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拜求收藏、推薦「著愛新覺羅.耆英、白斯文覲見,由穆彰阿帶領!」傳旨太監尖細的高音已經在朝房之內響起來,穆彰阿不慌不忙拿起桌上的頂戴往腦袋上一扣,也不說話,就朝耆英、白斯文點了點頭,便當先走了出去。白斯文只覺得眼前一陣暈眩,這就要去養心殿面聖啦!想想都好像在做夢一般,見過皇上,自己的從四品廣州知府就算落到實處了。「恩銘,想什麼呢?還不跟上?」耆英看到白斯文在發愣,忙拉了他一把,兩人一同跟著穆彰阿的腳步,出了朝房,來到養心殿的門口。這裡順便提一下,大清朝這裡的皇上比較尊貴,外臣覲見照例是要給太監紅包的,不像英倫那裡,女王陛下「免費」讓朱濟世見了好幾回。白斯文現在已經激動得快暈過去了,自然忘了給紅包,好在耆英早有準備,給了雙份,這才沒有壞規矩。「兩廣總督愛新覺羅.耆英,廣州知府白斯文候見。」穆彰阿在門外躬身報名。由領班軍機大臣親自引見,這份榮寵在道光朝可算是絕無僅有,耆英和白斯文的恩眷之榮可見一斑。當然,白斯文可以有現下的榮寵,不僅是因為朱濟世的「提攜」,和他會做官說話的本領還是分不開的。他是旗人出身,雖然落魄,但是對官場上的那一套卻是從小耳聞目睹,再明白不過了。如果換成朱濟世本來回國投靠,多半都不會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進來吧。」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從養心殿裡傳出。白斯文知道這是大清道光皇帝的聲音!不知道怎麼回事,聽到這一聲「進來吧」,白斯文就緊張到了汗流浹背,連步子都險些邁不動了。最後還是耆英又拽了他一把,才勉強按照禮儀邁步進殿,在一個事先擺好的墊子上面跪了下來,然後摘下頂戴花翎,叩頭請安。「奴才耆英恭請聖安!」「奴才白斯文恭請聖安!」這二位都是旗人,自然要口稱奴才,他們也的確是大清皇上的奴才。事實上,整個中國,凡是吃朝廷飯穿朝廷衣的,無不是皇帝的奴才。「抬頭說話吧。」這一句,仍是沙啞低沉。「謝皇上。」白斯文把帽子戴好,這才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十分消瘦的上了歲數的男子,正無精打采地坐在鋪滿明黃緞子的御案之後,用毫無神采的眼神打量著自己——這就是當今天子,一代英主的道光皇帝?「耆英,這次和法夷交涉的差事辦得好,你的折子上說,同花旗國的交涉還有反悔的餘地?不會惹出什麼事端吧?」「回皇上的話,奴才有十成的把握,想那花旗國距離咱們大清有數萬里之遙,在西洋又不算強國,而且花旗國水師的力量不強,沒辦法把大軍運來咱大清。之前奴才是被花旗國的使臣蒙蔽,好在白知府和法蘭西公使拉萼尼侯爵及時提醒,才不致釀成大錯。」「嗯,」道光皇帝極是滿意,臣下辦差哪有不犯錯誤的?知錯能改才是忠臣,比起那些一味掩蓋的臣子,不知道好多少倍,這個耆英到底是愛新覺羅家的,就是靠得住。「同花旗國的交涉就這麼辦吧。」「奴才領旨。」道光問完了耆英,又瞅瞅白斯文。「白斯文是吧?」「奴才正是白斯文。」「你也不錯,行十數萬里路,周遊西洋十數國,不錯,不錯,很不錯。」「謝皇上誇獎。」道光皇帝點點頭,「白斯文,朕問你個事兒,西夷那裡最普通的洋槍賣多少錢一桿?」這個問題讓白斯文一怔——他不曉得道光皇帝有關係各地物價的癖好,經常在召見大臣的時候問這一類的問題,再把得到的價格和內務府報上來宮中採買物品的價格比較,然後被氣個半死,回宮去畫圈圈詛咒內務府的貪官。久而久之,在官場上混久了的大官在見皇上的時候,都會有意把外面的物價報的高一些,免得得罪內務府那幫爺。不過白斯文不知道這個規矩,聽到道光發問,就如實回答了。「大約是2到3英鎊,具體價格要看槍支的型號,如英夷的褐貝斯滑膛槍在英國本土和印度的出廠價就在2英鎊4先令,折合成白銀大約是7兩。」「才7兩?」道光皇帝心裡那個氣啊,昨天內務府報上來仿造西洋滑膛槍的大概成本,是每桿100兩銀子——其實也不算貴,還不到倆雞蛋的報價,這回內務府真是有良心的。「如果大清要買的話,這個價錢能拿到嗎?」道光皇帝咬著牙問。「這個……」白斯文想了想,搖搖頭道:「怕是拿不到的,畢竟咱們和英夷關係不好,而且那是在英倫和印度的出廠價,萬里迢迢運到廣州,兩倍之利總是要的。」兩倍之利就是乘三,二十一兩銀子,也比內務府的價錢低八成。如果全國的二十多萬八旗兵都換裝洋槍,有六百萬兩銀子就足夠了,要讓內務府去折騰,恐怕兩千萬兩銀子都拿不下來!「給你50萬兩銀子,一年之內能把2萬桿洋槍送到北京城嗎?」白斯文獻上的《泰西兵略》、《泰西政略》、《西行漫記》等書,道光皇帝已經拜讀過了。知道印度的莫臥兒王朝是怎麼成了英人的附庸,知道了奧斯曼大帝國是怎麼一步步衰弱到連藩臣埃及都可以隨便欺負的地步,因而真的有了那麼一點改革軍事的心思。不過道光畢竟不是彼得大帝和阿里帕夏那樣的一代雄主,捨不得一下子掏出幾百萬上千萬兩銀子往新軍裡面砸,就想給那幫八旗大爺們換上洋槍,而且還不捨得一下子全換掉,只肯掏50萬兩銀子先換裝2萬。「50萬兩銀子的話……」白斯文心說,50萬兩銀子要都落到實處,當然是夠的,問題是大清官場上的規矩不能壞啊。「銀子就這點了,給你個武備院採買主事的銜,駐廣州專門負責採買西洋兵器。」道光皇帝道,「另外廣州知府的差事也別做了,去當粵海關監督,協助兩廣總督耆英辦好洋務。」粵海關監督!白斯文聽到這個任命,都有一頭碰死在養心殿的心思了!這個差事,要是擱在鴉片戰爭之前,那是大清國頭一等的肥差!不是八旗親貴,根本別想染指。因為當時是一口通商,粵海關通過十三行管理對外貿易,關監從十三行那裡拿到的孝敬,每年都是以百萬兩計的!而現在已經是五口通商,雖然道光二十四年的關稅收入還創了新高,但是走下坡路不過是早晚之事。等到上海那邊的市面起來,長江流域的進出口可就不用透過廣州轉口了,所以這粵海關的風光就快到頭了。可是粵海關給京裡面那些京官大爺,八旗親貴的孝敬都是有成例的,他這個沒什麼背景的海關監督上任之後,是只能增加,不能減少的!「奴才叩謝天恩。「雖然心裡面欲哭無淚,可是面子上還得感激涕零的磕頭。道光皇帝笑了笑,他不知道粵海關就快不行了,只當給了白斯文一個肥缺缺——官場的陋習他當然知道,50萬兩的撥款,能有七八成落到實處就謝天謝地了,不足部分就用粵海關的油水填補吧!「白斯文,給朕說說那個朱濟世的事情吧,他的信,朕已經讀過了,你送來的那幾本書,也都署著朱濟世的名,還是他翻譯的,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