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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8章 文 / 雲沐晴

    天穹二十年六月初六這天,當朝太子藺滄溟迎娶宰相嫡女夏侯霏,雖說是側妃,但因是太子側妃,所以與親王的規格自然不一樣,天氣晴朗,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就連天公也如此作美。

    此時此刻的夏侯霏正一臉怨憤色,絲毫沒有新嫁娘的自覺。她木頭一樣的坐在梳妝鏡前,任憑這幾個丫頭來回折騰自個兒,知道今天要起早,卻沒想到這麼早,丑時啊,凌晨一點啊,有沒有搞錯?不就結個婚嗎?至於這般隆重嗎?

    沐浴、更衣、化妝,足足折騰近兩個多時辰(四個多小時),寅時剛到,她便已經準備好了,傻了吧唧的坐在這裡等吉時。吉時定在辰時(七點),也就是說,她還要等上一個時辰,著實是可惡!

    若不是這期間人來人往,她真想隨便找個人敲暈她扮作新娘子,反正大紅蓋頭一蓋,誰也認不出是誰。可是,這個想法還未產生,就被錦秋姑姑扼殺在搖籃當中,如果她真的那麼做了,便是欺君之罪,這個罪名,可是要抄家滅族的,她有那心可沒那膽兒啊!

    但是逃婚,可就不一樣了,為什麼不一樣?那是因為她要和太子做一場遊戲!這是錦秋姑姑想到的唯一的、能夠在事後得到彌補的方法。

    雖然夏侯霏不知道錦秋姑姑是如何說服哥哥的,但這個結果還是很令她滿意,有了月神宮的幫助,今天定然是萬無一失。

    寅時末刻,丞相府所有人員到位,在四個婢女的攙扶下,身著鳳冠霞帔的夏侯霏緩步走出紫竹苑,一步一步的朝大門口邁進……

    辰時整,夏侯霏站在相府門前朝夏侯奎等人鞠躬,因長子夏侯淵不知所蹤,所以由三子夏侯訶將夏侯霏背上花轎,鞭炮響,花轎起,夏侯霏的人生翻開了新的篇章……

    這日,京城的百姓可謂飽足眼福,雖然有礙事的烏衣衛阻擋在前,卻絲毫不影響他們觀看這場婚禮的盛況。尤其還是當朝太子殿下的婚禮,這可當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雖說是迎娶的只是個側妃,但見婚禮的盛況,也不難猜出朝廷對這位名震京城的夏侯霏的重視。

    至於原因,卻沒有人想去追溯,人家太子殿下都不介意了,他們這些貧民百姓在這裡激動個什麼勁兒?

    六月,是*花盛開的季節,*花的花語象徵永遠恩愛、兩兩相對、夫妻好合。因為夏侯霏的強烈要求,在她出嫁的這日,要以*花開路,寓意百年好合。於是,滿城的*花都被夏侯府高價收購,為女兒的婚嫁路增添色彩與美好。

    從夏侯府到太子府,這段半個時辰的道路上,要經過大大小小四座拱橋,誰也沒想到,在路過第三個拱橋時,會突然衝出一幫子乞丐,令人震驚的是,這些乞丐居然還衝破了烏衣衛的防守,直直跑至夏侯府的轎攆前,攔路跪下,大聲呼喊:「求太子側妃娘娘為小民做主,求太子側妃娘娘為小民做主啊……。」

    坐在花轎中的夏侯霏冷聲衝著靜嫻、靜雅吩咐:「你們兩個過去瞧瞧。」靜嫻、靜雅自是不想耽誤時辰,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花轎左前方與右前方。

    卻在這時,右後方抬轎的人突然眼前一黑,就要暈厥在地,花轎更是因為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劇烈一晃,眼見就要重重摔下,條件反射之下,靜逸與靜姝同時出手,共同抬起右側花轎,才倖免花轎撞擊地面。

    而彼時坐在花轎中的夏侯霏等的就是這一瞬間,早在上第二個拱橋之時就已換好衣服,轎攆這麼劇烈一晃、靜逸、靜姝轉向右邊的瞬間,她用力朝左邊甩出一把藥粉,在所有人怔愣的片刻,迅速飛身而出,眨眼之間便隱入左方的橋下……

    至於後方的人群,因為前面這一團亂,以及月神宮必做的一些準備,自不會有人去注意花轎,等所有人各歸各位之際,夏侯霏早已順著河下游月神宮的密道,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城……

    (大婚情節請看開篇第一章——楔子,在這裡就不再重複了)

    隨著太陽的升起,天氣也越來越熱,太子府門前的人們卻被週遭空氣中那股森寒之意,凍得後脊一陣發涼,誰也沒有料到,堂堂太子殿下居然也能被女人拋棄,他們該說這個女人膽兒肥呢?還是該說她腦子被驢踢了?

    只是,這沒了新娘子,婚禮……還如何繼續?

    雷霆看著自家主子拂袖而去的背影,立刻調來烏衣衛全面封鎖消息,此事茲事體大,一個弄不好,就是抄家滅族的下場,依著太子殿下而今的反應來看,應該是不想把事情鬧大,只是,太子殿下手中剛剛緊握著的東西……是什麼?

    想到這裡,他不解的掀開花轎,當他看到座椅上那個足足有二三十斤的石頭、以及那散落一地的嫁衣時,嘴角使勁兒的抖動了一下……

    雷鈞心疼的看著還躺在炙熱地面上的心上人:「老大,她們怎麼辦?」

    雷震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直接走過去將人抱起來,「還能怎麼辦?主子若是想處置,還輪得到咱們出手嗎?」

    雷鳴黝黑的臉上霎時一亮,緊跟著雷震將自己的心上人抱起,快速的朝太子府而去,剩下的雷鈞瞥了週遭亂糟糟的人群,再也不顧上其他,先救人要緊。

    沉默寡言的雷霆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後,望了眼被遺忘了的靜嫻,頭疼的扶了扶額,依著主子的性子,怕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真是不得不佩服這幾個小丫頭的應變能力,說暈就暈,若是他們四個,指不定被揍的有多慘。任命的將人抱起,垂眸瞥了眼懷中人曬的發燙的身體,再這麼曬下去,恐怕真的要出人命了……

    到底不愧是藺滄溟親自訓練的烏衣衛,不過一刻鐘,所有因夏侯霏逃婚而帶來的負面影響,全部消失殆盡,婚禮如期舉行,任誰也沒有那個膽子在太子爺火氣正大的時候去觸動那根導火索,就這樣,六月初六這天誕生了天照國歷史上最為奇葩的婚禮——新娘夏侯霏神秘失蹤,太子爺藺滄溟淡定下令如期舉行!

    文武百官、天朝百姓這裡利用權勢壓了下去,可是皇上、皇后、太后那裡,自然隱瞞不住,藺滄溟倒是淡定的可以,一句「我的婚禮我做主」給搪塞了過去,皇上、皇后深知他的秉性,再沒追問,可是太后是絕不會善罷甘休,本來對於這個孫媳婦就不滿意,如今還逃婚,當時就把老婆子氣的不輕,為了安慰老祖宗,太子方才多費了一些唇舌,然而看了他派人遞過來的書信,老太后卻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把皇上叫到跟前兒,將手中的信紙『啪』的一下扔了過去……

    「看看,你給哀家好好看看,這就是你挑選出的孫媳婦,胡鬧,簡直是胡鬧!婚姻豈是兒戲?更枉論她嫁的人還是太子?居然還玩兒什麼遊戲,太子尤其的可惡,居然這般縱容,你們父子倆,真不愧是一個老祖宗,簡直,簡直……。」眼見太后氣的上不來氣兒,皇上趕忙端來參茶親自奉上,「母后,您且息怒,息怒!」

    「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哀家如何息怒?夏侯府,簡直是豈有此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哀家,這一次,一定要將他們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母后,您誤解溟兒的意思了。」皇帝藺天琊耐著性子揉了揉眉心,將信紙重新攤到太后面前,「母后,您再仔細看一遍,若是還是看不出來這當中的玄機,不用您開口,朕親自將那丫頭給剁了!」

    太后冷哼一聲,滿臉質疑的掃了他一眼,顯然並不相信他所說,但是那封信……想到這裡,她按耐住胸腔中正在燃燒的熊熊怒火,認認真真的將信看了一遍,而後狐疑的看向藺天琊,有些不確定的道:「你是說,這是……溟兒的意思?」

    皇上無奈的歎口氣:「照字面上看,的確是他的意思。夏侯霏那丫頭也不過十二歲,又身患重病,如何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再說,夏侯府上上下下幾百口子,她難道就一點不顧及?溟兒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向來我行我素,不按常理出牌,如今連自己的婚姻也能當做一場充滿算計的遊戲,也不是沒有可能。」

    太后認真琢磨著藺天琊的意思,甚為疑惑的看向他:「就算這是一場遊戲,那麼目的呢?夏侯霏失蹤,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太后難道忘記兩年前的事了?」藺天琊的提醒,讓天後瞳孔猛的一縮:「你是說,溟兒害怕當年的事重現?」

    「與其費盡心思的去籌謀,倒不如別出心裁,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或許,夏侯霏的失蹤,打亂了對方的陣腳呢?」

    「那也不用在婚禮當天消失無蹤吧?皇家的顏面算是丟盡了!」太后的態度有所緩和,但是言語間仍舊無法接受這樣驚世駭俗的變故。

    「溟兒辦事,您還不放心?就算今天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卻是誰也沒有那個膽子說出去的。至於夏侯霏,您放心吧,早晚會來向您請安的。」他兒子的手段,他知之甚深,雖然明知道夏侯霏逃婚是真,遊戲是假,但是,他卻不得不去配合,畢竟,她是她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不能!

    「哼,免了吧,哀家還想多活幾年呢!罷了罷了,既然你們一個個都如此說,哀家還有什麼好說的,告訴溟兒,明日也不用進宮請安了,哀家被他們這麼一折騰,險些去掉半條命,請安?還是免了吧!」話落,恨恨的瞪了藺天琊一眼:「果然不愧是你的兒子,那個女人有什麼好,讓你如此護著他們夏侯府?」

    藺天琊聽言,唇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母后,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當年,兒臣也聽您的,沒有娶她,難道就不許兒臣好好照顧下她的家人?更何況,上一代的事怎麼能夠牽扯到下一代?如果沒有夏侯焰,溟兒怎會活到現在?如果沒有夏侯奎,又如何能有如今的兒臣?夏侯府而今已經千瘡百孔,夏侯奎也已向兒臣遞交辭官函,難道,連這最後的一點尊嚴,咱們都要剝奪嗎?」

    太后臉色一沉,明知道兒子說的是事實,可她仍然嚥不下這口氣,倒不是明月心有多麼多麼的討厭,誰讓她長了一張與記憶中那個人一模一樣的臉?尤其是,無論你怎麼威逼利誘,這個女人就是不說出自己的身份,皇上不但不怪罪,還對她越發的迷戀。

    她身為堂堂太后,皇帝的母親,如何能讓這樣禍國殃民的女人入住後宮?為了讓他徹底死心,她收她為義女,賜給夏侯奎為正室,原本以為這條路會異常難走,然而讓她意外的是,除了最開始藺天琊與她冷戰,之後便絕口不提此事,而這個女人,從始至終,就沒說一個『不』字,安安分分的嫁了人,絕了心。

    如今想一想,她似乎也沒有自己想像的十惡不赦,紅顏禍水,反而,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為難,安安分分的嫁了人,直至兩年前突然抱病而死。

    輕輕的歎了口氣,太后神色略顯僵硬的看向藺天琊:「夏侯奎要辭官?這又是為何?」

    藺天琊唇角淡淡一勾,語態蒼涼的道:「最珍愛的女兒嫁了,他這輩子的使命算是完成了,也該找個地方清靜的度完餘生了。」

    「珍愛?據哀家所知,夏侯霏並不得夏侯奎喜歡吧?又哪裡來的珍愛?這,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藺天琊平靜的看了太后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別人不知道,他卻非常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至於是不是她的遺言,也已經不重要了,只要溟兒對她好,讓她平安度完餘生,也算是了了他們兩人的夙願了。

    出了慈寧宮,藺天琊立馬派人通知太子,太后這一關過了,才能讓他無後顧之憂的尋人。

    果然,接到皇上的口諭,藺滄溟立刻調派人手,準備連夜出京,卻在這個當口,迦藍來了。

    藺滄溟冷冷的抬頭,目光如冰渣一般令人膽顫:「這件事,跟你也脫不了干係吧?嗯?」

    迦藍唇角一勾,瀟灑落座,懶洋洋的抬眸看著他:「看在我替你忙裡忙外操辦婚禮的面子上,能不能賞我一口水喝?」

    藺滄溟深邃的鳳眸一挑,笑意輕輕淺淺的從眼中流露出來:「本宮倒是不明白你到底什麼意思了,逼著讓娶的人是你,幫助逃跑的人,也是你,迦藍啊迦藍,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是不是特爽,嗯?」

    迦藍深眸中一閃,微微一笑:「我是知道,但不代表我出手相助,如果非要安一個罪名的話,那就只能是『知情不報』!」

    「為什麼?嫁給本宮就這般的可怕?讓她寧願冒著被砍頭的危險,也要這麼做?」

    迦藍笑意慵懶散漫的聳了聳肩:「那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得罪你的下場是什麼,正所謂初生的牛犢不怕虎,不就是這個理兒?我這個妹妹,似乎討厭被約束,也不喜歡這麼早就出嫁,年輕人嘛活力旺盛,難免頭腦一熱做了讓自己懊悔終生的事,你呢,暫且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別跟她一般見識,反正,人都已經是你的了,想怎麼處置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但是,前提是,可千萬別玩兒過了,這丫頭逆反心理挺強,吃軟不吃硬,總要讓她知道你的好,才能收服她的心不是?」

    「這些還用你來教?」

    「我是怕你氣過頭了,一巴掌將她拍傻,我可就這一個妹妹,你凡事要多忍著點,好歹你比人家大十歲呢,怎麼能跟一個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你差不多夠了啊,本宮不說話你還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人呢,現在在哪兒?」

    迦藍立刻抬眸望天,「別看我,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我之所以不告訴你,也不過是想讓這丫頭得到點教訓,日後也省的再出亂子,否則,你今後的麻煩只多不少。」

    「這麼說,本宮還得感謝你了?」迦藍連忙擺手:「別,可別,我可承受不起你的謝意,行了,趕緊去找人吧,否則,指不定又竄到哪裡去了!」

    「誰說本宮要去?這麼屁大點的事兒,還用得著本宮親自出馬?」藺滄溟薄唇勾起邪肆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看著迦藍:「本宮要在這裡,親自等那隻小白兔自投羅網!」

    「小白兔?嗤……她若是小白兔,我把頭給你割下來!能有如此膽量與你藺滄溟作對的人,這麼多年來,她夏侯霏還是第一個吧?這可絕對是個人才,相信我,未來你的日子,一定會相當精彩!」

    藺滄溟皮笑肉不笑的朝他拱了拱手:「放心,兄弟我自然不會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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