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沒有任何言語,所有人都抓緊時間往秘府方向趕去。除去齊木外,在場的八人均精神緊繃。
越往深處走,沿途遇到的高階妖獸越多,凶獸嘶鳴聲響徹天際,異常可怕。
這一路上,若不是齊木神識外放,查探周圍環境的同時避開諸多麻煩,估計所有人活到現在的可能性小到微乎其微。
儘管如此,沿途也有不得不殺的時候,引靈期凶獸隨處可見,最艱辛的一次是誤入元丹期凶獸領地,隔了不下千米的一道攻擊差點讓九人喋血。
一番苦鬥之後齊木等人受傷慘重,反觀凶獸也好不到哪兒去,卻改變不了九人處於劣勢的事實,當下不作停留,理智克制住了動用瞬息符的念頭,爆發全部真元不惜消耗靈藥拚命逃離,丹田不堪重負讓齊木渾身痙攣,一次耗掉了一半的丹藥。
聯手滅了一群虎犀,齊木等人稍有停頓,差點癱倒在地。換下沾滿鮮血的衣袍,幾人毫不遲疑繼續趕路。
沿途所見慘況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無數凶獸屍體殘肢堆積,過程中所見不下三百多人的屍體,均身首異處,雙目猙獰竟是死不瞑目,恐怖萬分!
被群滅的他殿內門弟子的碎屍現場,全部都有玄天殿弟子的血肉殘留!
齊木等四人倒吸一口涼氣,目光陰鷙,到最後甚至有些想要發笑,冷笑。
這下都不用解釋了,先前被憤怒沖昏頭腦的赤天殿弟子暗自咋舌,腦殼發涼,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龐猛怒吼道:「這些人喪盡天良毫無人性,嗜殺成癮竟然把罪名全部推到我們玄天殿名上!老子真想廢了他,這群狗娘養的,將我門人分屍成碎肉斷骨灑遍荒林用以作為坑騙的證據……」
說到最後,直爽的漢子臉色鐵青,重重地喘氣,情緒太過波動,以至於聲線都不穩。
瘦猴將那幾截被砍碎的手指拼湊在一起,雙目血紅,抬起的手臂均有些顫抖。雖然四大苑弟子未曾熟識,甚至分不出死去的是哪一苑,但同門之人被如此迫害後,被冠上莫須有的死罪,白受了污蔑,肉身粉碎,死了靈魂不得安息……
怒意不由自主地爆發而出,幾乎將整個理智崩毀。
書生和齊木對視一眼,均面無表情,目光如毒蛇般陰冷。
赤天殿的幾人露出些許憐憫,但想到同門之人也被殺害,死狀雖沒有碎肉分屍這麼可怕,但也好不到哪兒去,頓時有些感同身受,更是對那些設下陷進的人恨到無以復加。
池傲天搖了搖頭,目光複雜:「我們這一路走了不下十萬里距離,見到的屍體何其多,冷靜想想其餘七殿屍體都有,唯獨少了玄天殿,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清空了腦海中複雜的思緒,幾人速度再次加快,毫不保留地爆發真元飛速疾駛。
及至這個時候,眾人暗自猜想究竟是哪一殿敢如此公然地挑釁魔尊,以後不知道會演變成什麼樣,僅僅是想著並沒有光明正大說出來。只是暗歎自己的實力低微,就算憤憤然也改變不了以後的局面。
大戰若是來臨,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旦元嬰期道者來臨,不到一個呼吸時間,所有人全滅。
人命如草芥,當真如此。
相對而言,齊木算是較為輕鬆的一個,他的側重點不一樣,想法自然和所有人不在同一個層面。對他而言,被誣陷暗害這點才是最最難以忍受的,為此他非常想去見識見識那人,跟他談談人生!殺人者恆被殺之。
抱著同一個目標,花了一天的時間,九人終於癱軟半殘地來到了秘府所在地。
剛踏進去頓時一股清新之氣拂面,無盡靈氣充斥全身順著毛孔遍及七筋八脈,人體秘藏似乎在發光,像打了個激靈,滿心疲憊一掃而空,彷彿到了一片仙地。
九人僵硬在了遠地,眼前的一切和心中設想的完全背道而馳,卻讓人不得不心生激動。
仙霧蒸騰,靈氣充裕,蒼翠欲滴的籐蔓散著璀璨碧玉之光,其間繁花點綴,清香撲面,竟然都是百年靈藥!
入目仙草鋪地,不遠處千丈瀑布飛流直下,清泉中激起萬重碧浪,陽光下閃著寶石般的光澤。綠樹如蔭,相映成輝,高聳入雲的石碑巍峨屹立,滿是歲月的痕跡,其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雖缺了幾個邊,卻並不影響辨認——
鈞天雲霄。
「古來魔域有九天,而非如今的八殿,傳說中鈞天殿位於魔域中央,是魔皇之居,如今鈞天二字已成了禁忌,魔域之人閉口不提,竟沒想到今日有幸見到……」書生緩緩吐出一口氣,毫不掩飾地嗟歎:「鈞天已毀,於幾千年前灰飛煙滅,這裡雖不會是鈞天舊址,但在下卻敢斷言,凡見到鈞天二字,來人就算是心有懷疑,也不會甘心就此離去的。」
幾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均面色凝重,再看向上方石碑時多了些許敬畏。
此處靈氣充沛,比之於荒林外不知濃郁了多少倍,若是在此修煉必然會事半功倍,九人雖然眼熱,不過也沒有被沖昏頭腦。
如他們所料,他們並非是最先進來的一批,轉過一個山丘,嘈雜的聲音傳入耳中,入目密密麻麻全是修士的身影。
空地不大,人數絕對不下五百,可以看出分成八方勢力成對峙局面,正對面是厚重的石門,橫亙雄山之上,仰頭能見到巨大的鈞天二字,古樸大氣,不知名的威壓流轉,讓人驚歎。
九人默默不語地轉身,屏息凝神隱匿身形,朝著後山掠去,沿途竟然晃過不少的人影,妖獸嘶吼聲不斷,與人拚殺的戰鬥聲鏘鏘不絕。
幾人熟悉了地形,繞開高階凶獸的領域,沼澤險地也一併避開。這地方若是放到幾千年前頂多算是魔皇后院一角而已,並不算大。
尋找了半日,終於在石門之上的群山某處,找到了個視野極佳又能在最短時間內殺進去的地方,暇目以待稍作休整。
這是歷練的第二十七日,接連不斷的人從數個方向來到此地,驚歎聲不絕,之後更加吵鬧,其間爭吵聲廝殺聲不在少數,愈來愈能感覺到下方氣氛緊張得可怕。
八大殿內門弟子聚首,似乎除了十年一次的魔域大比,還沒有如此積聚過。
九人在樹梢上隱蔽身形,佔了禽類的巢,周圍及身上均塗了些元丹期妖獸的鮮血,血腥之氣消散在空氣中,這地方變得格外寂靜,沒有其他低階凶獸來叨擾,就算見到了也是繞道。
邊吃凶禽的肉邊閒聊,幾日的相處,也算是極為合拍,最主要的是齊木等人沒有一個是善茬,實力均是同輩中的佼佼者,聊起來無話不說,沒有惡意自然能讓人心生好感。
其間,池傲天忍不住向著齊木遞橄欖枝,言稱從來不曾服人,如今卻是不得不服。同為赤天殿的幾人紛紛贊同。
齊木假言推脫幾次後,謙遜地接受了。
說到興頭上,一直以來被稱為天之驕子的池傲天,喟然長歎:「這世上總有那麼些人,天生就讓人仰視。」
頓時,十六隻眼睛打向齊木。
齊木陡然一頓,瞬間想到了淵落,再一想卻是睡了一覺便結嬰了的一休哥,頓時滿心神傷,歎道:「修煉之路向來艱辛,卻總有那麼些人,天生就高人一等。」
十六隻眼睛射出凶芒。
齊木繼續道:「強者壓人,弱者被人壓,我真可憐。」
「……」
池傲天面容扭曲:「小木年歲幾何?」
此話一出,書生等人自鳴得意的神情頓了頓,卡住了。
齊木嚴肅道:「老夫今年年滿六百,平生最恨仗著年紀比人大就瞧不起人的人。」
別總問貧僧這麼憂桑的問題,年紀比人小總有種低人一等的感覺,貧僧站在淵落面前瞬間矮半截,絕對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書生等人憋住笑,扶額有些不忍直視。
池傲天臉皮抽搐,慚愧地低下了頭,瞬間覺得以前自以為的高傲均不值一提,無非於天賦,境界提升快慢,與心性有很大關係。
一個未滿二十的妖孽天才尚不拿自己的年齡說事,自己三十多歲入的引靈期便已人盡皆知。
雖傳言之人與自己沒有關係,但往來間被稱為天才後談吐間便帶了些傲氣,相比之下齊木卻和所有修士不一樣,沒有半點身為妖孽的高傲之氣,待人平和,赤子之心可鑒日月。
難怪一路同行,包括自己在內的赤天殿弟子全部有意無意對他心生好感。少年白皙的臉向來淡定得可怕,琥珀色的眼珠卻比星辰還要明亮,看似沒表情卻毫無違和感。小小年紀卻已經是引靈期,精神力超絕甚至開啟了神識,實力強硬卻毫不自傲,當真奇人也。
修煉之人,心境至上,平心靜氣,戒驕戒躁,莫浮誇莫自傲,才是根本。
突然間像是悟了,固若金湯的引靈後期壁壘有了些許鬆動!
池傲天瞳孔微縮,抑制不住的欣喜從雙眸中直射出來,折磨他好幾年的困境竟然如此輕易地被打破,只要有了些許鬆動那麼突破只是時間問題!
頓時感激之情無以復加,嗓音帶著激動:「在下慚愧,聽君一言,大徹大悟,小木,相逢即是有緣,若是不嫌棄,可否坦蕩蕩地結交一次!以後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池傲天必將竭盡全力。」
此話一出,渾身氣勢似乎都不一樣。
書生一頓,笑道:「池兄,恭喜突破。」
其餘幾人一驚,均祝賀。
齊木目光清冽,抬起手:「池大哥,以後請多關照。」
四十多歲的引靈後期,這絕對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丹田完好,核心弟子必然手到擒來,未來一片坦途,結交自然甚好。
池傲天大笑,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
此事一出,所有人不淡定了,吵吵嚷嚷著兄弟不地道,要來大家一起,相逢即是緣!
於是,九人相談甚歡,這些是齊木的第一批兄弟,一起拚殺浴血奮戰建立起來的情意遠非其他可比。
之後更加龐大的某個群體在整個大6上留下輝煌的一筆,永載史冊,震古爍今,那時候所有人都對此津津樂道,羨慕眼紅亦或是自豪者無數。
這些自然是後話了。
第二日,正午。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強者眾多,氣勢龐大。這些人均是魔域千挑萬選出來的天之驕子,低級歷練區若是小心謹慎,和人配合完好,不和人拚殺一般是不會有多大危險。
畢竟在場能到這裡的人均不是傻瓜,儘管對玄天殿有敵意,但目前最緊要關頭,氣氛已經格外緊張,大戰之勢,如箭在弦。
這次秘府開啟,無論真假,絕對免不了一場大戰,觀戰的幾人隱匿身形,處在絕佳的地點,已經做好了周全的準備。
若是此行是真,那麼在石門開啟之後,找準機會趁亂衝進去,如果是假,那麼惡鬥會格外慘烈,待收場之時,搶佔先機,時刻準備祭出瞬息符,奪完就逃。
成王敗寇就在今日,齊木抑制不住心臟狂跳,彷彿聞到了即將而來的血腥之氣。
告誡自己要鎮定,急促的呼吸聲在耳邊迴盪,其他幾人看上去比自己還要不淡定,頓時有些無奈。最後一刻,腦中突然蹦出淵落上次說的最後一句話——活著回來。
沒來由地想說些什麼,有些話一定要說給他聽。
「尊上,您在嗎?」
心臟在狂跳,一是因為下方局勢一觸即發,而他們卻依舊沒有看出幕後主使的所在處,人群中也沒有看出有誰表現出異常,形式不容樂觀。
完全不排除秘府是真實的,那些人進入一批,在外守著的另一批布下天羅地網,將出來的人一網打盡。那時候惡戰將推遲,那九人又將面臨是進入還是留下的問題……
二是因為……
「您若是聽著那我就說了,其實……」頓了下,重新換了下語序,齊木正要開口。
「這是……回音珠?」
一聲輕咦,陌生的聲音從珠中傳出,帶著些許疑惑。
嗓音很輕,卻如同泉水清冽汩汩流動,猶如山間第一縷晨光攝人心魂,瞬間將人的魂魄鉤離……並非如熹微晨光溫暖,真實情況是,一盆冰水蓋到頭上,齊木脊椎冰涼,腦海一陣空白,想說的話竟是一句都想不起來。
這,絕對不是淵落!
緊接著,無數道念頭從腦中一晃而過卻什麼也沒有抓到。齊木心如擂鼓,呼吸有些不穩。
半晌,腦海中迴盪著自己的聲音。
「你是……誰?」
……
「喂,小木,你怎麼了?臉色怎麼白成這樣!」書生轉過頭,頓時嚇了一跳,拿手在齊木眼前晃了晃。
齊木瞳孔微縮,目光幽深,嗓音低沉緩緩道:「開戰了,秘府開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