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嗚嗚的風聲,以及落在臉上的一些雪花,讓程千尋醒了過來。
一眼就看到了正面對面的斯內德。地上鋪著好幾塊獸皮,身上蓋著獸皮和披風。她被放在靠近篝火的位置,斯內德則躺在她身邊,一條手臂緊緊勾著她的腰,生怕她再失蹤般。
篝火還在燒著,雷格爾正在看著火,從他臉上微帶的倦意來看,一晚上是大家輪班的。
新的一天又將來臨,她深深地看著斯內德,手從溫暖的獸皮披風下伸出,輕輕摸著斯內德英俊的臉。昨晚的一切苦,一切累都是值得的,又一次熬了過來。每當挺過來後,就感覺以前的事情,哪怕是剛才發生的事情都像一場夢。
斯內德被臉上的溫柔給弄醒了,他睜開了眼睛,深色略帶綠的眼睛真漂亮,眼睫毛也好長。當他展開笑容時,程千尋感覺心都醉了。
斯內德也伸出了手,輕輕撫摸著她臉頰、嘴唇,程千尋也笑了,為了那麼一瞬間的幸福,再苦再累她也要撐下去,一切都會結束的,就像冥界一樣,原本以為不可能的事情,到最後還是挺過來。只要咬緊牙關,撐下去,只要靈魂不滅,就一定能成功。
雪停下了,好似也被他們的感情所感動,可清晨的第一縷也隨之而來。程千尋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縮短,伸出的手慢慢地夠不到斯內德的臉,原來的五指也變為了帶著毛的細爪子。
從斯內德深綠色的眼眸中,她依稀看到自己的臉在縮小,當他的眼睛一眨再睜開時,在眼中的是一張毛茸茸的雪狐臉。
旁邊看在眼裡的雷格爾長長歎了口氣。
斯內德苦澀地笑了,他的手繼續摸著亦然變成雪狐的程千尋臉頰,柔聲安慰著:「這樣也挺好看的,你晚上還是能變成人的對嗎?」
程千尋將頭伸了過去,吐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臉。
「赫赫。很癢。」斯內德抱著她的頭,笑了起來。隨後看著她,輕輕喚出了她的名字:「程!」
程千尋烏黑的眼睛一下睜大了,而斯內德臉上的笑容也頓時凝結……程千尋看到斯內德表情轉為了詫異。隨後雙眸看著她好似明白了一切,他眸中的流出複雜,是疼惜、歉意?
他嘴唇動了動,可沒有任何聲音,整個人也慢慢變淡,最後消失無蹤。
果然誰過關就會消失,程千尋慢慢地爬了起來,看著還帶有斯內德餘溫的地方,而此時這裡空無一物,人已不見。
「斯內德伯爵!」在旁邊值班的雷格爾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
「怎麼了?」魯道夫和戈登猛然驚醒,坐了起來。
雷格爾站了起來,看著剛才斯內德睡的地鋪:「人呢,他人去了哪裡?」
魯道夫一咕嚕爬了起來,速度極快地跑了過來。程千尋趕緊地讓開了位置。
魯道夫蹲下後用手摸了下還溫暖的地鋪,查看了下四周的積雪,雪已經大約都有半尺深了,上面沒有任何腳印,顯然在半小時內並沒有人經過。抬頭看著跟前蹲坐的雪狐,瞪著眼睛問:「斯內德大人呢?」
他已經過關了……可程千尋如果說,也只是狐狸的叫聲。她用溫和的目光看著魯道夫。蹲坐在那裡。
「消失了!」雷格爾呼吸都加快了:「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別急,慢慢說事情經過。」魯道夫側頭平靜地道:「人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的。」
「他們醒了,相互看著,然後還笑。隨後天亮了……」雷格爾回憶了一下,手指著雪狐大聲道:「對了,我聽到斯內德伯爵喊出了她的名字。程!」
程千尋的嘴巴猛地裂開了,她高興地笑了起來。只見雷格爾猛然間瞪大了眼睛,隨後也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他看著變身為雪狐的程千尋,臉上滿是歉意。
明白了。明白了是嗎……程千尋卻笑不起來了,她滿是悲傷地看著雷格爾,這樣的話,戈登和魯道夫怎麼辦?
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雷格爾張開嘴說話,可沒有任何聲音。他只沉思了一下,趁著身體還未完全消失之前,做了希望能對她有幫助的事情……那就是笑了,從他越來越淡的臉上,露出最為開心的笑容,彷彿就要去最美好的地方,他也盡量誇張的擺出了一個嘴型,那是很通用的語言,其他還未過關的隊友應該能明白。
雷格爾也消失了,戈登驚駭地拔出了劍,指著雪狐:「你到底把他們弄到哪裡去了,不把他們弄回來,我宰了你!」
人平白無故的消失,確實很可怕的一件事,更何況就在跟前,親眼看著。
程千尋沒有逃跑,蹲坐在那裡,看著驚慌失措的戈登。她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無法告訴他,只要說出自己的名字,一切都將結束。這裡原本就是一個夢境,一切都是假的!
魯道夫在旁邊一直冷靜地看著,他伸出了手,扶著戈登的手:「一定是妖術,只要說出她的名字,就會消失。」
「我宰了她!」戈登要上前去,但被魯道夫攔著。
魯道夫一把抓住了戈登的手腕,直視著:「你沒見到雷格爾子爵大人消失前說了什麼嗎?」
戈登瞪著眼睛:「說了什麼?他連聲音都沒有發出就消失了。」
魯道夫將雷格爾的嘴型再無聲的模仿了一下,戈登猛然大悟:「說的是謝謝?」
「是的!」魯道夫點了點:「而是面帶笑容說的,如果他去的是很恐怖的地方,還會說這話,還能笑嗎?」
「可是現在……現在怎麼辦?」戈登拿著的劍垂了下來,無力地看著已經顯得空蕩蕩的地方:「我們回去怎麼和別人交代?」
魯道夫想了想後道:「先整理東西,我有辦法。」
魯道夫帶著戈登到了昨天兩群狼打架的地方,在雪地上開始尋找,找到後刨起雪來,隨後從裡面挖出一具狼的屍體。
戈登好似明白了什麼,他騎在馬上。扭頭看著一直跟在後面的雪狐:「它還沒走,要不要趕了?」
「讓她去。」魯道夫轉身繼續挖著,一邊挖,一邊開始喘著氣編著故事:「昨夜雷格爾大人發覺最寵愛的雪狐不見了。於是大家出來尋找。路上遇到了野狼群,雷格爾和斯內德大人不幸遇難……」
「……連屍體都被它們啃食了乾淨,我和魯道夫騎士僥倖逃脫,趁著天亮了、狼群不注意,再返回殺了部分狼,其他的都逃跑了……」戈登滿是悲痛地指了指旁邊的六具野狼屍體,而院子裡的廚娘、園丁早就是淚流滿面。
野狼的屍體放在那裡,而那只雪狐正低著頭,蹲坐在那裡也是一副悲傷的樣子,足夠說明情況了。
「雷格爾老爺啊~」管家終於哭嚎開了。癱坐在地上,哭得是死去活來。
魯道夫深吸了口氣:「節哀吧,雷格爾子爵和斯內德伯爵死得雖然慘,但他們非常的英勇,沒有他們。我和戈登子爵根本就沒機會逃跑。他們是真正的貴族,無人可比!」
雪又紛紛揚揚下了,院子內外哭成一片,天地一片肅穆……
沒有屍體,也只有建立一個衣冠塚,埋在家族墓地中。雷格爾和斯內德無子嗣,就上報。查核他們有無帶血緣關係的親屬,近親沒有,那麼就是無論遠近,只要是帶上血緣親的,只要有,就改姓後繼承封號的財產。
路易賠償的一切。自然戈登就全部拿了,反正分了也是給別人的。那些騎士,要走的,戈登沒有挽留;想跟著走的,戈登也要了。畢竟騎士越多。勢力就越大,從這次爭鬥就看得很明顯。
一共上百個騎士,浩浩蕩蕩地跟著戈登回他的封地了。還有很多馬匹、馬車,車上裝滿了各種物質。這些東西留給雷格爾八輩子都不認識的遠房親戚,還不如帶著走。
魯道夫跟在了戈登的身邊,不時回頭看了看。
戈登扭頭看去,那只雪狐拖著大尾巴跟在後面,沒個好氣地道:「這個妖孽,隨她便。」
程千尋很累,但她還是跟著,跟著隊伍一路前行。而其他騎士知道她原本是雷格爾的寵物,現在和他們一樣跟著新主子了,也就讓她去。
戈登的封地離雷格爾的不遠,還沒到晚上就到了。
城堡遠沒有雷格爾的結實高聳,只是一幢坐落在山上,四層石頭結構的房子,旁邊用石塊堆成一圈為圍牆。
程千尋看著戈登在桌旁和魯道夫用著晚餐,她又累又餓,抬頭看著他們兩個吃著。
「滾~」戈登對著她沒有食物,只有呵斥。
心中的委屈無法用語言來訴說,她沒有捕食的能力,不能像其他狐狸獵捕兔子,要麼去偷雞摸狗。可晚上就要來臨,她馬上就要變身為人,到時她怎麼辦?
她趴了下來,準備天黑後,偷偷去院子裡找點吃的,剛才看到雞窩,摸摸看有沒有雞蛋,否則她也只有殺雞吃了。飢餓之下,只有鋌而走險。
戈登氣鼓鼓吃著,隨後他站了起來,拿著盤子,將桌上的一些食物往盤子裡放。放上一些後,走到她跟前,重重地在地上一放,轉身就上樓去了。
看著盤子裡的食物,程千尋一下就精神了,耷拉下來的耳朵都翹了起來。她坐起,久久看著盤子裡的食物,嘴角忍不住掛起了笑容。
魯道夫冷眼看著她:「吃吧,戈登大人的心腸顯然還不夠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