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十天後——
美國
華盛頓
深白生物科技總部大樓
「翡翠市政府日前宣佈對翡翠市中央車站坍塌事件的搜救工作正式結束。在過去的十天裡應急指揮中心以及消防隊成員對現場進行了仔細的搜尋,但令人遺憾的是截止到目前為止並未找到任何生還者,這意味著在這一慘劇中有將近一千三百多人死亡……」
汽車廣播裡依然在喋喋不休地播報著十天前的那場慘劇。
在車窗外,晚上十點四十三分的華盛頓陰雲密佈,雷聲在烏雲上層隆隆作響。但是這對於車內的人來說並不是需要關注的事情。車輛在深白生物科技總部入口處的崗亭處逗留了片刻,保安在車窗搖下的瞬間看到了某個女人那張宛若恐怖電影反派的臉。
「呃……卡,卡洛琳女士,下午好。」
他驗證了卡洛琳的胸牌,有些結結巴巴地對她進行例行的招呼——無論怎麼樣自我心理建設,在看到卡洛琳的時候他依然會不由自主地感到噁心和反胃。
「……」
卡洛琳沒有給這名保安一個眼神,她發白的瞳孔如同瞎子一般在定定地看著某個虛無的地方,車窗搖了上去,她的臉被遮住了。
「現在這個時候……她來幹什麼?」
保安的同事端著咖啡走了過來,他瞥了一眼監控錄像,看著朝著大廈內部駛去的黑色轎車說道。
「誰知道呢?反正這段時間這兒的氣氛都不太對,」保安乾巴巴地說道,他看了看窗外,「又是一個暴風雨的天氣,我只希望供電系統能撐住,十天前的那次可真是有點夠嗆……」
他想起了十天前整座大廈的忽然斷電,空調和通風系統全部癱瘓,磁性電子門全部自動失效……
「得了吧,停電跟暴風雨可沒有什麼關係。」那名同事撇了撇嘴嘀咕道,「我聽說是他們抓到了什麼玩意兒,差點失控才導致了停電,電力被抽取去激活那什麼脈衝……脈衝……」
過了一會兒他發現保安並沒有在意他的小道消息,於是他也放棄了去回想那個複雜的單詞。
第一滴雨從天空直落在了地上……
暴雨降臨了。
……
卡洛琳並沒有想過自己會在十天之後才與蘭德相見。她曾經以為自己會在對方被捕後第一時間就跑過去,衝著他叫嚷,發洩自己的憤怒。
但事實上,當十天前她得到消息之後,她卻發現自己的心裡已經沒有任何的漣漪了。文森從她的掌心離開給她帶來的打擊比她想像得還要大……從某些程度上來說,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死了。
沒有了文森,那麼蘭德實際上也沒有太多的意義——儘管如此,卡洛琳依然決定自己應該去與蘭德見一面。安德森和其他人,那些實驗室裡的人對此態度微妙,很顯然他們對於卡洛琳本身報以了一種奇怪的防備,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在擔心卡洛琳會傷害到蘭德。考慮到蘭德現在的價值,這種防備說起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吱啦——」
卡洛琳的指甲劃過了汽車後座上的真皮覆膜。
在過去這段時間已經逐漸習慣這種聲音的司機飛快地瞥了一眼後視鏡,看到了卡洛琳歪斜的臉。
他的內心一顫,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顯然,卡洛琳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謂的「內心已死」與她實際上表現出來的截然相反……
她的怨毒和仇恨才是那些人防備她傷害蘭德的原因。
站在外人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比她更加仇恨蘭德了。
vol2
蘭德是被一陣輕微的電擊弄醒的。
他從牆角的一塊毯子上爬了起來(那相當於是他的睡床),頭腦在最開始的幾分鐘裡完全是一片空白。
等到他的意識如同漏氣的氣球一樣緩緩落下,沉入他的身體之後,他才慢慢想起來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他感覺到自己的下巴濕漉漉的,那是他之前流出來的口水,他的顳葉被人動了一些手腳,那是一個微創的手術,結束後傷口可以用一片創口貼處理好。手術以後,蘭德的情感不再有波動,沒有痛苦或者絕望,這是研究人員們想要的結果。
十天前當他剛被送入實驗室的時候,他用了相當殘忍的方式對待自己企圖自殺,最後研究人員不得不用脈衝封鎖器止住了他的一切行動,但是接下來的兩天之內蘭德依然沒有放棄自殘留,顯然發生在車站裡的事情(以及一些不太好在明面上記錄的悲劇……研究人員在他昏迷的時候檢查了他的身體,發現了骨折和排泄器官受損後修復的痕跡,結合實驗體7371的某些明顯特徵,可以想像蘭德·西弗斯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遭遇到了什麼)。
當情緒和記憶都變得模糊之後,蘭德的行為變得溫和了起來——但是無可否認的是,這個手術依然對蘭德造成了某些傷害。
他的聽覺受到了損害,僅能聽到四十分貝以上的聲音……以及他會在從沉睡中醒來後出現一段時間的「癡傻」狀態。
從**上來說,蘭德·西弗斯非常罕見。
人們發現他身體裡塞壬的部分具有極強的活性,但是另一方面他的人類特質卻可以以精巧的方式與塞壬細胞抗衡。
簡單的來說,他既不是塞壬也不是人類……但是換句話來說,他即是人類,也是塞壬。
蘭德·西弗斯簡直就像是火把一樣點燃了所有「塞壬」計劃中的工作人員,如果能夠研究出他體內這種特殊的平衡系統是如何運行……他們的生物兵器計劃將會有令人驚喜的突破。
這一點是毫無意外的。
而考慮到蘭德目前的狀況,他們倒是算不上苛待他。
他被安置在了一個空曠的房間內,地板和牆壁乃至天花板上都被厚而柔軟的海綿所覆蓋,一個牆角他們鋪了毯子,而在房間的另一邊,是一個5x7米的小小水池,裡頭蓄滿了人造海水。
蘭德的四肢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塞壬特徵,他比一般的塞壬能夠在陸地上堅持得更久一些,但是依然需要海水滋潤他的鱗片。
而在水池的那一邊,是一面由彈性材料製成的單面觀察窗,使用起來會有些像是單面鏡,但是它是一種特殊的薄膜,非常柔軟和堅固——最大程度地避免了蘭德傷害到自己的可能。
除了毯子之外,蘭德擁有的唯一「財產」是一個舊史迪奇玩偶,由一名擁有五個孩子的女性研究人員出於同情提供給了他。在切除了一部分顳葉之後,蘭德有一段時間一直在模模糊糊地喊著「怪物」。
人們最開始以為那是某種類似小孩一樣的恐懼才讓他不停喊著那個單詞,但是之後他們卻發現蘭德實際上對「怪物」充滿了期待。
在那名女性研究人員將孩子玩舊的史迪奇玩偶拿給他之後,蘭德迅速地將那只舊玩偶當成了自己依戀的對象。
「怪物」……
他總是這樣喊著。
隨著時間的過去,手術帶來的副作用一點一點的減弱,他在智力測驗上拿到了正常人的分數——如果在現實社會中他已經可以自理——然而他的記憶就像是被人攪拌過的粥一樣混亂,那些讓他痛苦,會引起負面情緒的記憶已經全部從他的腦海中消失。
每個人的現在的人生都是由過去的記憶所組成,可是現在的蘭德的記憶已經徹底的變成了碎片。
就像是現在,他看著逐漸從水銀色變成透明的牆面背後出現的那個女人,腦海中卻沒有任何的印記。
「嘿,蘭德。」那個女人歪斜地坐在輪椅上,看著他擺了擺手,「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卡洛琳。」
……
「……抱歉。」
蘭德有些尷尬地對著她說道。
「我,我不太記得過去的事情了。」
他開口,露出了一個有些靦腆的笑容,「呃,實際上我病了,正在接受治療……」他看了看自己周圍的環境,態度溫和得像是一頭羊,「你是我的什麼人嗎?我很抱歉我對你並沒有太多的印象。不過我相信等到治療結束後我會想起來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卡洛琳眨了眨眼睛。
她重複了一遍:「卡洛琳,我叫卡洛琳。」
在觀察窗的對面,蘭德的手裡一直拿著那個玩偶。他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溫順和愚蠢。
卡洛琳感到一陣噁心……
「……你還記得文森嗎?」她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奇異的尖銳,讓人想起嘶嘶作響的毒蛇。
蘭德在聽到文森的名字之後臉上的笑容加深了。
「我記得文森!老天,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嗎?他還好嗎?他,他……」
蘭德的聲音漸漸變得有一些前言不搭後語,在他的腦海裡,文森是一個驕傲的白髮少年,他是蘭德的哥哥。
可是蘭德見過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個蒼白的紅髮黑眼的青年。
他看上去比那個記憶中的「文森」要年長很多,而且在蘭德心目中他知道自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這樣的話,就說不通了,為什麼明明是哥哥的文森在他的記憶裡卻只有一個少年的影子?
……
破碎的記憶再一次讓蘭德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之中。
幾分鐘後,他眨了眨眼睛,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透明的牆壁。
一個女人歪著身體看著她。
目光晦暗不明。
「抱歉,」蘭德對著她微笑了一下,「請問你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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