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46年11月8日,大嶼山。
東湧城內外,已經恢復了往昔的平靜,原來守在這裡的幾十名大清綠營兵將,已經悉數當了濟世軍的俘虜。剛剛結束的戰鬥,只能用兵不血刃來形容,交戰雙方,除了幾名在逃跑時崴了腳的老清軍,再無一例傷亡。東湧所城之內,本就有監牢,所有被俘的清軍,都被押了進去。韓四帶了幾個手下,對他們一一審問,弄清了身份官職報告給了朱濟世。
朱濟世正和蘇玉娘還有左大軍師一起在東湧所城的庫房之內點算繳獲,除了數量不多的糧食和十幾箱子銀元就是軍火了。東湧所城畢竟是「抗英前線」,雖然兵丁大多外出謀生了,不過所城內儲備的武器倒是不少的。根據綠營兵制,士兵需要自備一部分武器,但是大炮、鳥槍、彈藥,還是由朝廷提供的,東湧所城庫房裡面的武器,主要就是這些。
「這些火繩槍太過陳舊,而且槍管的製造工藝不佳,很容易炸膛,不能使用。」
為朱濟世服務的法國炮兵軍官雷耶已經指揮部下,將所有的武器、彈藥都檢查了一遍,現在正好向朱濟世報告。
「還有這種……很大的『長槍』(其實是抬槍)也沒有任何價值,正不知道誰能拿得動這種槍?」
左宗棠在一旁插話道:「這是抬槍,要架在一個人的肩膀上使用。」
雷耶聳聳肩,「真是挺有創意的,等會兒找兩個人試用一下,看看這抬槍的射程和精度怎麼樣。」他又指了指另一邊架在手推車上的六門火炮笑道:「這是我們法國的大炮,1826年式12磅銅炮,比我們現在使用的9磅鐵炮要好很多,只是沒有合適的炮架,估計是海軍型的大炮。我建議立即將這6門大炮配上炮架裝備部隊。」
「這些大炮不是林穆翁在中英開戰前購自澳門,便是這兩年由耆英購自法國的。」左宗棠苦笑道,「可惜,滿清的八旗、綠營都朽壞了,只曉得購械,卻不會使用,這6門銅炮只怕運來東湧城後就一直扔在庫房裡面吧?」
雷耶又道:「明公,這裡的黑火藥有大約三四千磅,不過都受潮無法使用,需要晾曬一下,然後實驗一下看看能否使用。炮彈有一千多枚,都是實心彈。我想,我們可以用這6門大炮替代城樓上的古炮,用來對付從北面靠近的滿清戰船。」
「嗯,可以,盡快把它們挪上城樓吧。」
朱濟世心說,這6門大炮估計就是買來替換那些古炮的,不過東湧所城的清兵卻懶得把它們搬上城樓,就一直扔在庫房裡了。
正想到這裡,韓四和蘇玉娘一起進了庫房。
「明公。」韓四行了個抬手禮——看上去有點像納粹!不過卻是幾個法**官帶到濟世軍的,這個軍禮其實是羅馬軍禮,眼下歐洲許多軍隊裡面還在行這樣的軍禮。
「俘虜都審過了,有一個都司,三個千總,十一個把總,還有三個外委把總,其他都是上了年紀的老兵。」
「還有一個都司?太好了,這可是大清朝正四品的武官啊!」左宗棠拍了拍手笑了起來。
「軍師,咱們是不是要宰了這個姓王的都司祭旗啊?」蘇玉娘柳葉眉一豎,摩拳擦掌似乎想要親自操刀的樣子。
「不用宰,不用宰。」左宗棠笑吟吟地道,「應該要招降,一個都司,三個千總,十四個把總,最好都招降成大明的武官。」
「這些廢物有什麼用?」蘇玉娘一臉不解地問。
「廢物自有廢物的用處。」左宗棠唇角露出冷笑,「綠營雖然俱是廢物,卻是漢人晉身做官的一個門路,也是滿清朝廷籠絡漢人武者的手段。雖然滿清的武官是以行伍出身為正途,但是武舉出身者數量也不少,在軍中佔有很大比例,而且武舉制度嚴密,錄取相對公正,武舉出身的武官又被科舉出身的文官所重視,所以比較容易陞官,民間也有不少習武之人趨之若鶩。如之前在虎門殉國的關忠節就是武舉出身,二十三歲考取武庠生,五十三歲做到江南提督。雖然綠營武官在官場上的地位比不了科舉出身的文官,然而綠營官職眾多,得官、陞官都比較容易,因而給了許多孔武有力之人晉身為官的路子,免得他們聚眾揚旗,同大清朝為難。」
這左宗棠雖然沒有做過官,但是對滿清那裡做官的路子卻是門清兒,而且還有一整套理論。按照他的說法,滿清便是用一個「官」字籠絡住漢人精英,以維持自身的穩定。對讀書人用科舉牢籠,對習武之人則用武舉拉攏,總歸讓想做官的人,都有個盼頭,不要去造反。
「現在大嶼山往外的交通已經完全封鎖了吧?」左宗棠忽然問韓四道。
「島上的漁港都控制起來了,延平侯的船隊還在四下巡弋,說不上密不透風,卻也能封鎖住消息傳遞。」
「這就夠了,」左宗棠笑道,「滿清的反應慢得很,如果沒人去虎門向賴恩爵報信,過上倆月他都不會知道大嶼山丟了,這就給了我們用計的機會了。」
「軍師的意思是?」朱濟世問。
左宗棠捋了捋鬍子,笑道:「要把咱們攻佔大嶼山變成大嶼山的大鵬右營棄清投明!」
「棄清投明?」韓四晃了晃腦袋,不屑道,「這些廢物要來作甚?」
左宗棠看向朱濟世,朱濟世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呵呵笑道:「一個營的綠營兵丁,由一個四品都司,三個千總,十四個把總領著集體背清投明,這個消息傳到北京,道光老兒怕是連肺都要氣炸了吧?」
左宗棠捻著鬍子笑道:「這下道光該知道漢臣終是靠不住的!」
……
吱呀一聲,東湧所城的牢房大門被輕輕打開。
牢房裡面縮成一團的十幾個淪為階下囚的大清武官一下被驚動,陽光從門**進來,那位四品都司王金寶瞇著眼睛,一手遮光,同時把心提到嗓子眼,朝門口看去,生怕來人要拉他出去問斬。
「誰是王金寶啊?」一個黑漆漆的漢子在幾個端著洋槍的兵士簇擁下走了進來,沉聲問道。
「本官……便是。」王金寶顫著聲兒道。他已經知道攻佔東湧城的不是什麼海盜,而是逆明反賊濟世軍了!所以也曉得生還之望渺茫。
「本官是大明錦衣親軍指揮使韓四!」韓四陰沉著臉道。他其實不是什麼錦衣親軍指揮使,不過錦衣衛在清朝的名聲不好,比較有威懾力,所以朱濟世便囑咐他用錦衣衛的名號嚇唬人。
錦衣衛!王金寶倒吸口涼氣,心中叫苦,這逆明反賊怎麼還建起錦衣衛了?不知道有沒有東廠……
「兒郎們,把這建夷反賊拖出來。」
幾個大兵如狼似虎一樣就衝上前,捏小雞一樣拎著王金寶就往外走。
「好漢爺爺饒命,好漢爺爺饒命,小的上有八十老母……」王金寶見到苗頭不對,經典的求饒詞兒順口就出來了。
啪的一聲,一個大耳刮子就上去了。
「胡說什麼呢?老子是錦衣衛指揮使!知道什麼是錦衣衛嗎?」韓四的手重,打得王金寶滿嘴是血,繼續嚇唬道,「大明十大酷刑咱們兄弟只是在秘籍上見過,沒有機會練手,今天就便宜你了!你可是二百年來,第一個死在大明十大酷刑下的反賊。到了下面,記得給順治、康熙他們報個信,就說咱們早晚要把愛新覺羅的子孫都捉了來和你一樣剝皮抽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