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郊租用的倉庫不是建設倉庫中最大的,卻也少有可比,正因為如此租費才高的離譜,杜衡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倉庫堆滿的一天……
這堆得也忒滿了點吧?
中年男人郁猝的蹲在門口摸了把口袋,點開火抽了顆煙,吞雲吐霧的瞅著滿噹噹的泥土和藥材。要說藥材也就算了。他對黎橙這位小老闆的神奇之處早便有了心理準備,關鍵是這些泥土都是哪來的?估計連地皮都給人扒下來一塊了吧?
杜衡扣了扣土塊,從裡頭抽出根扁平狀藥材,瞅了兩眼底下的根系,發現根部果然扯斷了不少,一般越是名貴的藥材類似人參這種那是都得一挖挖到底的,破壞了根系就叫洩了元氣,價值得縮水,現在看看眼前一大片藥材小部分的根系也都是斷了的,讓杜衡唉聲歎氣的心疼了半天,最後倒是自己想開了。
留著根兒也好,再過個十年百年的又能成藥材,這也叫留了餘地,畢竟竭澤而漁這種事可要不得。
想了想杜衡還是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出倉庫,門外正等著倆拖拉機,杜衡心說自家小老闆想的還是太簡單了,這庫存的泥土要是少點運出去扔了就算了,可一倉庫的泥土扔了可是大事,隨即把兩個司機招來一人遞了包煙,「麻煩兩位兄弟了,是我判斷失誤,這會兒你們拖拉機確實是用不上了,這點錢你們收著當辛苦費好吧,實在是抱歉。」他拱拱手,「抱歉了啊。」
「行!」倆司機也不含糊,本身就是做買賣收錢走人,人用不上又給了辛苦費也沒必要抱怨什麼了,要說杜衡做人也是地道,難怪之前能一個人撐起一家上市公司來,光這份隨機應變說話的本事普通人練上多少年也不一定有。
拖拉機沿著原先的來路往回返,杜衡抽了口煙屁股掐滅,頭疼了一會兒泥土的來路和去向,還是決定先緩一緩這個事,鎖好倉庫門前杜衡不止像打了什麼,突然進去用塑料袋裝了半提泥土,一路提著回了家。
被妻子和姦夫聯合打壓下來杜衡渾身上下只有借來的三萬元,女兒住院花費了大半,剩下的全計劃在租房和吃穿上,他現在租住的是個普通農戶的房子,位置不在市中心算不上好,交通也不太方便,就是好在價錢便宜,原本是農戶準備給兒子兒媳置辦的新房,沒成想兒媳嫌空間太小,房子也就空了下來,讓杜衡佔了個便宜。
現在父女倆住在這所租房裡,傢俱都是新的,還算湊合。
「妞妞。」杜衡拿鑰匙開門,回家就看見妞妞臥室的門敞著,小姑娘可能是一個人待的無聊了,自己趴在小床上睡的正香,杜衡叫了一聲就沒再說話,脫下外套洗了把手,給妞妞蓋好被子,輕手輕腳的把門掩上,說實話杜衡是不太會養孩子的,他小時候是獨生子,下頭沒弟妹要照顧,妞妞又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以前都是妻子這個全職太太親力親為的照料,現在離婚了,杜衡堅決不讓出妞妞的撫養權,可真正搶到了這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卻也有點發懵。
就比如這次生病,如果他平常多注意點,女兒也不必多糟一份做手術的罪了。
奶爸杜衡挽起袖子做了頓午餐,沖了杯奶粉擱桌上,又看了會兒報紙才想起自己還帶了包泥土回來……
「爸爸,小菊花……」妞妞揉著眼睛從臥室裡走出來,手上還攥著一隻快要乾枯掉的紅橙色菊花,這花是昨天在樓下撿的,小姑娘非要養著,在水裡泡著根,不過杜衡知道放水裡雖然能溫養一兩天,卻依然阻止不了菊花的乾枯,植物畢竟還是需要泥土的——這也是今天他裝了半塑料袋泥土的原因。
妞妞好奇的湊過來。
「爸爸帶土回來了嗎?」
「嗯,先吃飯。」杜衡接過小菊花,帶著女兒去洗了手,把菊花的花枝隨意插在塑料袋裡,「記得飯前要洗乾淨手,不然會有細菌進到肚子裡,然後就像上次在醫院裡一樣疼。」
杜衡說的比較誇張,不過小孩子還偏吃這一套,想起之前在醫院裡生病的時候,妞妞捂著肚子一臉害怕的表情,忙點點頭,「我記住了。」
一頓飯後,妞妞趁著杜衡收拾碗筷的空擋爬過去看自己的小菊花,杜衡好笑的看著她的動作,然而在那隻小胖手掀開塑料袋後,杜衡詫異的發現,那剛才還朵蔫兒吧唧的菊花不僅表面恢復了平滑,還油光珵亮的,壓根兒不像是被折下來的花朵,長勢比花圃裡的還有精神勁兒。
怪了。
男人心下咦了一聲,他可不是妞妞一樣大的小孩兒,身為一個中年人,就算他沒有深切的瞭解過泥土的作用,卻也不會相信一頓飯的功夫泥土就能讓菊花恢復生命力,這是在現代可不是什麼童話故事……除非這個泥土真的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難道是因為曾種植過大量藥材染上了藥力?
杜衡覺得自己想像力略豐富,但這個事兒一直梗在他心裡,下午他又跑了一趟倉庫,拎了一籃子倉庫裡的泥土種下幾顆普通的蘭花種子,第二天就出了小苗苗。
第三天苗苗抽了條,根莖都翠綠的十分漂亮,第四天就多了花骨朵……第五天杜衡吞嚥了口唾沫,抱著張開一條小縫的蘭花去蘭花市場給會養花的專家看了看。
老頭把花苞來回轉了下,按著葉子又研究了下花苞的形狀,心裡暗道了一聲了不得,咳了兩聲說道:「你這是中華麒麟,長勢還不錯,不過沒有開花怎麼也說不準,要知道這種名貴蘭花真正養好了幾十萬上百萬也有可能,你若是賣了的話我們願意出資五十萬。」
「………………」杜衡風中凌亂。
「老闆倉庫裡那些土丟不得,你跟我直說了吧,我保準不說出去,這些土是不是從什麼研究院裡專門研製出來的?之前我用這個培養了幾棵蘭花花苞,花鳥市場的人直接開口給要我五十萬買下,我買的是普通蘭花種子不可能都能種出名貴蘭花,可它偏偏就長成了,這肯定是泥土的功用。」中國的一通電話很快跨越大洲打到美國,杜衡激動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與在醫院時完全是天差地別的兩種狀態,此時這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充滿了活力。
黎橙聽得一愣一愣的,剛從夢裡清醒過來有點呆,半晌才反應過來,說的正是他從大洲界帶回去的泥土,想來秦嶺秘境第一層中完全被大陣籠罩將靈氣沉入土中,也由此蘊養出不少靈土出來,被自己誤打誤撞的帶回了現代……他按了按額頭,「這樣我給你個電話,有什麼要合作的項目可以打這個電話優先聯繫一下,對方是我姐夫,相互之間都能給個方便。」
「好的老闆!」
杜衡也許是真的因為泥土受了點刺激,平常這個人是不會輕易激動的,黎橙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天花板,掛掉電話點開主屏幕,其上光亮幽幽,顯示著此時正值凌晨三點。
再過四個小時就要去片場了……
旁邊伸出一隻手,把手機調成靜音,然後把黎橙壓著倒在床上,毛絨絨的頭髮蓬鬆著像只炸毛的熊,男人動作輕柔的拍拍他的腦袋,「睡。」
像是知道黎橙在擔心什麼,男人安撫性的將手掌搭在他額頭,「明天會記得叫你。」
黎橙不知什麼時候養成了手機不能離身的習慣,不是像時下年輕人一樣愛刷微博微信聊天或是玩闖關遊戲,而是怕有些電話借不到,最近事務纏身,一邊是國內姐夫和杜衡的電話,一邊又是即將開拍的《銀河艦隊》導演的電話,即使自己的角色只是一個配角,但是事業的第一個起步點總是非常重要的。
「我可以定表。」
「我叫你。」
壓下一雙反抗的手,沈攸將小傢伙的手機放在自己這邊的床頭櫃上,伸手捂上他的眼睛,雖然不知道最近黎橙嘴上說的演戲是什麼……
男人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閃了閃。
酒店的早餐送到時,宋佳眼睜睜的看著,自家藝人小夥伴黎橙,是被沈攸溫柔的……弄醒的,這天宋佳取了套襯衣長褲讓黎橙換上,畢竟是去拍片子,總穿運動服就太隨意了。
兩人再次同穿襯衫長褲,直到坐上車,宋佳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為嘛要把沈攸也帶著,這貨是什麼人還得跟著去片場?自己還嫌不夠頭疼嗎?
黎橙看清宋佳神色不對,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身側,白襯衫黑長褲的男人一副凌然的氣息,左手搭在上方,像是護犢子的母雞一樣把自己罩在胳膊底下,他倒是沒有宋佳一樣怕傳出緋聞,而是突然想到了一點,這人似乎不會英語,自己說是美國的朋友居然不會說英語,以後萬一露餡了豈不是沒法圓謊了嗎?
車輛到達之後,黎橙下車掃了眼片場後,準確的找到帕特裡克導演的位置,同時他身側還有老老少少黎橙一個也不認識的的外國人,他衝著沈攸使了個眼色,拉住對方的襯衫袖子低聲說:「你不會說英語,跟在後面不要說話。」
「嗯。」
「就算遇上會說漢語的也少說話。」黎橙怕他引起別人懷疑,宋佳之所以相信是因為有自己在一旁周旋,給沈攸安了個身份,其他人可不一定能糊弄過去。
沈攸深沉的看他一眼,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此刻片場上已經人聲鼎沸,這裡並非是露天場地,而是在一間十分華麗的大廳裡,比之金典公司特意整理出的攝影棚差了不少,卻勝在面積大,且燈光掩映之下顯得星光璀璨,眾多藝人踩在閃著琉璃光的地板上像是在走t台一樣。
這幾天帕特裡克為開拍前的準備忙得抽不出身來,直到今天才開始舉行開拍儀式,在黎橙到場的半個小時內,美國著名的兩位影帝和中國的影帝方秉如紛紛到場,黎橙聽著宋佳低聲的介紹,抬頭看向這位片酬驚人的影帝,實際上在此之前他沒有看過幾場電影,也對方秉如的演技不太瞭解,不過根據大街小巷的一些海報還能認得出真人的。
並不是多麼帥氣的外表,甚至眼角微微有些細小的紋路,不過也是黎橙修煉的緣故,離得太遠不仔細看卻是看不出的,男人臉色紅潤,看上去十分健康,唇邊總是掛著一抹善意的微笑。
也許是從出道以來一直在演戲,所以在下車之後的每一步都保持著完美的表情,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誤。
與身旁的兩位美國影帝相比,這位年過四十的影帝顯得相當低調,可黎橙還是明顯看到一些方才比較張揚的外國影星在見到方秉如時笑著上前打招呼,他身邊跟著的女伴是壽玲,據宋佳所說,這位也是三十多歲就開始進軍好萊塢的中國女星,外形妖嬈,實力也同樣很強。
黎橙不爭不搶的窩在角落,半晌突然瞧見人群一靜,不少人紛紛望向自己的位置,黎橙正了一下,卻覺宋佳在身後推了推他,「導演叫你過去。」
他遙遙的望過去,只見帕特裡克導演正保持著揚手的動作,兩人好像之前說到了些什麼,他對面的方秉如也微笑著看過來,黎橙心下緊了緊,遊走了一遍靈氣讓全身舒緩下來,腳步快速卻不顯急迫的走過去,「導演。」
帕特裡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一聲,「方,不是說同樣來自中國的小朋友我總藏著掖著不說嗎,現在你可見到了,這就是你常掛在嘴上的艾迪,黎橙,沒想到這麼年輕吧,不過如果你當日見過他的試鏡,一定會大吃一驚!」
「的確是沒想到……」方秉如點點頭,帶笑的眼睛看著黎橙,「能得到導演的讚譽,黎先生確實是英雄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