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蘇慕歌。」程宏呸了一口,突然笑了一聲,「原來你是衝著余中建來的啊,老子告訴你,他的事,你還是少管,不要到時候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哦,好怕好怕。」蘇慕歌故意捂著眼睛,佯裝害怕,突然,她放下手,冷著臉說道,「死到臨頭還嘴硬,這樣,姐姐今天心情好,你說不說是你的事,不過你要聽姐姐我說。」
說著她站了起來,在房間裡徘徊著,帆布鞋踩在空心地板上,發出刺耳而響亮的聲音。她清了清嗓子,才說道:「你呢,先去找黑炎幫的李巖,指使他去教訓余中建,哪知道那小子不成事,反被暴揍了一頓。於是你只能親自出馬,隔天早上親自出馬去教訓他,並偽裝成神秘少女的樣子,讓所有人都以為是神秘少女干的,我說的對嗎?」
她雖然說的頭頭是道,然而程宏聽到這裡,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看不出其它什麼表情。
「當然是錯的。」蘇慕歌卻突然話鋒一轉,展露笑顏,露出8顆雪白的牙齒,「如果你要嫁禍給她,那麼你怎麼這麼可能會有那樣的磁帶呢?所以」她又蹲了下來,手指戳著他的鼻子,「你只是個跑腿的小跟班,是嗎?唉,程宏啊程宏,你說你人前那麼風光,人後不過是個替人賣命的走狗而已,還是個拖油瓶,不管做什麼事都露餡。不過也不怪你,畢竟有什麼樣的小狗就有什麼樣的主人嘛,你說對嗎?」她歪著腦袋。對著他眨了眨眼睛。
程宏握緊了拳頭,牙齒死死抵住自己的下嘴唇,迫使自己不會叫出聲來,蘇慕歌還以為自己這麼罵高高在上的他,讓他生氣了呢。結果他竟然怒吼道:「閉嘴,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她?你tmd以為自己是哪根蔥?」
等一下,蘇慕歌有一瞬間懷疑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她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哦~~」她拖長了聲音,「你喜歡她!」
程宏卻突然沉默,閉上了眼睛不再搭理她。
蘇慕歌卻突然來了興致,用手肘碰碰她。好奇地問道:「她長得是不是很好看?她喜不喜歡你?」
回答她的依舊只是冷冷的沉默,蘇慕歌也不惱,只是淡淡地說道:「你知道的,現在我完全可以把你交給學生會,你知道他們的手段的,一般人可吃不消,就說上星期進去的那一個,能忍,硬是死死支撐了整整一天也不招。你猜怎麼著?」
見程宏終於看了她一眼,蘇慕歌趕緊抓住時機,一臉惋惜同情地說道。「一下子就從男人變成女人,出來的時候都是翹著蘭花指的,這樣還不止,據說還得了尿失禁,我見到他的時候,一邊走路一邊尿了一路。都被人笑死了。」
程宏的表情這才變得有些不自然,「真真的?」
「騙你幹啥?」蘇慕歌都在心裡笑死了。這程宏看起來精明,卻不知道腦子怎麼長的,一下子就被唬住了,只是她表面上還要裝作一臉嚴肅,「你不信也沒辦法,待會你就能親身體會到了。」她說著便準備拉開鐵門,離開。
「站住。」程宏突然叫住她,蘇慕歌以為事有轉機,高興地回頭看著他。
只是程宏卻冷笑一聲,「蘇慕歌,你耍我啊。這麼蹩腳的謊話,虧你也說的出口。」
蘇慕歌聽他這樣一講,心裡冷汗直冒,大哥,虧你剛剛還聽得那麼津津有味。一計不成,她又心生一計,「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我剛開始連輸了幾把之後後來為什麼又能連續贏你嗎?」
這倒是吸引了程宏的興致,他看著她,面有猶豫,說實在的,他一直手氣極好,搖了那麼多年的骰子,很少有人能贏過他,更別說連贏他那麼多把。他眼神恍惚,顯然有了些動搖。
「你知道的,我已經不是學生會的人了。」蘇慕歌繼續說道,「所以我不會把你交給學生會,但是我要救我的朋友,只要你說實話,我朋友安全了,我自然會放你出來,到時候你想把我怎麼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不是嗎?說不定我心情一好,還會告訴你怎麼樣玩骰子?怎麼樣,這可是一樁絕不會虧本的買賣哦。」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好好想想。
「好,我說。」程宏的眼睛裡忽然冒出幾絲決然,「挑釁余中建的人是我,殺了他的人是我,放磁帶的人也是我,裡面的聲音是我找了聲音和你朋友差不多的人錄下來的,這一切都與其他人無關,我程宏既然做了就敢作敢當,你把我交給學生會也好,你怎麼折磨我也好,我要說的就這麼多。」說完他就閉上了嘴巴,不再看蘇慕歌,也不打算再說一個字。
蘇慕歌看著他,心下瞭然,只是沒想帶這個程宏竟然這麼忠心,寧死也要把所有責任都壓在自己的身上。知道再怎麼花心思在他身上只是白費勁,蘇慕歌只能走出屋外,待鎖好鐵門之後,她把衣服上的帽子套在頭上,雙腳一深一淺踩在厚厚的雪地裡,若有所思地走在茫茫荒野上。
等她回到學校,午休時間剛好結束,她踩著上課的鈴聲走進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右側依然是空蕩蕩的。她歎了一口氣,從桌子裡拿出課本,雙手觸到一張硬紙片,是那天晚上相同的畫面,依舊是背對著她的紅衣少女,只是上面的字卻是不同的。
「你敢動我的人,就不怕我動你的人嗎?」
蘇慕歌手一抖,暗道不好,趕緊起身向教室外面衝去,講台上的老師拉她不及,無可奈何地看著她飛快地跑了出去。果然。等到她回到那間小黑屋,門口的鐵鏈構成的鎖已被扯斷,屋子裡的血跡也已經凝固。程宏維持著不可置信的神情倒在地上,嘴唇已是一片慘白,身體早已冰冷。蘇慕歌無奈,生氣地踹了他一腳,難道自己做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嗎?
口袋裡手機的震動這時候扯回了她的思緒,是阿丘,他的聲音竟然顯得有些驚慌。「然熙,不見了。」
「什麼膽子大?」蘇慕歌懷疑地打量著她。又順著她的視線往上看去,刺眼的光暈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個人影正站在樓頂的天台上,無奈太陽太過刺眼。根本看不清那是誰。突然,人群的騷動一下子停了下來,所有人一齊噤了聲,再不敢說一句話。
蘇慕歌這才發現是藍琳一身的森女打扮,正朝著這裡走過來。人群自動分開,空出一條大道。她探出身子,往受害者的方向看去。好在食堂的大樓並不高,他雖然摔了個鼻青臉腫,但依舊掙扎著起身。只是雙腿的疼痛讓他不由得面容扭曲,齜牙咧嘴,想必是骨折了。不一會兒。藍琳便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臉上依舊是不變地標準笑容,聲音也使人如沐浴春風,「同學,你沒事吧。」
那人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藍琳。渾身顫慄不已,吞吞吐吐地說道:「不不是。我我我是自己不小心不小心摔下來的。」
「自己摔的?」蘇慕歌看著那人,渾身青紫,明顯是被人給揍的,忍不住不屑地小聲說道,「這人膽子真小,被打了還不敢說。」
「噓。」張然熙用手肘碰了碰他,一臉驚恐地看著她,「別亂說。」
蘇慕歌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卻見自己周圍的人全都眼神異樣的看著自己,似乎是自己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一樣。
「雖然你現在初來乍到,但你是從深山老林裡來的嗎?你對南書城的事一無所知嗎?」張然熙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顯然把她當成了火星生物。
蘇慕歌被這些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趕緊找了個借口開溜了。
好容易挨到了放學,她光速一般收拾好書包,如一匹脫韁的野馬直奔向家中。只是還沒等到她跑到門口,一陣爭吵聲逼得她緊急剎車。說是爭吵,從頭到尾也只聽到尖銳的女聲而已。蘇慕歌猶豫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巴,還是忍不住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裡面的動靜。
「這是你的事,當然要你負責,你讓我怎麼辦,現在已經不是僅僅一條人命的事了!」蘇慕歌一聽冷汗直冒,看不出她哥竟然還是這樣的人,還真是開放。
只聽蘇燁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當初是你主動請纓,你也說過,一切後果你自己負責,那時我也勸過你,現在這樣的局面,也只能由你自己來處理。」
「哇塞,女的主動的?」蘇慕歌貓著腰,小聲嘀咕道。
「王婆婆,快下來,有人偷你的金棺材。」突然,有陰冷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慕歌一驚,回頭一看,竟是奶奶繃著臉,站在她的面前。她驚魂未定,用手拍拍胸口,喘了口氣說道:「奶奶,我說了,我保證以後晚上都不出去了,您別嚇我成不?」
奶奶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依舊重複著剛剛的話,乾枯的手顫顫巍巍地將鑰匙插進鎖孔裡。
蘇慕歌看著蘇奶奶,只覺得背後陰風陣陣,說實在的,除了第一天看見奶奶時她略顯正常意外,接下來的幾天奶奶一直神出鬼沒,連與他們一起吃飯的次數都少得可憐。她也曾經問過蘇燁,他卻說奶奶一直都是這樣,還讓她不用掛心。
甩甩頭,蘇慕歌提醒自己不要多想什麼亂七八糟的,跟著奶奶進了去,等看見屋裡的人,她一下子定在原地,驚得大腦一片空白了,那不是溫柔可人的學生會會長藍琳嗎?
藍琳看見她,也有些驚訝,尷尬地看著蘇燁。
「她們是我的奶奶和妹妹,」蘇燁微笑著說道,就像是剛剛根本沒有發生爭吵一樣。
藍琳也重新展露笑顏,親切地向奶奶問好,又拉起慕歌的手。眼睛化作一輪彎月,「我們今天早上還見過呢,我都忘了問了。你叫什麼名字?」
蘇慕歌很不習慣有人碰她的手,尷尬地將手抽回來,但臉上還是禮貌的微笑,「慕歌,蘇慕歌。」
藍琳也意識到了她的生疏,便沒有多停留一會兒,只是說:「那我就不打擾了。」說罷便走了出去。
看著她離開。蘇慕歌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種種疑問,指著藍琳離開的方向。忍不住問道:「哥,你和她?」
「不是你想的那樣。」蘇燁說完又拿起毛筆,練起字來,那姿態分明是在告訴她。想知道什麼?沒門!
蘇慕歌撇撇嘴,識趣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南書城的黑夜來得特別早,大街上沒有一絲光亮,獨留微弱的月光在鹹鹹的夜風裡搖曳,南書城歸於一片死寂。只是在南書城城北的荒野裡,四周隱隱約約的狼嚎聲陣陣,綠色的星光在黑夜裡忽明忽暗。偏僻的屋子裡,漆黑一片,模模糊糊之中。有男子跪在地上,雙手雙腳被鐐銬束縛,他跪在那裡。不斷地磕著頭,地上一大灘血跡在夜裡融成墨色,「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他的聲音不斷地顫抖,額頭大滴大滴的汗水流淌下來,臉褲子都濕了一大片。
「你現在後悔有什麼用?」藍琳含笑的眉眼在眼前出現。那笑卻是涼颼颼的,「這是南書城的規矩。」她拍拍他的臉。又落了一個吻在他的額頭,便起身離開了。
男生望著天邊的圓月,突然覺得它緩緩向自己飄來,漸漸化作一道鋒利的銀光,朝著自己劈過來。
翌日的早會上,年近四十的老師正在點名。
「張然熙。」
「到!」
「蘇慕歌?」
「有!」
「魯仁嘉。」
沒有人回答。「魯仁嘉?」班主任又喊了一遍,朝著他的位子看去,只是座位空空。蘇慕歌暗自納悶,路人甲也有被作為焦點的時候嗎?只是班主任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歎了口氣,便繼續往下點名。
「我怎麼覺得她好像知道為什麼路人甲沒來似的?」蘇慕歌碰了碰同桌張然熙的手肘,小聲問道。
「你不知道的事可真多。」張然熙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掏出紙條鬼鬼祟祟地寫著,「這是南書城的法則,絕對不能在白天實施任何帶暴力的行為,所有違法者,誰也沒有在第二天之後再見過他。
她這麼一說,蘇慕歌才算想起來,那路人甲正是昨天從食堂頂樓摔下來的那個人,她剛想說話,張然熙已經從她手裡抽出紙條,撕了個粉碎,並示意她不要出聲,有什麼下課再說。
終於等到下課,張然熙一把把蘇慕歌拉倒學校的小角落,左顧右盼,確定四周沒有人後,才小聲說道:「我的姑奶奶,您這麼多問題,要是被別人聽見了,我跟你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你知道,我初來乍到,不知道的東西自然很多!」蘇慕歌朝她吐了吐舌頭,一臉諂媚地笑道,「還有,學校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我連一個警察都沒有見到,好像是全權由學生會負責的,學生會很厲害嗎?」
「警察是什麼玩意?還有千萬不要招惹學生會。」張然熙一改往日的活潑形象,臉上是少見的嚴肅,看得蘇慕歌也覺得她陌生起來,「總之在這裡,你和別人動動嘴皮子可以,記住,千萬不要和別人打架!因為不論是輸是贏,最後都絕對沒有好結果!」
「那要是有人來找我們打架怎麼辦?」蘇慕歌撇了撇嘴,問道。
張然熙白了她一眼,「這光天化日的,有誰會那麼大膽?」
蘇慕歌眨了眨眼睛,眼神卻飄向張然熙的身後,說:「你後面」
「後面?什麼啊?!」她順著慕歌指的方向轉過身去,迎面而來幾個穿著黑色皮衣的少女,畫著誇張的煙熏妝,鼻釘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為首的少女大聲嚷道:「誰是蘇慕歌?」
蘇慕歌見她們來勢洶洶,又叫著自己的名字,仔細一想,還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與她們結怨的。
張然熙明顯底盤不穩。退後幾步,但還是挺著胸板虛張聲勢,「你們想幹嘛?學生會已經明令禁止打架的!」可能是過於害怕。張然熙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虧有蘇慕歌在旁邊扶住她。慕歌盯著前面幾個女生,十足的太妹扮相,但看她們一個個吊兒郎當的樣子,一看便知都是一打起架來只會揪頭髮吐口水的主兒,心裡是有幾分不屑的。只是她前世因鋒芒太露落得那樣的淒慘下場。重生之後,她早就決定收起自己的身上的刺。再不會出手,因而並沒有與她們動手的打算。
「哼。」剛剛說話的女生右嘴角勾起,彎著腦袋說道:「你們到底誰是蘇慕歌?」
「我是,我是。」蘇慕歌向前一步。哈著腰,盡量保持和顏悅色的微笑,「幾位姐姐,有什麼話咱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說,看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呸。」那人還沒有說什麼,她身後的小太妹倒忍不住了,「我們都知道了,要是不你個臭丫頭造的謠,嘉哥怎麼可能被處理了?都是你害的!」
「嘉哥?」蘇慕歌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
「路人甲。」張然熙在她身後小聲提醒著她。
「哦。嘉~哥啊!」蘇慕歌恍然大悟,故意拖長了聲音,臉上更是貼了一層崇拜的皮。「誤會,全都是誤會,嘉哥他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英俊瀟灑,我崇拜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害他呢?」
「真的?」為首的大姐還是有些狐疑。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她。」蘇慕歌指了指身邊的然熙。張然熙慌忙機械地點了點頭。
那大姐的神情這才緩和下來,蘇慕歌死死憋著笑,她竟然信了,這麼拙劣的理由,連她自己都不信,這傻大姐竟然相信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那大姐估計智商不高,轉身欲走,卻被她身後的小妹拉住,那小妹惡狠狠地又說道:「沒準那蘇慕歌見嘉哥心裡只有大姐你,因愛生恨,所以落井下石,她的話,不可信。」
蘇慕歌看見那大姐竟然有點動搖,一臉的無語,心裡更是在無聲地吶喊,「喂,傻子,你看她那張嘴臉,因愛生恨的恐怕就是她自己吧!」
無奈那大姐竟然又一次信了,再一次火冒三丈,擼起了自己的袖子,惡狠狠地瞪著她們。
蘇慕歌這回真的抓狂了,只是表面卻還是要配合著害怕的表情,與張然熙倆人連連後退,「姐姐,你聽我說,現在打架,對誰都沒有好處,要是被學生會知道,誰都是吃不了兜著走,您說是吧?」
「誰說現在動手了?」那小妹又說話了,陰險地笑著,「先把你們養著,晚上再宰了也不遲。」
驚險的一夜終於過去,南書城的曙光洗滌了所有掩埋在黑暗之下的醜陋與瘋狂,只是三個人在一夜無眠之後終於認識到,那些潛在的危險正一步一步向他們逼近,它們躲在陰暗的灌木叢裡,藏在遮天的烏雲之下,融化在冰冷的雨水裡,將南書城一點點腐蝕。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危險真的來了。
翌日的南書高中變得有些詭異,既沒有來來往往的人群,也少了往日的熱鬧張揚,空蕩蕩的校門口只剩下冷冷清清的一片蕭條。昨夜融化的雪水積在凹陷的石坑裡,倒映著不遠處那道孤獨的身影。
蘇慕歌背著書包,孤零零地站在校門口,憑著敏銳的觀察力,她當然知道今日的南書高中不同尋常。果然,從學校裡突然跑出一個人,身形有些踉蹌,跌跌撞撞地朝著她跑來。蘇慕歌定睛一看,「老師?」
她剛想跑過去,一根棍子忽的打了過來,只聽得一聲哀嚎,蘇慕歌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她表情僵硬,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師滿身是血地倒在了自己的面前。這是怎麼回事?這時,從兩側緩緩走來幾個人,全都是一身黑的機車服,銀閃閃的鼻釘反射著異樣的光亮,為首的少女順手撿起地上染血的黑色木棍,挑釁地看著蘇慕歌,「好久不見啊,蘇慕歌。」
蘇慕歌目光凜然地看著她,握著書包的袋子。卻依舊沉默。
「凼麻。」這時阿丘終於出現,看見了這一幕,對於發生了什麼事。心裡也明瞭了幾分,只是卻還是有些驚愕,他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情只是這場戰爭的序曲,真正的開始很快就會出現,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樣快。他雖然這樣想著,只是他的神情依舊淡然。冷笑一聲,「你們打不過我。」
凼麻卻對他的話毫不在意,將木棍架在肩上,仰起腦袋。很是不屑。
阿丘卻沒有功夫在意這些,走到蘇慕歌的身邊小聲問道:「然熙呢?」
「她在家裡休息。」蘇慕歌低聲回應,將手隨意地插進了口袋裡,觀望著事態的發展。
果然,這時從凼麻幾人身後緩緩走出幾個黑衣銀髮的幾位少年,一邊跳著嘻哈的舞蹈,一邊對著蘇慕歌和阿丘豎起了中指,為首的李巖瞇著小眼睛,舔了舔嘴巴。
「天哪。」蘇慕歌翻了個白眼。「黑炎幫這種小組織竟然也叛變,最主要的,人家竟然還把他收了?」她的聲音並不大。卻也足以讓向著他們走近的幾個人聽得一清二楚。那些人一向自負,當即板起了臉,二話不說,大喝一聲,直朝著他們衝了過來。
阿丘也不是好惹的,輕鬆地接下朝著他劈下來的棒子。一個翻身奪過武器,反打在李巖的身上。李巖吃了一棒。捂著被打的腰部,一個手勢示意手下的幾個衝上去。幾個人瞬間展開一場混戰。那廂,蘇慕歌也深陷打鬥之中,自從凼麻上次被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之後,便一直懷恨在心,現在終於給她逮到了機會,她現在當然是卯足了勁,勢要狠狠給她個下馬威,這樣想著,她眼裡的陰狠又深了些,一張臉無比猙獰,用盡力氣揮了下來。
蘇慕歌驚險地躲過一次次襲擊,不知道是不是吸收了教訓,這些人攻擊的時候都分散了些,再不能讓她反守為攻,只能一味地避讓。她略略有些出神,眼見的木棍高高地即將落在她的身上,千鈞一髮,長髮一甩,她一個鯉魚躍龍門,在空中翻轉了360度,才驚險地避過,只是接二連三的攻擊確實讓她覺得有些不好對付。
「出手啊!」凼麻怒喝,出手越來越迅速,簡直是毫無節奏的打法,逼得蘇慕歌差點無法招架。
「喂!」阿丘一腳踢倒即將打在蘇慕歌身上的棍子,幾個女生看是他,悻悻地退後幾步,不敢與之對抗,蘇慕歌這才發現,以李巖為首的一幫人走就被他解決了,她不禁對阿丘豎了個大拇指,阿丘卻沒有心情和她玩笑,汗水順著分明的稜角留下,他的脖子上匯聚著一道道的溝壑,顯然是花費了不少力氣,他的嘴角也有少許的血跡,身上更是有多處的淤青,這正是他現在所擔心的一點。敵在暗,他在明,以他們對自己的瞭解,肯定不會就只派這些人對付自己,恐怕好戲還在後頭。
他第一次不希望自己的預感靈驗,可是事與願違,就像他每一次的決斷一樣,這一次,他料想得也是無比準確。
啪!啪!啪!擊掌聲響起,巨大的灰色人影自校門口正上方的天橋上出現,他的手撐著欄杆,蘇慕歌仰頭看去,只是日光遮住眼睛,看不清他究竟是誰。阿丘卻是面色凝重,眉頭不由自主地擰在了一起。
來人卻一下子就從幾米高的天橋上躍下,屈膝落在地上,轟的一聲響,蘇慕歌只覺得腳下的地面震了幾下,心裡多了幾分對他的同情,該有多疼啊!
只是他卻彷彿感受不到疼痛,站了起來,輕鬆地拍了拍手,蘇慕歌這才看清楚他的樣子。不修邊幅的鬍子邋遢地長了半張的臉,笑起來像是某個山寨的寨主,響聲震天。而且此時雖然已經到了冬天,他卻只穿著一件背心,透著清楚的六塊巨大的腹肌,本來就是2米多的身高,他微微一咬牙,肌肉立刻緊繃起來,竟比阿丘的大腿還粗好幾倍。
其恐怖程度讓凼麻幾人都感到害怕,悄悄地退後好幾步,以保持著距離。
「阿丘,好久不見!」他的聲音很雄渾,平常的句子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讓人為之一顫,不遠處的樹杈上。最後一片葉子在他的聲波的影響下猛地一顫,垂直掉了下來。
阿丘的笑容也十分勉強,更多的還是眼睛裡的久違的認真。他說,「好久不見,高雄,我沒想到他們會把你放出來。」
「你當然想不到,我更沒想到,你們學生會也會有完蛋的一天,哈哈哈。這就是報應!」說道最後兩個字,高雄已是目露凶光。雙腳蹬蹬瞪地向著他走過來,「老子說過,不要讓老子有出來的這一天,否則老子當年受了。一定會千百倍的還給你們!」
他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聲音也是淡淡的。他說:「我覺得你是好人。」
然後就徑直離去了。
蘇慕歌維持著盤腿而坐的姿勢,咀嚼著他的話,許久她才喃喃自語道,「我是好人、嗎?」她不知道,因為她從來就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她一邊想著他的話,一邊走向家的方向。推開家門,蘇燁正描摹著一幅山水畫。唯美的畫捲上似有涓涓細流淌在山間,她看著蘇燁全神貫注的模樣,怕打擾了他。躡手躡腳地踩著冰涼的地板回自己的房間。
沒想到蘇燁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他停下筆,笑著看著她,喚她的名字。
蘇慕歌正提著拖鞋,貓著腰,一聽見蘇燁的聲音。趕緊立正站好,吐了吐舌頭。「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怎麼會?」蘇燁的臉上一直是溫暖和煦的微笑,他招招手,示意蘇慕歌過去。
蘇慕歌不明所以,坐在蘇燁的身邊,他這才從身後掏出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遞給她。
「嗯?是什麼?」蘇慕歌懷著好奇地打開盒子,一道銀光瞬間亮瞎了她的眼,那一刻,她彷彿握著一枚天上掉下的星星。因為眼前,星星式樣的水鑽串成一串手鏈,在陽光裡熠熠生輝。
蘇慕歌驚訝得摀住了嘴巴,她忘記了多久以前,只記得那一次不知道踩過了多少的屍體,四周全是硝煙,那時她真的以為穿越到了古戰場,她成了揮動長矛廝殺著的女戰士,最後她遍體鱗傷,鮮血從渾身遍佈的傷口裡流出來,她那時她真的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槍膛裡已經沒有了子彈,滿目蒼夷,她不知道誰是敵誰是友,無助地跪在地上,那就這樣死了吧,她也不是沒有這樣想過。
迷迷糊糊之中,是蘇慕影背起他,在她的記憶裡,他一直都有著他本身的年齡不該具有的成熟,隨著他們漸漸長大,這種成熟便通過指數增長的形勢不斷的放大。直到所有人不再用蘇慕影稱呼他,武斷、決絕、無情,一個個陌生的詞彙逐漸代替了他。他是一個與蘇燁完全不同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人人聞之色變、望而生畏的怪物,他隻身一人穿越戰火,他背起她,他拿著槍指著所有躲在暗處的人,他說:「慕歌,不要睡。」
「慕歌,不要睡。」就是這一句,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那天晚上,她與蘇慕影並肩躺在庭院裡,眼前是漫天的星辰,在黑夜裡此起彼伏地閃爍著,蘇慕影微微瞇著眼睛,她側身看著那個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哥哥,突然有了疑惑,這個躺在自己面前、臉上還露著愜意的笑容的少年,真的有外面的人形容的那樣恐怖嗎?
「哥,」她突然輕輕地叫他,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嗯?」蘇慕影睜開眼睛,卻沒有動,只是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
蘇慕歌也翻了個身,平躺著看著天上,儘管身上的傷口折磨著她的中樞神經,她深呼了一口氣,以緩解身上的疼痛。
「是不是很痛?」雖然是不帶任何感*彩的聲音,聽在蘇慕歌的心裡卻是無比的溫暖。
「嗯,還好。」
蘇慕影瞥過腦袋看了她一眼,突然,他舉起了手,做了一個抓的動作,然後她掰開蘇慕歌的手,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她的手心裡,又重新攏住慕歌的手,他說:「給你摘天上的星星,會給你帶來力量的。」
「呵。」蘇慕歌早已經不是相信童話故事的女孩,她早已在世俗的摸爬滾打中失去了最初的純潔,她看著蘇慕影,想著大概每個哥哥的心裡,自己的妹妹都是最神聖最純潔的吧,她突然很想對他說一聲對不起。蘇慕歌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因為她突然不知道說對不起的理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