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人活該,死了就死了。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齊木莫名有些憋屈,卻還是應了。
轉過頭,卻發現尊上還站在原地。
腦中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本尊帶他過去,你留在這。」
齊木幾乎是毫不猶豫反駁:「我也要去。」
淵落沉默片刻,走上前:「隨你。」
齊木攙扶著暮鈺站起來,正在琢磨要怎麼跟暮鈺介紹尊上隨行。
「你撕裂空間,方位由本尊來定,他看不見本尊。」
齊木攬著暮鈺進了結界,卻發現他僅僅是踉蹌一步,便顫顫著站直,眼前還是恍惚。面色慘白毫無血色,竟然沒有發現另外人的存在。
暮鈺身受重傷,最怕疼的人承受這種非人般的折磨,牙關咬出了血,眼淚浸透了整張臉。
「鳳顏不能就那麼死了,他不能死……」
齊木心臟在顫抖,鼻尖發酸。
還是愛的,若是不愛,豈會如此。明明血海深仇橫亙在兩人間,明明他把你害成現在這副模樣,哪怕再恨再怒再怨,卻還是放不下。
這麼多年,隱忍至今。暮鈺,你不累麼。
惑亂古地古凶破封之處,凌亂的爪印讓地面凹陷,滿是腐屍氣息的黑氣自無底洞內迸發而出,將方圓百里所有植物腐化枯敗,能看出這裡人類生活的跡象,而今卻是斷壁殘垣滿目瘡痍。
雷霆肆掠,凶狠妖獸被黑氣侵染相互廝殺,血紅雙眼狂暴至極,萬千雷引火光靈力破壞著,沒有一塊平整的地面是安全的。
若行走在此,隨時都有可能被四面八方襲來的殺伐擊中,死無全屍。
封魔區靠近邊緣的地方,鮮血滴落的痕跡消失在岩石後。微弱的呼吸從亂石堆後傳來。
淵落靜靜地看了眼。半晌傳音道:「還沒死,一個活不久,讓他留在那,你就別管了。」
一個活不久。
齊木嗓音乾澀:「……好。」
到了。
齊木指了指方位,暮鈺感激地按了按齊木的手,握住胳膊從自己手腕上移開,重重地點了點頭。
暮鈺遞給他一塊黑玉,道:「這裡並不太危險,你快走吧,讓我留下。往南走,靠這塊古玉,能進入一片古地,那裡人都很善良,可現在那地方被發現了,黑氣侵蝕很快就會變成死地。如果可以的話,救下族長一家。」
齊木握緊,點了點頭:「我會的。」
暮鈺笑道:「保重。」
齊木深呼吸:「保重。」
暮鈺望著那個方向,拿出一枚丹藥吞下,精神氣陡漲。面上出現不自然的淡紅,站直了身體,面色凝重,一步步走了過去。
齊木轉過身,一步踏出便是百米開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古玉,盡力不注意那個方向。他完全想不出暮鈺死去的模樣,知道一個人活著和知道一個人永遠不在了,這是兩回事。
黑玉溫潤極為古樸,卻有古鳳真龍刻在其上,入手的那刻便極為玄奧,珍貴至極。古地遺跡隨行古令,這等寶物握在手裡可他卻絲毫提不起興致。
「尊上,他不會有事的對吧。」
淵落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摟住。
「別想了。」
一路南行。漆黑的古玉有種莫名的氣息流露,似乎能隱隱感應到古地氣機。
淵落道:「去看看吧。」
「嗯。」
陡然一陣轟鳴聲從北邊傳來,能看到爆炸的雲層沖天而上,恐怖波動傳向四方,狂風伴著火光肆掠地面。齊木渾身冰涼,猛地轉身,刺眼火光讓他閉了下眼。
雷電凶獸聚集之處,正是方才與暮鈺訣別之地。
齊木目露駭然之色,滔天情緒讓他幾近哽咽。直接衝出結界,撕裂空間朝著那處衝去。
「不行,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怎麼能讓暮鈺死在這種鬼地方!」
好在他並未離開太遠,趕到暮鈺所在之處,僅僅是一瞬。
距離亂石堆百米遠處有座山嶽般巨獸的殘屍,無數凶獸在分食,雷霆在聚集之地肆掠,並未波及到碎石處。
這才發現是虛驚一場。
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齊木屏息凝神移至另一處,還沒來得及看清,一灘鮮血飛濺到臉上。
強有力的手臂環過脖頸,把他往後一拉,熟悉的氣息傳來,冰冷的手緊緊摀住他的嘴。
淵落道:「別出聲。」
兩人隔絕氣機站在距離岩石另一側不遠的地方,眼前之景,聲音,無比清晰地傳了過來。齊木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雙眼瞪大,渾身僵硬。
最讓他驚駭的不是暮鈺所做的事,而是他說的話。
鮮血四濺,血肉橫飛。
躺在岩石上的人有著絕美的容顏,蒼白毫無血色,他就那麼平靜地看著,齊木清楚地看到他的臉,那雙眼睛裡儘是寵溺縱容和……
暮鈺一刀一刀狠狠刺進那人胸膛,刀刃沿著刀柄整個沒入,凌厲而狠辣。他怒吼著,整張臉被鮮血濺染,滿眼紅血絲。
「這是替師兄弟們還給你的,這是我族人千餘人的,這是西苑諸位弟子的,這是師父的……」
暮鈺猛地割開他的左右喉,在還算平整的胸口處,狠狠刺了十幾下,他喘著粗氣眼裡流出血淚。
「這是……替我爹娘還給你的……」
淒厲的哭嚎聲從壞了的喉嚨裡傳出來,暮鈺雙目充血,滿臉滿手滿身,全是鮮血。他像個悲慘的孩童,被世間遺棄。哭得撕心裂肺。
一隻手顫顫巍巍地從血泊中抬起,鳳顏流著淚,輕輕地觸碰他的臉,指背擦了擦他臉上的鮮血。
「……別哭。」
齊木渾身顫抖,站都站不穩,嘴被緊緊摀住,才沒叫出聲音。
「真該死,魔族全都該死……」
淵落不顧他反抗將人翻了個身,把他的頭按進懷裡,緊緊摟住。
暮鈺把鳳顏的頭按在岩石上,狠狠地撞,磨出森森血骨,血肉模糊。
他不知刺了多少刀,耗力過度,突然猛力咳嗽出來,摀住嘴,咳出鮮血。滿手的鮮血也不知是誰的了。
殺不死,他沒了真元此劍再不凡也只是足夠鋒利而已。把極境之人心臟四分五
五裂,割開咽喉劈開頭骨……依舊死不了。
他緩緩起身,雙眸空洞地走了幾步,劍刃離手,落到地上匡噹一聲。
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三道殺伐凌亂中劈向此地,正中躺著的血人。刺眼的白光將鮮血印成淡紅色。
淵落站著沒動,齊木能感應到,頓時眼裡激動之色一閃即逝。
死,去死!
白光刺眼,灼熱火光如蛇,只聽悶哼一聲。齊木突然渾身發毛,待白光散盡,眼前一幕卻讓他完全無法思考了。
一個血人擋在鳳顏身前。
暮鈺渾身染血,眸光渙散,衣衫破碎。後背處三道血光,洞穿身軀,光刃還未散去。
齊木掙脫出來,拿出衣袍蓋在暮鈺身上,讓人靜靜地倒在懷裡。
「你個傻子!」
但見那一幕,鳳顏整個驚呆了,情緒起伏極大。
「……救……救他!求你,求……」
齊木雙目通紅,直接一腳過去,狠狠踩在他臉上。
「給我閉嘴!」
鳳顏昏了過去,還沒等他踩爆頭顱磨滅靈魂,卻狠狠被拉開來。淵落眸光冰冷,冷聲道:「走。」
暮鈺咳嗽著微微掙扎,乖乖嚥下齊木塞給他的丹藥,睫毛顫抖。
「去……去古地救,別管我……我……」
傷口無法癒合,渾身骨骼近乎粉碎,只剩半口氣了。齊木心臟漏跳一拍,便望向身側,他滿手鮮血沒有觸碰。
「尊上,您一定有辦法的,救救他,求你了。」
淵落拉過他的手臂,所有血污消失,只剩淡淡血腥之氣。防禦展開,逕直向南方衝去。
暮鈺體內藥力化開,傷口逐漸癒合,他臉色依舊蒼白,卻開始老化,生命力依舊低得可怕。哪怕渾身傷口痊癒,也像個垂危的老者。
「怎麼會這樣,尊上,這樣下去他還是會死的啊,很快就會死了!」
淵落渾身冰冷,黑眸幽暗,他死扣住齊木掙扎的手腕。
「救他,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本尊,日後別管魔族的閒事,就算他們該死,你也不能殺。」
冰冷氣息彷彿刺進骨子裡。齊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聞言只得點頭。
「好,我答應你。」
淵落把手附在暮鈺額頭,溫潤白光籠罩著身軀,呼吸漸漸平穩,雖然微弱。
半晌淵落皺眉:「他活了幾百年,心魔迫害修為全無,如今不過是個普通人,壽元已盡。也沒有求生意識,他叫什麼名字?」
壽元已盡,只靠丹藥吊命,而今身受重創,就算是尊上,也無法救活一個死人吧?
齊木歎了口氣,低聲道:「暮鈺。那他先前吃的續命丹,還能再吃麼?」
「勉強還能活上幾日。」
淵落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何必如此執著於一個死人,若是你剛才不回頭,他的一生該到此為止了。這世上誰都會死,與之親近的人便會悲傷,悲傷之後,就會忘記。」
那種神情姿態甚至是語氣,像極了生殺予奪毫不在意的上位者,沒有一絲悲傷,儘是看透一切的淡然。
正因為說的是事實,才最讓人無法接受。
「沒有人活著就為了去死的!活著修為再高再了不起,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重要的人去死,一點辦法也沒有……」齊木一個勁搖頭,摟著暮鈺太過悲愴而嗓音發顫。
「尊上,你不懂!你從來高高在上,無論是誰死了都能無動於衷,就算你能救活也情願袖手旁觀,說什麼因果緣由天道輪迴,你們這些人,所謂超然於世看透世態炎涼,其實不過是冷血罷了!」
齊木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陡然清明了。
為什麼強者一定要救弱者,誰規定旁人的喜怒哀樂亦或者悲愴強者們一定要感同身受?
可自己把暮鈺當成哥哥一樣護著,而在尊上眼裡這不過是個連名字都不記得的陌生人,而自己的親人同伴,在尊上看來同樣是草芥塵埃,生殺予奪就是死了也……
然後,他緩緩抬眸,問道:
「尊上,您真的不是魔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