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顯貴像一頭憤怒的公牛。
不!
公牛的肉太結實了。
應該說,寶顯貴像是一頭憤怒的公豬,不是山林裡的野豬,而是家中圈養的那種,吃速成飼料長大,虛胖起來的肥豬,滿臉憋得通紅。
司機說道:「老闆,您要不要吃藥,降血壓的藥我一直都帶著呢。」
「不吃!」寶顯貴怒氣沖沖,手隔著窗戶向後指著說:「看到沒,太沒素質了。飛鳥團唐團長怎麼教育大家的,要講公眾秩序,要排隊。」
司機連連點頭,暗自腹誹:「他有這麼說過麼3f你自己加的吧。」
寶顯貴臉上的肥肉一抖,臉皮上下彈動,繃勁十足,沉聲道:「真是太沒素質了,從小學開始,老師不就教育尊禮儀,講道德,講個先來後到麼?看古來聖賢,那什麼孔聖人、孟亞聖,不都這麼勸人麼?當時金來公司的老闆為了見朱先生,從一千米外就停下車,一步步走到門口。讓保安通報後,把請柬遞上去。就這樣,才在三天後有了見了朱先生一眼的機會。我看這肯定是外地旅遊來,沒見過市面的鄉巴佬。」
司機拍馬屁說道:「老闆,您什麼時候這麼博古通今,出口成章了?」
寶顯貴叼著雪茄,自豪的說:「我辦公室裡放著一本網上下載的《凌江市名人語錄》,裡面不僅有四大家族族長說過的話,同時還有唐於藍、周存駭他們說過的很多經典語句。」
妙齡女郎嬌笑一聲,調侃道:「老師還說,路不拾遺、拾金不昧,見到摔倒的老奶奶要扶起來呢。你怎麼都不做!」
「做的是傻瓜!」寶顯貴抬眼看著後視鏡,那輛桑塔納越來越近,已經快能看清它陳舊的車皮,豎著眉說道:「快,開車擋在路中間,攔住他,別讓他過去。」
黑色桑塔納轎車內開著收音機,劣質的音響發出嘈雜的音樂。
唐於藍在市區的時候,開車速度確實不慢,可黃學升首先堅持不住,暈車嚴重,他自己利用中醫的方法,分別按揉合谷穴、內關穴以及足三里穴位來治療眩暈。
接下來,連朱凌薇都有些忍耐不住,坐在車裡的樣子顯得十分痛苦。
唐於藍不得不打開車窗,減緩速度。
城市的空氣污染太過嚴重。不過望丘山區綠化面積廣泛,冷冽的空氣中帶著一股自然和蕭索的氣息,隨呼吸進入肺泡,感覺渾身上下都輕鬆了不少。
汽車行駛的緩慢,唐於藍心裡也是不急不躁,整個心慢慢的寧靜了下來。
路還是原來的路。
風景還是從前的風景。
可認真觀察,卻感覺和以前大不一樣。
唐於藍明顯感覺自己和自然融為一體,眼前的風像是有了顏色,有了自己的形態。眼前的枯木雖然外表看上去枯敗,不過生機卻全部收攝在內裡,靜候著時機,蘊含著生機,枯木逢春!
時間似乎流動的很慢,可唐於藍卻又心神沉浸其中,完全沒有注意到時光的流逝。完全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來到了賓利車的後面,緩緩停下後。
道路並不寬敞,更何況路邊還停著記者的工作車輛,寶顯貴的這輛賓利故意擋在路中間,攔住去路,不給桑塔納轎車行駛的空間。
黃義忠環抱著雙手,不耐煩的說道:「這人怎麼回事,好好的停在馬路中間做什麼?」
唐於藍鳴了鳴笛,前面賓利車看上去並沒有讓路的意思,此時他心境悠然,說道:「黃義忠,你下去看看。」
「好。」黃義忠走下車,來到賓利車旁邊,敲了敲主駕駛車窗。
司機落下車窗,冷漠的掃了黃義忠一眼,問道:「怎麼?有事麼?」他知道老闆故意攔著後面的桑塔納,說話自然也就沒有好氣。
黃義忠掏出一支煙遞過去,不卑不亢的笑道:「朋友,我們要到朱家找朱先生,麻煩你讓一下路。」
司機擺擺手,態度傲慢的拒絕了黃義忠遞過來的香煙,扭頭朝老闆看去,露出詢問的面孔。
寶顯貴心中十分得意,輕蔑的看了黃義忠這張陌生的面孔,說道:「這路是你家的麼?或者說,我車輪壓著的地方是你家的瀝青,你家的石子?還是我呼吸的空氣是你家的?」
黃義忠搖了搖頭,說道:「都不是,我就是想請你讓路,車上……」
「車上有誰我不管!」寶顯貴指著黃義忠說道:「有沒有通行證,拿出通行證,我直接放你們過去。不然沒通行證,我放你們走,保安也不讓你們過,有什麼用?」
黃義忠無奈,返身回去,走出沒兩步,就聽車內隱隱傳來一個聲音:「哼哼,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還讓我讓路。今天不給他們點教訓,還真是無法無天了!我就不信他們敢撞,蹭破點漆皮,足夠他們賠的傾家蕩產。」聲音聽起來很猖狂,也並沒有壓低聲音,好像是故意讓黃義忠聽到。
唐於藍見黃義忠一臉氣悶的回來,笑問道:「怎麼了,吃癟了?」
黃義忠哼道:「只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犯不著和他們一般見識。」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唐於藍,繼續問道:「唐先生,你有沒有通行證。」
唐於藍笑道:「有啊。」
黃義忠心中一喜,問道:「在哪?
唐於藍說道:「我這一張臉就是啊,這張臉卡,通行各個區域,暢通無阻。既然他們想要讓我傾家蕩產,那我就只有隨他心意了。」說完,掛上倒檔,徐徐向後退去。
朱凌薇橫了唐於藍一眼,啐道:「你這一張臉卡,去女廁所也能暢通無阻麼?」
唐於藍驚奇的看了看朱凌薇,胳膊伸長,捏住後座朱凌薇的臉頰,輕輕拽了拽,說:「你沒事?」
「放手!」朱凌薇使勁一巴掌打在唐於藍手上,見他手掌逃走時,忍不住張開櫻桃小嘴,想去咬住。
「喂,你屬犬科動物的啊!」唐於藍見她精神狀況無礙,鬆了一口氣。猛然想起,當日在嘉落山富人區,自己同樣出手凶狠,生撕猛犬,教訓怒獸聯盟眾人時,她也是一臉安然。聯想到她乖張頑皮的性子,不悅道:「朱大小姐,你裝成受驚的樣子好玩麼?」
「誰說我裝的。」朱凌薇也不承認,驕傲的扭頭看窗外,不再搭理唐於藍。
唐於藍對這朱大小姐性子無計可施,低聲說道:「繫好安全帶。」
朱凌薇來了興致,眸子一亮,問:「要玩飛車麼?」
賓利車內,寶顯貴看到桑塔納退到遠處,停下來一動不動。萬分愜意的抽了一口雪茄,笑道:「哈哈,這點小嘍囉,我有一百種辦法整死你們。」使勁摟了摟懷中的女郎,得意洋洋的昂著下巴,說道:「整整一百種,不多不少。」
忽然間,車後面馬達轟鳴聲大作。
寶顯貴驚的猛一回頭,朝後面看去,動作幅度太大,差點閃了腰。他聽得出那馬達聲音,那是只有百萬級以上跑車才具備的馬達,不過卻在一輛破桑塔納轎車中傳出,顯得那麼突兀,讓人難以置信,寶顯貴嘴巴張的大大的,手中的雪茄掉在褲襠上。
司機驚慌失措,叫道:「老闆,衝過來了!啊!!!」趕緊調左打方向,想要避開。
閒著無趣的記者從車窗中探出頭來,眼中精光爆射,叫道:「快,快錄下來。有新聞了。」
在保安室正喝茶的小保安,端著茶杯,懶洋洋的走出來,好奇的打量著。
桑塔納汽車輪胎在路面上摩擦,冒出滾滾白煙,在尖銳刺耳的聲音中,如離弦之箭,朝賓利汽車撞去。
「你瘋了?!」黃學升嚇得抱住頭,緊閉雙眼,腦海中快速閃過一行字:「黃學升,享年九十一歲,死於車禍!」
賓利轎車中,寶顯貴感覺一股力量直將心給揪了起來,頂在嗓子眼,慌張的叫道:「他不敢,他不敢!」可通過後視鏡,見到黑色桑塔納追風逐電般衝了過來,車神迅速放大,緊接著,進入盲區,消失在後視鏡中。
剎那間,又是「砰」的一聲。
桑塔納汽車右側輪子高高翹起,與地面呈七十度角,兩條輪胎鋼鐵般的砸在賓利汽車後支柱,
車內光線頓時暗淡,劇烈的震動聲中,賓利汽車被撞的轟然一震,寶顯貴感覺自己如同彩票開獎前,搖獎機裡面的號碼球,完全不受控制的後仰,側跌出去,臃腫的臉頰重重的撞在車頂部,感覺脂肪都要被擠壓出來。
妙齡女郎發出足以媲美專業女高音的驚叫。
司機就算帶著安全帶,也嚇的魂魄離竅,雙手再握不住方向盤,耳邊響起鋼化玻璃碎裂的聲音。
說來慢,其實只有短短的一瞬間罷了,桑塔納轎車在嶄新豪華的賓利飛馳轎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後,呼嘯著開出四十多米遠,右側兩條輪胎才安穩著陸,隨後一個絢麗的漂移甩尾,穩穩停在路上。嚇得門口保安丟掉茶杯,連滾帶爬的向後躲開。
「哇!」
黃學升終於忍不住,一口污濁之物吐在了前擋風玻璃上。
朱凌薇幸好繫著安全帶,沒有受任何損傷,她喘了兩口粗氣,意猶未盡的說道:「太,太刺激了!快,倒回去,再來一遍!」
有記者從車內衝下去,跑到賓利汽車前拍照。
寶顯貴拍了拍身上的玻璃碎渣,好不容易坐起身來,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可驚訝過後,看到愛車被糟蹋的樣子,氣的火冒三丈,推開車門,怒氣沖沖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