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他們不方便現身,寫了匿名信給老爺,沒準把自己先牽扯出來了;其二,他們想利用我來對付老爺,繼續坐收漁人之利,還不用現身。」
「那哥你剛才說他們躲到城外有些奇怪,是怎麼奇怪了?」
「薄雲事敗,我清楚他們來城裡的目的,難道他們就不怕我會去跟老爺告密嗎?一旦老爺知道了,絕對是大肆搜查,他們躲在城外豈不是很危險?但你發現沒有,他們完全不慌張,好像一切都在他們掌控之中似的。」
曲中拍了一下桌面,猛點頭道:「對啊!他們不告你的密,就不怕你把薄雲交給老爺嗎?這些人看上去倒真的不怕,還敢躲在城外靜觀其變,有點膽子啊!」
「不是有膽子,」曲塵又在第二個圈上點了點道,「應該是有內應,也就是細作!」
曲中略微吃驚道:「你的意思是說,血海盟有細作藏在龐府?」
「雨娟姐當初被逐,對外說的理由是雨娟姐自己想去雲遊,並沒說她是被逐出去的。真正的緣由只有龐府少數幾個人知道,連龐婷玉龐乾紜這樣的龐家人都不清楚個中細節。可血海盟卻知道利用雨娟姐來引龐乾暉,甚至對付老爺,為什麼?很明顯,血海盟裡有人清楚當初發生了什麼事,而當初的事只有我,雨娟姐,龐乾暉,老爺,貴姨娘,龐五以及夫人和瑛姑知道。」
「我知道了!細作就在這幾個人裡頭!除開你,雨娟小姐,老爺和龐乾暉,剩下的都有可能是細作!」
「夫人和瑛姑不會是,因為她們一直都在被血海盟利用。」
「就只剩下貴姨娘和龐五了?哥,你覺得會是誰?我覺得不會是龐五吧?他跟了老爺二十多年了,要背叛早背叛了,何必等到這會兒跟血海盟聯手?」
曲塵點頭道:「若說忠心,龐五對老爺是真的忠心,至於貴姨娘,她是半道兒來龐府的,一直很得老爺寵愛,還生了四少爺,按理說她這樣一個良家婦人不應該跟江湖人士有所牽連。但越是無可疑就越可疑,我打算讓汝年盯著貴姨娘,用排除法,若貴姨娘並非血海盟安排在龐府的細作,那麼就應該是龐五了。」
「好主意!」曲中捶了捶桌面道,「就用排除法,非得把那內應揪出來不可!等我們查到是誰,再利用他來對付老爺和血海盟,我們也坐收一回漁人之利,看他們還得意不得意!怪不得敢躲城外不走,原來是安放了人在老爺身邊,暗中通消息,哼!絕對要揪出來!」
「行了,」曲塵放下筆道,「三叔三嬸來了,你去瞧瞧他們,應該在初心那兒。」
「這麼早?他們可真是心急想嫁女兒呢!」
「初心出府的事你跟她說得怎麼樣?」
「唉!」曲中無奈道,「她不肯,說出了府沒事兒可做,要我跟你求個情,繼續留她在府裡。哥,為什麼非要讓初心離開龐府呢?」
「我有我的理由。」
「好吧,我不問了,我會盡量勸她的。」
曲中離開百豐樓去初心住的地方找他爹娘時,人已經出門去了。原來龍氏等不及想瞧瞧寶梳給弄的三十六件套,坐下來一盞茶還沒喝完,就拉著初心去了寶梳的繡莊。曲中也沒去管了,照舊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下午曲中有事出了門,正好在街上遇見了出來逛街的寶梳。一問才知道,初心去了巧繡社沒多久就走了,龍氏兩口子晌午是在寶梳那兒吃的。吃完飯後,兩人說要去看親戚就走了。
曲中問寶梳:「我娘說去看哪家親戚了嗎?」
「好像說要去幾家,先去你二舅母家再去你四舅母家,跟著再去什麼姐妹家,他們剛走沒多久,應該還在買東西吧!沒事兒的,他們又不是小娃,看完了親戚自然會回去的。」寶梳道。
曲中微微皺眉,略帶不滿的口氣道:「初心也真是的!明知道爹娘來城裡沒幾回,路都不熟,還早早就走了,有什麼急事大不了的?嫂子,知道初心去哪兒了嗎?」
寶梳搖搖頭道:「不知道啊!她向來跟我沒話可說,怎麼會告訴我她去哪兒了?你不用擔心的,路線圖我都給三叔三嬸畫好了,雅州城能有多大呢?走不丟的!」
「這麼大太陽,嫂子這會兒要去哪兒?」
「哦,去解解饞,上回去湯娘那兒一口湯都沒撈著喝,全給樂樂吞肚子裡了。趁樂樂還在午睡,我打算去湯娘那兒海吃幾碗,一塊兒去?」
「不了,我還有事去鼎金樓呢!嫂子你慢去,我先走了!」
「去吧!」
送走曲中後,寶梳帶著鍾氏去了胡婆湯餅店。不過今日湯娘不在,灶上掌勺的是萬萱草。這會兒剛剛午後,客人三四個,萬萱草正在收拾灶台。寶梳走到灶台邊跟她打了個招呼問道:「湯娘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在忙?」
萬萱草笑道:「你知道的,湯娘今兒出城去了。」
「哦,我明白,」寶梳點點頭道,「去看那兩個暫時不能回來的,是不是?那行,給我來兩碗湯餅,兩籠蒸角兒!」
「難得你有心了,頂著大太陽都來光顧,上後院去坐吧!前面有點熱,後院有瓜棚,挺涼快的。」萬萱草熱情招呼道。
寶梳和鍾氏去了後院,照舊在那瓜棚下面坐著。她抬頭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瓜籐,說道:「真挺涼快的啊!鍾姐姐,回頭在我們院子裡也種一棵吧!」
「管家娘喜歡哪種籐?我讓人去農莊上挖來。」
「阮曲塵好像很喜歡金櫻子,有金櫻子的沒?」
「這更容易,回謝花閣移兩棵小的,不出半年准長成小瀑布。那東西本身就是野生的,有錢人家瞧著好看,就拿來裝點園子……」
話還沒說完,後院門上響起了開鎖的聲音。片刻後,湯娘打開門,背著個包袱走了進來。寶梳起身走了過去笑問道:「去看了周奉大哥嗎?」
「喲,是寶梳啊!」湯娘一邊抹著熱汗一邊取下包袱笑道,「這麼熱還出門兒?怎麼不在家裡歇著呢?」
「誰讓你家東西太好吃了?上回來沒吃著,心裡一直惦記呢!」
「這話我愛聽!出趟門兒真真是熱死人了!你稍坐坐,我去把東西放下再來跟你說話。」
「好。」
湯娘走了沒兩步,後門上便響起了敲門聲。她轉身回去把門打開一看,竟是萬水蘇,立刻有些不悅地問道:「怎麼又來了?有事兒嗎?」
萬水蘇口氣也不太好:「我怎麼就不能來了?我妹妹住這兒我來瞧瞧她,不行嗎?難不成還要你准許?」
「萱草沒跟你說嗎?」湯娘擋在門上不讓道,「你要找她,別上這兒來。我雖不住這兒,可前面鋪子是我和萱草一塊兒開的,我家朝霞也在這兒幫忙,我可不想因為你讓我家朝霞被人說道!」
萬水蘇蔑了她一眼,毫不客氣地用肩膀撞開了她,逕直走進來說道:「真是奇了怪了!你家閨女被人說道還賴上我了?真真好笑!我這個做大姐的來看看妹妹,你攔著路幹什麼?莫不是一個人在後院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吧?」
湯娘聽了這話,自然生氣了。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幾步上前攔下萬水蘇道:「我看你才好笑!說明了不歡迎你還往裡闖,該問問你有什麼居心沒有!這後院只有我一個人嗎?睜大你那雙狗眼看清楚了,寶梳和鍾家妹子還坐這兒呢!我們三個能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你倒是說說!」
順著湯娘手指的方向,萬水蘇這才發現,寶梳和鍾氏正坐在瓜籐下面,臉色頓時有些變了,驚訝中帶點慌張。寶梳瞟了她一眼,沒理會她,也不屑理會她。
「萱草在前面,要找她趕緊去前面,別待這後院裡頭!萬一叫人看見了,還以為這家不是開湯餅店的,是開妓館的呢!」湯娘又說了萬水蘇一句,轉身去放包袱了。
讓人沒想到的是,她剛走了幾步,萬水蘇忽然從後面推了她一掌,害得她往前撲跌了下去,摔得兩隻胳膊都麻了。寶梳和鍾氏聽見她的驚叫,忙起身走了過去,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有病啊,萬水蘇!發羊癲瘋還是失心瘋了?有病回你家撒野去!」湯娘氣得臉都紅了。
「你才失心瘋呢!誰讓你嘴巴那麼臭?罵我是婊子,出來賣的,你才是呢!你和你家閨女朝霞都是!」萬水蘇擺出一副準備大戰一場的架勢。
「什麼婆娘啊?跑別人家來撒瘋了!最近是沒男人伺候還是怎麼著?你給我滾,聽見沒有?」
「憑什麼要我滾?這是我妹妹的後院你憑什麼讓我滾!你才沒男人伺候呢!全城都知道你男人不在家,躲官司去了,你才每晚想男人想瘋了呢!」
「滾!」
「老娘就不滾!」
湯娘當真是怒了,上前就甩了萬水蘇一巴掌。萬水蘇往後踉蹌了兩步後,立刻衝上來,抓著湯娘的髮髻又罵又扯。湯娘也不甘示弱,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髮髻使勁搖,兩個女人便掐上了!
聞聲趕來的萬萱草趕忙和鍾氏一塊兒拉她們。可兩人都死死地抓著對方的髮髻不鬆手,倒在地上,咬牙切齒地瞪著對方。萬萱草忙勸道:「姐,你就先鬆鬆手!都是自己人,用得著打成這樣嗎?」
「誰讓她先動手打我的?死娘們,以為我萬水蘇好欺負啊!」萬水蘇面紅筋漲地罵道。
「破鞋!爛幣!比窯子裡的姐兒還不如!倒貼錢地伺候男人,沒見過比你更賤了!」湯娘狠狠回罵道。
「還罵是不是?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你試試!你試試!」
兩人一邊對罵一邊又開始扯頭髮亂蹬腳,弄得鍾氏和萬萱草都不知道該怎麼拉了。院子一角正打得如火如荼,寶梳也正在旁邊想法子時,一個人影忽然從萬萱草的房裡貓腰鑽了出來,一溜煙地往後院門跑去。
她雖跑得快,但背影還是被眼尖的寶梳察覺到了。寶梳立刻轉頭喝了一聲:「什麼人?」她彷彿受了驚嚇,雙腿打了一顫,在門檻上摔了一跤。即便如此,她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繼續往外跑去。
寶梳立刻追了出去,衝出後院門往右看時,只見一個丫頭模樣的姑娘正急急忙忙地在後巷子裡跑著。她順手撿起一塊石頭,追了幾步再砸了過去,正中那丫頭的右腿彎。那丫頭痛叫了一聲,再跌了一跤,寶梳忙追上去攔下她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青天白日的,為什麼從湯娘家鋪子後院跑出來的?」
那姑娘滿面通紅,似乎十分心虛,一爬起來就朝寶梳衝了過去。寶梳側身一閃,在她後背上來了個肘擊,她立刻尖叫了一聲,又摔了下去。這時,鍾氏趕了出來,見此情形忙問道:「管家娘,怎麼回事?哪兒來的姑娘?」
「剛剛從後院跑出來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什麼?從後院跑出來的?該不會是小偷吧?可惡!光天化日都敢來偷,膽兒也太大了!」鍾氏說著把那姑娘從地上拽了起來,拖著往後院走去。那姑娘拚命掙扎,企圖逃脫,卻被鍾氏抓著頭髮,硬拖回了後院。
「先別打了!抓著個賊!」鍾氏一進後院便嚷開了。
「賊?」萬萱草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正在「奮戰」的湯娘和萬水蘇也不約而同地鬆開了對方,一骨碌地爬了起來。當萬水蘇看見那丫頭時,通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心慌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萬萱草轉頭看了她一眼,納悶地問道:「姐姐,怎麼是你的丫頭?」
「什麼丫頭?」鍾氏押著那丫頭走過來問道,「她是萬水蘇的丫頭?這可真是好笑!萬老闆娘什麼時候改行了,做起賊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湯娘理著亂髮問道。
「剛剛管家娘親眼瞧見這丫頭從後院裡跑出去,賊眉鼠眼的,一準沒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