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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秀全苦笑著搖了搖頭，走在李鴻章前面：「我那哥哥問我杜蘭夫人有沒有妹妹。」
「啊！？」李鴻章愣了又愣，杜蘭夫人那個法國女人他當然認得，朱濟世的宮廷總管兼情婦，雖然不大年輕了，但還是風韻猶存。據說這個女人是朱濟世的患難之交，因而在朱明王宮中的地位很特殊，沒想到洪秀全居然惦記起人家的妹妹了。
洪宣嬌輕輕歎了口氣：「我那哥哥還在惦記西洋美色，他宮裡的王娘都成百上千了還不知足，也不怕折了壽。」
李鴻章聽了這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接著追問：「除了西洋美人，天王陛下還說了什麼？」
洪宣嬌道：「除了美人還要太監，天王宮中的美人太多，靠女官伺候不過來，要用太監又閹割不好，想問問咱們有什麼辦法嗎？」
李鴻章聞言又是一呆，半晌才道：「東王不是取了北京、直隸了嗎？出太監的河間府也是東王的地盤，那兒該有懂閹割手藝的老師傅吧，天王為什麼不去請教東王？」
洪宣嬌搖搖頭：「這我也不知道。」
李鴻章又道：「除了美女、太監，天王陛下還有什麼要求嗎？」
「還想要些東西，江南的林羅綢緞……最好是三織造的貢品，景德鎮的官窯瓷器，浙江、福建的名茶，佛山的漆器，日本的鮑魚、海參，朝鮮的高麗參，瓊州的黃花梨，緬甸的翡翠、西洋的葡萄酒和鐘錶……總之各種各樣的好東西都要一些。也不白要，會從聖庫當中撥付銀兩的。」
「就這些？」李鴻章見洪宣嬌不往下說，又追問了一句。
「哦，還要東瀛的美女。我哥哥不知道從哪兒聽說東瀛女子柔媚，又知道王上和德川幕府交厚，就想索要一些東瀛女子充實他的後宮。」
「還有嗎？」
洪宣嬌停下腳步。思索了半晌，搖搖頭道：「沒有。沒有了……至於軍國大事，讓我們和南王還有仁玕哥哥去談，現在洛陽這裡，大小政務都由他們兩位做主，我那天王哥哥根本就不理朝政。」
南王府的佔地面積極大，不過並沒有完全建成，到南王府正殿的路並不算長。但是李鴻章卻瞧見三座建了一半還在開工的大殿。
正殿的大門敞開著，在有些幽暗的光線下面，南王馮雲山正端坐在一張御座之上，面前還擺著一張鋪滿黃色綢緞的御案。上面堆滿了各種文書，南王顯得有些瘦弱的身體正伏在案上，批示著下面送上來的文書，還不時搖頭歎息——天國官吏多不識文字，送上來的文書多是文不及意。錯字連篇。而且豫西地方的士紳豪強勢力極為頑固，距離洛陽、南陽等幾個大城市稍遠一點的地方，鄉間都還存在著大量的地主民團，同太平軍惡戰不休。
「見了南王殿下還不下跪！」
李鴻章才一踏進大殿，就有守候在馮雲山身邊的南殿官吏大聲呵斥起來。這太平天國雖然是基督教異端的路子。號稱要平等。但真得了志，卻建立起一套極為森嚴的上下體系，下級見到上級，都需要行叩拜大禮。李鴻章卻不大情願下跪，論爵位他是廬江郡公，在南朝群臣之中只在延平公鄭洪之下。
「還不下跪！」幾個南殿官吏見李鴻章不跪，便要上前拿人，只是見到洪宣嬌怒目而視，不敢動作。原來這洪宣嬌在天國的地位極高，算是天父皇上帝之女，天兄耶穌之妹，大天使朱濟世之妻——這些都是太平天國運動早期的宣傳口徑，一票廣西、湘西出來的老兄弟皆深信不疑。就是洪秀全、楊秀清也不好否認。
「算了，賜座吧。」馮雲山揮了揮手，止住南殿官吏，又笑著對洪宣嬌道，「宣嬌妹子，你也坐吧。」
「南王哥哥，我家王上遣李尚書為使，來洛陽賀天國取北京的。」洪宣嬌逕自坐在了一把放在馮雲山御案旁的椅子上，這把交椅是洪仁玕這個級別的侯爺才夠資格一坐的，洪宣嬌也有這個資格。而李鴻章卻只能坐在下方的一隻錦墩上面，讓馮雲山居高臨下打量了一番。
「哦？你家王上還記得先入京者為君的約定嗎？」
「自然記得。」李鴻章道：「只是天王陛下尚未入北京！」
馮雲山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原本他只想用言語壓一下李鴻章，沒想到對方居然用這個理由來搪塞。
「天王、東王都是一體的，先入京者，終是我太平天國！」
李鴻章笑了笑：「天王陛下終究未曾入北京。」他看著馮雲山，「南王殿下，北京終是帝王之家，宮室齊備，城池堅固，勝洛陽十倍。而天王陛下捨北京而立都洛陽，其中緣故，真當天下人看不破，參不透嗎？」
一國二主，一教二神！天下有識之士，誰不知道太平天國的這個死穴！
馮雲山卻在搖頭：「北京算什麼帝王之家？能和天下之中，十三朝古都洛陽相比？能和據百二河山之險，可以聳諸侯之望，舉天下形勝所在，莫如關中的長安相比？昔日洪武皇帝和懿文太子可都是主張遷都長安的。若不是懿文太子早逝，長安大概就是大明故都了吧？若昔日大明以洛陽、長安為基業，還會有甲申之變嗎？」
「哦，那麼說來，天王是有意西進長安嗎？」李鴻章見馮雲山轉移話題，也下了台階。
馮雲山沉吟片刻，點頭道：「天王的確準備西征關中，解救三秦百姓於倒懸，只是洋槍火藥尚未齊備。」
他把目光投向洪宣嬌。洪美人柔聲笑道：「洋槍、火藥大明有的是，只消小妹去和王上說，都能賣給天國的。」
馮雲山又看看李鴻章，李鴻章道：「我朝並不禁槍炮火藥出口，只是製造洋槍洋炮的商行多在廣東，離洛陽太遠，不如就在襄陽開設互市如何？地點就選在襄陽城南吧。」
「襄陽互市？」馮雲山思索片刻，點點頭道，「可以開的，只是這互市的管轄權……」
「須得兩家共管。」李鴻章道。
……
洛陽城，天王府。
天王洪秀全看著南王馮雲山，道：「一個互市而已，即使朱明有什麼圖謀，最多就是失掉襄陽城罷了。只要能從朱明那裡買到槍炮，西征就多幾分把握了。這洛陽城，終究比不過長安城。」
馮雲山歎息道：「可恨楊秀清有了貳心，把北京、直隸變成楊家的地盤了，否則咱們天國上下一心，何愁滅不了朱明！」
「朕有天父皇上帝庇佑，朱明早晚要亡在朕手中的，現在就讓朱濟世同楊秀清去二虎相爭，朕去關中積攢實力，總有出關取天下的時候。」
「西征之戰，怕也不大容易……」馮雲山歎息了一聲，道，「現在僧格林沁和祁寯藻已經在關中合兵，又招了青海的蒙古部落和甘陝的h回相助，聲勢有所復振。」
洪秀全笑了笑道：「那又如何？朕有天父皇上帝庇佑，還怕打不過僧格林沁這個廢物？南王，若爾不願意走這一遭，朕另遣他人去就是。」
馮雲山苦笑：「天王，臣弟願意走一走關中。」
洪秀全點點頭：「就給爾天兵50萬，7月就興兵西征關中，為天國奠定萬世之基業！」
50萬天兵，聽上去是很多的，可是洪秀全這裡的兵馬數字向來虛得很。所謂50萬兵，不過是30多個軍，每軍有一萬三千家到一萬五千家，理論上是一家可以出一個兵，可實際上能三家能出一個聖兵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