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漸漸停息,外面時不時有著各種動靜,但沒有打開地窖。
漫長的等待,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聲音終於全部消失了,程千尋他們開試探著慢慢將地窖的木板頂了上去。
天快黑了,地上滿是屍體。而木屋已經焚燬、還在燒,狗和雪橇也不見了蹤影。從這一切看來,游擊隊失敗了。值得慶幸的是,雪橇上的物資以及游擊隊的大部分東西都在地窖裡。
傷員捂著肚子上尚未痊癒的傷口,慢慢地從地窖裡爬了上來,看到眼前一幕,頓時愣住了。
程千尋微微歎氣:「去到下面拿三把鏟子上來,把這些屍體埋了吧。」
說是埋了,也只是安慰一下罷了。屍體由戈登和魯道夫搬進稍微遠點的樹林裡,戈登也許已經開始慢慢習慣屍體了,雖然有時會轉身打幾個噁心,但還是抓著開始僵硬的屍體手腳拖著。
程千尋將他們身上帶血的棉衣帽子全部剝下來,隨後用鏟子弄點雪蓋上了事。哪怕挖坑埋了,也會被餓狼再挖出來,除非是深埋。可此時誰會花力氣,挖凍土呢?
屍體處理完,三人將所有棉衣棉褲帽子抱著到地窖前扔進去。
下了地窖,三個人輪流搖動著手搖發電機,一邊照明、一邊充電。其他人清理地面,將棉衣什麼的鋪上墊上、開罐頭什麼的。
魯道夫用小刀撬開一個肉罐頭,遞給了程千尋,而她遞給了那個傷員。
猶豫了一下後,她還是對傷員說了:「我們打算走,食物我們只會帶走一些,大部分留給你。」
傷員正在用勺子挖著吃,聽到後稍微停了停,繼續吃。
程千尋也繼續道:「你傷好了後,也不要再去找什麼游擊隊了。就想辦法活下去。再過個幾年,戰爭一定會結束的,到時有更需要你的人會在某處等著你。」
對方又一次的放下手,低著頭看著吃了一半的罐頭許久。隨後猛地吃了起來。
吃完後,大家躺在了帶著血跡的棉衣上,而中間的燈依舊亮著。終於等到電量耗盡,燈滅了。
12月8日,沒有下雪。程千尋三人早早起來了,隨後去找了一棵樹,砍下後做雪橇以及滑雪板。東西放在雪橇上,三個人一起拖可以更省力氣點。接下去的路,沒有了狗後,就需要用人力了。
戈登用鋸子鋸著。當一塊木頭被鋸下來後,有點不滿地嘀咕:「我們真的要走嗎,也可以留下來,等到沒什麼危險的時候,大不了我帶你們一起去美國好了。」
這個好逸惡勞的傢伙。程千尋想了想,走了過去,輕聲道:「你不走,我走。好好想想,萬一德軍回來看看,發現有人在原本游擊隊的地方呆著,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戈登一聽。立即不響了,拿起鋸子比剛才更勤快地鋸了起來。
雪橇花了一天時間做好了,看看天色不早,也就想留下,等第二天再出發。
當天晚上,四個人躺著。呆呆地看著一處,各自想著心事,誰都沒有說話。好像也沒什麼可以說的,瞭解得太多又有什麼意思,說不定明天看到的就是屍體。
天又亮了。趕早東西全部裝了上去。因為罐頭夠多,所以帶上了足以吃上十天的,而剩下的再加上鹿肉,省點吃,可以吃到開春。
程千尋和魯道夫幫傷員最後一次換了藥,傷員說了聲「謝謝」,魯道夫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起來。將藥品和替換的紗布放在了他能拿到的地方,就此告別了。
拉著雪橇,一步步往前走。要等到下坡路時才穿上滑雪板,否則這長長的兩根細木頭反而妨礙行走。
程千尋回頭看了眼,那個傷員撐著身體走上了梯子,正露出半個身體目送著他們,他真的算是命大!
旁邊不遠處就是扔屍體的地方,程千尋只看了一眼,果然已經有屍體被刨了出來,並且拉扯得四分五裂。誰都有可能是這個下場,已經麻木,沒有什麼感覺了。
沒有了狗,就是不一樣。雪很深,到了膝蓋,沒走一步都需要消耗力氣。才拉了半個小時左右,就感覺到累了。
「停!」魯道夫喊了一聲,大家都停了下來。戈登立即一下坐在了雪橇上,其實不光他,大家都累了。
魯道夫看了看天,再看了看四周:「沒有走錯,再往前應該就是大路了。」
只能往大路走,那路來來往往的車輛走多了,積雪就少,走路時會更方便。也顧不上被德軍盤查了,經歷過一次就知道,哪怕雪橇上的物資被「徵用了」,也會多少得到點好處。有可能還能搭上順風車,卡車輪子只轉一天的路,靠人兩條腿可能要走上三四天都不止。
從早上艱難地一直走到中午,終於到了大路。那時被襲擊的兩輛卡車還在,包括那輛燒焦的,都放在原地積雪,只有屍體消失了。
三人也累了,坐在雪橇上喘氣。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然後再趕路。
戈登一邊吃著壓縮餅乾,一邊看著兩輛車,突然冒出來一句:「不知道沒有沒備胎。」
魯道夫和程千尋頓時眼睛亮了,相互看了看。
「這個輪子還行!」魯道夫將一個頂部燒得有點黑的輪胎滾了過來,而戈登正在用備胎替換掉那輛被扎破的卡車輪胎。
「該死的貨,下來,下來!」戈登拿著鑿子用力敲著。
等輪胎裝上後,戈登到駕駛室,一拉車把手,連著車門都下來了。
「真的是破車。」戈登罵了一句,上去後又喊了:「該死,發動機鑰匙呢?沒鑰匙,我怎麼開?」
「不急!」在後面用小火烘著車的魯道夫,將還在燒的樹枝,用長鑿子全部弄走後,也進入駕駛室。幾下就扯出電源線,兩根線熟練的一搭,立即傳來了發動機的聲音。
戈登這下對他刮目相看:「你怎麼會這手?」
魯道夫笑了起來:「我這個中尉不是白白當來的,當然要多會二手。」
趕緊地將雪橇抬上車,魯道夫在後面看著物資,程千尋坐在了副駕駛位置,然後車開了。這下好了,可以少走很多路。
車開著,可也心驚膽戰著,指不准地上埋著一個地雷,一群游擊隊員或者抵抗組織對著車扔手雷、開槍什麼的。
下午時,終於開到了傳說中的終點。在入口有審查口,攔著一根桅桿,車停下後,一個德國兵迎了上來:「請出示證件。」
程千尋掏出三本證件遞了過去:「我們是醫務工作者,準備去前方。」
「在圖安的部隊已經退回原來的防線,路程從原來三天縮短到一天。」對方打開證件一一比對著人,還到後面車廂裡去看。
等確定好後,走到前面,將證件還給了程千尋:「可以了。」
車開進去了,那是個很小的小鎮,只有一幢還完好的房子,剩下的都千瘡百孔,甚至變成廢墟的。
下了車後,程千尋看到了那八條雪橇狗正拴在一處,心中不禁一樂。一定剿滅了游擊隊的德軍,將狗帶到這裡來的。
站在門口的士兵喊道:「到達的人,去裡面登記。」
翻看著證件,和站在辦公桌前三個顯然是不同國家來的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負責審核登記的上尉狐疑地環視他們:「我並沒有接到任何命令,說你們會來。」
程千尋趕緊地解釋:「我們是自願過來的。」
魯道夫立即報出了斯內德和雷格爾的名字以及所屬部隊,說他們知道並且答應了。
上尉於是放開一本本子,開始逐條找了起來,翻了幾頁後,在一頁上找到了幾天前經過這裡的斯內德和雷格爾。他關上本子:「嗯,確實有。但看來你們要獨自去了,以後幾天裡,沒有部隊會過來。」
德軍已經開始撤退,就意味著蘇軍反攻的開始。不要說這幾天,也許再也沒有部隊來了,德軍將節節敗退,一直到明年這場戰役的結束。
「那麼我們就自己去!」程千尋很堅定地回答。
上尉又很是隨意地翻了翻本子:「作為番外人員,你們可能拿不到軍用物資,沒問題吧?」
「沒問題!」程千尋又應了下來,她突然問道:「那麼外面的八條狗,應該還不算軍犬吧,能不能給我?」
對方一愣,隨即道:「聽說是繳獲來的,正想著怎麼處理,既然你要,就給你吧。」
那麼爽快,程千尋貪心不足地立即又問:「其他的多少給點,畢竟我們也要吃飯,罐頭、凍著的生肉也行,最好一點點酒。」
「這個不能給,我們也很少。」上尉拒絕了。
那麼再換一種方式,程千尋問道:「酒精有沒有,我們畢竟開來了一輛可以用的卡車,裡面汽油也不少。」
上尉嘴角微帶嗤笑:「那是軍用物資,就算給你們,你們也開不走,前面的路,都被雪封了,除非你們有本事自己鏟雪。」
「酒或者酒精給點吧。」程千尋用商量的語氣求著:「一點點也行,否則碰到傷員,叫我們怎麼救?」
上尉臉上的表情顯然是在笑話她的天真:「傷員?現在前面的溫度,不用打就先凍死了。上面還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堅守,你過去的話,能保住你自己的命算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