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怪誰?」曲塵放下筆,表情略帶嚴肅道,「你向來分得很清楚的,怎麼遇到夏小寧的事兒就有些偏頗了呢?昨晚的事的確是鄭姑娘失態在前,那他夏小寧就該趁人之危在後?」
「對對對!是他不對!」寶梳使勁點頭,態度誠懇道,「這世上誰能像我相公這樣入過佛門,根底清淨,就算有女人投懷送抱也會棄之不顧呢?小寧他是不值得幫,我也打算讓他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補救,你先別生氣好不好?」
「要補救很簡單,要麼娶,要麼死。」
「不用吧?他願意娶,人家鄭姑娘也未必能答應呢!」
「鄭姑娘答應不答應那是她的事,但夏小寧自己要擺正態度才行!行了,你先回去吧,這事回頭再說。」
「相公……」
「先回去,我還有事。」
寶梳看曲塵真的有點生氣了,只好翹了翹嘴巴轉身走了。她走後不久,曲中推門進來了,問道:「哥,甜兒那事兒你打算怎麼處置?」
「我剛才跟你嫂子說了,要麼娶,要麼死。」
「那豈不是太便宜姓夏的那小子了?」曲中不服氣道。
曲塵停下筆,盯著磨盤想了想問道:「曲中你覺不覺得你嫂子對夏小寧特別地不同?」
「哎喲,哥,其實我早想說了!可我又怕說出來,惹你和嫂子鬧不合,那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嗎?我跟你說,有一回我還真看見他搭著嫂子的肩在說什麼。」
「他搭著寶梳的肩?」曲塵眼神立刻不對了。
「那那那,哥,真不是我瞎告狀,我真是親眼看見的。我想嫂子應該沒什麼,但小子就說不定了。嫂子一直把他當弟弟一樣,那他呢?誰知道他心裡打什麼主意啊?平日裡油嘴滑舌的沒個正形,還讓凝兒她們叫他詹叫獸,我是看出來了,他哪兒是什麼叫獸啊?簡直就是秦獸!」
曲塵捏了捏指關節,抿了抿下嘴唇,臉色愈加地陰暗了起來。曲中見他臉色不對,忙又道:「哥,你可別誤會嫂子啊!我覺得呢,嫂子對你肯定是貼心貼肺的,只是那個姓夏的小子真有點不地道。來歷不明,還整日晃悠晃悠像個二世祖,真該好好查查他!」
「寶梳不也來歷不明嗎?」曲塵忽然冒了這麼一句出來。
「啊?你說什麼?嫂子也來歷不明?」
「哦,沒什麼,你先去吧!」曲塵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忙轉移話題道,「鄭姑娘那邊你得多去瞧瞧,畢竟人家才受了那麼大委屈。為了避免她跟那個夏小寧碰上,這段日子她就住在浩瀚閣後院好了。」
「我明白了,哥,那我先去了。」
曲中走後,曲塵放下了毛筆,若有所思地捏著手指關節。伴著卡卡的一聲聲指節響,他的表情愈加地凝重了起來。到底那個夏小寧是什麼人?為什麼寶梳要對這個人這麼好?居然能容許勾肩搭背這種事情,寶梳心裡在想什麼啊?
這天晚上,曲塵去了一個飯局後,略帶醉意地回了府。寶梳早早熬好了醒酒湯,還備了一碗小面,慇勤地送到了塌邊。她先把解酒湯捧給曲塵道:「相公,快把這個喝了吧!喝完之後再吃碗小面,我親手做的哦!我知道你一準沒怎麼吃飽,就顧著跟那些人喝酒去了,來來,我餵你。」
曲塵抿了兩口,挪開嘴道:「行了,放一邊吧!」
「好,那吃小面吧!」
「不用了。」
「吃不下嗎?」寶梳替他擦了擦嘴角問道,「是酒喝多了肚子不舒服嗎?我上詹媛那兒給你拿點藥過來好不好?」
曲塵呼了一口酒氣,眼睛盯著窗外,輕輕搖了搖頭,沒說話。寶梳趴在他胸口,撒嬌問道:「相公,你還在為上午小寧的事兒不高興啊?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他說他會好好想想,給出個妥善的解決法子的。你就給他點時間好不好?」
「那個夏小寧,」曲塵眼神幽幽地望著窗外問道,「到底是你什麼人?」
寶梳微微一愣,笑容僵在了臉上,望著曲塵沒立刻答話。曲塵轉過頭來,目光如水地看著她說道:「我就問你這一回,往後我不會再問,所以,你最好跟我說實話。你應該知道,對我撒謊會有什麼後果。」
寶梳微微撅了撅嘴,一雙黑卷的睫毛不自主地往下耷拉了。曲塵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道:「不好回答嗎?還是覺得沒必要跟我說實話?你別告訴我,你只是當他是夥計,一個夥計可以跟你如此親密,值得你如此維護嗎?」
「相公……」
「還是不想說?那就算……」
「不是的,」寶梳忙握住了曲塵正要收回去的手,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道,「我沒有不說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怕說了你不會信。」
「你又沒說,你怎麼知道我不信?」
話音剛落,院子裡忽然響起了詹小寧的聲音。曲塵眉心微微皺起,顯得有些不耐煩。寶梳忙道:「我去跟他說一聲兒,讓他先回去……」
「不許去!」曲塵沉下眸光道。
「相公不至於吧?我就是去跟他說一聲兒而已……」
「沒聽清楚我的話嗎?」
看曲塵臉色都變了,寶梳不敢再說什麼了。隨後,曲塵下了塌,開門走了出去。詹小寧見他出來了,問了一句:「老闆,老闆娘呢?我有事找她,勞煩你把她叫出來一下。」
「想清楚了?」曲塵步下台階,反背著手冷冷道。
「想什麼想清楚了?」
「是死還是娶。」
「哦,那事啊……」詹小寧尷尬地抓了抓後腦勺道,「我還正在想……感情的事兒不能勉強的你知道吧……」
「那昨晚誰勉強你了嗎?」
「我……算了我跟你說,叫了老闆娘出來說話,我跟她說。」
曲塵不滿地掃了他一眼道:「你以為你是誰?你鬧清楚誰是這兒的主人!要沒想明白就回去好好想過明白,明日一早答覆我,喜袍和棺材我都給你備上,隨便你怎麼選,出去!」
「喂,你這人有點不講道理!你這跟逼婚有什麼分別?我不跟你說,我要找老闆娘!」詹小寧說著想往裡闖,卻被曲塵那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對於這個古人姐夫,他還是有點發楚的。
屋內的寶梳實在憋不住了,急忙跑出來對詹小寧揮手道:「先回去!先回去!我一會兒再來找你,趕緊回去,聽見沒?忘記我之前說過的話了?不許跟阮老闆頂嘴的!」
「誰說你可以再去找他的?」曲塵轉頭看著寶梳,肅色道,「從今日起,沒我的允許,你不能再去找他了!」
「相公……」
「沒聽清楚我的話嗎?進去!」
「喂,你太霸道了吧?」詹小寧有點上火了,指著曲塵道,「有你這樣做人家相公的?當她是你的小貓小狗啊?還沒你允許不能做這樣不能做那樣,你也太霸道了!」
「回去吧!」寶梳急得都跺腳了。
曲塵忽然往詹小寧跟前走了幾步,臉色特別地陰沉,寶梳想拉住他,卻被他甩開了手。他走到詹小寧面前,目光銳利地問道:「我怎麼做她相公的,跟你有什麼干係?我當她是人是貓,好像都跟你無關吧?我有多霸道也輪不上你這個夥計來指手畫腳吧?沒聽清楚嗎?我叫你回去閉門思過,出去!」
寶梳站在曲塵身後,使勁地沖詹小寧搖頭,示意他別再惹曲塵了,這爺惹急了可不好哄的!詹小寧卻沒看見,只顧著跟曲塵置氣了。他很不服氣地反問道:「我要閉門思什麼過啊?我有多大的過錯啊?就因為昨晚的事兒?拜託,大哥,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事兒在我們那兒多得是!這叫onenightstand,你懂嗎,土包子?要是有一晚就得結婚,那我不知道我得娶多少個老婆了!我告訴你,你愛咋咋地!我不娶你就要殺了我是不是?那行那行,你立馬殺了我得了……」
話還沒完,曲塵忽然一記右勾拳打在詹小寧臉上,詹小寧頓時慘叫了一聲,捂著左臉撲倒在旁邊石桌上,一股血腥味兒立刻從他嘴裡衝了出來!
旁邊的寶梳頓時嚇得叫了出來,連忙奔過去扶著詹小寧心疼道:「小寧,你沒事兒吧?天哪!都出血了!」
詹小寧腦子懵了兩秒後,目光落在了自己嘴裡吐出了那一抹血泡沫上,一雙眼睛瞬間怒火化了!他拍了一掌石桌,轉身指著曲塵罵道:「你個土包子!死殭屍!野蠻人!你會拳頭了不起啊?有種你打死我好了!你以為爺爺我不會拳頭是不是?老子從小也是練過的,怕你不成!來啊來啊,陪老子過兩招啊!」
「小寧,你別鬧了!」寶梳拉著詹小寧勸道。
「是我鬧嗎?」詹小寧甩開寶梳的手,指著曲塵嚷道,「是你這個殭屍男人存心跟我過不去!犯得著打我嗎?我好欺負是不是?我干了燒人放火還是殲yin擄掠的事了?我真鬧不明白你怎麼能跟這麼個食古不化的土包子過日子!要是我,早甩他了!跟我一塊兒回去,什麼樣的帥哥找不著?非得跟著他了!」
「一塊兒回去?一塊兒回哪兒去?」曲塵眉心一擰,目光陰冷地盯著詹小寧問道。
「相公!」寶梳見曲塵真要發怒了,忙攔著他勸道,「相公,我們回去說好不好?別在這兒鬧了,叫人看見多不好啊!回屋去吧,我跟你慢慢解釋!」
「回哪兒去?」曲塵低頭擰眉問道。
「先回屋去好不好……」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曲塵忽然沖寶梳喝了一聲。
寶梳有點驚著了,身子微微一顫,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眼睛裡立刻泛起了絲絲淚光。阮曲塵還從來沒有這樣吼過她,忽然這麼一下,她有點不知所措了!
寶梳是還沒反應過來,但詹小寧按捺不住火氣了。他一把將寶梳從曲塵身邊拉了過來,氣憤道:「還跟他囉嗦什麼啊?直接告訴他得了!像這種野蠻人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小寧你能不能別說話了!」寶梳著急得都快哭了!
「我能不說話嗎?我再不說話他都得把你當小白兔吃了!你能忍,我可不能忍!我要忍得住,我還是你親弟弟嗎?」
「小寧……」
「弟弟?」曲塵忽然明白了什麼,臉色瞬間變成了青藍色,用審視的目光在寶梳和小寧身上打量了幾眼後,用不敢相信的語氣問道,「你們倆居然是姐弟?」
「是啊!」詹小寧理直氣壯地拍著胸口說道,「我是她親弟弟,你想怎麼樣?敢欺負我姐姐,我可不會善罷甘休!」
院子裡忽然安靜了下來,靜得讓人窒息,又特別是曲塵那雙眼睛,盯得寶梳心慌意亂,臉色發白。她垂下眼眸,不敢去看曲塵的眼睛,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解釋。一切好像被打亂了,或者說,她固守的某些事情終於被打破了!
聽見吵鬧聲的侯安和鍾氏走了出來,好奇地張望著院子裡的這三個人,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曲塵很少發火,更少有發這麼大的火,所以侯安忙走過去問道:「老闆,怎麼了?」
曲塵緊盯了詹小寧一眼,吩咐道:「把夏小寧關起來!」
「相公!」寶梳忙撲上去,抓著曲塵的兩隻胳膊晃了晃道,「你先別關小寧!這事兒跟他沒什麼干係!我們回房去,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那你之前為什麼不解釋?」曲塵低頭質問她道,「非得等到他說穿了你再來解釋?你是一早就不打算告訴我的對不對?你一直跟我說你沒想起你從前的事,全都是哄我的,對吧?你其實早就想起來了,只是覺得沒必要告訴我,對嗎?」
「沒有,相公,我是想告訴你來著,只是……」
「只是?只是什麼?只是覺得我信不過所以不用說嗎?你們還打算回哪兒去?打算偷偷摸摸地回哪兒去?你不告訴我,就是為了走得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