂妄,琴川的燈光在那一刻驟然熄滅,原本還存在了幾乎人家之間的星星點點的燭光便在這般的笑聲之中一盞接一盞地滅了下來,轉瞬琴川是真的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既然是來了我的地盤,你們以為,跑得掉麼?」正是那玉面狐狸的聲音,似乎先前被陵越刺傷的傷口此時已經全然恢復了過來,那般的笑容倒是藏著幾絲咬牙切齒,是對陵越深深的憤恨,她如今,正是為了吸食了陵越身上的精/氣而來,而瞧著他身旁不苟言笑的紅衣男子,那狐妖的眼睛裡是愈發露出了貪婪的神色來,如今倒好,來一個吸一個,來兩個,那還不是吸一雙么?!
這般想著,通紅的眼眶深處,又是閃現了一抹嗜/血的光芒。
陵越不由得緊蹙著眉間,手中的長劍已然出鞘。而屠蘇更是神情凝重,一手握緊了背上的劍鞘,這個狐妖,果然是厲害!
只是此時此刻,還在方家的蘭生依舊是絞盡腦汁地想著要偷偷地逃了出去,他只當著陵越還有屠蘇既然是要去斬妖除魔,定然很是有趣,既是正好符合他的意思。而他如今在方家的生活又甚是無趣的,不就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到了外邊好好地玩一玩麼,一想到這裡。方蘭生已然是愈發地蠢蠢欲動了,更是趁著這個機會,等到了這方家的人全都睡下了,這才躡手躡腳地偷偷溜出了門去。
一手拋著手中小小的白玉瓶子,蘭生想著自己重金同城郊的漿糊茶小乖手中買來的迷藥果然有用,看著已然被迷得早已東倒西歪的家丁們,他竊笑一聲。心安理得地朝著後院之中走去,輕車熟路地在一堆雜草之中找到再熟悉不過的狗洞。蘭生這才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又是回過身子朝著身後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之後,這才定了定神。很是高興地貓下了身子,準備鑽了出去。
只是方蘭生萬萬沒有想到,這會子倒是被卡在了腰間,他沉沉地歎息一聲,又是不禁自言自語道,「哎呀,我就是知道最近肯定吃胖了,看來又是要減肥了!」說著更是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想方設法地要擠出去。
他總不能一直都卡在了這裡。這般模樣若是被其他人瞧見了,可是多丟人啊!
蘭生這般想著,心裡不由得顯得幾分焦急起來。卻不想這個時候卻還是有「好人」相助,屢屢嘗試未果之後,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卻忽然感覺到自己屁股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接近著他的身子更是倏地一下子飛出去了老遠,一個標準地狗吃shi的動作。狠狠地趴在了地上,雖說出去。是出去了,卻摔得蘭生一個眼冒金星。
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蘭生愁眉苦臉地艱難起身地時候,全然是一副欲哭無淚的神情,「是誰?是誰踢得我?!」他自然知曉方才定然是有人一屁股踹在自己的腳上,哦不是,是一腳踹在了自己的屁股上,否則他又是如何這般狼狽?!
而蘭生自然也不會想到,襄鈴卻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瞧著蘭生如此,她反倒是竊笑一聲,全然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呆瓜,要不是我,你還不是卡在那裡到天亮麼,你應該感謝我吧!」說著又很是歡快地笑了起來,一雙狐媚的眼睛裡,蘭生的神情緩緩地變得尷尬起來。
卻是不再叫喚了,而揉著自己的屁股的手也是緩緩落了下來,蘭生臉一紅,吐了吐舌頭,那話裡幾乎帶著幾分不好意思,「謝謝你了啊,襄鈴!」
不過他轉念一想,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對經,不由得看著眼前的丫頭,很是不解地問道,「你怎麼會出來?」難不成也是為了那一隻玉面狐狸?!
然而,襄鈴的眼睛卻顯得有些躲閃,也不敢對上了蘭生的眼神,只是眼珠子轉了幾下,眼神也變得幾分恍惚,終於在這個時候似乎很是不耐煩地嚷嚷著,「哎呀,你管那麼多幹嘛,你既然出來了,難道還不高興麼?!」
自然是高興的,高興地不得了,蘭生一想到這裡,又是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走走走,咱們捉妖去!」
誰知蘭生這話還沒有說完,忽然有一道凌厲的風鞭在這個時候忽然打了過來,蘭生一下子傻了眼,只紋絲不動地立在了大街的中央,他哪裡曉得,自己不過是剛出來罷了,竟然就會遇見了那般厲害的一道鞭子,正直直地朝著自己揮了過來,若是自己挨了這一下,哪怕都是要粉身碎骨的吧,蘭生想著,瞬間石化,抬起了手來,緊緊地遮住了自己的雙眼,不敢再看。
直到他終於鼓足了勇氣,緩緩地將手指撐開了一道縫隙的時候,這才瞧見了竟是襄鈴一把揚起了手中的羅綺香扇,而那道風鞭這才散開,雖然他方蘭生早已是被嚇得魂飛魄散。
要知曉,他方纔還想著站在襄鈴的面前,對她說一句,「襄鈴,你不要怕,我保護你!」沒有想到,自己反倒是被淪為了受保護的人,他不由得對著襄鈴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又是後怕又是發自肺腑地由衷稱讚,「襄鈴,你真是厲害!」
只是襄鈴並沒有蘭生此時的輕鬆,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忽然在這個時候噴出了一大口的血來,早已癱軟地倒在了蘭生的懷中了。
她道行尚淺。那一擊,幾乎將她的心肝脾肺都震碎了。
「襄鈴,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抱著懷中的襄鈴面無血色的虛弱模樣,蘭生可是一下子就急了,二話不說便是使勁地搖晃著懷裡的姑娘,儼然是要將襄鈴的小心臟都給震出來了,只是襄鈴卻依舊是緊緊閉著雙眸,並未醒過來。
便是如此,蘭生是愈發的焦急了。那聲音裡甚至帶著哭腔,「襄鈴。你千萬不能有事啊!救命啊!救命啊!」空曠而死寂的街上,這般聲音顯得異常的突兀,只是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之中的琴川,卻並不理會在這個夜裡哭得肝腸寸斷的少年。
與此同時。蘭生並未瞧見了又有一道凌厲的風鞭正朝著自己直挺挺地揮了過來,伴著劃過臉頰的刺痛,蘭生緊緊地護住了正躺在自己懷中的襄鈴,二話不說,只拿著自己的脊背抵擋著。
他卻是忘記了,襄鈴便是因著這風鞭而成了這般模樣,而他不過是一個區區凡人罷了,如何受得住的,正是這般千鈞一髮之際。他腰間的青玉司南佩忽然綠光閃過,竟然生生地將那到猙獰而凜冽的寒風給彈了回去,週遭的空氣裡彷彿充斥著厲鬼的咆哮。蘭生不知曉自己究竟是因著害怕還是儘管玉珮護體,卻依舊承受不住這道風的壓力,便是這個時候,直挺挺地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而至於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是一點兒也不知曉的了。
城北的陵越和屠蘇二人也是不好過的。便是此時此刻,二人皆是凝神屏息。瞧著面前的狐妖終於現了真身,九尾妖狐,皮相魅/惑,果然是妖道!
「這琴川已然是我的地盤,你覺得你們能夠逃出我的手掌心麼?」只見那妖狐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之下,清冷的月色襯著她絲毫沒有血色的一張臉,雖說美艷不可方物,只不過瞧著這般模樣,卻不由得令人不寒而慄,也使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妖道!」陵越的聲音之中卻只剩下了憤怒罷了,蹙著眉頭,不等他說完這話,手中的長劍已然揮出,直指那狐妖而去,而那狐妖並非等閒之輩,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邪/魅笑容,便是這時候水袖一揮,她身後長長的尾巴更是在半空之中肆意飛舞著,更顯恐怖模樣,只見這時數到黑氣湧入,自四面八方將陵越二人團團圍住,轉眼之間,數十個蒙面人卻已然在此刻將他們包圍了,瞧著這般模樣,正是他們之前在天墉城中所遇見的黑衣蒙面人!屠蘇不由得心頭一緊,尤其是瞧見了這些蒙面人的時候,只覺得心中忽然氣血上湧,就像是忽然有什麼一直緊緊地揪著自己的心一般。他眼裡是嗜/血的光芒,那一刻,周圍煞氣大漲,便是身旁的陵越都察覺出了,屠蘇似乎有些不對勁!
陵越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便是這蒙面人,當初屠蘇被罰在藏經閣之中抄書思過,而那個夜晚,肇臨無端慘死,身上只留下了焚寂的傷口,師門眾人自以為肇臨乃是屠蘇所害,二話不說,幾乎將他逼至絕境,這邊是他初至了天墉城的情形,一想起那時候,陵越更是愈發覺得心驚膽戰。
雖說肇臨大難不死,只是即使他們下山時分,他卻依舊是昏迷不醒,不知曉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夠醒來,因此屠蘇直到如今也不能洗刷了冤屈,只有他才目睹了當時的真相,分明是這蒙面人,借刀殺人,害得他背負了如此冤屈!如今屠蘇瞧見了這些罪魁禍首,又是如何不會動怒的!
只是陵越瞧著屠蘇像是控制不住自己,憂心忡忡,又是輕輕抬手落在了屠蘇的肩膀上,「屠蘇,你一定要控制你自己!」
聽著陵越擔憂而溫潤的話語,屠蘇眼裡的血紅這才緩緩褪了下來,又是俯著身子,極力忍住了心裡奔騰不息的煞氣,儘管此時那焚寂化作的鬼魅的聲音那般的恐怖而猙獰,「就是這些人,是她們冤枉了你!是她們害得你的師兄因你差點兒死於非命,你怎麼不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才能一解心頭只恨!」
屠蘇的神情愈發的痛苦起來,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子。
陵越瞧著屠蘇如此。自是面色凝重,他知曉自然是不能夠再在這裡繼續耗下去了,否則茹素也不知曉究竟會落得了如何的境地。而這般想著,他手中的長劍早已經揮了出去,週遭黑氣環繞,陵越早就已經同這些人糾纏在了一起,而屠蘇瞧著陵越如此,定了定神,也很快拔出了手中的焚寂。他不能夠讓他的師兄陷入這般危險的境地!
而就在焚寂出鞘的那一刻,原本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切的玉面狐狸那一雙狐媚的眼睛裡卻有什麼在忽然之間一閃而過。眼眸深處的綠光幽幽,口中卻是呢喃自語道,「果然是得來不易費工夫!」
然而,那隻玉面狐狸似乎是忘記了。事情並非她所想的那般簡單,當看著局勢漸漸地開始不利的時候,她嘴角的笑容也終於緩緩地消失不見了,陵越和屠蘇的本事,似乎遠遠高出了她的預料。雖然她眼睛裡交織的紅藍兩道身影也很是吃力,畢竟這蒙面人數量龐大,兩個人卻是處於弱勢,一時之間,誰也得不到半點便宜。
陵越和屠蘇緩緩變得氣喘吁吁。而那些蒙面人的數量也是驟減,更何況,那只狐妖此時還高高立在了月下。並未出手。
「等一下!」伴著一聲尖銳而妖媚的聲音,那玉面狐狸似乎終於按捺不住,一個飛身落在了眾人之間,生生地分開了這扭打在一起的人群,陵越和屠蘇挺直了身子,各自手中的長劍還淌著鮮血。眼裡皆然是冷血的光芒,卻是瞧見了那只週身雪白的狐妖正是笑意吟吟。也不多說些什麼,只是勾著嘴角,含笑而望,「如此兩敗俱傷,又能有什麼好處呢,兩位公子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妖道詭計多端,陵越二人並未放鬆警惕,雖不多言,只是冷冷地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狐妖罷了,又是在此時聽見了她繼續幽幽開口,「你便是天墉城的百里屠蘇?」說話之間只是睨了屠蘇一眼,還未等到屠蘇開口,那眼睛轉眼便是落在了陵越的身上,嘴角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她如何不記得,便是眼前的人,害得自己如今傷口也未全然癒合,「原來是你,陵越。」
聽這話的語氣,似乎她與陵越早已相識,雖然陵越並沒有這般記憶。
陵越依舊皺著眉頭,深邃的瞳孔之中,是陰沉沉的神色。
「玉兒別無所求,想來如今你我之間進水不犯河水,又何必這般針鋒相對。」那自稱為玉兒的狐妖說話之間已然收了身後的妖尾,「玉兒只求陵越公子身上一樣東西,只要我得了那東西,便立刻離開琴川,再不危害這裡的百姓,可是如何?!」
那狐妖聲音妖媚,而她話雖說是如此說來,陵越一雙緊皺的眉頭,卻是已然說出了他的心聲,他身為天墉城弟子,又是如何會同妖道勾結,眼睛眨也不眨,陵越手中的長劍已然直指那狐妖,聲音更是一片冰冷的低沉,「妖道,」
那喚作了玉兒的狐妖聽聞陵越這般說來,也是不由得蹙著眉頭,卻是緩緩勾起了嘴角,面上儘是嘲諷的神色,「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陵越,你以為我是真的同你客氣?如今便是你不答應,你身上的那本手札,那也是我的!」
說話之間,玉兒忽然抬起手來,指尖是鋒利的爪子,已然朝著陵越而去,面目猙獰,看來已然是同陵越陷入了這一場混戰之中了,而陵越緊緊皺著眉頭,望著眼前的玉兒,也不知曉究竟是想到了什麼,只是手下的力度卻並未放輕,每一招都顯得很是狠絕,既是妖物,他不得不除!
只是陵越並未察覺出了身旁的屠蘇的異樣,似乎是因著之前的氣息不穩,如今他身上的煞氣忽然翻湧,週遭忽然瀰漫著奪目的玄色氣息,而那樣一雙眼睛裡更是嗜血的騰騰殺氣,便是陵越一劍落在了那狐妖的身上的時候,卻並未想到屠蘇手中的焚寂早已揮了過來,甚至使得自己連連被逼退了幾步,此刻似乎早就已經被吞噬了心智的屠蘇忽然攔在了陵越與與狐妖之間,而玉兒身後的黑衣蒙面人更是在此時虎視眈眈地注視著。
狐妖玉兒的面上也是忽然露出了很是複雜的神情來。也不多說些什麼,只微微瞇著雙眸,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的屠蘇。嘴角又是勾出了一抹笑意來。
她只笑道,「沒想到,焚寂的力量,的確不容小覷。」
那一抹笑容意味深長,陵越睨了一眼,很快就將視線落在了屠蘇的身上,他是知曉。屠蘇他……似乎是控制不住了自己。果然,陵越緊緊皺著眉頭。卻只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屠蘇早已高高舉起了焚寂,電閃石光之間,更是一劍斬下,那一瞬間。蒙面男子們早已煙消雲散,那般毀天滅地的力量,陵越駭然,而狐妖的面上也終於露出了震驚得難以置信的神色。
看來,的確是她低估了這焚寂了。
先前她因著陵越的那一掌,身後的傷口並未完全恢復,而方才被焚寂所侵,她一下子被震出了幾步之遙,此時更是身影踉蹌。幾乎搖搖欲墜,緊接著,口中一陣腥甜。鮮血噴湧出來,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若是再來了一次,只怕她是要死在了這焚寂劍下!
然而,眼前的百里屠蘇此時早已被吞噬了心智,一雙通紅的眼睛正瞪著自己。緩緩走近,他身後的陵越還在喚著。「屠蘇,你要控制你自己!」
屠蘇卻是絲毫沒有聽見的,握緊了焚寂,直朝著玉兒直指而去,只是頃刻之間,她的面色已然凝固,張著嘴巴,更多的鮮血自嘴角落下來,染紅了身上一塵不染的白色衣衫,焚寂穿透過了她的身體的時候,她似乎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錐心的疼痛,卻還是無法抑制地倒了下來,是再也不能夠動彈了。
而即使是她死了,屠蘇卻依舊沒有恢復了神智,他殺紅了眼睛,此時哪裡能夠作罷,再轉過身子的時候,陵越分明瞧見了屠蘇眼睛裡瞧著自己的時候那般強烈而刺骨的殺氣!
陵越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他這個時候本是能夠逃離了這裡的,然而,他不願意,他不願意他與屠蘇如此兵戈相向,也不願意逃避了這總會遇見的一幕,其實他早就在心裡做好的準備,卻不想,這一日,來的竟然這樣快。
這般想著的時候,屠蘇的身影已然逼至了眼前,他手中沾染了鮮血的焚寂落在了陵越的眼前的時候,劍氣卷挾著冷風劃過,生生地逼著陵越後退了幾步,卻還是落在了他的身上,陵越只覺得身上的幾根椎骨都被震了個粉碎,然而,在焚寂面前,陵越卻沒有躲閃,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師弟,目光篤定,「屠蘇,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我是你的師兄!我是陵越!」最後一句,他就像是嘶吼出來一般,更是向前一步,焚寂已然是抵著他的額頭,感受著來自地獄的陰暗的冰冷,陵越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是他依然還是迎了上去,攥緊了拳頭,聲音沉沉,「若是你想殺了我,便殺了我吧!」
眼裡的大霧似乎終於在這個時候緩緩散去,屠蘇的眼裡逐漸清明起來,握著焚寂的手有些顫抖,那一聲「陵越」像是撥開了黑霧的暖陽,屠蘇這才清醒了些,奈何來自心底裡的陰暗卻還是一步一步幾乎要將他摧毀了一般。
「屠蘇!」陵越又是地沉沉喚了他一聲。
屠蘇的手動了動,「師兄!」他終於開口,只是聲音卻像是陷入了痛苦的折磨之中,一朵硃砂顯得逼人的耀眼,額間黑氣繚繞,他一字一頓,甚是艱難,「你……快走!」
「屠蘇……」陵越望著屠蘇如此受盡了磨難,恨不得此時是自己替了他受苦,卻在屠蘇的一聲怒喝之中猛然回過神來,「快走啊!」
師兄,你快走……我不想……我不想傷害你!
我不想傷害你的人……竟是我!
有淚光自屠蘇的眼睛裡低落了下來,眼睛裡卻是變得愈發的血紅。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最後一抹神智被吞噬了的時候,焚寂終於狠狠地落了下來,陵越大駭,此時若是躲閃,卻是再也來不及了。
他只能夠揮劍相抗,只是手中的長劍卻在面對焚寂的時候顯得不堪一擊,應聲折斷的時候,陵越又是吐出了一大灘的血來。
持劍半跪在地上。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微弱了起來。
屠蘇卻不收手,又是揮舞著焚寂,嗜血的劍光呼嘯而過。直指陵越而去。
與此同時,便是這般千鈞一髮之際,忽而天邊一道白光閃過,落了下來,逼退了屠蘇,也逼退了他手中的焚寂劍。
迷迷糊糊之間,陵越只是瞧見了那人一身白衣。仙風道骨。
他乾淨而蒼白的手緩緩將他扶起,耳畔是那人熟悉的聲音。「你沒事吧?」
「我竟沒有想到,是你來了。」陵越終於緩緩擠出了一絲笑容來,視線卻依然凝視屠蘇,「多年不見了。」
話裡寒暄。心裡擔心的,卻還是屠蘇可是如何了。
「你就是那什麼蜀山派的大師兄?」方蘭生大驚小怪的聲音簡直是要震聾了此時屋子裡眾人的耳朵,他的面上全然是無比好奇的神色,就這般傻愣愣地直指著面前的徐長卿,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開口,「你是大師兄,他也是大師兄,我以後怎麼叫呢?!」
而說到了後邊,只是聽得蘭生低著腦袋。似乎一直在嘀咕著什麼,就像是在絞盡腦汁地想著什麼事情一般,卻也不知曉究竟是在說些什麼的。而晴雪瞧著蘭生如此模樣,只能夠無奈地一把伸手攔住了他的嘴巴,這才微笑著看著面前的兩個人,也不顧此時瞪大了眼睛的蘭生在半空中掙扎的模樣,「長卿大俠,不知你來了琴川。是所謂何事?「
晴雪突如其來的話似乎是一下子戳中了長卿的心事,只見他神情忽然一怔。面上忽然露出了幾分複雜的神情來,雖然等到開口的時候那面上的神情又是恢復了平靜,徐長卿不過是淡淡一笑罷了,「偶然路過琴川之時聽聞有狐妖作祟,如今正是為了降妖除魔而來!」
「哦。」晴雪點了點腦袋,又是咧著嘴吧笑著,看起來很是認同長卿的話。
不過陵越的面上卻是依舊些許心不在焉的神情,面色猶豫之間,看了一眼晴雪和蘭生,目光定在了長卿的身上,這才又是微微地轉過了腦袋,對著晴雪還有蘭生開口說道,「我有些話要同長卿單獨說,勞煩……」
「有什麼話我們不能聽見的,咱們可都是一家子的人了!」誰知陵越話音未落,蘭生可就愈發的不滿了,他是一把掙脫了晴雪的手,那模樣可是很是不滿,他怎麼覺得好像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許多的秘密,瞞著他一般,雖說好奇心害死貓!
可是他就是好奇,他就是想要弄個明白,怎麼了!
蘭生這般說著,騰地一下子從位子上沾了起來,又是雙手叉腰,很是氣勢洶洶地盯著眼前面色尷尬的陵越和長卿,還是晴雪這個時候心領神會,一把拉過了蘭生就往外邊走去,「人家說悄悄話,你湊什麼熱鬧!多大的人了,羞不羞啊!」
說著蘭生更是一個趔趄,他還沒有料到晴雪的力氣竟然是那麼大的,一下子就被她毫不費力地給拉出了門外去了,隨著大門啪的一聲響,世界頓時清靜了下來。
只不過陵越卻依舊是蹙著眉頭,那眼裡也仍然是不苟言笑的嚴肅的神情,「如今那狐妖雖然暴斃,我是覺得,事情定然沒有這般簡單。」
他總是預感到,即將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是要發生了的。
長卿點了點頭,對陵越的話很是贊同,與此同時,卻是從身上取下了一樣東西來,只見掌心裡是東西是泛著幽幽綠光,晶瑩剔透。
「這是……」陵越陡然瞪大了眼睛。
「玉衡,卻是玉衡碎片。」長卿似乎是歎了一口氣,「玉衡能夠吸收著天下間的靈氣,先前你帶著屠蘇離開之後,我也是在狐妖的身上發現了這樣一件寶貝,想來便是因為了這玉衡,那狐妖才會瞬間妖氣大增,修為也會變得如此厲害。」
便是聽著長卿所言,陵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般至寶,他自然是聽說過,不過如今卻是第一次見到,也是第一回體會到了這其中的厲害。
「既是如此,倒不如毀了此物,以免日後為禍人間。」陵越面色一凜,雖然是上古至寶,只怕落入了居心叵測的人之手。也只會變成了災禍罷了,若是如此,還是毀了的好。
陵越話雖如此。長卿卻並非這般想著。
「之前你曾說過屠蘇身負煞氣,我倒認為,這玉衡既然能夠吸收天地靈氣。」長卿的話裡帶著些許的遲疑,只是想了想,卻還是繼續說道。「或許也能夠治屠蘇身上的煞氣。」
「當真如此?!」陵越實在是太過激動,尤其是在聽見長卿如此說來之後,竟然一下子起身。雙肩更是微微地戰慄著,而他的一雙眼睛裡就像是有金光溢出一般。
長卿還從來沒有瞧見過陵越如此激動的模樣。他長歎一聲,「所以我不願告訴你,此事我不過只是猜測而已,陵越。我不想給你無謂的希望。」
「無妨,只要屠蘇還有希望,總是要嘗試的。」陵越也是意識到了自己實在是太過激動了,也終於在這個時候緩緩地坐了下來,又是苦笑著搖了搖腦袋,「也是因著昨夜屠蘇那般模樣嚇壞了我,他揮劍砍向我的時候我清清楚楚看見了他眼裡的掙扎。屠蘇從小因為背負煞氣受到了許多的苦難,他所承受的大概是我永遠都不會體會到的,我實在不願意看見他再辛苦。」陵越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睛裡是疼痛的神情。放在桌案上的手不由得緊緊地攥著,他的眼裡是滿滿的愧疚。
「你放心,一切都會過去。屠蘇是個好人,他從未想過害誰,也努力地克制了自己身上的煞氣,自然,吉人自有天相。」長卿的聲音淡淡,卻是透著溫暖。說話之間,是將手輕輕地覆在了陵越的手背上。陵越的嘴角這才擠出了微微的笑意來。
而卻是此時,內室之中的屠蘇已然是緩緩清醒了過來,因著身上還殘留的煞氣,他覺得心口正隱隱作痛,卻還是緩緩下了床榻,掙扎著想要出了屋室之中的時候,卻是在隔間的角落裡瞧見了這般光景,那個白衣男子的笑容清清淡淡,而他的師兄,正與那人溫柔地對視。
屠蘇的眼裡,是二人相握的雙手。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一沉,卻還是默默地退了回去,也不多說什麼,依然沒有一絲力氣的身子在此時靜靜地靠在了牆上,屠蘇的嘴角忽然擠出了一絲悲愴的笑意來。
閉上眼睛的時候,腦海深處是他那時無情地揮劍落在陵越身上的情形。
那是他的師兄啊!他最愛的師兄。
他想著,師兄現在,應該對自己很是失望吧!
他這般想著的時候,身子已然是緩緩地滑落了下來,半蹲在牆角,屠蘇的面上,忽然露出了甚是絕望的神情。
此時的陵越只覺得心頭一痛,皺了皺眉頭,視線落在了內室門口的簾子上,想了想也還是收回了眼神,倒是在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身上拿出了那一本小小的手札,便是他才穿越此地,從天而降的東西。
「這便是那狐妖處心積慮想要從我的身上所得到的東西。」雖然陵越自己也不知曉只是這一本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小小手札,這其中,究竟是有什麼端倪。
長卿也是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不過那時候我曾經身受重傷,我倒是記得,似乎是因著這手札,我才能夠撿回了一條性命。」雖然這件事情說起來荒唐,只是他那個時候陷入了往日的記憶之中,終於從昏睡之中清醒的時候,卻是看見了自己全身都散著奪目的金光,而那些光,便是因著這手札而來。
這其中,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秘密?!
陵越甚是不解,長卿也不明白這手札上的秘密。
與此同時,陵越忽然想到了什麼,緩緩地將其打了開來,而原本空空如也的白紙之上,忽然之間金光閃過,露出了一行字眼來。
陵越神情一怔,又是倒吸了一口氣。
「不好了,出大事了!」正是這個時候,蘭生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他的面上是甚是焦急的神色,一把推開了緊閉的大門,氣喘吁吁。
而陵越和長卿更是在這個時候面面相覷,彼此都是露出了震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