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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曾經的如夫人 文 / 花椒魚

    「蘇杭兩地的點心是最精緻的,誰人能不喜歡呢?好容易來一趟,我自然要嘗嘗了。聽夫人的口氣,好像是想打聽點什麼?」這年輕婦人笑容溫雅道。

    寶梳輕歎了一口氣,笑了笑說道:「沒法子,好奇心太重罷了!再說了,一年到頭也遇不上夫人這樣豪氣仗義的,你說我能不好奇嗎?」

    「我明白,」這年輕婦人輕輕點頭道,「我那幾顆寶石出現得太唐突了,也難怪靳老闆娘會好奇這寶石的主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原本我是打算悄悄來無聲去的,不過既然你找上門來了,那也算我們有緣,我就不妨把實話告訴你吧!」

    「哦?」寶梳沒想到這女子是如此地痛快。

    屏退左右後,雅間內只剩下了寶梳和她。她捧著茶杯喝了一口熱茶後說道:「如你所言,我的確是臨安本地人,自幼長在湖水旁,最愛吃的就是這桂花酥餅。每年八月時,采桂回家,擱上糖蜜做成糖桂花,香氣濃中顯淡,可以吃上整整一年。」

    「所以,夫人是回來故地重遊的?」

    「算是吧!我是回來給親人掃墓的。一別四年,我有四年沒給爹娘上墳了,所以抽了個空閒回來了一趟。」

    「原來如此,」寶梳點頭含笑道,「既然是這樣,夫人又何須如此隱藏自己的身份呢?終究是太過低調了嗎?」

    「不是,」年輕婦人搖搖頭道,「並非低調,只是不想再惹起從前的舊事罷了。靳老闆娘可知,我未遇見我如今的夫君之前是個什麼樣的人?」

    「願聞其詳。」

    「城中有名的施府你應該知道吧?」

    「施府?」寶梳微驚,「你從前是施府上的人?」

    「正是!我四年前還是施老爺的第五房小妾,不對,應該叫如夫人才對。」

    「是你?」寶梳真是大吃了一驚,的的確確沒想到眼前這年輕貌美的婦人居然就是四年前溺死在水窪裡的施家如夫人!她果然沒死啊!

    這年輕婦人莞爾一笑道:「聽你這口氣,你好像聽說過我?」

    寶梳點點頭道:「的確聽說過。我聽說你好像在四年前就溺水身亡了,為何又……」

    她淺笑道:「什麼溺水身亡?那只不過是施夫人的一場把戲而已!那溺水身亡的人壓根兒不是我,但到底是誰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應該是施夫人找來的替死鬼罷了!」

    「莫非你真被法閔販賣了?」

    「沒錯,當初我的確是被法閔賣了。」說到此處,幾絲憂傷爬上了這位年輕婦人的眼眉處,她不禁輕歎了一口氣道:「當初之事我原本這輩子都不願再提的,但對靳老闆娘你是個例外,因為我聽說法閔是死在你手裡的。」

    寶梳笑道:「那都是繆傳,我哪裡殺得了法閔?我只是順便送了他進牢房,至於其他的事兒那都是別人在操心了。」

    「我明白,最終讓他死的是施夫人吧?法閔一下牢,最緊張便是施夫人了,整個臨安城還有誰比施夫人更想法閔死呢?他們倆狼狽為殲好幾年,手底下害過的人多了去了,不讓法閔閉嘴,施夫人怎麼能高枕無憂?不過,若是沒有靳老闆娘當初入公堂力駁法閔,他的罪行又怎麼會被人揭穿?所以,我心裡對你是很感激的。捐贈那五顆寶石,除了想你贏過施夫人之外,也想聊表心意。」

    「我有一事不明,夫人你既然沒死,為何不回來跟施老爺說個清楚?」

    「談何容易?靳老闆娘可知當初我被賣入了什麼地方嗎?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夜月閣的地方?」

    「夜月閣?」寶梳忽覺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皺眉細想了幾秒後,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我聽過夜月閣!據說那個地方是個暗窯子是吧?而且不是人人都能入的高級娛樂會所!」

    這年輕婦人頷首道:「那兒的確是個暗窯子,卻是個極為隱蔽且華麗的窯子所在。當初我被施夫人騙到靈隱寺灌下迷湯,遭法閔所姦污,本欲自盡,卻被法閔打暈賣到了夜月閣。在夜月閣裡,想逃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我本來以為我此生就要丟在那兒了,直到後來我遇著了我如今的夫君。」

    「是他把你救出來的?」

    「不,應該是贖出來的。我夫君用一樣寶物跟夜月閣的掌閣把我交換了出來,我這才得了自由。其實我也曾想過回來報仇,但如此一來勢必會驚動我夫君,我不想給他添麻煩,所以一直都沒有跟他說這些事情。不過回過頭來想想,沒有施夫人那般恨毒我也不會遇見我夫君,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因禍得福吧?所以我也釋然了。這回回來掃墓,聽說靳老闆娘你在跟施夫人打擂台,所以就捐了五顆寶石助你一筆之力。」

    寶梳笑道:「倒真得多謝你那五顆寶石了。我想,除非施夫人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來,否則怎麼也湊不夠你那五顆寶石的價。」

    「我得提醒你一句,施夫人是個十分陰險毒辣的女人。她仗著娘家李氏之威,無惡不作,就拿她和法閔的勾當來說,但凡有她看不過眼或者厭惡的人她便令人哄到靈隱寺裡,讓法閔姦污,然後轉賣到各地窯子裡。長相好的,出身好的就都賣到了夜月閣中為ji。」

    「到底那個夜月閣是什麼人開的?」

    這年輕婦人搖頭道:「我只知道,夜月閣的掌閣叫冬姑,旁的就不清楚了。被賣到那兒的大多都是長相秀麗,出身不錯的閨秀或者夫人姨娘,所伺候的也都是些頗有來頭的王貴或者江湖豪俠,所以那個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那個閣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這年輕婦人輕輕搖頭道,「夜月閣很大,像個山莊。我在那兒待了三年也沒出過閣門。姑娘們所需的東西都是由掌閣採買來分發的。想出去,除非死。」

    「你離開的時候也不知道嗎?」

    「我是在昏迷時被送出夜月閣交到我夫君手裡的。我也問過我夫君,他每回是怎麼到夜月閣去的,他說總是要提前跟接應的人招呼一聲,兩日之後便有人來接,睡過一夜後便到了。」

    「這麼神奇?」

    「大概是吧,我也沒再細問了,橫豎那個地方我是絕對不想再回去的,」這年輕婦人又給寶梳斟了一杯茶笑道,「這下靳老闆娘心中的疑惑可以釋然了吧?請你就把我當一個過路人吧!我相信你應該不會去跟施老爺說我回過臨安吧?」

    「你都已經不想再提了,也不打算報仇了,只想過安安靜靜的日子,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你放心,我不會多事的。」

    「那就好,我實在是厭倦了在施府裡的勾心鬥角,只想跟我夫君安安心心地過完下半輩子。其實,以前老爺待我真的挺好的,我原本應該提醒他一句,他身邊有個狠毒至極的女人,但為了不打草驚蛇,讓施家知道我還活著,又多出許多麻煩事,所以我只能在佛前替他祈福了。好了,靳老闆娘,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是時候要走了。」

    「那好,我就不送了,」寶梳起身道,「你不必去結賬了,這頓就當我請你的,謝謝你為我們這回募捐出了份大力氣。」

    「客氣了,那我就不推辭了!告辭!」這年輕婦人走了兩步後又轉過身來說道,「對了,有件事靳老闆娘知道了應該會有用。在夜月閣裡,還有一位也是被法閔販賣去的人。」

    「什麼人?」

    「李家的小姐李存香。」

    「你是說施夫人娘家的人?」

    「按輩分,李存香應該算是施夫人的侄女兒了。她父親是施夫人的三哥李棟,那也是個命苦的姑娘,十二歲被賣到了夜月閣,養了四年後才開苞,大概也是法閔唯一沒碰過的了。」

    「李家的人竟不知道?」

    「李家的人一直都以為李存香是在八年前隨她母親回娘家探親的途中被人拐跑了,所以沒人會想到是被法閔販賣到了夜月閣裡。夜月閣裡是有規矩的,姑娘和姑娘之間不許私下說話,更不許暗地裡互通家底。我也是無意中發現她懂臨安這邊釀製糖桂花的法子,才冒險與她私下聊了幾句,哪兒知道她竟是李家的千金小姐!」

    「那你這回來臨安也是想幫她通風報信嗎?」

    「不,」這年輕婦人搖頭道,「她沒那個意思,也不想回來了。她說自己已經淪落風塵多年,不配再提自己是李氏後人,更何況說了又如何?未必會有人信,即便有人信,也只有她爹娘罷了。她不願意她爹娘為她冒險,因為在夜月閣一直養著她的男人是冬姑的弟弟,一個很陰冷的男人。她寧願讓她爹娘相信,她是被人拐走的,不想她爹娘因此而犯險。」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這年輕婦人輕歎了一口氣道:「大概我還是覺得她太可憐了吧!原本千金之軀卻被賣到窯子裡,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倘若有機會,還請靳老闆娘告知她爹娘一聲,能救的話那最好了。順便說一句,在夜月閣裡贖姑娘出來並不容易,不是要錢,而是要你幫他們做事情或者取得什麼東西。倘若能成,才能從夜月閣裡帶走一個姑娘。」

    寶梳點頭道:「我明白,如果可以的話,我會轉告她爹娘的。快晌午了,要動身就趕快吧!」

    「那就真的告辭了!」

    說罷,這年輕婦人開門走了。寶梳站在二樓窗邊,看著她的小轎匆匆離開,這才放下心來。

    「寶梳,到底怎麼樣了?那女的是什麼人?」海櫻迫不及待地在她身後問道。

    「一個沒見過的人。」

    「沒見過的人?什麼意思?」

    寶梳轉身表情認真道:「你們三個聽著,剛才在這兒我們誰也沒見過,明白嗎?」

    「啊?為什麼啊?」海櫻不解地問道。

    「就當是替我保守個秘密,行不行?」

    「行……」三個齊聲道。

    「好,結賬走人!」

    「等等!」元宵忽然喊了一聲,指著窗外喊道,「哎……那不是夏夜哥哥嗎?昨晚又去哪兒混了?這會兒才回來,真是不安分吶!」

    「真的嗎?」海櫻忙用手撥開了寶梳,擠到窗邊伸長脖子往外一看,果然看見夏夜手拿了把香扇,一臉倦意地從大街左邊走了過來。她立刻緊皺眉頭,瞪圓眼睛道:「嘿!這個夏夜,來了臨安城又不安分了!還說什麼要收斂心性重新做人,我看算了吧!」

    「我聽夏夜說,」樂樂抄手靠在窗邊笑道,「來了臨安城不進百花叢,那絕對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憾他個頭啊憾!」海櫻氣呼呼地罵道。

    「夏夜去窯子跟你有什麼干係啊……」樂樂話沒說完,就被海櫻狠狠地踹了一腳,疼得他原地直跳跳。踹完樂樂後,海櫻直接下樓去了,攔下打門前經過的夏夜,把還沉浸在魂遊中的夏夜嚇了一跳。

    夏夜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道:「幹什麼啊,劉海櫻?攔路搶劫啊?我身上可是一分錢都沒有!」

    海櫻瞪了他一眼道:「你身上還有一個銅板那就怪了!不把最後一文錢花在窯子裡,你怕是捨不得出來吧?」

    「你胡說什麼啊?」夏夜用扇子頭揉了揉眼窩穴道,「我昨晚又沒去窯子……」

    「不是說來了臨安不去百花叢裡混一轉,不算來過臨安嗎?你沒去?」海櫻抄起手,瞥著他哼哼道,「狗是改不了吃屎的!聞到城裡哪家花香就跟著去了,你會不去?我看你總有一日是要死在那堆花裡頭!」

    「喂,劉海櫻,」夏夜轉了轉香扇道,「一大清早特意堵我在這兒掐架呢?這回我又哪兒開罪你了?我又罵你是烈貨還是混婆了?你沒毛病吧?我昨晚去了趟賭坊也招惹你了?」

    「呵!還去了賭坊?除了piao,你就剩賭了是吧?」

    「哥哥我就算只剩下一條褲衩都跟你沒什麼干係!讓讓,我要回去睡覺了!」夏夜拿香扇撥了撥海櫻,正打算繞開她時,她忽然伸手搶過夏夜手裡的香扇,一個劈山救母的功力,辟啪一聲將那把可憐的小香扇折成了兩截!夏夜當即愣僵了,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的小香扇,硬是沒吐出半個字來!

    這死婆娘又中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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