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似乎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打亂了節奏,當齊國瘋狗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眼前,太過肆無忌憚以至掀起軒然大波。那時,很多人都在想,這個少年不過是修真皇朝的棄子,丹田被廢進了魔域也不過是個沒用的廢物,注定翻不起波瀾。
少年向來不識抬舉,好言壞語聽不見分不清,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惹得許多人不滿。畢竟這裡是魔修的地域,修仙者來此撒潑,莫不是把所有魔修未放在眼裡!
不久後便對著尊上死纏爛打更是觸動所有人腦弦,魔尊是魔域之神,所有人敬他畏他,卻從沒有人敢瀆神。尊上向來高高在上,自然不會對只螻蟻上心。
於是果不其然,沒多久這人便銷聲匿跡。
可誰知,事過不久這人竟然以內門弟子的身份出現在西苑,直接拿走了天賦極強之人初級歷練的資格,第二次眾怒。
初級歷練發生驚變,鈞天現,無數弟子身隕,僥倖歸來之人被下達了封口令,於是其他內門弟子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藏經閣是玄天殿無盡歲月以來的典藏,若有機緣,甚至可能得到仙級甚至神級的修煉功法,無數弟子夢寐以求之地。
從古至今,從來沒有人能直接進藏經閣。
可這人又打破了這一常規,歷練結束時不見蹤影,隔了近半月才出現,竟然就擁有了進藏經閣的資格!第三次眾怒。
一時間,西苑所有內門弟子全部聽說了這麼個人,既而齊木這名字傳遍四大苑,再次黑得發青。
甚至被納入內門核心弟子中的師兄們也對此產生了興趣。
這一切,齊木目前還不得而知。
他去往洞天福地的路上,沿途無數雙眼睛忌憚地看著他走近再走遠,能感受到憤怒不甘甚至扭曲陰冷的情緒在瀰漫,許是不大清楚齊木的實力,誰也不想第一個打破平靜,當這出頭鳥。
畢竟這裡人都不傻,自然知道能從歷練中活著回來的人不會好惹,更何況還疑似有長老撐腰,有小道消息聲稱此人和魔皇殿內殿某高層有著不錯的交情。
於是目前剛聽到重量級消息,多出了這麼個所謂的合格者,並不知道這人究竟是有真正實力亦或是虛張聲勢。
無數言論如潮水般席捲而過,整個西苑炸開了鍋,沿途聽聞就能知曉許多。
「喂喂,你們聽說了嗎,瘋狗竟然也合格了!分明活著的那批人裡頭沒有他,這多詭異。」
「難不成他真的和傳聞中不同,是個天賦極強的驚世天才,所有人都看走眼了?畢竟長老們的評判非我等能夠揣摩。」
「驚世?」那人嗤鼻道:「丹田廢了要怎麼驚世?就算聽聞他肉身強硬得可怕,單臂力量極強,但可別忘了修士跟武者的差別向來天上地下,就算再強幾個法術過去還不是轟成稀爛,不能近身,肉身再強大也只有挨打的份。」
「連兄說的是,但能夠在這次歷練中活著回來,正好這次進入藏經閣的時間推遲,難不成是有太上長老在身後撐腰,那也就是說姓齊的不好惹。」
「我看這事和瘋狗沒關係,你們或許不清楚,聽我堂叔說,那群新弟子回來時的模樣根本和活死人沒什麼兩樣,都是受傷慘重,是太上長老直接出手保住所有人的真元,為了讓眾人養傷才決定推遲進入藏經閣的時間。現在看來是姓齊的撿了便宜!」
「管他強不強,就算身後再厲害的人撐腰又如何,難不成連公平的切磋也不可以?我們比他入門要早,在下不巧在上個月突破到了引靈中期,就不信這人還真有那個實力敢跟我們鬥!不過是個修仙國遺棄的狗,還真以為能在魔域為所欲為!」
「這人已經在四大苑引起公憤,所有弟子群起而攻之,不信不能毀了他。」
「你們先別輕舉妄動,這事核心弟子,洞天福地之人都看在眼裡,新入門弟子中若是有兄長是那裡面的人自然會把這事傳進去,一旦那些人出面,無論瘋狗多麼瘋狂,在那些老弟子面前,也無力回天。」
「不說是我們,更應該覺得不公平的必然是歷練倖存之人,沒有拿到名額的那些人作何感想,就在下說知,那其中可是有人公然宣稱要將那小子碎屍萬段,不過十名合格者態度不明,有幾人甚至都已經在找人了,另外的還沒表態但也應該心裡不好受。」
「自然是不好受,」一人踮起腳,裝模作樣地表情動作極其誇張,模仿道:「我們拚死掙扎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活下來,才拿到這麼個名額。可誰知竟然有人走後門輕輕鬆鬆就進來了,搞不好這一個月都躲著沒敢見人,現在這個時候了才敢露面,差別如此之懸殊,天理何在!誓死和此人勢不兩立!」
齊木隱匿在樹幹邊,目光有些複雜帶著悲憫,只是這悲憫自然是給自己的。
實際上,齊木在歷練中的表現若是公諸於眾必然驚世駭俗,更何況若不是最後判斷失誤忽略了會有元丹境甚至元嬰境強者出場,自己手中的妖獸內丹以及仙草靈藥必然已經足夠了。
只是現在這發展,雖然有些驚訝,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不把實力亮出來給這些人看看,還真當自己好欺負。這便是魔域強者為尊的生存之道嗎,受教了。
想到這裡,突然覺得格外不好受,若是之前這些人最高不過引靈後期,一起上也沒有關係。可現在自己當真是強弩之末,正如他們所說,光有一身強力卻沒有真元,一旦被近身不能一擊制敵就只有挨打的份,可這些根基深厚的老弟子們一個個又豈是不會法術的!
他並沒有覺得委屈甚至是怨恨。因為,沒有走到終點,哪怕過程再過精彩絕倫,也於事無補。最後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如今要做的不是想著展示自己以前有多神勇,而是以現在自己這副破爛身體,該怎麼解決眼前的難題。
難辦了。
這一趟去洞天福地,沿途會遇到人,到了又會有多少人想要出手?
齊木目光陰沉,手附在樹幹上無意識撫摸著,背脊有些僵硬。驀然,瞳孔微縮,握緊拳頭。
若有必要,一定得找準時機,強勢出手殺雞儆猴!
貧僧這身體不怕疼,就算挨個一兩下也不會有多大影響。
說服了自己,齊木抬腳正要走出去。抬頭,正對上駕馭疾駛飛馳而來的人,驀然眼前一亮!
來往的弟子看這陣勢均是一愣,不過也自動分到兩邊。魔域除非修為高深到一定境界的核心弟子,普通弟子間並沒有師兄師弟上輩下輩之稱。
先前從浴血回歸的弟子中選出十名合格者,這些人的相貌就被所有人深深烙印在腦海中,從以往經驗來看,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能晉級極境的驚世天才!
只要是有點遠見的人都知道,就算這些人目前修為還不夠,但從藏經閣出來後,實力必然是一日千里!這些人大多來自大宗派或者修魔皇朝,人自然是結交的好。
看清那三人,就有人當場叫了出來:「快看,這不就是西苑的三位合格者嗎,這次為我們西苑爭了光,小小年紀修為均到了引靈期,天賦異稟,西苑後繼有人了!」
「這就是四處尋找瘋狗的那三位啊,嘖嘖,這若是找到了估計又有好戲看了,我們不過是看不慣,無法和這些人感同身受,但身臨其境去想,這幾人的怨恨絕對不淺,不然怎麼會剛聽到那個消息不惜重金四處尋找!」
三個身著內門弟子長袍的人猛地停下,一人速度極快身體細長瘦得像猴一般,一人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相貌粗野,中間那人相貌清俊,透著儒雅書生氣,臉上終年不變的溫和微笑,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
此刻書生上前一步,嗓音有些急切:「諸位有見過那人嗎,若是見過務必告訴我等,必有重謝!」
無數人搖頭,言稱沒有。
有人站不住了,走出來道:「聽說只要有姓齊的消息,就有千年分靈藥相贈,此話當真?」
書生嚴肅道:「自然當真,已經送出去兩份,自然不假。」
又有人吼道:「若是這人反抗被殺了,屍體值多少價?」
此話一出,瘦猴渾身氣勢一凜,眉峰倒豎。
書生皺眉:「我們只要活人。」
龐猛一聽,頓時雙目充血,忍不住吼道:「你們誰敢動小木一根汗毛,老子不……」
瘦猴面色一沉,扣住漢子粗壯的胳膊,把人拽了回來。
書生臉上的笑意格外冰冷,皮笑肉不笑,拱手道:「麻煩各位在見到齊木的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凡事上報之人,均有重禮相謝。告辭……」
三人轉身,留下一干人等竊竊私語。
就在三人爆發全身真元就要離開此地時,一道清冽的嗓音從後方傳來,聲音不大恰好在場的一干人等全部都能聽見。
「我知道齊木在哪,靈藥給我吧。」
三人身體一頓,猛地轉身,一瞬間呆在原地,面部表情格外精彩。
這地方處在幾大洞天福地以及修煉場交匯地,來往行人極多,此時無數雙眼睛打過來,緊盯著樹下一身黑袍的少年。
那人一頭如瀑長髮,陽光下泛著亞麻色光澤,一雙琥珀色瞳孔包容萬物,更顯得那張臉格外從容——隻身面對所有人,半分慌亂都沒有。
與好奇心氾濫的眾人不同,三人幾乎是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便認出了這是誰,轉身看到那人沒心沒肺的模樣,腳步一頓,緊接著電光火石間消失在原地,將少年圍住。
龐猛兩隻眼睛瞪得滾圓,甚至能看到裡面閃爍的微光,粗漢子有些哽咽,抬起胳膊,一巴掌幾百斤的力道拍在齊木肩頭,瞬間打他個措手不及。齊木身體一顫,面色微微泛白,毫不在意似的站直,目光柔和地看著三人。
漢子嗓音掩飾不住的激動:「好傢伙,你果然、果然沒……」
書生睜眼掃了下周圍,渾身氣勢陡變,打斷龐猛的話,傳音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走!」
幾乎是四人前腳剛走,愣在原地的眾人陡然回過神來,互相對視,面面相覷。
有人臉皮抽搐著,喉嚨有些發澀:「喂,你們有沒有覺得剛才那人有些眼熟?」
一句話打破了沉寂,頓時有人暴跳如雷:「眼熟你個頭啊!剛才那人就是齊木!」
陡然間所有人忍不住嚥下幾口血,喉間均是腥甜。
一人牙關咬緊道:「誰跟老子說,瘋狗就是瘋狗樣的,那三個就這麼把人帶走了,看著不像是要殺人!」
「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剛才那人是齊木,弱成那副模樣竟然也能得到藏經閣的名額!在下先前還存有疑惑,現在當真嚥不下這口氣,一個渾身半點真元波動都沒有的人,果然丹田被廢連凡蛻期都沒有達到,一個廢物怎麼可能憑自己活著歷練回來!」
「就算這幾人不殺他,自然會有其他人,諸位莫非是忘了,一同進藏經閣的不只有這三個,想要知道齊木在哪的人,也不只有這幾個,靈藥可不止這一家!」
在場的眾人頓悟,冷笑著朝著不同方向飛馳而去。
四人一直疾駛到距離洞天福地百米處人跡罕至的山水之地,落地的剎那,齊木抑制不住上湧的鮮血,身體佝僂,一口噴了出來,緊接著低聲咳嗽。
書生等三人砰然色變,急忙聚過來,萬分焦急:「小木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你受傷竟然如此嚴重?」
齊木扶著書生的手臂,站起身,一把拍在龐猛肩頭,沒有用力,無力道:「用力那麼大,是想拍死我。」
龐猛陡然一頓,恨不得把自己拍死一臉苦惱,膝蓋一軟差點跪下來:「小木!老子對不住你,手不知輕重該殺,要殺要剮老子都不帶眨眼的,當初若不是你,所有人都得死!該死,那群狗娘養的,竟然連元嬰境……」
書生眼神示意,掐住了漢子的話頭:「這些話禁止再提,歷練中經歷的一切都不能說出去,這是七大殿主的命令,當時尊上不在。這事稍後再說。」
瘦猴拍了拍龐猛的腦袋,扭過頭道:「你受傷嚴重,估計多久才能痊癒?」
「一年。」
幾人倒吸一口涼氣,龐猛一拍胸膛,握緊拳頭道:「沒事,一年而已,這一年若是有人敢找你麻煩,老子第一個不放過,老子這條命都是你救的,若是有人敢傷你,得踩著老子的屍體過去!」
「漢子這話說得好,也加上我們兩個,同甘共苦有難同當!」瘦猴湊過來。
齊木目光炯炯地盯著這三人,這是一起同甘共苦過的生死兄弟,這才是真正的兄弟。原本陰霾的心情撥開雲霧見天明,陡然間晴光乍現,突然間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四人再次聚首,沒有多餘的言語,更沒有多餘的解釋,就是生死間建立的默契,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動作,含義清晰可見。所以,齊木知道,剛才這些都說明了什麼。
這一刻,所有人情緒起伏都很大。
寒風吹過,樹枝颯颯作響。
書生回過頭,微笑:「小木,你今後打算怎麼做?」
齊木緩緩吐出一口氣,抬起頭,目光清明,伸出手:「自然是進了藏經閣尋一番機緣,不惜一切變強!」
四隻手在空中交錯,響聲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