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都是真的!沒有哄你們啊!」刀媽媽驚慌失措地哭道,「我真不知道她們是什麼人,只是聽口音不是本地人,我是收了她們銀子來著,可她們說了,抱了那娃兒不算犯法,所以我才起心干的!」
「什麼叫不算犯法?」寶梳又問道。
「我問了,她們沒說,只是叫我好好跟甘大娘混熟,見機行事,千萬不要給甘大娘和常寧發現了……」
「那血包的事兒呢?」寶梳指著那噁心的玩意兒問道,「這總是你幹的了吧?」刀媽媽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一旁的海櫻不禁火大,責問道:「你老人家有病吧?好好地埋個血包在寶梳家後院想幹什麼?靈芝嬸子差點跳了井,你心裡也過意得去?」
刀媽媽飛快地瞥了寶梳一眼,支支吾吾道:「我就想……就想報復報復你……」
「為了你家張洪那兩條斷了的腿兒?」寶梳忽然明白了刀媽媽的用意。
「什麼意思,寶梳?」海櫻不解地問道。
寶梳看了刀媽媽一眼,起身回道:「我跟刀媽媽家有私仇,這回算是她來報復我的,想借這個事情鬧得我和四嬸都不安寧呢!事情都清楚了,只是那娃兒下落不明,她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怎麼找?」
阮威在旁氣憤道:「拖了去衙門,我還不信打不出她半句實話來!」
刀媽媽惶恐道:「我知道的都說了啊!別……別送我去衙門裡……」
「那可沒法了,」龐雨絹看著她搖頭道,「你是中間人,那娃兒眼下不見了,你非得去衙門裡走一遭不可。」
「行!」阮威一把提擰起刀媽媽凶神惡煞道,「先把這老太婆關起來,明兒一早我就進城報官去!不給我把實話抖落出來,你就等著兒孫燒紙錢吧!」
隨後,阮威等幾個男人押著刀媽媽走了,後院的人也都各自回家去了。寶梳送走了龐雨絹和泉小爺之後,回到後院時,海櫻和侯氏正拿著個鋤頭跑了回來。海櫻指了指後山道:「我跟我娘把那包噁心的東西給你埋那邊去了,真真可惡!那刀媽媽為什麼要這麼報復你啊,寶梳?你跟她有多大的仇啊?」
「這事兒回頭再說!我得去瞧瞧我四嬸了。」
「對對對,今兒她是受大委屈了,差點就去了一條人命啊!」侯氏搖頭歎息道,「我說吧,家裡多一個小的準沒安寧日子可過!寶梳你快去吧,好好勸勸你四嬸,別太傷心了,橫豎都查清楚了,不干她的事兒呢!」
寶梳點點頭,進了灶屋關上門,然後往二樓上去了。到了靈芝房裡,龍氏已經先走了,秦氏還陪著靈芝。寶梳問道:「東玉呢?」秦氏道:「東玉今晚也嚇得夠嗆的,抱著你四嬸哭了好一陣呢!我叫凝兒帶我們家去了。寶梳,你四嬸剛才說想托個人帶信兒回娘家呢,你勸勸她唄!」
寶梳拉了條凳子,在*邊坐下問道:「四嬸,您是怎麼個打算,說出來聽聽吧!」
靈芝臉色發白,滿面淚痕,輕輕搖頭道:「我就不想過了……我想跟我爹帶個信兒,讓他來接了我回去……」
「您是打算跟四叔和離嗎?」
靈芝抽泣了一聲,點了點頭。秦氏忙道:「你真打算和離?寶梳這兒才打住了,你又提起了,我們阮家這兩年到底是觸了誰的眉頭啊?你想好了,靈芝?真要跟老四掰扯了?往後東玉怎麼辦啊?」
「二嬸,您別著急,容我跟四嬸慢慢說。您也勸了老大一會兒,回去歇著吧,這兒有我呢!」
秦氏又勸了靈芝幾句,然後才下樓回家去了。屋裡沒旁人時,靈芝坐起了身,拉著寶梳的手央求道:「寶梳,你會幫我的,對吧?我不想東玉留在這兒,姓常的那婆娘不會放過他的!」
「那你想我怎麼幫你?」
「你不是要去城裡嗎?帶我和東玉一塊兒去,別告訴你四叔,你四叔那性子我太清楚了。我要說和離,他臉面上抹不過去又得鬧了。我爹和哥哥們都是走鏢的,兩家鬧起來少不得動拳頭,到時候弄個兩敗俱傷就不好了。我就想,到了城裡給我爹帶個信兒,說我和東玉想回家看看,叫他來接了我們回去,其餘的話我到家了再慢慢跟他們說。」
「那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靈芝滿面憂傷道,「今兒我把命都豁出去了,我還能不想清楚嗎?只要家裡有個小的在,我和東玉就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倒不如先回娘家去,好在我爹娘只有我一個女兒,原本也是捨不得嫁出去的,如今回去他們也不會嫌棄我的。寶梳,你幫幫我行嗎?我要跟你四叔明說了,他是不會讓我走的,他那人就愛面子,一急起來就要打人。」
「行吧,」寶梳點點頭道,「我幫!明兒你收拾收拾東西,別太多了,裝兩個包袱,我替你拿一個,就說是我的,想來四叔也不會起疑。到時候四叔自去衙門裡報案,你就帶著東玉跟我們一塊兒,等你爹來了,你們就回去吧!」
靈芝低頭又掉了兩串眼淚,說了好些不捨的話。過了一會兒,阮威的聲音在樓下響起了,靈芝不願意見他,便讓寶梳去打發他。寶梳下了樓,攔著他道:「四叔,您回去吧,四嬸已經睡了。」
「哄我呢,她睡得著?她不得把我罵個痛快?」阮威道。
「您也知道她睡不著?看來您多多少少也是瞭解四嬸的,可為什麼今晚那麼衝動呢?」
「我那不是著急嗎?況且我也沒說是她幹的。」阮威解釋道。
「您是沒說,可在旁人看來,您等於是默認啊!四叔,您就把四嬸當個會生娃的女人對吧?」
「這話什麼意思?」
「是個女人都能生娃,可是個女人都能守您一輩子嗎?」寶梳略帶惋惜的口吻道,「您自己錯過的,您自己得擔著後果!」
阮威聽著這話不對,微微皺眉問道:「什麼叫我錯過的?靈芝跟你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就是抱怨了兩句!四叔,回去安慰你的小婆娘吧!四嬸心情不好,您再往她跟前添堵,她可就真睡不著了。對了,她和東玉明兒要跟我去城裡玩,先跟您說一聲兒,省得您大驚小怪的。」
「她不是不去嗎?」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叫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啊!」
「她不會是要回娘家吧?」
寶梳心裡覺著好笑,其實這兩口子是挺瞭解彼此的,只是四嬸已經被四叔傷透了心,不願意再回頭了。她想了想說道:「她回家您攔得住?您明兒不也要去嗎?拿條繩子拴著不就行了?」
「行了,我也沒說不讓她去,去吧去吧,散散心也好,我先走了!」
「慢走哦,四叔!」寶梳朝他揮揮手心想,媳婦是您自己弄丟的,可別怨我喲!
阮威藉著月光緩緩地走回了家。一腳踢開門後,悻悻地回房睡覺去了。聽見動向的甘氏出來看了一眼,把院門拴上後,跑回了常寧房間裡小聲道:「姑爺回來了!」
常寧整個人還很虛弱,沒什麼血色,懶懶地靠在了枕頭上說道:「別去招惹他,仔細也給你兩個嘴巴子。」甘氏擔憂道:「寧兒啊,你說怎麼辦?那娃兒眼下是不在眼前了,可究竟去了哪兒也說不清楚啊!刀媽媽那老貨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買家是什麼樣的人,你說萬一真找著了,把娃兒要回來了,可就麻煩了!我們本來也是要把那娃兒送走的,誰知道刀媽媽快了我們一步!」
「這不是好事兒嗎?」常寧不屑地笑道,「還省了我們好些事兒呢!我原本就打算把那娃兒賣給牙婆子,如此一來,娃兒沒了,阮威哥也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回頭我再給他生一個,那不就齊活兒了?」
「但娃兒萬一找回來了呢?」
「就憑刀媽媽那點供詞,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兒,怎麼找?不過是大海撈針罷了!如今我算是輕鬆了,好好把身子養好了,再給阮威哥生兩個娃,往後這阮家就我的了!」常寧洋洋得意道。
「可惜啊!」甘氏一臉不甘心道,「姑爺今晚腿腳太快了,把那宋靈芝拉了回來,要不然,她就得辦喪事了!」常寧冷冷一笑道:「放心吧!等我身子養好了,慢慢跟她囉嗦呢!睡吧,今晚可要睡個好覺了!」
甘氏母女倆竊喜了一番後,各自睡下了。天不亮,阮威就起*了。去別家招呼了幾個兄弟後,押上一直關在阮謙家的刀媽媽準備上路了。阮威讓他們在村口等著,自己去了寶梳院子裡。
「趕緊的,趕緊的,是去旅遊啊,姐妹們,不是去野營啊!帶那麼東西幹什麼呢?你帶兩包袱,回來打算帶幾個包袱啊?我們要輕裝上陣,別那麼累贅,該放家裡的放家裡,把人和銀子帶著就行了!」
寶梳院子裡,寶梳正挨個挨個清點初凝她們的包袱。這幾個丫頭沒出過遠門,差點把自家的鍋碗瓢盆都帶去了。臨出門前,寶梳才發現包袱比人還多,牛車上還堆得下嗎?她只好臨時充當起了導遊,幫她們把不必要的東西全都清點出來。
阮威一進院門就看見了靈芝,靈芝轉身時也看見了他,表情有點尷尬,立刻偏過頭去假裝給東玉整理衣裳。阮威走過去叫了聲東玉,東玉沒像往常那樣撲進他爹的懷裡,只是叫了一聲爹。
阮威抱起了兒子,問道:「你也要去城裡?」
「娘要去,嫂子要去,姐姐們都要去!」東玉指著旁邊那群嘰嘰喳喳的丫頭笑道。
「好,等爹辦完事兒帶你和你娘在城裡逛逛,好不好?」阮威說著這話瞟了瞟靈芝,靈芝沒什麼表情,從阮威手裡接過東玉道:「不用你帶著我們,有寶梳,掉不了的。」阮威問:「打算在城裡待幾日?」靈芝道:「寶梳說三日。」
阮威看靈芝臉色不好,以為她還在賭氣,便沒再說什麼,走過去催促那群還在清東西的丫頭們道:「我的個天,出個門你們當是搬家啊?要不要把柴火也搬上車,半路煮飯來吃?」
「哈哈哈……」一院子的人都大笑了起來。
初凝嘟嘴笑道:「四叔,人家沒出過門兒嘛,哪兒知道該帶些什麼呀?」阮威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笑道:「城裡什麼都有,不用帶那麼多東西,兩身換洗的衣裳就行了,一會兒那馬車上怎麼能裝得下你們這些包袱?那馬都得給你們壓死在半路上了!」
「馬車?」初真一邊替元宵清東西一邊問道,「寶梳不是說讓溜子雇的牛車嗎?她什麼時候又變主意了?」
「牛車就不用了,今兒是馬車送你們進城去!」阮威略有些得意道。
「是嗎?」寶梳湊過來笑問道,「四叔今兒這麼大方,請我們坐馬車進城呢!」阮威笑道:「我那麼大方幹什麼?橫豎進了城有人付賬的,你們只管坐就行了!我已經先叫了個兄弟去山下僱馬車,到了山下就能上車進城了!」
「哦!」丫頭們都嚷嚷了起來。大家都明白啦,進了城誰會付賬呢?除了那位阮管家,沒第二個了吧?寶梳還想不用驚動他,沒想到阮威已經先一步知會曲塵了,看來還是躲不過去的。
姑娘們的東西清撿完畢後,一行人便熱熱鬧鬧地往山下去了。到了山下,足足用了四輛馬車才將他們裝下。一路上,小丫頭們特別興奮,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停。元宵充當了半個導遊,眉飛色舞地跟初凝初蕊說起了雅州城裡那些好吃好玩的。
到了城門外時,夏夜早就在那兒候著了。阮威跳下馬車後笑問道:「怎麼是你來接?」夏夜迎上來道:「就我閒點,曲塵和曲中都忙著呢!對了,這位是李狀師,曲塵找來的,由他引著你去衙門。其他的都交給我吧!」
初蕊從後面一輛馬車探出頭笑問道:「夏夜哥哥,你要把我們弄哪兒去呀?」夏夜道:「都拉去賣了,如何?」元宵跟著伸出腦袋道:「我們一夥人把你賣了還差不多,還想賣我們呢!到底要領我們去哪兒啊?寶梳姐說還投宿在上回的客棧裡。」
夏夜跑過去對同車的寶梳道:「住什麼客棧啊?多花錢啊?你們這幾個人,住一晚上都夠吃頓小菜了。走,上我那藥鋪子去,後院房間多得是,儘管你們挑揀!」
姑娘們都高興地吆喝了起來。隨後,阮威和寶梳她們兵分兩路,臨走前,阮威走到靈芝坐的馬車便叮囑了兩句然後才離開了。他一轉身,靈芝忍不住酸了鼻子,險些掉出了兩顆眼淚珠子。初真瞧見了有些不對勁兒,卻沒當即問什麼。
不多時,一群人到了生藥鋪子的後院,果真是又大又寬敞,分東西小院,單單房間都有十來間呢!元宵幾個小丫頭拿著自己的包袱笑哈哈地去找房間了。初真和寶梳走在最後,她輕輕地拽住了寶梳問道:「四嬸怎麼了?我瞧著有些不對勁兒呢!」
寶梳等夏夜帶著靈芝和東玉去找房間後,這才對初真說了實話。初真聽完,眼珠子大了一圈:「什麼?四嬸要回去?」寶梳噓了一聲道:「你小聲點!叫夏夜知道了,沒準四叔就知道了。」
「四嬸真的下定決心了?」初真有些憂心道,「要是給四叔知道了,指不定會跑宋家鬧去呢!你也是個小人精兒,居然幫四嬸溜回娘家!」
寶梳聳肩笑了笑道:「這是四嬸的意思,我有什麼法子?難道你我勸兩句就能把四嬸留下?留不住四嬸的不是我們,是四叔。昨晚的事兒四嬸真是寒了心了,她執意要回去,我能不幫嗎?」
「唉!」初真搖頭道,「我真捨不得四嬸,嫁到村裡六七年了,處得跟姐妹似的。忽然要回去,我想想都覺著難過呢!四叔也是,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弄個小回家,這下好了,小兒子給人賣了,大兒子連帶媳婦都回娘家去了,就留下那小四嬸一個,也夠他快活了!」
「他那麼大個男人了,自家的事兒自家不會處置,怪得了誰呢?別想了,先把房間收拾了!」
寶梳和初真佔了一間房,剛把被褥鋪上,海櫻就風風火火地跑回來了。剛才走到街口時,她和父親哥哥先去了琉璃場看瓦簷子,這會兒才跑回來。初真一邊鋪*一邊問她:「劉達哥和劉叔呢?」
「遇著個熟人,非拉著去喝兩杯,送我到這巷子口就走了,」海櫻把包袱往桌上一扔,笑米米地湊過去挽著寶梳道,「寶梳,我路過一條大街的時候,瞧見一處好漂亮的鋪子,上面寫著什麼尾,我哥說是賣綢緞子的,是不是就是元宵說的那鳶尾閣啊?」
寶梳幫初真抖著被子道:「可能是吧!」
「那我們去是不是也有五折?」海櫻張開她右手的五根指頭,興奮地晃了晃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