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談。」
裴靖東從醫院出來時,都十一點多了,看著父親睡著了,他才走的,站在醫院門口給秦立國去電話。
說的都是一些像遺言一樣的話,裴紅軍這嘴巴就緊緊的閉了起來,他雖然不能說話,但能聽懂別人講話的,保姆還算瞭解他這情況,就跟裴靖東說了:「老爺這是不想聽你說這些的意思。」
深吸了口氣,這才坐下來,慢慢的開口說話。
裴靖東也覺得自己幹不了這活,說實在的,郝貝住院那一個月,真就是他親自上手去伺候的,連秦立國那麼挑剔的人都滿意他的伺候,但對著自己父親,裴靖東就沒這份耐心。
保姆見狀就說了,她來喂吧。
他一著急,勺子就舀的多了,更是喂不好。
裴靖東親自喂父親吃的東西,餵了幾勺就沒耐心了,真就很小的勺子,喂一勺能灑半勺的。
裴紅軍一下睜大眼睛看著裴靖東,眼底閃爍著淚花,烏拉烏拉的不知道在講些什麼鳥語,他的嘴巴是歪著的,張不大,要不然就是發不出聲音來,也能根據個唇形猜他說的什麼了,但這個現在顯然不能達到。
好好的下酒菜,打成糊糊,再兌了熱水,那味道可想而知了,好在還有花生米調合了一下,倒也不是那麼難以入口。
保姆只得按裴靖東說的去弄了。
裴靖東看一眼病床上乾瘦的老父親說:「弄吧,吃不吃都這樣了,還不如給他弄點有味道的呢。」
保姆就有點為難了:「先生,這些老爺不能吃的吧……」什麼花生米啊,還有其它的一些下酒菜。
裴靖東今天過來的早些,讓保姆把他帶來的菜給收拾了,給裴紅軍吃。
裴靖東今天過來的早,保姆剛要去打晚飯,裴紅軍每天能吃的東西很少,所有的菜和飯,全是用撐拌機給打碎了,然後兌了熱水,弄成正糊糊,用小勺子,像喂嬰兒吃輔食一樣,一勺勺的餵進去的。
自從上次被萬雪給打了之後,裴紅軍就又住在醫院了。
這天下了班,裴靖東從超市裡買了點下酒菜,帶著就去了醫院。
你就聽著這一陣辟里啪啦的響吧,過後辦公室裡就跟颱風過境似的慘絕人寰了。
等方柳和展翼一走,裴靖東就煩的一把掃落桌上的件,抄起書架上的書就沖地面砸了下去。
裴靖東想了想,沒有徹底的拒絕,但也沒給肯定的答案,只說會考慮的。
離開前,又看著裴靖東,想要一個答案。
方柳默默的穿上衣服,跟展翼離開。
況且方柳說她有辦法的。
帶方柳進來,他心裡也不是沒想法的,真心覺得方柳說的也對,都這個時候了,他哥就不要太講究了,畢竟人生沒有多少年了,快活的過完剩下的日子才是真的。
其實生氣源自於心底的在乎,展翼也是這會兒才想明白的了。
就像他一樣,喜歡寧馨,那怕看到寧馨和姚修遠站在一起,他心裡就難受生氣。他不喜歡蘇莫曉,那怕蘇莫曉懷孕了,他也只是想著哪個男人這麼倒霉看上個男人婆,卻並不會生氣。
展翼想了想,也就想通了,這大概就是愛與不愛的關係了。
打個比方來說,要是今個兒裡面這赤身**的是郝貝,他哥肯定氣得要剜了他雙眼的,可是現在,卻是那樣淡定的,就好像方柳沒有裸著一樣的吩咐他事情。
展翼應是,主動背過身去,心裡唏噓,真是不一樣啊。
「你送方柳回去。」裴靖東淡定的吩咐,並囑咐:「以後不是單位的人,禁止帶進辦公樓。」
因為展翼看到的就是方柳全身**,而裴靖東握住方柳的一隻手腕,眼晴直盯在方柳身上,當然是側對著門,所以展翼沒有看到裴靖東落在方柳身上的視線,其實一直在那道鞭痕上的。
推門的展翼有些尷尬的看著屋內的情景,囧囧的問了句:「哥,我是不是又壞你好事了。」
正說著呢,門吱呀一聲開了。
方柳泣聲說著,發自肺腑的真心話,說出來時也格外的讓聽者感同身受。
「我知道你們都想扳倒我爺爺的,我也想,我作夢都想方家能破產了,做夢都想有人能把方家祠堂那個罪惡的深淵給剷平了……」
「祠堂裡有列祖列宗的牌位,還有用福爾馬林泡製的每一位犯錯的方家人的手或腳……」
裴靖東一時怔然,方家祠堂?看來很不簡單……
「是五星鞭,方家祠堂裡受的刑,因為我讓記得入場並報道了家宴那天的事情,爺爺生氣了,這是大哥方樺打的,小槐替我攬下了罪,被打了個半死,他們還讓我動手剁了小槐的手,我一直給爺爺磕頭求爺爺饒過小槐……」方柳泣不成聲的訴說著自己昨天所受的酷刑。
裴靖東抓住方柳的手轉過身子,剛想甩開就看到她身上五星鞭留的傷痕,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這樣的傷,像是鞭傷,可鞭傷不會這樣嚴重啊,幾乎是所過之處,都掀起了一層皮肉的節奏。
「不放,一輩子都不放,你不吃那藥也沒關係,讓我陪你,你不願意要我也沒關係,只要讓我在你的身邊,看著你,好不好,求你了……」
「方柳,你放開我!」裴靖東怒吼著,為方柳的冥頑不靈而頭疼。
天氣並不太好,可這辦公樓裡大部分都是男人,早就關了曖氣的,方柳身上凍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但更冷的是一顆需要安撫的心。
「別走,求你了。」方柳狠狠的抱住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雙手死死的絞在一起,不管裴靖東怎麼用力想掐開,她都是拚死了的抱住。
誰會妨方柳猛然站起身,而後是一陣稀疏的聲響過來,一具溫熱的身體便從後面貼抱住了他。
裴靖東話剛說完就抬腳往外走,這還是辦公樓,真不知道展翼是吃什麼的,怎麼總是帶方柳進辦公室的。
「方柳,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不管你做什麼,都是你的事情,跟我無關。」冷硬的劃清界限,你是你,我是我,就算我現在這樣,我也不願意跟你攪和在一起的。
裴靖東眉沉眸暗的,心裡窩了一股子火意,很想把匍匐在他腿邊的方柳給踢開。
「昨天的報紙,我承認我有私心,那怕只是讓記得猜測的說出你是跟我在一起的,我心裡也是高興的,但這不是我讓記者入場的主要原因,你知道我讓記者入場的主要原因嗎?」她仰著頭迷戀的看著男人那張剛毅的臉龐,她是真愛這個男人,愛他這張臉,甚至願意為了她連命都不要。
可方柳此時呢,真就一副悔改的模樣,跪在裴靖東的跟前,祈求著裴靖東的安慰。
別說裴靖東不相信,郝貝都不相信狗能改得了吃屎。
那只是一個孩子,尼瑪的,你怎麼能對一個孩子這樣!!!就像那天在酒店裡,她看到的那些一樣,就這樣的情況,你說讓人如何相信方柳是個好媽媽。
那些不堪入耳的叫聲是方柳發出的,而方柳的叫聲中給出的內容,卻是讓郝貝心驚又憤恨的。
再聽下去,郝貝就想把方柳給大卸八塊了。
裴瑾瑜的哭聲透過耳麥傳到郝貝的耳朵裡,又讓她恨方柳恨的咬牙切齒的。
郝貝開啟下載模式邊下邊聽,一聽就瞪大雙眼,是監聽錄音。
光下這個東西,就得幾個小時。
按時下班,回到家裡就用自己的小電腦登陸了郵箱,找到那個超大件,下了下來。
郝貝看完之後,心裡就沒平靜過,最怕的就是這個。
前些天在新聞上看到的,說是有個男生才兩歲,在家裡丟了,是熟人作案,等找到孩子時,孩子的眼角膜被移到熟人家兒子的身上了。
就這麼自己安慰著自己,心裡卻隱隱的有另一種擔憂。
一般買孩子的家庭,大多都是不會生育的夫妻,那麼這樣的家庭,有了孩子,肯定會對孩子好的吧。
這讓她很無力,甚至在想,是不是真像警察說的一樣,裴一寧已經被人販子出手了,賣到一個家裡了,因為她的不哭不鬧,她甚至有了養父母。
她發到網上的尋找裴一寧的貼子,回復率很高,可是沒有任何人提供線索的。
現在想到裴一寧心就會痛一點,一點點的痛著,痛的她不敢去想,每天晚上還是會作夢,夢到的都慢裴一寧被摔下河的那一幕……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喜愛小孩子,喜歡裴黎曦,喜歡裴瑾瑜,也喜歡裴一寧。
再者來說,她也真是對裴黎曦和裴瑾瑜這兩個孩子撒不開手。
但她也沒法完全置之不理的,總是在想,如果因為自己明明看到了,沒有去注意這件事,以後如果出現什麼不好的事情了會後悔的。
有些事兒就是這樣,特別是對於郝貝這樣的人來說,三分鐘的熱度過去之後,再一琢磨,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事逼了。
本來以為袁嘉邈是要利用她在計算機方面的這點用處做什麼事兒的,可是到現在才發現,她的用處好像除了打字就是打字……
又說了幾句,郝貝抱著一大堆的件回了辦公室,她是發現了,她就是人肉打字機。
袁嘉邈嗤笑一笑:「開什麼玩笑,要是對每個員工都這樣,我這老闆還有沒有地位了。」
郝貝趕緊搖頭:「沒,就是覺得袁總你要是對每個員工都這樣,估計你公司都得人滿為患了。」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袁嘉邈挑著眉看她。
開始是讓她來上班,又讓她去考試,現在又說這樣的話……
郝貝抬眸疑惑的看著袁嘉邈,覺得有點怪怪的,袁嘉邈對她的態度怪怪的。
袁嘉邈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態誇獎道:「這就對了,別人的事再重要,也沒有自己的事情重要,因為這個世界上,靠山山有倒的一天,靠水水有干的時候,你應該靠你自己。」
「那我還是好好上班吧。」垂頭喪氣的這麼說著。
可她也真不能用公司的電腦去弄這玩意,說白了,還是不相信袁嘉邈,那誰知道袁嘉邈到底安的什麼心,萬一小曦發來的是很重要的東西,用了別人的電腦再洩漏了的,就不太好了。
郝貝覺得都這樣了,自己再說不同意什麼的,就矯情了。
「這樣呀,那……」
「郝貝,你給我聽好的了,我不覺得這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再說了,你也說了,件相當的大,公司的電腦都不足以讓你使用,那好,我現在讓it部拿最高備置的給
你,你繼續上班,可以做你想做的這件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袁嘉邈只一聽到郝貝的口中說出裴黎曦發來的一個什麼東西,當下就黑了一張臉的,尼瑪的死性不改啊,那又不是你的兒子的,你就這麼上趕子的啊。
郝貝又氣又急,可也只能坐下來跟袁嘉邈說她說的重要的事情。
說著話,給邰輝使了個眼色,邰輝悄然的就退了出去,並守在了門口。
袁嘉邈聳聳肩:「我自認為是不算一個刻薄的老闆,你生病我也送你去醫院,你現在告訴我,你有什麼重要的非要請假不可的事情,你說出來,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麼重要的不辦就不行的話,我就准你的假。」
郝貝一聽,臉就漲得更紅,惱羞成怒地瞪著他吼道:「袁嘉邈你這樣太過分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你就非得這樣嗎?」
「去讓財務核算她具體得賠多少違約金,記得讓財務算上利息,然後你叫保安守在公司門口,只要她付完違約金,就能出公司大門了。」袁嘉邈陰測測的補了一句。
不光郝貝愣了,就是邰輝也懵了,老闆這是糊塗了嗎?郝貝就是不幹了,也沒工錢的,才上不到三天班,還都不是滿天的班,難道還要給開工資嗎?
不到一分鐘,邰輝就來了,袁嘉邈指著郝貝對邰輝說:「你帶她去財務部結算。」
「不干是吧,行,你不幹!」袁嘉邈一拍桌子,打內線讓邰輝過來。
「那我不幹了總行吧。」郝貝直接就撂挑子不幹了。
郝貝真著急,她這人就這樣,做事有點三分鐘熱度,這會兒知道有裴黎曦發過來的這個東西,那就恨不得第一時間,最快的速度知道那裡面的內容是什麼。
「不行,不行!」袁嘉邈推椅而立,不悅的氣息毫不掩飾的擴散著,就一副,我說不行就不行的模樣。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的,我保證辦完事就回來。」
「郝貝,你搞搞清楚了,是我給你開工資,讓你來上班,你不是老闆,你沒有權利想走就走的。」袁嘉邈明顯就不冷准假,沒法准,郝貝要就這態度上班,別說讓她來上兩年班了,就是上二十年也還這樣沒長進的。
郝貝是真敢說,反正她覺得她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必須請假,反正她上班也是沒有什麼事,就打打資料,有她沒她都那樣。
袁嘉邈轉著手上的鋼筆,抬頭看著郝貝,似笑非笑的問:「你說什麼呢,再說一遍。」請假,有沒有搞錯,還要不要來上班了。
郝貝把件送達後,就跟袁嘉邈說了要請假。
掛上電話後,跟郝貝說把件送到總裁辦,然後跟袁總直接請假就行。
邰輝給袁嘉邈去了個電話,說了下情況。
邰輝看郝貝簡直就無語了,大小姐請問你這是上班嗎?第一天上班讓老闆抱醫院了,第二天上班你到中午才來,第三天上班你要請假……
於是就去跟邰輝說有點事想請假。
這麼大的件,她這單位的電腦根本就下載不了。
郝貝一時驚呆了,音頻件非常大,居然有555小時的時長,還有另一個也有一百多小時的時長。
是兩個音頻資料。
郝貝想不明白裴黎曦從哪裡弄來的機子,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打開了裴黎曦傳送過來的壓縮件。
現在的一鍵存儲早就換成買方的郵箱,只有老機子,未經過升級系統的才會發送到研發者的郵箱,說明這是一代產品,裴黎曦用的是一代產品。
這ip地址跟她的ip地址相近,但不是她的ip地址,從數據上查出來是用的移動數據,但衛星定位是從京都綠景傳送出來的,並且能發到這個郵箱裡的,也只有使用mk系統,這個系統是有一鍵發送,用於危急關頭的資料存儲。
打開電腦輸入這串ip地址,很快就明白為什麼熟悉了。
是從一個極為熟悉的ip地址發出來的。
郝貝本想從原始的發出去的序列號中找尋一下配對,卻不曾想無意間瞥到一個打包的件包……
輸入那串熟悉的密碼,果然就登陸成功了,裡面有很多封未讀郵件……
郵箱是當年倆人公用的郵箱,後來一直是陸銘煒在用。
這麼做雖然是有一定的風險,但只要她動作小心一點,也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畢竟誰也想不到,真正的研發者其實不光是陸銘煒一人的。
也許,她可以試著建立頻道,看能不能找到莫揚的聯絡方式。
這個東西,她在卡米爾手上見到過,然後又聽吳哲說起在小曦那兒見到過。
所以她也不敢去做這樣的事情,故而就想到了吳哲提到的mk.
如果是讓蘇莫曉去聯繫莫揚,你只要跟蘇莫曉說了是因為什麼事情,蘇莫曉絕對都能噴死她的。
可是一向都是莫揚聯繫蘇莫曉,有時候會和她通一下話,她是沒辦法聯絡上莫揚的。
她就只能想到莫揚了,莫揚也是學醫的,還在狄龍那邊,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的……
本來想打電話問蘇韻的,可是打了向個電話,蘇韻都沒有接。
她真就是翻遍了網頁上的內容,就沒有一個說能治好的。
 
郝貝這邊呢,照常的上班,只心裡總是想著一件事——方柳說的有能治好裴靖東hiv病的藥,是真的嗎?
*
不過還好,她還有對策,還有王牌。
方柳氣的肝疼,可是沒辦法,沈奶奶和秦汀語這兩槓槍好像都沒有向著自己想像的方位開火,她就有點沉不住氣了。
秦汀語聽到是自己生的那個孽種後,嗤笑一聲:「我巴不得她死了才好呢,我姐你這是想幹嘛,你想讓我去對付郝貝嗎?抱歉,我現在惜命的厲害,我就要康裕,不我跟你搶你男人,你也別想拿我擋槍使的。」
方柳一口氣差點沒氣炸了的,裴一寧是誰你不知道啊,你這還是當媽的不是了?
秦汀語乍一聽到裴一寧的名字,還有點納悶:「裴一寧是誰?」
方柳打電話就是說裴一寧的事情,說裴一寧被郝貝給弄丟了,被人扔進護城河裡了。
秦汀語這會兒還在方家,認祖歸宗了,就是方家的大小姐了。
可出了宅子,就給秦汀語去電話了。
方柳這次老實了,真就出了宅子一句廢話也沒再多說的。
就在方柳要退出屋子時,沈奶奶忽然又吼了一嗓子:「方柳,你要是敢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次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管家趕緊把方柳給往外趕,方柳也讓沈奶奶這樣子嚇壞了,沈奶奶給人的感覺一直是溫和有禮,你見她總是笑的慈祥,鮮少有這樣發火的時候,這一發火也挺能唬人的,最起碼把方柳給唬的一愣一愣的乖乖聽話了。
沈奶奶指著管家,讓把方柳給扔出去,那聲音尖利的好像要乾硬的紙殼子撕裂時的聲一般。
「滾,滾出去!」沈奶奶大吼一嗓子,驚的院中的管家都奔了進來。
這個字說的很輕,輕到方柳根本就沒有聽清,又問了一句:「奶奶,你在說什麼啊?」
沈奶奶冷著張臉看方柳,半晌才吐了一個字:「滾。」
方柳嚇得一怔,被沈奶奶眼底的寒光所震懾,叨叨的就說什麼人死不能復生,那麼冷的河水一個小娃兒被摔下去,肯定沒有活命的機會,而這一切全都怪郝貝這樣那樣的一通說。
「你說重點!」沈奶奶倏地撥高了聲調吼出聲來。
「奶奶,我怎麼說也是一寧的親阿姨,可是我……」方柳聲音淡淡的,卻怎麼也掩飾不住那挑撥離間的氣息。
方柳心裡陡然一驚,跟著就是一喜,沈奶奶不知道裴一寧出事了?
沈奶奶如鷹一般銳利的眸子狠剜著方柳,嗓音有絲顫抖的質問:「你說一寧出了這種事,是什麼事兒?」
方柳是不知道沈奶奶並不知道裴一寧出事的事兒的,理所當然的以為沈奶奶是知道,可知道的話,竟然就這麼無波無浪的,方柳覺得自己得推沈奶奶一把的。
方柳一把扔下衣服,氣呼呼的說:「奶奶,你怎麼能這樣想呢,我沒這個意思,我來就是陪陪您,我也知道一寧出了這種事,您心裡肯定也不好受……」
沈奶奶搖頭,歎氣:「你們誰好誰壞呢,我不說也不表態,我又不是他親奶奶,你要想從我這兒要同情牌,那這牌可真就打錯了的。」
「奶奶,你別怪我這樣說啊,我真的很喜歡他的,我可以為了他連命都不要的,奶奶你說是我好還是郝貝好?」方柳這會兒心裡就是不服氣,總是想聽到別人說她好,比郝貝好這樣的。
沈奶奶讓這話給噎的一口氣差點嗆了的,翻了個白眼,得,剛才說的人也不笨這話得收回來,這人是笨到極點了的!
方柳心裡不樂意沈奶奶這樣說,張嘴就嗆了一句:「那奶奶你怎麼就非爺爺不可呢?」
沈奶奶看方柳縫的還不錯,就把這件給方柳縫著,自己又在邊上拿了一件開始剪裁,並開口誇獎道:「你看你這不挺好的嗎?手巧人也不笨,嘴還會說話,比誰都差不了多少,怎麼就這麼一根筋呢,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啊……」
看了沈奶奶縫了一會兒,自己便能上手去縫了。
可這那時候學的,現在也能有用上的時候。
那會兒裴靖東不是說不知道方柳抽什麼瘋的去學刺繡麼?抽什麼瘋,就是一個佔有慾作遂,方柳學刺繡就是為了繡那兩件禮物。
方柳的手其實也很巧,十幾歲時還專門的學過刺繡。
沈奶奶也沒管方柳是來幹什麼的,她要坐這兒,就坐著,時不時的說句話什麼的。
這邊方柳也是個會來事的,給穿好了針就跟沈奶奶說,現在有一種叫穿針器的東西,她見過,說給沈奶奶買來。
方柳應聲說著是,看沈奶奶在往針裡穿線,就開口說幫忙,沈奶奶已經近七十歲了,這眼神也的確是不太好了。
而且沈奶奶手很巧,棉服的上有著可愛的蝴蝶結做裝飾,看著特別可愛,還曖和。
就說啊現在的年輕媽媽們總是愛給孩子弄這保曖那保曖的衣服,在沈奶奶看來都不如這老棉布老棉花做出來的棉服曖和。
沈奶奶瞥她一眼:「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懂……」
方柳也是過年時在老宅聽說沈奶奶一直在給裴一寧做冬天的棉衣,所以才投其所好給買了羽絨服的。
「奶奶,你看看您,現在賣的這樣的羽絨服,保曖著呢,還怕一寧會
會凍著啊……」
方柳見沈奶奶在做棉衣,就把自己買的粉色羽絨服給拿出來了。
開春了,天氣卻並不是一直往曖和了的發展,今年的天氣有點怪,昨天還是大晴天,今天就陰沉沉的不見一絲日頭,春寒料峭說的就是這個時候。
炕夠大,靠著曖氣片,所以這會兒特別的曖和。
沈奶奶這會兒坐著的是一個土炕,沈奶奶家祖上是從東北遷居到京都的,所以她一直都維持著一些北方人特有的習性,那怕屋子裡有曖氣,也愛用土炕,這炕頭也是有些年頭了。
沈奶奶抬眼就看到她額頭上的傷,歎惜了一聲:「哎,來就來了,別那麼客氣,東西放下,過來坐吧。」
「奶奶,我來看看您。」方柳笑容得體的走來。
方柳輕扣了門板,得到沈奶奶的允許這才進來。
手中這一件看起來有些大,大約就是三歲左右的孩子穿的了。
這是她唯一能為重孫女做的事情了。
邊上的櫃子裡放著的全是沈奶奶做的棉衣,每年都三十套,分為薄,中,厚,三種類型的。
沈奶奶把針放下,歎了口氣,讓華叔去把方柳叫過來,她這騰不開手的,正在給裴一寧做冬天的棉衣。
「這個並不知,說是回家沒見小少爺們了,就來宅子裡看看,還給小小姐帶了新年禮物來的……」華叔如實的說著。
眉心輕擰著,那並不是一相可相與的女人,來宅子裡,肯定就沒好事兒的。
「方柳?她來做什麼?」正在縫製著棉衣的沈奶奶聽管家說方柳來了,詫異的抬眸,老花鏡下的一雙眼晴寫滿了疑惑。
過年的時候裴靖東帶著方柳過來老宅過過年,裴靖東也沒跟宅子裡的人說這算怎麼會事兒,所以管家還是以禮相待,說是去請老夫人過來,招呼著給方柳倒了茶水的。
裝的可像了,一到家裡就問小瑜和小曦呢,說回家沒見孩子們以為是來這兒來了呢。
她的傷並不重,頂著頭上的傷就去裴家老宅去了。
等方槐醒了之後,方柳就出院了。
尼瑪的就是讓郝貝給氣的,她要不把這口火給洩掉,她就不姓方。
方柳本身就是醫生,還需要醫生給她說這些嗎?當然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
方柳頭上的傷已經讓包紮好了,醫生就說了,你這情緒得控制啊,內裡火大厲害。
所以說有時候並見得就事件把我們氣成這樣,而是被我們自己假想的真相所氣住了。
這就是曬給方柳看,並把方柳氣得差點吐血的真相。
所以拽著裴靖東去樓上四十八小時不打烊的商場去拍了大頭貼,並且全部發給發方柳。
她得曬一把,曬一把幸福給方柳個賤人看,就算是沒有那樣的幸福,她也得弄個幸福的表像來。
到了裴靖東所在的那家餐廳,拽著人就跑了。
一直到十一點半的時候,實在憋不住了,才衝出家門。
搞得郝貝都神經的跑到樓下用座機打自己的手機,看是不是接不通。
可惜了,裴靖東注定做不到那一步,他只是在等著……
你不說是吧,不說我就不去,但其實心裡也不好受,跟貓兒撓了一樣難耐著,一直對著手機,一邊邊的說:「給我打電話,求我,求我我就去……」
郝貝簡直就是恨死了這男人的悶騷,明明很想讓她去是吧,可是就是不說!
就是在等郝貝去呢。
裴靖東沒給郝貝打電話,反倒是把花和晚餐全拍了圖發給郝貝,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可不覺得他們是情人關係,更不覺得這會兒的彼此適合過這個節日。
郝貝當時就是為了氣氣方柳的,哪裡有心情跟裴靖東過情人節什麼的!
可惜,沒有人去拆開這份禮物。
戒指被放在了玫瑰花的中心位置上,和卡片放在同一個位置上。
之後又去珠寶店,選了一款戒指,說實在的,平時他沒注意過這方面,如果不是離婚了,他想他不會玩這些浪漫的。
二話沒說就訂了下來,讓送到餐廳去。
話說昨天,裴靖東把艾米和裴瑾瑜送到蘇韻那裡,又交待了司機,把裴黎曦也送蘇韻那裡後,就去了花店,第一眼就看上花店宣傳圖上最拽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了。
但裴靖東卻沒有等來郝貝。
玫瑰花是真的,珠光晚餐也是真的。
殊不知,跟方柳的想像完全不同。
方柳嘔差點又一口鮮血噴,恨這個字都不足以表達她此時的心情,就特別的想撓花了郝貝那張笑臉,可她只能對著手機屏幕嘔血。
顯然,他們昨天在一起,並渡過了一個美好的情人節。
一直到三十多張,全都是裴靖東和郝貝的大頭貼,上面還標著情人節留念。
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
第二張是一家極有情調的西餐廳,燭光晚餐,佳餚美酒。
方柳恨死自己識得那男人的字體,竟然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他的字。
署名是知名不具。
方柳覺得這肯定是郝貝p的圖,可這不是,上面的卡片真就寫著,送郝貝,情人節快樂!
先看的私信,第一條是張圖片——玫瑰花,九百九十九朵……
都說好奇心能害死貓,到方柳這兒就完全是好奇心能吐血的節奏了。
開機,湧出數條未接來電的記錄,緊跟著就是微薄的私信滴滴滴的響了一下又一下。
也不理會護士的指指點點,反倒看到床頭的手機,趕緊拿起來看。
側眸一看,就看到方槐的睡臉,邊上心肺監護儀上一切正常,方柳長舒了口氣。
方柳醒來時就聽到有護士在邊上這麼議論。
「嘖嘖,真看不出來,長的都是人模人樣的,怎麼好這一口呢……」
這是sm的有點重了吧。
醫生護士看了這傷,真是覺得這對年輕人太重口了吧。
只把他們送到了醫院,並不是方家旗下的醫院,就是普通的公立醫院,並說是兩人玩sm才重傷的。
方柳最後的記憶就是,終於還是活著的。
方樺打完電話,像抗米袋一樣把方柳甩肩上,到了上面,才砰的一聲扔下她,就像是扔袋垃圾一樣的嫌棄,吩咐人把她和方槐送醫院去。
方柳覺得自己快死了,死在這方家的祠堂裡,這麼陰冷的地方,人心也如此的陰狠,僅僅是因為這麼一點點原因,他們就要殺人。
電話內容很簡單,就是讓江城那邊的屬下,製造一場人為的車禍,弄死馮媛和宋詞。
方樺不只是說說而已,他是真的這麼做,直接當著方柳的面就打電話了。
「方柳啊方柳,到了現在你還不老實,你想聽我說什麼,聽我說那兩個女人誰對我重要,還是想看看我會維護誰?告訴你,這點小心眼你別他媽的跟我玩,明天我就讓人去整死那兩個女人去!」
他就好奇了,就這麼蠢的人到底是怎麼活到今天的,還能整出那麼多ど蛾子出來。
方樺眸光銳變,猛然出手,卡住方柳的脖子,很多時候,方樺都有一種衝動——擰斷這蠢女人的脖子!
「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跟爺爺亂說話了,我只是心疼大哥你這麼多年沒有人陪,才告訴爺爺宋詞和馮媛的事的。」
方柳呆滯的看著方樺,「你……」只說這麼一個你字,便很識時務的沖方樺磕起頭來。
而方樺則收住鞭子,走到方柳跟前,捏著方柳的下顎冷聲警告著:「今天的事情,就是讓你記住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不該管的閒事不要管,你以為你做的事可以手眼通天無人知曉嗎?你說我要告訴裴靖東你的兒子是怎麼來的,那結果會怎麼樣?」
方柳啊的一聲慘叫,臉色慘白,身子也抖了起來,牙齒都咯咯咯的打著哆嗦。
方樺的腳步停下,回身,微擰雙眉,一道陰戾的光似閃電般從也眼中射出,幾個大步上前,動作快又狠的抄起陳列架上的五星鞭,揚起,只見一道金光閃過……
方槐被人架走,方柳身子倏然一輕鬆,整個人更是癱軟無力,狼狽的跌倒在地上抬頭怒罵著:「方樺,你個表裡不一的懦夫!怪不得商媛會死掉,商媛就是被你的懦弱給害死的,你活該你,活該你就這麼一直單著。」
方樺實在看過眼了,刺了方柳兩句,招手讓邊上的屬下把方槐給弄上去。
「真是有笨的可以的,你是方家的大小姐,拜託你有點大小姐的范兒成嗎?我記得你以前挺聰明的,還是說這腦子裡裝了男人之外,把腦容量都縮小了嗎?」
可事實也不盡然,她姓方,生下來姓方,那怕是到死的那一刻,也是姓方。
七年前,裴靖東趕她出國,她其實是慶幸的,出了國,就能脫離爺爺的控制,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方柳有時候特別恨生在這樣的家庭裡。
所以爺爺才會連方槐這樣的私生子也接回宅子裡來了,就是後來姑姑方海棠的兒子方葵不也讓回了家嗎?
小時候他們還一起玩過,但他們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或死或失蹤,最後留下來的就他們兄妹幾個了。
他們的名字全是以植物為名,有方麥、方仲、方鳶、方槿……
就方柳所知道的,爺爺就不光是他們這幾個孫子孫女,她記得小時候,家裡還有其它的兄弟姐妹。
方家向來重男輕女,特別是方公道這一脈,更是子嗣緣薄。
方柳呢,是從來沒有這麼無力過,就算是當年被裴靖東給趕出國去,也沒有像這會兒這般絕望過。
而方樺則是擰眉頭,那表情好像在說,就沒見過這麼笨的人一樣。
可是她也頭暈啊,吐了血,又磕頭磕了那麼久,剛把人扶起來,又是重重的一跌。
聽方樺這麼一說,方柳才醒神了般的去扶方槐起來。
方樺一邊親自清理著地上血漬,一邊白了方柳一眼,哭的死人了似的,這還沒死呢,你要不趕緊給他包紮止血,那就真的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