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的位置在破洞正下方，是第一個被拽走的人，戰士們迅速而有序地離開通訊室撤入走廊。
「黑熊！」
「到！」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給我把外骨雜種擋在通訊室裡，一步也不能出來！」葉飛以前所未有的堅決向黑熊下達最新的命令。
「是！」憤怒，焦急，這就是黑熊從葉飛的語氣裡聽出的東西。
他不敢說自己是全團最瞭解葉飛的人，但絕對是最瞭解葉大團長的人之一。
葉飛不可能不瞭解外骨人單調垢進攻戰術，基地裡空間狹窄，利於突擊隊員集中火力，可無論什麼事都有兩面性，狹窄的空間對外骨人來說更加有利，它們完全可以用人海戰術將基地填滿！
在這種情況下，硬頂絕不是個好辦法，葉飛偏偏在這個時候下達死守的命令，九成是前邊有新情況。
所有的念頭閃電般在黑熊腦中掠過，他立即安排戰士們後撤，讓出通訊室牆壁佔據的那一段走廊後而下阻止防線，防止外骨人壓垮通訊室的牆壁後雙方陷入混戰。
一個突擊隊員能收拾一群外骨人不假，但前提必須是彈藥充足，並且拉開足夠的距離。
若是雙方混在一起，突擊隊將無法發揮火力優勢，靠肉搏？別說長江號上這一點可憐的兵力，就算把整個突擊隊全拉出來，也不夠外骨人的零頭。
黑熊要做的，就是小幅度撤退節節抵抗，為葉飛爭取足夠的時間。
首先撤離的隊伍剛剛在走廊盡頭建立阻擊陣地，大量的外骨人就從通訊室中湧出來，殿後的戰士們轉身射擊，借助槍械的後座力飛向走廊盡頭。
這個時候，長期的默契訓練展現出不欲的成果，幾個戰士抓住殿後同伴的背部，拖著他們迅速抵達走廊盡頭的安全地帶。
「給我打！」紛飛的子彈頓時將半個走廊打成了馬蜂窩，已經鑽進走廊的上百隻外骨人一個不拉地死無全屍。
黑熊悄悄鬆了口氣，看來基地狹窄的空間同樣限制了外骨人的兵力輸送，以目前的形勢判斷，在這裡頂上幾個小時絕對沒有問題。
就像黑熊猜測的那樣，葉飛確實遇到了麻煩。
二大隊的推進原本還算順利，但是沒走多遠就遇上了少量外骨人，戰士個毫不手軟，見一個殺一個，沒多久便將以通訊室為中心的部分區域清剿完畢，等待後續部隊抵達。
猴子帶著三大隊撤入第九層後，葉飛立即命令三大隊守住通訊室周圍的幾個路口，軍刀則帶領二大隊的戰士們兵分幾路，分別趕赴通向第十層的通道和電梯查看情況。
為了防止被外骨人前後夾擊，前進的戰士們不得不檢查途中的每一個房間，確保沒有外骨人藏匿其中。
隊員們剛剛離開葉飛的視線，軍刀突然在電台中呼叫：「一號一號，我是軍刀，你最好過來看一看。
「怎麼了？」葉飛發現軍刀就停在前面不遠處的另走廊中部，馬上衝猴子招招手，「擴大防禦範圍！」
「是！」猴子領命離開，葉飛獨自趕往軍刀的位置。
抵達拐角之後，葉飛一眼看到走廊裡警戒的戰士，大家的目光全都有意地意地盯著走廊中部的一扇門。
葉飛的雷達顯示軍刀就在那個房間裡，馬上飛了進去。
房間的牌子上刻著「食堂」兩個字，葉飛扶著門框飄進去，立時倒吸一口冷氣。
偌大的食堂正中央，超過三位數的戰士遺體橫七豎八地堆成一座小山，其中有穿著戰鬥裝甲的突擊隊員，更多的是穿著白色硬式壓力服的普通戰士。
深色的戰鬥裝甲上血跡不明顯，可烈士們的白色壓力服上早已血跡斑斑，更讓葉飛怒不可遏的是大多數遺體根本就是殘缺不全。
「吳非！」葉飛牙咬得咯咯直響，用力之強，連牙根都鬆動了。
「團長。」軍刀悲憤地緊緊握住拳頭，「太慘了，咱們，咱們得給兄弟們報仇啊！」
儘管不是一艘艦上的戰友，儘管不認識其中的任何一個，但穿上同樣的軍裝，就是兄弟和戰友。
兔死尚有狐悲，何況是人？
「不用說了，按原計劃推進，給我用榴彈，用毒氣，速度越快越好！」葉飛心頭的怒焰幾乎要從眼中噴湧而出。
仇可以晚一點再報，但是部隊的推進速度慢上哪怕一點，都有可能造成一個倖存的戰士毀在外骨人手裡。
「是！」軍刀提槍就往外走，「跟我來！」
「頭兒！」剛剛將防線推到附近的猴子恰好在這個時候趕到，伸手攔下軍刀，「先等等。」
「等什麼！」急紅了眼的軍刀一把推開猴子。
猴子趕緊扯住軍刀：「你必須等！頭兒！」
「怎麼回事？」葉飛眉頭緊鎖，他知道猴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地這樣做，馬上對軍刀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猴子這才放開軍刀，神情凝重地說：「頭兒，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匯報，剛才我們已經用過毒氣彈了，但是一點兒用也沒有，外骨人根本不在乎。」
「什麼？你確定？」葉飛一把抓住猴子的肩膀。
他相信猴子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亂說話，可他太吃驚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猴子重重地點頭：「我確定，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帶的毒氣彈出了問題。」毒氣是針對外骨人基因研究出來的，涉及到複雜的基因結構，並不是簡單的有毒化學物質，存放的時間久了，確實有失效的可能性。
「不可能！」軍刀下意識地反駁，「毒氣彈的有效期超過五年，這才多一點時間，總部配給遠征軍的裝備，怎麼可能出現這麼嚴重的質量問題？」
「我也希望不是，但是我親口下令使用毒氣彈。」猴子不想再爭辯下去，「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不信你就扔兩顆試試。」
「我……」軍刀頓時沒詞了，他倒是真有心試一試，可他同樣清楚，猴子絕不會編造這麼容易拆穿的謊言，「說不定只是你用的那幾顆出了問題。」
「別爭了。」葉飛開啟無線電，「黑熊，扔兩顆毒氣彈試試。」
「收到。」黑熊放下機槍，親自取了兩顆毒氣彈，瞄準了艙壁使勁扔出去，毒氣彈撞在艙壁上，準確無誤地彈入了通訊室的大門，淡黃色的煙霧立即充滿了通訊室，還漸漸地湧進了走廊。
黑熊拍了拍手：「頭兒，這玩藝離著近了擋視線，就這一點不好。」
「外骨雜種什麼反應？」葉飛沒心情和黑熊逗悶子。
黑熊愕然地望著仍然不停衝入走廊的外骨人，傻呆呆地瞪大了眼睛：「這，這不可能！」在火星的時候一用一個准，不知道毒死了多少外骨人，怎麼今天沒用了？
不用黑熊回答，葉飛也明白了最終的答案，他看著軍刀說：「除了不能用毒氣彈，其它的按計劃執行，快！」
「是！」軍刀馬上帶著戰士們跑出了食堂。
「頭兒，還有一件事。」猴子又說道。
「還有什麼？」葉飛心裡咯登一下子，生怕猴子又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發現。
「我發現，直到現在為止，這些外骨人一直沒用過腐蝕球！」猴子迷惑不解地說。
從開始接觸到現在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短距離的正面衝突也有幾次了，基地的空間這麼小，一直處於腐蝕球的射程之內，外骨人怎麼可能不用？
葉飛一愣，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堆積在食堂正中的烈士遺體。
殘缺不全的遺體上很容易分辨出撕裂傷和貫穿傷，但是絲毫找不到從前常見的腐蝕痕跡。
突擊隊員的遺體沒有腐蝕的痕跡說得過去，可是普通士兵的壓力服上也沒有被腐蝕的痕跡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為了對付外骨人的腐蝕球，遠征軍所有突擊隊員的戰鬥裝甲表層都做了防腐蝕處理，哪怕直接被腐蝕球命中，也不會產生絲毫腐蝕。
可突擊隊有經過抗腐蝕處理的戰鬥裝甲，那些普通艦員穿的卻只是壓力服而已，雖然具有一定的防護能力，但硬式壓力服的防護能力更多的還是體現在抗穿刺能力上，對腐蝕球基本沒什麼防禦能力，如果被腐蝕球直接命中，肯定直接燒穿壓力服，半點商量也不打。
「猴子，你想說什麼？」葉飛心裡突然冒出一個不太合理的念頭。
猴子遲疑地說：「我在想，這股外骨人是不是和入侵太陽系有點不一樣！」
猴子還是上尉，能夠接觸到的文件層次比葉飛差一些，但遠征軍出發前，總部對遠征軍全體官兵公開了與外骨人有關的部分情報，其中就包括腐蝕球的情況和外骨人的社會結構。
用機械文明提供的情報來講，從英仙臂飛進獵戶臂的外骨人是以外骨人大族群為主體的一大群，但任何一個群落都擁有單獨行動的權力。
以人類的角度來看，入侵的外骨人實際上是一個鬆散的聯盟，外骨人大族群是所有外骨人裡實力最強的一個群落，其它的外骨人群落看似屬於大族群，實則duli於外。
這些不同的族群平時各自以不同的行星系為跳板，不斷飛向更遠更深的宇宙，但互相之間又有同族的合作關係，比如先鋒群落發現了地球之後將消息傳回，偏偏先鋒群落又被人類擊敗，幾乎全軍覆沒。
一顆生命行星對外骨人來說，不亞於一處埋藏著無盡財富的寶藏。而且先發現地球的先鋒群落已經沒了，這麼大一塊肥肉，哪個群落不眼饞？
天狼群落和沃爾夫群落為了爭奪地球，同時將目標選在太陽系在理論上完全過去，否則這兩個群落同時飛向比鄰星的可能性極低。
兩個距離以光年為單位的群落，互相之間恐怕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接觸過，而且外骨人又是個以生物科技為主的文明，從先鋒部落有腐蝕球，而天狼部落沒有，可以推斷出這兩個群落不僅進化方向有些許的差異，恐怕外表看起來相似，實際上基因上也有一定的差別。
「跟我想到一塊去了。」葉飛愣愣地說，「天狼群落和先鋒群落的戰鬥方式不一樣，如果我們猜的沒錯，天狼群落很可能根本就沒有腐蝕球這種武器。」
他曾經和代表外骨人先鋒群落的雜種接觸過很長一段時間，在平時聊天的時候曾無意中得知，腐蝕球並不是外骨人本身進化出來的某種能力，而是一種依附在外骨人身上的寄生生物！
聽起來就像人類的槍械。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
猴子從葉飛這兒證實了心裡的想法，可是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都是外骨人，怎麼差這麼多？」
「我看差不多，起碼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葉飛說，「這就和地球上不同人種之間的差別差不多，白種人和黃種人在皮膚、髮色還有其它方面都有顯著的區別，可是能說亞利安人和亞洲人是兩個不同的物種嗎？」
不管表面上有多大的差異，不同人種之間通婚之後都能正常生育後代，這就說明地球上不同的人種實際上是同一個物種。
不僅現代人種，通過考古發現，消失於歷史長河中的尼安德特人與現代人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同樣屬於人類大家族的一員。
猴子點點頭：「外骨人不同的群落，就像人類不同的民族，不光基因上有差別，技術發展的方向也不一樣，所以天狼群落才沒有腐蝕球。」他突然想到了天狼群落外骨人四肢攀爬的模樣，和外骨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還從來沒見過外骨人用這種方法在低重力環境下挪動。
「不怪毒氣彈不起作用。」葉飛苦澀地說，「行了，甭研究沒用的了，趕緊忙你的去。」
「是！」猴子馬上離開了。
葉飛喃喃自語：「但願咱們倆的猜測都是對的。」兩個人其實沒說幾句話，也沒耽誤多少時間，不過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猜測畢竟是猜測，需要足夠的證據來證明，不過葉飛不是搞研究的，他不需要明白外骨人為什麼有區別，只需要懂得敵人的區別會帶給遠征軍什麼樣的影響就行。
「一號一號，聽到請回答。」
「請講！」是軍刀的通訊。
「一號，一中隊已推進到電梯附近，這裡的外骨人很多，目前已經交火，正在清除敵人。」軍刀一邊開火一邊與葉飛聯繫。
要不是電梯附近的外骨人太多，軍刀早就放無人機過去偵察電梯井裡的情況去了，哪還用得著先清理敵人這麼麻煩？
「注意安全！」葉飛習慣性地囑咐一句。
說話間軍刀接到了二中隊的通訊，仔細聽完後再次聯繫葉飛：「一號一號，二中隊報告，第九層左側沒找到通向十層的通道。」
「沒有？二中隊馬上撤回來，直接支援你。」葉飛調整安排，「三中隊的情況怎麼樣？」
軍刀先和三中隊聯繫上，問過情況後才回答道：「右側找到通道，但通道已經封閉。」
「好，三中隊也撤回來，你給我用最快的速度拿下電梯井。」說完葉飛離開食堂，「猴子，留下幾個人想辦法封死食堂的門，其他人，準備接應一大隊撤退。」
隊伍必須確定倖存者的位置和數量，不可能帶上這麼多烈士的遺體，為了遺體不被外骨人再次破壞，只能先把門封死。
「明白！」猴子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材料，乾脆把走廊一側的艙板卸下來，直接用合金艙板將食堂門焊死。
葉飛還算滿意地點點頭。
外骨人連艙壁都能推倒，要是橫了心非要進去誰也擋不住，加一層艙板，只能說聊勝於無罷了。
心理安慰也是安慰，總比沒遮沒擋強。
葉飛扔下猴子的三大隊，一個人匆匆趕往電梯，抵達電梯附近時，軍刀的二大隊仍然與外骨人激戰不休。
「還沒打過去？」葉飛眉頭漸緊。
多耽誤一會兒，倖存者生還的幾率就小一分，如果不能盡快打通道路找到倖存者，一直這麼耗下去，說不定這小二百號人也要扔在這兒個鬼地方。
「團長，不是我們不努力，實在是敵人太多了。」軍刀苦澀地說。
他不想給自己找理由，可是電梯附的外骨人屍體幾乎快堵死走廊，還是有源源不斷的外骨人從電梯井裡冒出來，難道第一批侵入基地的外骨人全部集中在第十層以下？
「另一部電梯呢？」
「三中隊剛剛看過，電梯井是通的，但是任何一層的電梯門都打不開。」軍刀回答。
「沒有外骨人？」葉飛眼中一亮。
「沒有。」軍刀一愣，不明白葉飛高興什麼。
「猴子！」葉飛興奮地大喊，「馬上帶著你的人進二號電梯井，用無線電呼叫，看能不能聯繫上下面的人，看看他們到底在哪一層，如果沒有回答，想辦法弄開十六層的電梯門，從最下層開始往上找，什麼時候找到他們為止。」
「黑熊，準備撤入二號電梯井，軍刀，給我炸塌這條通道，把外骨人統統堵在一號電梯井裡。」葉飛握拳怒吼。
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