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斯特?你在哪裡?」
蘭德坐在床上,他把被子掀開了,聽到了自己發出的聲音……顯得有一些無助和驚慌。
蘭德發誓自己並不是膽怯的人,但是在他呼喚之後房間裡出現的沉默卻讓他感到一陣胃部被抽緊似的不安。
「喀嚓」。
他嘗試著開燈,然而按下按鈕之後房間裡卻始終黑暗,燈沒有亮,直到這個時候蘭德才注意到整個房間黑暗到了極點,以往會淺淡倒映在天花板上的薄薄路燈光芒也不見了蹤影。
從窗口處傳來了一陣又一陣朦朧的敲擊聲。
蘭德在黑暗中有些踉蹌的下了床然後來到了窗邊,當他拉開窗簾之後才發現整個堪薩斯此時都被掩蓋在了濃重的黑暗之中。狂風挾裹著雨滴辟里啪啦地砸在了玻璃窗上,之前蘭德聽到的敲擊聲正是來源於此。
是颱風。
這場颱風讓堪薩斯的供電系統陷入了癱瘓,然而心力交瘁的蘭德之前卻在沉睡中未曾察覺。
他的視線飛快地掠過了黑漆漆的窗外然後回到了室內。
他又一次地呼喚了芒斯特,但就跟之前一樣,他那只黏糊糊的小怪物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蘭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摸索著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藉著手機屏幕發出來的微弱光線他開始一間一間地檢查房間——有一些動物會因為風暴的影響而感到害怕,蘭德擔心芒斯特也會這樣,它也許正躲在房子裡的某個角落瑟瑟發抖,他想。
浴室是空的,蘭德又來到了客廳,和廚房。
然而無論是哪裡都沒有芒斯特的影子。
蘭德感到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
「哦,芒斯特,你究竟到哪裡去了……」
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拚命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企圖從那朦朧的黑暗中找出那隻小怪物的身影。他甚至忍不住檢查了一下大門和陽台的門閂,它們都是好好的並沒有打開的跡象。
在陽台的透明玻璃門另一面是狂風還有暴雨,在一個不經意的抬頭中蘭德看到自己的臉在手機屏幕青白色的光芒下倒映在玻璃上。
那個男人顯得虛弱和焦急,在那短暫的瞬間蘭德甚至以為出現在那裡的是一隻虛弱的鬼魂而非自己的倒影,那個「蘭德」顯得格外的不真實,差點嚇了他一跳。
「哦,該死!」
蘭德低聲詛咒了一句。
他放下陽台的簾子準備轉身,然後便看到了倒影中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白影。
那道影子緩慢地自他身後落下……
「上帝……」
蘭德猛地轉過了身然後往後退去。
他這次是真的被驚嚇到了,以至於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那道「影子」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大團粘液,直徑超過兩米,幾乎佔據了蘭德的整個客廳的天花板。
那粘液就像是融化的瀝青一般粘稠地落下來,散發出一種奇異的甜腐氣息。
它恰好就在蘭德之前所在的位置後面一兩步的距離,顏色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白色……在如此微弱的光線下,那一大坨粘液卻像是某種螢光物質一樣反射出微弱的白色光芒。
蘭德順著粘液落下來的方向抬起頭張望,才想起來之前自己在找芒斯特的時候忘記了抬頭看天花板。如果他在慌亂中有想起來芒斯特那令人頭痛的爬牆毛病的話,他或許早就已經找到了芒斯特。
儘管芒斯特此時的模樣與之前有了截然不同的改變……
「啪……」
粘液砸在了蘭德的地毯上,發出了一聲濕漉漉的拍擊聲。
然後過了一小會兒,又是一聲。
在粘液的中心是一團半透明的繭,蘭德的手機光線並沒有辦法讓他看清楚裡頭的東西,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那裡頭有東西正在慢慢的蠕動。
蘭德第一時間就想起了芒斯特之前蛻化的時候出現在水族箱裡那個令人作嘔的繭殼,但跟他眼前的這個想起來,芒斯特的第一顆繭殼儼然要可愛太多。
蘭德的視線死死地鎖在天花板上,那種甜而**的氣息正在變得濃重,但是他卻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嚥下了一口唾沫,然後發現自己喉嚨幹幹的。顯然並不是所有人在看到自己天花板上出現了一個長約兩米並且在不停蠕動(更重要的是正在辟里啪啦往下砸著粘液的繭)的時候能保持冷靜。
至少蘭德覺得自己不能。
他不得不拚命深呼吸來強迫自己將視線範圍內的那個玩意跟芒斯特聯繫在一起。
沒有什麼好怕的,那是芒斯特,它畢竟是一個外星人……他對自己說。
芒斯特這樣的生物的進化方式終歸要跟人類有一些區別,蘭德企圖說服自己,然而緊接著他就看到那團「繭」的蠕動變得劇烈起來。
濃稠的粘液就像是在下雨,連綿不斷地從天花板上落下來。
「吱啦——」
伴隨著讓人牙酸的潮濕的撕裂聲,蘭德看到那顆繭殼的一部分被撕破了,一隻修長而慘白的手帶著透明的粘液猛地伸了出來,每一根手指都緊繃地伸開,就像是在抵抗著什麼一樣。
蘭德並沒有注意到,那隻手的手指間,手蹼已經變得不那麼明顯了,因為這個時候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顆繭中隨後伸出的另外一隻手,然後是從繭殼尾部刺出來的長尾。
那根細長的尾巴鱗片閃現出了明亮的藍色,然而在緊張中張開的時候你能清楚地看到在鱗片與鱗片的縫隙中,有異常顯眼的紅□□斑。
那根尾巴幾乎快要兩米多長,蜷縮著落下來之後便像是發狂的魚一樣在客廳裡拚命的晃動。
蘭德眼睜睜地看到了它一把將茶几上的玻璃砸得粉碎。
接著是一個花瓶。
……
「嘿,夥計,你聽到了那個聲音嗎?」
在蘭德隔壁的房間裡,兩名昏昏欲睡的警員中,忽然有人抬起來頭。
他在看到自己手邊的咖啡後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小心睡著了,然後他聽到了從目標人物的房間裡傳來的奇怪聲音。
他拍醒了自己的同伴,後者打著哈欠凝聽了許久之後,又企圖將臉再一次埋回胳膊。
「別緊張,這可是一個颱風天,你總會聽到各種各樣東西碎裂的聲音。再說了,沒有人會想要在這樣一個鬼天氣裡殺人的。」他說道。
但是他那位神經過敏的搭檔還是強迫他來到了蘭德·西弗斯的門前。
「西弗斯先生?你那邊一切都還好吧?」
他們偽裝成了公寓管理員,敲響了蘭德·西弗斯的大門。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才聽到那名在今天死裡逃生的公子哥兒從門後頭傳來的聲音。
「我很好,謝謝您的關係,先生,風把我陽台上的花瓶吹落了一些,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好。」
蘭德·西弗斯打開了一條門縫,他慘白的臉出現在黑暗之中就像是即將離開人世的死人。一股讓人覺得有一些噁心的甜腐氣息順著門縫溜了出來。
看樣子就算是公子哥兒對於選擇香水的品味也不怎麼樣。
一名警員在腦子裡冒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但是他並沒有太注意那股味道。
在得到蘭德一切都好回答並且親眼確定了他的安危之後,警員中那位「睡眠先生」給了同伴了一個「你看,我告訴過你」的眼神。
他打著哈欠拉著自己的搭檔回到了那間因為停電而顯得格外黑暗的房間裡。
「我早就說過沒事的。」
他說。
「你……有沒有覺得蘭德·西弗斯的聲音顯得有一些……緊張?」
他的同伴在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忍不住憂心忡忡地開口道。
「上帝啊,我可不知道原來監視也會讓你產生被害幻想,在我看來,他看起來簡直再好不過了……」
「睡眠先生」無所謂地聳肩說道。
當然,事實上,蘭德一點兒都不好。
關上房門之後他簡直連腿都要軟了,現在唯一可以祈禱的就是黑暗中那兩個人沒有看到他客廳裡的古怪場景。
從天花板上落下來一根長長的尾巴,正在瘋狂地抽搐並且揮舞。
芒斯特的大半個身子都快從天花板上的繭殼中落下來了。
蘭德甚至都可以聽到繭殼撕裂的縫隙中傳來的聲音,那是一種奇怪的,好像是在抽氣一般的身影,與此同時,它的尾巴和胳膊都在瘋狂地扭動和掙扎。顯然,芒斯特正處於一種困境之中,有好幾次蘭德看到了芒斯特的臉。
就像是被罩在了橡膠薄膜後面一樣,它的臉會在柔軟而濕潤的繭殼後面出現,但是過了很久,它的臉始終都沒有撕破那層薄膜。
蘭德心驚膽戰地在繭殼下方觀察著芒斯特的動作,漸漸地他意識到芒斯特的掙扎變得有一些無力起來,他的心跳再一次開始瘋狂加快。
「芒斯特?你還好嗎?」
「芒斯特?」
……
蘭德忍不住傻乎乎地問了好幾聲,但是芒斯特,或者說,那個繭內的人形卻只是在瘋狂地掙扎,然後在掙扎。
「我真恨這個世界。」
最後,蘭德對自己說,然後他飛快地轉身衝入了廚房,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把長長的麵包刀。
緊接著他回到了客廳,這一刻他再也顧不上芒斯特那拚命往下滴著粘液的繭有多噁心了,他只是踮腳,然後將刀子小心翼翼地插入了那白色的繭殼之中。
那種觸感蘭德不想再回憶了……但是他終於還是在努力中在繭殼上留下了一個很小很小的開口。
就在芒斯特那模糊的人形的頭部旁邊。
那道開口很快就在芒斯特的撕扯和掙扎中變成了一道很大的口子,繭殼飛快的綻裂開來。
儲存在它內部的大量透明粘液幾乎是在瞬間傾瀉在了蘭德的頭上,然後,蘭德只來得及看到一具白花花的結實**從繭殼之中脫落了下來。
然後徑直壓在了他的身體之上。
蘭德的口鼻在那一瞬間都被粘液給糊住了,他甚至都無法呼吸。他只能瘋狂地用手抹著自己的口鼻企圖得打一些空氣,然而那些粘液就像是膠水一樣,帶著那種令人窒息的甜腐氣息滯留在他的口鼻處。
手機也在剛才的突發事件中跌落在了地上,蘭德視線也變得一片黑暗,他的眼睛也被糊住了,他掙扎了起來,那具沉重的**此時正死死地壓在他的身上,他原本就快要無法呼吸了……
就是這個時候,蘭德感到有什麼長而柔軟,濕漉漉的東西(一根肉·柱,或者是別的什麼玩意兒)刺破了糊在他口部的粘液,伸到了他的口裡。
濕潤而溫熱的空氣被一擠一擠的度到了蘭德的口裡。
然後又過了一會兒,蘭德感到它抽了出去,接著那個生物就著壓在蘭德身上的姿勢,用那根熱乎乎,濕漉漉,卻很靈巧的玩意兒一點一點地舔乾淨了蘭德臉上的粘液,從嘴唇,到眼睛……
當它的舌尖掠過蘭德的睫毛的時候,蘭德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芒斯特?」
他沙啞地問到。
……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那個生物的回應。
「是我,蘭德,我在這兒。」
芒斯特低沉地說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完全的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