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一寸一寸漫上帷幕,如墨的夜空裡,不見一絲星辰的光亮,獨留冷冷清清的月光,當空而立,李國公府陷入沉睡之中,似乎萬物都顯得有些沉寂。
只是一道修長的身影卻立在月下,遠遠望去,彷彿是鑲嵌在了月光裡。
阿洛許是站得有些累了,忽的只是盤腿而坐,打磨得光滑的石板上,阿洛咧著嘴笑著,似乎很是開心。
朦朧的夜色裡忽的走來了一道清瘦的身影,手裡的八角會燈影影綽綽,在黑夜裡是詭異的光亮。
楚慕染輕紗拂面,便是在這時款款走近了阿洛。
「慕染。」阿洛望著面前的女子,翩若驚鴻,他不由得連連拍手,喚著慕染的名字。
「夜深了,公子還不睡麼?」楚慕染只是淺淺笑著,神色自若。
誰知阿洛卻在這時起了身,拍了拍沾了灰塵的手,臉上依舊是天真無邪的笑容,「慕染,你不是也沒睡麼?」他說著只是向著楚慕染迎面走去,卻趁著她不注意,忽的伸出來手來。
楚慕染柳眉微蹙,只是側身,面上的輕紗終究是落了下來,輕輕地浮在半空之中,很快便落在了腳下的泥濘裡。
阿洛笑得是愈發的開心,他說,「慕染,你長得真好看。」
恍恍惚惚的燈光之下,是姣好的面容,傾國傾城,恍若仙子,若不是眼裡淡然的殺氣。
楚慕染的聲音是那樣冷,「你究竟是誰?!」
「我是阿洛啊!」只是聽她說了這樣的話,阿洛卻是有些委屈,「慕染,你是不認識我了麼?」
楚慕染身子一僵。
腦海裡忽然是支離破碎的畫面,似乎是鮮血淋漓。
她忽的覺得心裡有些疼。
一隻手換換地抬起,摸到了發間,她只是悄無聲息地取出了秀髮間的玉簪,神色複雜地看著面前笑得心無城府的年輕男子。
那樣的笑容,就像是孩子一般。
只是看在慕染的眼裡,卻是無聲的殺氣。
她的目光是如刀劍一般鋒利的冰冷,忽的伸出了手來,玉簪抵在了阿洛雪白的脖頸上,楚慕染的聲音壓抑得可怕,「你究竟是誰?!」
阿洛不說話,瞪得大大的眼睛裡似乎只剩下了無辜與不知所措。
慕染的手輕輕地發顫,她似乎是有些猶豫。
「李仁川不過只有三個女兒罷了,他是生了一個兒子,只是生下來便夭折,這是李家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你究竟是誰?!」
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
玉簪的鋒利讓阿洛有些疼,輕微的粉色蔓延開來,只是阿洛卻似乎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只是伸出了手來,似乎是想要抓住慕染的手。
她以為他是要反抗。
手下一個用力,玉簪紮了進去,留下了鮮紅色的血來。
阿洛的表情是愈發的無助,只是他卻說道,「慕染,我有些疼。」
我有些疼。
她是聽過這話的,只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楚慕染忽然覺得有些驚慌,是從未有過的慌亂,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只是手腕卻被阿洛牢牢地扣住,再動彈不得。
她只是看著阿洛的身影一點一點模糊了下去,最終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見了。
她滿頭大汗,自夢中驚醒,這才發現自己歪在了榻上,還未寬衣,只是手裡捧著一本書,燭光朦朧,也不知是何時睡著的。
她緩緩起身,頭髮如瀑布一般披散了下來,她的手觸到了發間,卻是空空如也。
屋室內昏暗的燭光影影綽綽,終究還是滅了下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慕染只是癱倒在了榻上,蒼白的指甲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角,就像是她毫無血色的臉色。
到了翌日,沒有任何預兆的。
李國公府的神醫病了。
貞娘來尋慕染的時候,卻被蘇鈺攔在了門外。
「慕染病得不重,只是歇息著,等她醒了,我再讓丫環來尋你去吧。」蘇鈺只是笑著,只是話裡卻是毫不掩飾的疏離之意。
這還是貞娘第一次同蘇鈺說話,只是打了個寒顫,她似乎記得自己先前是見過他的,只是腦海裡卻依舊撇不開那般陌生的感覺。
貞娘心裡不安,卻也只是盈盈俯身,也只能夠離去了。
蘇鈺瞧著貞娘的背影,微抿著薄唇,並未說些什麼,只是掀了簾子走進了屋內。
慕染只是低低地咳嗽著,見了蘇鈺,這才輕聲說道,「貞娘可是來過了?」
輕輕扶了慕染起身,蘇鈺又倒了水來,卻見慕染依舊慘白的臉色,只皺眉說道,「如何就病了?」
楚慕染不說話,只是虛弱地一笑,淡淡地道,「不過是小病罷了。」
蘇鈺見慕染如此,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只是張了張嘴,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聲歎了一口氣。
「你認識他吧?李阿洛。」低低的聲音,話裡有些壓抑,也帶著病態的沙啞。
蘇鈺似乎是有些猶豫,卻還是扶了慕染躺下,又為她掖了掖被角,「我是認識他的,只不過他不叫姓李,只是叫阿洛罷了。」
「是麼?」
慕染低聲呢喃著,未聽清了蘇鈺接下來的話,只是迷迷糊糊睡著了。
蘇鈺的聲音便弱了下去,慢慢地便又消失不見了。
只是到了晚間,蘇鈺卻還是尋了阿洛來。
看著阿洛的時候,蘇鈺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漠神色,「你不該傷害慕染。」
然而,阿洛卻是兩手一攤,依舊是一臉的無辜,卻也不作解釋,那般的笑容,卻是令人不忍心責罵的。
然而,他面前站著的,卻是蘇鈺。
他只是說道,「若是你執意如此,我不會放過你,阿洛。」
然而阿洛卻依舊咧著嘴笑著,似乎是不置可否。
許久,阿洛終究是笑著說道,「那麼蘇鈺,你以為我會放過你麼?」
蘇鈺的表情是徹底冷了下來,微抿薄唇,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凜冽的殺氣,就如同楚慕染看著阿洛的神情一般。
「這是你欠她的。」
爾後,黑夜重歸於寂靜,似乎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是似乎,一切早已是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