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蘭珠好像還不太適應曲中這樣親密的舉動,臉頰微微地紅了,顯得十分地羞澀嬌弱。但她沒有推開或者拒絕曲中,只是垂下頭道:「希望能趕得及吧!樂樂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趕過來?他會知道快一點吧?」
「樂樂知道事情輕重的,稍微再等等,他很快就過來了。對了,你回來之後吃過東西沒有?應該還沒有吧?不吃東西怎麼有力氣騎馬找人?趁這會兒還有些功夫,到巷子口那兒吃碗湯餅去!」
「我真是什麼都吃不下……」
「一會兒沒力氣從馬上摔下來,我可就不會再你跟著去找了,走吧!」說著曲中的手從索蘭珠胳膊上滑到了手腕處,且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她那白希如玉的右手,牽著她往巷子口走去。
躲在隱蔽處的詹曉寧不禁低聲嗷嗷了兩聲,對小雪絨嘀咕道:「看見沒有,小雪絨?上手還真快呢!這兩人昨晚單獨出去了一晚,居然就發展到了這種程度!阮曲中這小子也不賴嘛!知道什麼時候一把抓住姑娘的手姑娘不會拒絕,呀呀呀……對了,甜瓜呢?甜瓜不會氣得暈過去了吧?」
看著曲中帶索蘭珠出了巷子後,詹曉寧的眼珠子又瞄向了鄭甜兒躲藏的木架子。可等了幾秒鐘,並沒有見鄭甜兒從木架子後面鑽出來。又等了半分鐘,還是沒見人出來,詹曉寧有些疑心了:不會真的氣暈在裡頭了吧?要不要過去看一眼呢?還是不要了,萬一被她知道我也在這兒,明年的今天怕就是我的忌日了!不過,這丫頭到底還窩在那後面幹什麼呢?在哭嗎?
剛嘀咕完,鄭甜兒忽然陰沉著臉從木架子後面鑽了出來。那臉色堪比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烏雲密佈,嚇得詹曉寧大眼睛啪啪啪地連眨了四五下,好險好險!幸好沒過去,要不然真的就要給自己挖坑了……可就在他萬幸不已的時候,不幸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汪!」
「噓!噓!不許叫啊!」
「汪!汪!」
「再叫我就擰斷你的脖子信不信?你是來坑我的吧?不許叫!」
「汪!汪!汪!」
「小雪絨你……」
嘩啦一聲,詹曉寧頭上的那頂鍋蓋被揭開了。鄭甜兒那張陰沉的臉赫然出現在了他頭頂上。他渾身一個冷顫,立刻將小雪絨舉起擋住了臉道:「我是來找狗的!」
「你剛才什麼都看見了?」鄭甜兒的聲音像要殺人似的。
「除了狗,我什麼都沒看見!」
「你跟蹤我?」
「不是!我是在跟蹤狗!但我的狗有沒有跟蹤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有什麼不知道的?你只是不說實話,總是這麼油嘴滑舌罷了!昨晚我問你的時候,你也說不知道!但結果你明明知道曲中哥和索蘭珠好上了也不肯說實話,你真的很可惡啊詹曉寧!」
「昨晚?」詹曉寧把小雪絨放了下來,仰頭問道,「昨晚你聽見……聽見我和樂樂的話了?」
「是啊!」鄭甜兒把那鍋蓋往地上一扔,又氣又難過道,「昨晚我躲在樹後面什麼都聽見了!你說曲中哥喜歡索蘭珠嘛,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以為我是那種會嫉妒到殺人的女人嗎?我告訴你,我鄭甜兒才不會幹那種事呢!詹曉寧你枉做小人了!」
「冷靜冷靜……」
「我冷靜什麼?我覺得我很冷靜啊!」鄭甜兒情緒激動地沖詹曉寧發火道,「我有什麼好不冷靜的?你真的很可惡詹曉寧!是誰跟我說的,見著我也要繞八百里遠走,你繞八百里了嗎?你還跟到這兒來!」
「誤會誤會,我是遛狗路過的……」
「你嘴裡怎麼就一句實話都沒有呢?我怎麼看著你就那麼討厭呢?詹曉寧你可以不可以別這麼陰魂不散,走哪兒都能撞見你呢!你很煩人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見過最煩人的煩人精,知不知道!」
「你再嚷大聲點,阮曲中和索蘭珠都聽見回來了……」
「要你管!」鄭甜兒衝他嚷完這三個字後,氣沖沖地朝巷子的另一邊走去了。他忙抱著小雪絨,跟著追了上去。沒追多遠,鄭甜兒就轉過身來,凶神惡煞地把他盯著道:「再跟著我,我就一刀把你的腦袋轉下來當蹴鞠踢,信不信?」
「我信,」詹曉寧忙又把小雪絨擋在胸前護身道,「但就算你真的想殺我,我也不能看著你就這麼走了,你現在的火氣足夠烤熟一頭牛,你知道嗎?」
「管你什麼事兒?誰要你多管閒事了?」鄭甜兒沒好氣地嚷道。
「本來是不管我的事的,但你叫我姐姐一聲嫂子,叫我姐夫一聲哥,就不能不管我的事了。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好比心被摘下來,放在敗壞了的醋罈子裡泡,又酸又苦。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失戀……」
「你胡說什麼?我失什麼戀了?」鄭甜兒叉腰怒道。
面對如此旺盛的火氣,為了避免燒著自己的眉毛,詹曉寧不得不後退了兩步,解釋道:「我給失戀下的定義,就是暫時失去了與一個人戀愛的機會。什麼叫戀愛呢?就是你們所說的相愛,兩情相悅。阮曲中喜歡索蘭珠,你就失去了與阮曲中相愛的機會,那就是失戀。可是回過頭來想想,沒了阮曲中,你還可以去找更好的男人是不是?」
「你以為我是你,隨隨便便就能找個人消遣嗎?」
「我再說一次,鄭女俠,我不是隨便的人,就算隨便起來我也像個人!」
「你像人不像人跟我沒什麼干係!你別再跟著我了,再跟著我,我就……」鄭甜兒說著舉起了拳頭,詹曉寧忙用小雪絨擋住了腦袋道:「你要能乖乖地回去,拆房子砸鍋都行!但你要是在外面閒晃,那我就只能跟著你了!」
「你真的很煩人吶,詹曉寧!」
「現在你看誰都煩,不止是看我煩。失戀這種事太普通不過了,你要願意,我可以分享點經驗給你。」
「用不著!要跟是吧?隨你!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遛狗還差不多,想跟我,還差了一大截!」鄭甜兒說罷轉身就往巷子外跑去了。詹曉寧立馬跟了上去,一路追出了巷子。
鄭甜兒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就消失在了熙來攘往的人群中。詹曉寧抱著一條狗,追了兩三條街後就找不著她的人影兒了。詹曉寧一屁股坐在旁邊小食攤上,喘著氣道:「死丫頭,跑哪兒去了?小爺一片好心你當驢肝肺啊!能去哪兒呢?千萬別去喝酒啊,那得出大事兒的!」
歇了兩口氣後,詹曉寧又在城裡找了起來。不過鄭甜兒是有心想躲,他一個人胡亂地找,根本是找不著的。沒辦法,他只好回去找寶梳幫忙了。
天黑之前,他又去了寶梳那兒一趟。寶梳正在喂末兒喝魚粥,母愛氾濫地唱著我是一個粉刷匠,母女倆正玩得開心呢!他進去後就問道:「姐,侯安那邊跟你回話沒有?鄭甜兒到底找到沒有啊?」
「沒呢!」寶梳笑米米地餵著末兒道。
「還沒呢?這都天黑了,怎麼還沒找到啊?」詹曉寧顯得有些著急道。
「侯安已經派人在城裡找了,可甜兒是存心想躲起來一個人難過,要找到她不是那麼容易的。」
「可天都黑了啊!」
寶梳停下手,轉頭看了他一眼,朝窗外努努嘴道:「那你去跟老天爺說一聲兒,叫他老人家先別拉黑臉?」
「什麼跟什麼啊!」
「我也想問什麼跟什麼啊!你不是不在意甜兒的事兒嗎?巴不得不跟她碰面。今兒是怎麼了?倒比我還緊張了?」
「她不是失戀了嗎?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準沒失戀過。一個姑娘剛剛失戀,情緒還那麼激動,誰知道她會在外面幹什麼呢?萬一又喝高了,那可就麻煩了,你應該知道的!」
「可你再急,也急不出她的下落,你我也不瞭解她,不知道她平日裡愛去什麼地方,曲中也出城去了,侯安只能派人挨著找了。半個時辰前才跟我回了話,說還沒找到呢!你以為我不擔心嗎?我連元宵和海櫻都派出去了,讓她們揀姑娘們平日裡喜歡的地方去找找,看能不能找著。」
「可那甜瓜不是海櫻她們那種姑娘啊!她們喜歡去的地方不外乎是脂粉鋪子銀樓綢緞莊,還有寺廟鞋鋪子,」詹曉寧扳著指頭數道,「再不就是小吃攤或者算命攤子,這些地方甜瓜都不喜歡去的,壓根兒就不是她的風格!」
寶梳餵了末兒一勺後,轉頭反問道:「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去那些地方?你很瞭解她嗎?那你說說,她不喜歡去那些地方,那她會去城裡什麼地方?」
「我覺得酒館茶鋪那些地方她倒是會去,不過那些地方侯安應該派人去找過了。」
「還能想到別的地方嗎?」
「別的地方?暫時想不到了,算了,我出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碰上她!」
「那你自己小心點,叫個人跟你一塊兒,聽見沒?」
「知道了,我先走了!」
詹曉寧出了阮府後,一個人往街上走去。走出巷口時,正好遇見了回來的海櫻等人。她們也一無所獲,把城裡能找的小吃攤和小酒館都找遍了。別了海櫻她們之後,詹曉寧繼續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在想,到底那只甜瓜會滾到哪兒去呢?總不會已經出城了吧?
去夜市那邊閒逛了一圈後,仍舊沒見著鄭甜兒一點影子。詹曉寧有些茫然地站在街頭,迎著十一月的寒風,吃著熱乎乎的烤魚,目光在來來去去的人流中掃動,心想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呢?那只甜瓜平日裡已經夠可怕的了,為什麼還要去找一隻發了怒的甜瓜呢?嫌命太長了嗎?算了,還是回去吧!
邁開步子想回去時,詹曉寧又忽然想起了那晚和鄭甜兒的事情,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出了鄭甜兒那張被酒熏得紅紅的臉和那副完全不知所以的醉態。一想到這兒,他心裡又不安起來了。
蹲在街沿邊,狠狠地咬了兩口烤魚,他又開始在腦海裡搜索那只甜瓜可能去的地方。想著想著,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這時辰的裡弦書院附近早就一片靜寂了。裡弦書院一直關著,書院後那一片改造的地方這時候也停了,工匠們都各自回去歇息了。詹曉寧用要來的鑰匙打開了書院的大門,走進去開始慢慢地找了起來。
書院裡一盞燈都沒有,所以他找到了一個火折子,將找過的地方一一都點亮了。漸漸地,整個書院被暖色的燭光熏染了,看上去有種異樣的雅致和靜謐。當他拿著一支燭台緩步走上藏書閣的二樓時,樓道盡頭的一個人影讓他的目光定格了:真是那只甜瓜!
鄭甜兒站在一片陰影下,表情疲憊眼神失落地望著對面那一間間被詹小寧點亮的房間,好像剛剛才回過神來。或許之前她一直都還沉浸在自己的難過中。
詹曉寧鬆了一口大氣,卻不敢靠近她,害怕一個不留神,自己和燭台就從二樓飛出去了。停在離她十步遠的地方,詹曉寧開口道:「樓下有熱乎乎的烤魚,吃嗎,甜瓜?」
鄭甜兒斜眼瞟了瞟他,眼神中沒什麼光色,連不屑鄙視輕視這樣慣常甩給詹曉寧的神色都沒有,看上去很空白。她說:「你來這兒幹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猜的。」
「猜的?」
「不信?你以為是你的曲中哥告訴我的嗎?你的曲中哥這會兒還在城外跟索蘭珠一塊兒追人,根本還沒回來。我真是猜的,」詹曉寧把燭台放下,坐在廊椅上,翹起二郎腿晃了晃道,「之前我無意中聽見你跟你的曲中哥說,你小時候也上過私塾,雖然只是去過兩年,但還是覺得在私塾裡跟小夥伴是最好玩兒的。所以我就猜,你大概來這兒躲著了。」
「我沒躲,」鄭甜兒硬著口氣道,「我只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坐而已。」
「很慶幸,你只是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坐,而不是去喝酒了。」
「你什麼意思?」鄭甜兒的口氣立刻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