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於藍思緒萬千,整個人近乎陷入到恆古不覺的悲傷之中。
茫茫星辰中,在永無止境的時間和空間中,地球宛如早被遺棄和忘記的一粒塵埃,是個孤獨的存在。
天地之遼闊,即便過了千萬年,億萬年,風依舊是風,水也依舊潺潺流動。而荒山野塚下的亡魂早已被人遺忘。
或許,孤獨,才是這世界上最永恆的。如跗骨之蛆,如陽光下的陰影,揮之不去,斬之不決。
唐於藍忽然驚覺到,自己的煩惱不是來自溫飽和金錢,更不是來自飛鳥團勢力的發展和商會的經營,當然也不是地獄。而是生死間自然運轉的規律,無可逆轉,無可改變。
而在此時,能讓他心中豁然舒適坦然的,再也不是一首歌曲,或者說一頓可口的美味佳餚。
來自心底的失落和彷徨,突如其來,且極其迅猛,如潮水般讓人猝不及防,自己已被完全吞沒其中。
唐於藍頹廢的揉了揉麻木的臉頰。一道泛著碧色波紋的光芒折射入眼,瞬間將他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到現實。
朱雲開和黃老先生還在親密的交談著,高鼻樑黃頭髮的白人女僕已將茶沏好,剛才那光芒正是從白瓷杯中折射過來的,一股特有的明前龍井的嫩香飄入鼻息。
唐於藍苦笑一聲,自己想的實在是太多了,何須為了將來注定發生的事情勞思費神,這不是在為古人擔憂麼。
更何況,神醫古時扁還在致力研究生而不死,返老還童。雖說這個目標太過遙遠,遙遠的難以實現。不過只要堅持研究下去,或許能夠找出一些延長生命的方法,畢竟使用刺青對肌體刺激比較厲害,而且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適應的。
在連喝了幾杯茶之後,唐於藍又恢復了先前懶散的姿態,翹著二郎腿,樣子簡直比在自己家的時候還要愜意。
杜管家悄悄走過來,附在朱雲開耳邊輕聲說道:「朱先生,寶材藥業的總經理寶顯貴馬上就要到了,我是不是先把他領到洽談室等候?」
「哦,差點把這事忘了。」朱雲開揉了揉額頭說:「實在是太不巧了。這樣吧,把寶老闆也帶到客廳來。朱家業大家大,也要以信先行,既然已經答應半個小時見他,就不能說話不算數。」
「是,朱先生。」杜管家輕輕應了一聲,轉身退去。
風正莊院外,一輛賓利飛馳轎車緩緩駛入。
寶顯貴就像村民要面見鄉領導幹部,內心忐忑不安,早早的將準備好的資料緊緊的攥在手中。
凌江市的發展日新月異,如今朱家實力最強,如果能和朱家合作,那麼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你看看,這才是真正的莊院,富人居住的地方。那不是高爾夫球場麼?」妙齡女郎兩眼放光,口中不停的說:「還有花園,裡面種植的花真多啊,那白色的是什麼花,好漂亮啊!寶顯貴,這可比你那價值五百萬的別墅好了不止一兩倍啊。」
「你這不是說廢話麼?」寶顯貴忽然感覺,帶情人來是個很糟糕的選擇,她不說話的時候,氣質看起來還挺高貴。只要一開口,就是「子、品、包」。滿嘴裡說的除了房子、車子,就是化妝品、面膜、包包,沒有別的東西。而且這些話題翻來覆去的說,沒一點新鮮的東西。
車子行駛到停車場的時候,司機忽然叫道:「老闆,你看,那輛桑塔納汽車!」
寶顯貴耳朵抖了抖,扭過頭,瞪著眼睛一看,無論款式和牌照,都和在山下遇到的那輛桑塔納轎車一模一樣,真是冤家路窄,遇見鬼了。
妙齡女郎嬌哼了一聲,單手掐腰,挽住寶顯貴的一條胳膊,嬌嗔道:「親愛的,你報仇的時候到了,你可是朱家的客人,他們跑到這來,不是自投羅網麼?」
「對,自投羅網!」寶顯貴洋洋得意,對司機說:「開過去,停在它的旁邊。」
賓利汽車開到近前,寶顯貴看到桑塔納汽車的車門是打開的,正有三名穿著工作服的青年男子拿鹿皮反覆的擦拭汽車。
妙齡女郎一臉厭惡的哼道:「破車就是破車,再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不對!」寶顯貴心中感覺有些蹊蹺,普通的車怎麼可能安置那麼好的馬達,又怎麼可能隨便到朱家來,還有專人擦車,擦車的還不止一個人,是三個啊!說不定這人十分低調,可能和朱家關係十分要好,不能輕易得罪。
「怎麼不對?」女郎側頭問道。
寶顯貴沒有回答她,丟下一句:「我下去看看。」打開車門,快步朝桑塔納轎車走去,派出去幾隻香煙,閒聊了兩句後,終於打探到消息,這人是朱雲開的朋友。
能夠有資格和朱雲開做朋友的,在凌江市掰著手指也是數得過來的。
「看樣子,這毀車之仇是沒法報了。」寶顯貴耷拉著腦袋,鬱悶不已,沮喪的說道:「你們覺得扮豬吃老虎有意思麼?很好玩麼?」
返回車內取了資料,寶顯貴讓司機隨自己一塊前去,讓女郎在車內等候。
妙齡女郎萬般哀求,答應絕對不多說什麼,不影響寶顯貴工作,寶顯貴反覆叮囑了幾句後,才答應下來。
走出停車場,早有負責接引的工作人員在等候,將三人請到一輛輝騰轎車中,繞過幾個路口,這才來到一棟看起來特別雄偉豪華的別墅面前。
朱家盛世長達百年至今屹立不倒。單就這棟別墅,就興建於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
其間幾易
其主,最終還是歸朱家所有。別墅在戰火受過很多次創傷,雖然經過翻修和維護,牆壁上某些歲月留下的痕跡還是無法抹去。
這種歷史的積澱,遠遠不是寶顯貴那新建成沒十年的小別墅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
寶顯貴深深體會到,這才是真正豪門望族居住的地方,內心中崇拜敬仰不已。
外面有僕人打開車門,畢恭畢敬的將寶顯貴請下車。
寶顯貴感覺受寵若驚,剛下車,抬頭朝別墅門口看去,只見四名侍從站立左右,中間是穿著高貴黑色西裝,面色從容的杜管家,眸子顯得沉穩,內斂,簡直比很多集團中的大老闆更具有氣質。
寶顯貴左邊腋下夾著資料,來不及提一下鬆垮的褲腰帶,三步並作兩步,滿臉堆笑著走了過去,隔著老遠就伸出右手,說道:「杜管家,幸會,幸會。」
司機和女郎感覺到莊嚴的氣氛,跟隨在寶顯貴身後,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小心做錯什麼,惹的朱家怪罪。
杜管家伸出右手和他輕輕握了一把,說:「寶先生不必客氣,家主正在客廳中等候,請隨我移步。」
寶顯貴聽後,心中一喜,因為杜管家說的客廳,而非洽談室。
客廳是招待朋友和客人的,而洽談室則是用於進行商業合作洽談,以及生意來往的地方。不過寶顯貴馬上意識到自己沒有作為朱先生的客人,資格好像還欠缺些,抬眼看了看比自己高一頭的杜管家,客客氣氣的問道:「杜管家,我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客廳裡是不是還另有客人。剛才停車的時候,看到一輛黑色的桑塔納,看汽車外表,少說也要有十年了,不像是朱家的。」
杜管家笑了笑,也不隱瞞,道:「不錯。那輛車不普通,開車的人更不普通,是凌江市家喻戶曉,最火熱的人物。」
帶著一肚子疑問,寶顯貴跟在杜管家身後走入別墅。想著馬上就要和凌江市最具權勢之一的朱雲開見面,本來心裡是十分激動的,不過現在卻充滿著誠惶誠恐和忐忑不安。
都是那輛該死的桑塔納汽車,凌江市最火熱的人物?究竟是誰?
杜管家安排寶顯貴幾人在玄關處等候,自己則快步走到朱雲開身前,附在朱雲開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而後便負手站在一旁。
朱雲開頷首,笑著聽黃學升講完話,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對唐於藍幾人說道:「不好意思,我先見一個人。」又側頭對杜管家說:「讓寶先生過來吧。」
唐於藍看了一眼,隨意調侃道:「朱叔,人就在你對面。麻煩老杜跑過來跑過去,這多麻煩,你直接招手吆喝一聲不就完了。」
朱雲開苦笑不已,越是大家族,規矩就越多,這些繁禮節在某些地方,確實讓人感覺有些方便。不過禮不可廢,他笑著說:「小唐,如果我真站起來吆喝,就到了他們害怕的時候了,不因為別的,因為他們擔不起。身居上位者,就要擺出上位者的姿態和威嚴,這是很正常的,也是常理啊。」
唐於藍沒有反駁,朱雲開說的一點都不錯,他這般做派十分普通,最厲害的便是古代帝王,就算臣子正眼打量皇帝,都是仰目視君,有意刺王殺駕,可以直接拖出去斬了。而單位領導有時體恤下屬,更多時候不過是做做樣子,好讓他們更加賣力的工作。
寶顯貴哆哆嗦嗦的走了過來,他已經看見了風采不凡的朱雲開,還有旁邊面色蒼白的黃義忠,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坐在黃義忠對面的人,雖然只是能看到簡單的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