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末離不斷地吻著連哲予,連哲予也不斷地吻著她。
兩個都深深受了傷的男女,在此時此刻,卻給了對方可貴的慰藉
連哲予等蘇末離完全睡著之後,這才離開了病房。
護士告訴他,為了避免蘇末離情緒過於激動,所以在給她打的點滴裡加了鎮靜劑,這就意味著蘇末離最起碼有三四個小時是不會醒的。
佐治早就候在了門口,一看到他出來,立即上前問道:「少爺,要去看看吳佳佳嗎?」
「當然要!我相信她現在也一定很想見我!」連哲予陰惻惻地說。
半個小時後,連哲予就來到了吳佳佳的面前。
此時此刻的吳佳佳,身心交瘁,正虛弱地閉著眼睛,竭力地呼吸著,在這苦難中苦苦掙扎著求生。
一雙珵亮的皮鞋落在了她面前。
吳佳佳聽得動靜,緩緩地睜開眼睛,循著這皮鞋慢慢地往上看去,果然看到了連哲予那張如萬年冰山般的臉。
「連先生,不是我的錯」吳佳佳困難地伸出僵硬而麻木的手,想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連哲予卻厭惡地後退一步,冷冷地喝道:「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吳佳佳聽了,嚇得渾身一哆嗦,手就僵在了半空中,嘴裡更是再也不敢說一個字了。
連哲予這才緩緩地說道:「這一次,我就放了你!你回去之後,繼續扮演好你的角色。明天一早,就去看看她吧!她可還惦記著你這位好姐妹呢!」
「是。」吳佳佳低低地應了,不再敢多說,可心裡同時長長地鬆了口氣,看來她又一次化險為夷了!
蘇末離醒來之後,一定為她說了好話。
要不然的話,連哲予一定會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連哲予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轉身快步離開了。
有兩個男人上前,將她拖了出去,又把她像扔垃圾一樣,扔進了麵包車的後車廂裡。
又是一陣顛簸,最後,她遍體鱗傷地趴在了她用連哲予的錢買下的那幢樓房的客廳地板上。
地板冷冰冰的,她的心也冰冷徹骨。
原本坐在吧檯前喝酒的基洛走了過來,在她面前蹲下,看著她的身體嘖嘖歎道:「吳佳佳,你可真蠢得可以!你真的是一次一次地自尋死路啊!可不得不承認,你的命可真夠大的,做了這麼多壞事,可是卻一次又一次地讓你僥倖活了下來。真的不得不讓人佩服啊!」
吳佳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呵呵。不明白?在我面前,你何必裝傻充愣!你也完全沒必要在連哲予面前作戲,因為除了蘇末離之外,我們所有的人都能夠看出你眼裡的嫉妒與仇恨!今天,肯定是你設計將蘇末離騙上岩石之上,再假裝失足將她推下大海的!我敢打賭,你一定還假惺惺地撲上前去想救她,可惜的是,你根本就救不了她,是不是?」基洛滿臉嘲諷,聲音清晰無比地竟然將傍晚時發生的事情一一復原。
吳佳佳聽得膽戰心驚,顫著聲音說:「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
「是不是胡說八道,是不是血口噴人,你自己心裡有數!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你都必須吞下你自己種下的惡果!好了!我不想再跟你在這裡進行著毫無意義的爭辯了!我累了,上樓睡覺去了!」基洛興趣缺缺地站了起來,再也不看她一眼,轉身向樓上走去。
吳佳佳恨意難消地死死盯著他的背影,突然間想起他在海灘上說的話,不由渾身一個激靈,她啞聲叫道:「你到底是誰?」
基洛聽了,停住了腳步,緩緩地轉身,咧開嘴露出了一抹性感至極的笑容,「我是基洛啊!怎麼?現在開始意識不清了麼?」
「不不不。你不是基洛。不是基洛。」吳佳佳一邊搖著頭,一邊喃喃地說著。
基洛笑了,復又返身折了回來,在她面前蹲下,挑著眉勾唇笑道:「你好好看仔細。」
吳佳佳果真瞪大眼睛反覆地在他那張臉上巡視著,最後,眼睛落在了基洛右眉頂端那一顆小如米粒般大小的黑痣。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它說:「真正的基洛,這裡沒有黑痣!你不是基洛!你是連哲予派到我身邊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的人!」
基洛聽了,哈哈大笑,「你說得不錯!你現在總算是眼睛大開了!我確實不是基洛!真正的基洛,現在正躺在病床上苟延殘喘呢!他的一切,可都是拜你所賜呢!」
「你為什麼長得和他一模一樣?你故意整成這樣?只為了來監視我?」吳佳佳只覺得所有的一切匪夷所思,無法接受。
男子撇嘴笑了,「你以為你是誰?值得我整容來騙你?不妨告訴你,我是連哲予的好兄弟,曾經與他一起打拼過戰鬥過。我的這張臉,曾經讓很多人誤會過,我一直煩不甚煩,因為我討厭別人跟我有一模一樣的臉。連哲予那麼爽快地答應你毀了基洛,你以為真的是因為你麼?哈哈!你真的太自作多情了!那是因為我和他正巧在瑞士,正巧在同一飯店遇到了基洛,當時連哲予有急事在中途離開了。我吃過飯後,本來也想離開的。卻沒想到基洛那個自戀狂,突然追了出來,大聲斥責我怎麼可以把一張臉整得和他媽的一樣!我靠!我整成他?他以為他是老幾?我本來就對他不爽,當即就與他打了起來。可這小子很不要臉,不但招來七八個保鏢前來一起圍攻我,還動用了槍支,若不是我跑得快,只怕被毀容的是我,而不是他!連哲予知道這件事後,這才有了以後的事情。怎麼樣?這故事很精彩很有意思吧?你吳佳佳再聰明,再機關算盡,又怎麼算得過他?從現在開始,如果你想活著的話,你便乖乖地聽他的話吧!他讓你走,你絕對不要跑。他讓你在地上打滾,你絕對不要趴著不對!馴養不熟的狗,最後會惹煩主人,索性一槍斃了的。只有忠心而聽話的狗,才可以安安穩穩地活到老!好了!說了這麼多,我也說累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完便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吳佳佳想著男子所說的話,只覺得老天給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只覺得自己又可悲又可笑,簡直愚蠢到了極點。
從始至終,連哲予都只是把她當作一件工具,一個笑話,可笑她有時候卻還傻傻地想著,連哲予可能最開始的時候,是有些喜歡她的!
天啊!她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吳佳佳痛苦地趴在地上,一拳一拳地重重擊打著冰冷而堅硬的大理石地板,像頭被囚於鐵籠之中,渾身是傷的困獸一般仰頭絕望地低吼了起來。
這天晚上,吳佳佳在地板上躺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天快要發白的時候,才慢慢地用手撐在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
她四肢僵硬而冰冷,雖然站了起來,可是要走動一步,都要費上九牛二虎之力,每走動一步,都感覺到自己的腳是在刀尖上行走,劇痛無比。
最後,她幾乎是爬著上了樓,爬著進了浴缸。
當她將遍體鱗傷的身體浸在溫暖的水裡時,那突然而來的舒服感讓她的情緒再度失了控,她用雙手摀住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一哭就無法收拾,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哭得昏厥過去的時候,男人冷冷地站在了門口,皺著眉頭說:「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一會叫一會哭的,你煩不煩?你不要休息,別人還要休息呢!」
吳佳佳聽了,哭聲立即止住了,將手緩緩地從臉上移開了,低著頭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會再哭了!不會再吵你了!」
先前,她以為他是基洛,所以以為他的處境和自己一樣可悲又可憐,曾經一度,她才瞧不起他,連正眼都懶得看他一眼,正正因為這樣,她才一直被蒙在鼓裡,完全沒有料到他竟然只是一個和基洛有著一模一樣面孔的男人而已!
最重要的是,他還是連哲予的過命兄弟!
他只要在連哲予身邊說她一句壞話,她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男人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手一揚,一個塑料小瓶子落在了她身邊,說道:「喝了它,它會讓你打起精神來的。」
吳佳佳顫抖抖地拾起小瓶子,看著裡面那白色的粉末,問道:「它是什麼?」
「能讓你忘記疼痛忘記痛苦的好東西。」男人邪惡地笑了,「它會幫助你撐過去的。」
「我不要!」吳佳佳立即意識到了那是什麼東西,立即就厭惡地將塑料小瓶用力地摔落在地上。
「要不要隨你!我只是一番好意而已,你不接受就算了!不過你可記得,洗過澡後,休息一個小時之後,你就要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出現在蘇末離的身邊,不然你會知道後果的!」男子冷冷一笑,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吳佳佳再度痛苦地摀住了臉,肩膀一顫一顫地嗚咽起來,卻只敢小聲地啜泣,生恐會惹怒那男人。
她吳佳佳,誰都惹不起
吳佳佳呆在浴缸裡躺了半天,最後看時間不早了,這才渾身酸痛地從浴缸裡爬了出來。
眼睛落在地上那個小小的瓶子之上,心裡的痛苦讓她的眼睛無法移開。
有個小小的聲音不停地在她的大腦裡在她的心裡叫囂著,「吃了它吧!它可以幫你忘記一切痛苦、悲傷、疼痛!它可以讓你像個沒事人兒一樣重新開始!」
在這個聲音的慫恿下,她顫微微地伸出了手,將那小小的塑料瓶一把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因為太用力,瓶子硌得她的手心生痛。
她緊緊地握著,握著,突然間打開了瓶蓋,撲到馬桶前,將瓶子裡的粉末全都倒進了馬桶裡,然後摁了下衝水開關,讓那粉末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用力地將手裡的空瓶拋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然後坐在地上冷冷地笑了。
他們做盡一切事情,不過就是想徹底毀滅她。
可是她絕不能遂了他們的願,絕對不能讓他們笑著看著自己哭!
她吳佳佳不會就這樣認輸的!
她會繼續忍辱負重,繼續臥薪嘗膽,終於有一天,她會要讓他們後悔對她做出的這一切罪行!
血債血償,便是她吳佳佳要走的路!
當然,這一次,她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因一時衝動而去犯下那幼稚愚蠢的錯了。
她會吸取教訓,一步一步地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蘇末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點,天色已經發白,而連哲予並不在身邊。
她並沒有失落,相反在這個時候,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說實話,她真的真的很害怕在這種時刻面對他。
因為她知道連哲予有多麼渴望一個孩子,有多麼渴望他們能夠像一個完整美好的家一樣,讓別人羨慕。
她也曾經那麼渴望過,卻沒想到一切還未開始,卻已經結束
想到那掉入海內腹部的一陣劇痛,想到還未曾感覺到過孩子在肚子裡歡快地伸手蹬腳,再撫摸著那依然平坦堅實的腹部,蘇末離有一種錯覺,只覺得那個孩子彷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可是不管自己如何奢望,如何否認,她和連哲予的孩子還是來過這個世界上。
只可惜,由於她的一時失誤而失去了他
眼睛漸漸模糊,溫熱的淚水順著眼角滾落而下,流進嘴裡,又苦又澀。
心裡悲傷正無處可消解之時,突然聽到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連哲予回來了麼?
蘇末離一驚,急忙伸手在臉上一陣胡亂地摸了摸,確定臉上幹幹的了,這才強打起精神轉過頭笑,「你來了」
話音未落,笑容已經僵硬在嘴角。
來人不是連哲予,而是許諾。
「你你怎麼來了?」看著許諾慢慢走近,蘇末離有些愕然,急忙坐了起來。
「你不喜歡看到我吧?」許諾苦笑,走到她面前站定。
「不。我沒有這意思。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你怎麼會知道我住院了?」蘇末離搖頭淡笑。
她確實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他見面了,因為許諾那次不告而別,似乎就是在跟她傳遞這樣一個信息。
「這個世界很小。」許諾歎了口氣,「有些消息,哪怕我不想知道,它也會像風一樣吹進我的耳朵裡。而我一旦知道,便沒有辦法不跑過來看看你是否安然無恙。」
「我沒事。」蘇末離聳了聳肩,指了指床邊的凳子,「你是連夜坐飛機來的吧?」
「是。」許諾點點頭,在凳子上坐了。
「你腳好了嗎?」蘇末離的眼睛向他的腳看去。
「已經差不多了。雖然還有些瘸,不過時間一長,自然會好的。」
「這就好。」蘇末離聽了,不禁長長地鬆了口氣。
雖然他們現在已經不可能做戀人了,但是蘇末離仍然無法不關心他擔心他,就像他關心自己擔心自己一樣。
「你們的婚事會延遲嗎?」許諾貌似漫不經心地問。
「不會。我不想延遲。一來是因為連哲予已經準備了很久了,二來是因為我也迫於確定下來。」蘇末離老老實實地回答。
「是啊!你怎麼會不盼望確定下來?經過這麼多事情,你已經再次沒有安全感了吧?我理解。」許諾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一臉痛苦。
「」蘇末離聽了,怎麼也沒有辦法再接下去了。
一時之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氣氛也越變越尷尬。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諾站了起來,凝視著蘇末離說:「你明天就要結婚了,我想送給你整個世界作賀禮,可是我知道你不稀罕,連哲予更不會希望你和我還有牽扯,所以想來想去,我只能送你一個擁抱,一個祝福的吻,你接受嗎?」
蘇末離聽得滿心的愴然,卻笑得燦爛,對著許諾用力點頭,溫柔地說:「我喜歡這樣的禮物!」
說著便主動地向許諾張開了雙臂。
許諾緩緩伸手,用力地將她抱在了懷裡,用力再用力,只恨不得將她就此深深地嵌入到自己的血液裡,如果這樣可以的話,他們就仍然有未來,他可以自私地帶她逃離,隨著時間的流逝,再讓她慢慢地愛上自己。
只可惜,他知道一切都是枉然。
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了他許諾的位置。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一切可能地讓這個擁抱久遠一點,讓他有足夠的時間記住她身上的味道,讓住擁她入懷的感覺。
除此以後,他再也不能夠擁有她太多
蘇末離只覺得被他抱得渾身骨頭都痛得直叫囂,胸口氣血翻湧,喉頭一陣陣腥甜。
身體很誠實地告訴她很難受,可是她卻沒有推開許諾。
從許諾的這一緊緊地擁抱中,她讀出了一些讓她難過的意味。
這一次擁抱,或許便是他們的人生中最後一個擁抱了。
她即將嫁為人婦,他知道事情不可逆轉,所以他們這次是徹底結束了
只是雖然很想努力地撐住,可是身體卻不爭氣,她難受地低低地咳嗽起來。
許諾一驚,急忙鬆開了她,眼睛始終垂下,低聲地說:「對不起。」
「沒關係。」蘇末離一邊咳嗽一邊溫柔地衝他笑。
許諾突然又抱住了她,嘴唇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久久不曾鬆開。
又是良久,他才鬆開了她,接連退後了幾步,退到離她至少有三四米遠,才苦澀地看著她笑,「保重。」
「你也是。」蘇末離點頭,笑容依然溫柔,只是眼睛卻已經氤氳一片。
許諾最後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倏地轉身快步走了出去,再也不曾回頭看她一眼,更不曾有任何停留。
「許諾,你一路走好。」蘇末離輕聲地笑著說,淚水洶湧而出,沒入嘴裡,又苦又澀。
而連哲予冷冷地站在門外看著她的表情,一動不動
吳佳佳和基洛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半了。
吳佳佳帶來了營養的雞湯,還有味道鮮美的血燕粥。
一進病房,便忙不迭地拿了出來,並堅持要喂蘇末離吃,喂的時候,眼睛始終低著,彷彿不敢與蘇末離對視一般。
蘇末離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使個眼色讓連哲予與基洛出去了,等病房中只剩下她和吳佳佳兩個人的時候,這才輕輕地拉住了吳佳佳的手,輕聲說:「你眼睛這麼紅腫,昨天晚上一定沒睡好吧?」
吳佳佳聽了,伸手一把住了蘇末離,哽咽著說:「你出了那麼大事,我怎麼能夠睡得著?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同意你爬上了那岩石,不該自己站不穩我真該死!真該死!」
說到最後,她舉起手朝自己的眼狠狠地掌摑了起來。
蘇末離急忙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嗔怪地說:「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一味地自責了!更何況,此事如果追究起來,責任在我,是我不該太肆無忌憚!明明自己的身體根本不適應爬高爬低,明明你一個勁地勸我,我卻依然固執地爬了上去。你跟著爬上去,只是想護我周全,當時你摔跤,也不是你存心故意,你不要再將責任一股腦地往自己身上攬了。」說到這裡,她輕輕地笑了笑,「或許這孩子的確不適應這個時候降生吧?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好好地與連哲予結婚,結完婚後,再重新懷孕,我這麼年輕,以後只要我想,那麼想生幾個就生幾個。我和哲予依然會有大把大把的孩子圍繞著我們的膝下,張著胖乎乎的小手追著我們叫『爸爸、媽媽』的。」
「你不怪我嗎?」吳佳佳流著眼淚問。
「當然不!」蘇末離再度用力點頭,溫柔而堅定地說,「這,只是一次意外。我們一定不要因為這個意外讓我們的友誼受損。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好嗎?有些事情,我們要學會忘記,只有忘記了,才能向前看!」
「好。我會努力。」吳佳佳聽了,心裡的擔心徹底放下。
「你早上一定光惦記著我了,一定也還沒吃早餐吧?趕緊吃吧!」蘇末離輕輕地拍了拍吳佳佳的手,指了指那剩下一大半的早餐。
吳佳佳搖頭笑,「我吃過了。這些讓連哲予吃吧!他守了你一夜,一定很辛苦。」
「這樣也好。」蘇末離聽了,這才放心地笑了。
因為蘇末離堅持要求出院,再加上醫生也說她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問題,完全可以回家好好調養,所以蘇末離在中午的時候便在眾人的簇擁之下出院了。
回到家後,吳佳佳便陪著蘇末離進了臥室,服侍她舒舒服服地躺下了,這才轉身下樓,想要進廚房弄午飯。
「站住!」連哲予低聲喝道。
吳佳佳一驚,猛然停了下來,站在大廳中央有些手足無措,嚅嚅地說:「連先生,您有什麼吩咐?」
「你到哪裡去?」連哲予冷冷地問,仰頭將杯裡的酒一口飲盡。
「我我只是想進廚房為大家做飯而已。」吳佳佳怯懦地一指廚房。
「這裡用不著你。你回去吧!只需要每天過來應個卯便行了。」連哲予厭惡地瞥了她一眼,椅子一轉便用冷冷的背面對她。
如今,便是多看她一眼都覺得噁心得連隔夜飯都想吐出來。
「那我明天早上再過來。」吳佳佳不敢多有囉嗦,沖連哲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便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曾經的假基洛,如今的切西爾也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連哲予的肩膀,低聲說:「別想太多,孩子總會有的。」
連哲予苦笑,低低地說:「永遠都不會有了。」
切西爾一驚,低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連哲予低頭看著杯裡那如鮮血般殷紅的酒,苦笑著不再吭聲。
切西爾心裡倏地明白了一切,不由也滿是悲愴,歎道:「我原本以為你已經改變了,以為你終於找到真正屬於你的幸福了,卻沒想到事情到底還是落到了這種地步」
他站了起來,指了指外面,「既然如此,我還是得回去盯著吳佳佳,免得她再給你惹出其它的禍事來。」
「辛苦你了。」連哲予輕輕地點了點頭。
切西爾便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看到吳佳佳站在院子裡的車旁發愣。
一看到他出來,吳佳佳脆弱地朝他一笑,「我沒鑰匙。你是來給我送車鑰匙的嗎?」
切西爾皺皺眉,「不。我與你一起回去。」
吳佳佳點點頭,瞭然地苦笑,「是。他們還沒有結婚,連哲予怎麼就會讓我疏於控制。」
切西爾沒有理會她,自走上前去打開了車門鑽了進去。
吳佳佳很知趣,沒等基洛催,就自動地伸手開了車門彎腰鑽了進去。
當車子碾壓路面的聲音遠遠逝去,連哲予仰頭猛灌下幾口酒,重重地將杯子往吧檯上一放,便站了起來,轉身往廚房走去。
不管心情有多麼糟糕,身心有多麼痛苦,他有多麼地想酩酊大醉,想什麼都不管不顧,可是想到樓上的女人,他還是狠心將自己從痛苦的沼澤裡掙扎著拉了出來。
煲了人參雞湯,燉了血燕粥,再炒了幾個菜,用托盤一起裝了,小心翼翼地端著往樓上走去。
蘇末離睡得很淺,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儘管連哲予推門的聲音很輕,腳步聲更是輕得幾不可聞,可是她還是敏銳地覺察到連哲予來到了身邊。
她睜開眼,果然看到連哲予正動作盡可能輕地將托盤輕輕放於桌上。
轉頭,正對上她的眼睛,連哲予便溫柔地笑了,伸手輕輕地將她的碎發撫向耳朵之後,溫柔地說:「既然醒了,那就起來吃點東西吧!我做了人參雞,雖然知道你一向不喜歡喝,但是為了你的身體,你還是得多喝幾碗才行。」
「嗯。放心吧!我會多喝的,我現在正餓得慌呢!」蘇末離雖然確實口味全無,可是卻依然笑著坐了起來,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
「這就乖!」連哲予笑笑,盛了一碗湯坐在她身邊,一湯匙一湯匙地餵給她喝。
蘇末離硬是喝下了兩碗湯,再吃了兩碗粥,最後硬是覺得反胃了,這才拍了拍鼓鼓的肚子,搖頭笑道:「我知道你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全塞進我肚子裡,可是我現在實在是吃不下了。」
「那就晚上再喝吧!」連哲予也不再勉強下去了,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端起托盤,「你好好休息吧!我下去吃,省得吵得你休息不好!」
說著便轉身欲走。
蘇末離急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抬頭熱艷艷地衝他笑,「不。別走。就在這裡吃吧!我喜歡看你吃東西的樣子。」
連哲予心一痛,轉頭深深地凝視著她不吭聲,卻也不坐下來。
蘇末離看了,莫名地不安,只覺得在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裡藏著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有愛戀,有不捨,有心疼,有難過,有掙扎,有猶豫,還有一點讓她害怕的冷冰
他,其實在怪她嗎?
怪她的任性怪她的不慎?
怪她沒有好好地保護好他們的孩子?
蘇末離突然覺得很無力,緊握著他衣角的手就不知不覺地鬆開了,她輕輕地低下了眼角,沒有再說話。
連哲予突然長歎一聲,將托盤放了下來,然後在床邊坐下,伸手輕輕地扣住她的下巴,溫柔地說:「我知道我該盡可能地讓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每每看到你這副模樣,卻總是方寸大亂,沒有辦法讓你清靜。」
蘇末離倏地抬頭,瞪大眼睛看他,卻見他眼神清澈,滿是依戀與不捨,還有那蜷蜷情深,哪裡會有半點冰冷的影子。
是她看錯了?
又或者是想多了?
孩子的失去,令她太過敏感了吧?
他根本就不曾變過,始終是那個讓自己感覺最貼心最周到最柔情的可靠戀人啊!
就在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試著說服自己的時候,連哲予的頭突然靠近,溫熱的薄唇就覆上了她的紅唇。
他的舌尖溫柔地在她紅唇上輕掃而過,引起她渾身一陣輕顫,不由自主地依偎在他溫暖的懷裡,更不由自主地紅唇微張,讓他的舌尖如靈蛇般滑了進來。
他的吻溫柔而纏綿,讓她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情深,一開始的疑惑就在這溫柔的吻裡,一點點散去,剩下的,只有信賴與依戀。
蘇末離漸漸地在他的溫柔裡沉淪。
她幸福地想,就算這只是一個溫柔的陷阱,她也很樂意讓自己不斷地陷進去
儘管人人都說結婚前一天,新娘新郎不能呆一起過夜,但是蘇末離從來就不相信這種迷信封建的說法。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連哲予也沒有繼續堅持下去。
他本能地抗拒著讓吳佳佳再前來和蘇末離呆在一起。
當然,還有一個很深層次的原因。
但他現在不想去多想。
這天晚上,兩人親密地相擁而睡。
直到凌晨五點的時候,華薄義、基洛和吳佳佳都到了之後,連哲予和蘇末離才正式分開了。
儘管蘇末離一身的痛,尤其是身體仍然在『嘩嘩』地流著血,但她還是精神奕奕地起來了,配合著化妝師為她化妝,穿上那美麗大方潔白如雪的婚紗。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兩個半小時左右。
等到一切都已經處理妥當了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半了。
連哲予在一眾兄弟的簇擁下,衣著光鮮,英俊瀟灑地捧著大把鮮花出現在了屋門前。
吳佳佳與幾個化妝師等依照慣例堵在門口,笑嘻嘻地向他討要紅包。
連哲予連塞了好幾個超大的紅包進去之後,她們才笑哈哈地將連哲予等人讓了進去。
蘇末離呆在房間裡,早就聽得樓下熱鬧鬧的一片,想到即將真正嫁給連哲予為人婦,一旦儀式過後,便可以一輩子相處的時候,心裡便幸福而平和,嘴角的笑容是怎麼藏也藏不住。
連哲予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越跳越快,竟然有一種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他的衝動。
她心愛的男子,這次終於是要守定一生,再也不會更改了罷?
連哲予終於出現在了門口,他沒有急於衝進來,而是站在了門口,身子斜靠在門框上,一臉情深笑微微地看著蘇末離。
蘇末離也微笑著抬眼凝視他。
兩人就這樣默默地深情對望著,其中的脈脈情深讓人看了禁不住嫉妒不已。
最後,還是華薄義在連哲予的腰上輕輕推了一把,低聲說道:「時間不早了,趕緊抱起你的新娘吧,別誤了時辰。」
連哲予這才醒悟過來,急忙幾步走上前,單膝跪在了蘇末離的面前,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著,低聲說:「你很多就是我的妻子了,期待嗎?」
蘇末離的心裡滿腹溫柔與深情,衝著他柔軟一笑,「當然期待。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期待了。」
連哲予笑了,輕輕地說:「我也很期待。」
說著便站了起來伸手將她騰空抱了起來,轉身大步流星地朝門外走去。
今天的蘇末離特別的美麗動人,特別的溫柔乖馴,讓人感覺完全像一隻沒有任何鋒芒的小綿羊,與華薄義第一次見到的蘇末離完全不一樣。
華薄義禁不住對身邊的切西爾歎道:「看來,世界萬物,都脫不了一物降一物的定律。蘇末離與連哲予之間,到底是誰降服了誰,這還真的不好說。不過,不管是誰降服了誰,都不可否認,他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讓人看了又是喜歡又是羨慕嫉妒啊!」
想起那個幾次戲弄他,惹得他動情之後,卻又悄悄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的肖小茹,華薄義的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楚。
心在流血流淚,可惜她完全看不到,縱使看到,她又會心疼嗎?
切西爾看著連哲予的背影,低聲歎道:「一切只是假像。幸福,只不過是過眼雲煙。不到最後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未來會走到何種境地。我只希望,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都已經經過了上百次上千次的慎重考慮。」
華薄義一驚,低聲問道:「你這話裡有話。」
切西爾轉頭沖華薄義苦苦一笑,「像我們這種人,會有真心會有幸福嗎?」
說完之後再不多說,提起腳步匆匆地隨在了連哲予的身後。
華薄義卻呆在原地愣了一會,最後苦笑一聲,也快步追了上去。
婚車浩浩蕩蕩地向教堂駛去。
這是一種中西合併的婚禮儀式,雖然蘇末離覺得過於繁瑣了,可是因為考慮到連哲予的特殊身份,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她不喜歡過於張揚,而且也覺得沒有必要過於張揚,因為她除了吳佳佳一個朋友之外,便再也沒有朋友與家人了。
可是她不能這麼自私,不能只顧著自己,所以儘管身體感覺到十分疲累,儘管下身鮮血淋漓,大股大股的血時不時地湧出來,可是她還是很欣喜地承受著這一切。
因為她終於能夠和這樣一個對自己情深意厚的極品美男結婚,終於能夠擁有她想要的平靜而幸福的生活,更終於可以有一個健康的完整的家庭。
這些都讓她感覺到身體深處會生出無窮無盡的力量,來支撐著她一步步地走下去。
她想,只要有他在身邊,那麼即便全世界都拋棄了她,她也可以勇敢而幸福地笑著活下去。
車子很快便抵達教堂,吳佳佳先下了車,然後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了出來。
因為時間尚早,還沒到行禮的時候,吳佳佳便扶著蘇末離一起到教堂的休息室休息。
吳佳佳坐在蘇末離的旁邊,看著鏡中蘇末離那溫柔而幸福的笑,還有那張因為幸福而顯得格外美麗生動的臉,心裡五味雜陳。
看看她,再想想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獄。
明明各個方面不比她差多,可為什麼自己的下場卻是如此的淒慘?
為什麼她吳佳佳幾次動心,並癡癡地付出真心,卻總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上輩子做錯了什麼事,這輩子竟然要淪落到如此低賤可悲的下場?
一時之間,吳佳佳悲憤莫名,胸口氣血翻湧。
正仔細地整理著自己頭紗的蘇末離無意中從鏡子裡瞥到了吳佳佳,見她一臉憂傷呆若木雞地看著自己一動不動,心裡徒生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她轉過身來,溫柔地笑著問:「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間就不高興了?」
吳佳佳眼睛一眨,兩行熱淚就滾落了下來,她一把緊緊地抱住了蘇末離,低聲啜泣著說:「我捨不得你啊!」
蘇末離不禁笑了,「傻瓜。我又不是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天天二十四小時賴在一起啊!」
吳佳佳破涕為笑,「二十四小時?連哲予不得把我殺了才怪呢!」
「他敢?!他若敢對你動粗,我會跟他拚命!」蘇末離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
「真的?如果某一天我與連哲予反目成仇,你會站在我這一邊為我出頭嗎?就算是可能會因為我而必須得與他分手?」吳佳佳鬆開了蘇末離,目光如炬地看著她。
蘇末離笑了,伸手一點她的鼻尖,「放心吧!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的。不過,我不會允許有這一天出現的。我會愛他,也會愛你。」
「末離!雖然剛才所說的那種情況不太可能出現,不過你這樣表態,卻真的讓我開心死了!你並沒有因為結婚就無視我們的友誼了!」吳佳佳笑著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真的走到最後無路可走的時候,她開口向蘇末離求情的話,蘇末離還是會護她周全的吧?
她喜歡蘇末離的保證。
「這還用懷疑嗎?難道你會因為和基洛結婚就把我扔一邊了?」蘇末離笑著推她,「好了好了!別再感傷了!該得結婚恐懼症的人應該是我,不是你!瞧!臉上的妝都哭花了,趕緊去洗把臉吧!待會讓化妝師再替你補下妝才行!」
「嘻嘻。好啊!你乖乖地坐在這裡等著我!」吳佳佳笑著點頭站了起來,快步走進了洗手間。
吳佳佳與蘇末離在休息室呆了半個小時左右,就有人輕輕地叩響了門。
「時間到了!」吳佳佳假裝興奮地衝著蘇末離笑了,提著裙擺快速地跑到門口一把拉開了門。
當看到門口的男人,吳佳佳有些發愣,因為這個男人她並不認識。
「你是誰?」吳佳佳皺眉問道。
那人卻並不回答,只是笑著朝蘇末離看去,慈祥地叫道:「末離!」
聽到那既熟悉又久違了的聲音,蘇末離倏地回頭,當看到站在門口的蘇永昌時,蘇末離那原本緊張興奮期待的心突然降至冰點。
蘇永昌為什麼會來?
是來指責她嗎?
還是要徹底跟她算算她與蘇家的舊帳?
她確實欠蘇家的。
她不是父親的孩子,可是父親為她傾盡了一生的心血,最後更因為想方設法地滿足她毫無底線的揮霍而以身試法,最終走上了絕路
現在,叔叔知道她要結婚了,要嫁的人還有那麼一點錢,那麼現在是過來和她清算的吧?
不不不!她不想跟他們清算!
如果不清算,那麼在她的心底深處,她還有一點奢望,那就是終有一日,他們會原諒她,會像從前一樣敞開懷抱接納她,就像她生來就是蘇家的子孫一般。
可是,這事情由得她來作主嗎?
「叔叔。」蘇末離艱難地扯著嘴角叫了一句。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乾澀得像風乾了的桔子皮,硬硬的,幹幹的,沒有半點生氣半點水份
「呀?是叔叔麼?快請進快請進!」吳佳佳眼睛一轉,急忙讓到了一邊,熱情洋溢地請蘇永昌進來。
蘇末離也不安地站了起來,彷彿死神在慢慢地向她走近。
蘇永昌笑著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蘇末離幾眼,最後歎道:「末離,你今天真的很美麗。如果你爸爸還在的話,他一定很為你感到高興。」
來了來了!
他一下子就提到她那死去的爸爸了!
接下來,他是不是該言歸正傳,將他到這裡來的目的清楚明白地跟她說呢?
這時,吳佳佳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熱情地蘇永昌說:「叔叔,您趕緊坐吧!」
蘇永昌卻笑著擺了擺手,「不了。沒有時間再坐了。末離,雖然我們爺倆很久沒見了,但是現在辦正事要緊。等正事辦完了,咱們再好好地聊聊吧!」
「正事?」蘇末離苦笑,「不知叔叔所說的正事是什麼事?」
蘇永昌挑眉笑了,「當然是你和哲予結婚的大事啊!哲予幾天前就特地讓人用專機將我們接了過來。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之所以今天才讓我和你見面,是為了給你驚喜呢!」
「啊?哲予?你們你們很熟嗎?」蘇末離驚大過於喜,以至於說話都結巴起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瞧你這話說的!哲予是我們蘇家的女婿,怎麼會不熟?前段時間,他特意去蘇家拜訪了你爺爺奶奶,很正式地提了親。你爺爺奶奶看你現在能夠找到他這樣好的男人,自然是沒二話地就答應了。這不,這次爺爺奶奶也過來了呢!只等你們的儀式一舉行完,咱們一家人便好好地聚在一起說說貼已話呢!」蘇永昌笑著說。
「他們都來了?」蘇末離仍然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游離狀態。
曾經,在母親沒死的時候,在父親還沒有死的時候,在蘇家上下還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的時候,她也曾經是爺爺奶奶的掌上明珠。
只可惜,當父親死去,當真相大白,所有的親情都幻化成了泡影。
她以為,這一輩子,她都回不去了,再也無法融入到那個曾經給過她寵愛歡笑的大家族裡去了,卻沒想到現在,這一切又回來了!
蘇末離幾度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緩緩地轉過身,伸手用力地掐向了大腿內側。
當那銳利的痛感清楚地傳來的時候,蘇末離一下子就熱淚盈眶了。
吳佳佳急忙跑上前,伸手用力地抱住了她,笑著哽咽地說:「末離,我知道你現在很開心很幸福,可是再怎麼樣,現在也不能流淚啊!你的這妝要花了,可得費好一番功夫呢!」
蘇永昌也笑著走上前,溫和地說:「這麼大喜的日子,當然不能哭。而且時間也確實來不及了,今天雖然你爸爸不在,可是我這個做叔叔的得親自把你的手交到哲予的手上去。末離,你的家人一直都在!」
蘇末離鼻子酸得要命,眼睛拚命睜大再睜大,只恐眼睛一眨,淚水便會洶湧而出。
「叔叔,謝謝您!」她轉過身撲入了蘇永昌的懷裡。
蘇永昌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背,「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看到你由原來的乖張叛逆,變到現在的懂事大方,而且還找了連哲予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蘇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人都為你高興呢!我相信九泉之下,你爸爸媽媽也該笑了!」
「是。」聽到蘇永昌提起自己的父母親,蘇末離又愧又悔,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讓母親毫無眷念地離開,也不會逼父親走上那樣一條不歸路
「啊?!你終於還是哭了!」吳佳佳哀歎,但隨即也抹起了眼淚,「要哭就哭吧!今天確實是一個讓人幸福感動得想要放聲大哭的日子呢!」
蘇末離聽了,淚水越發洶湧。
蘇永昌也頗覺得難過,眼眶也微微濕潤了。
幾個人坐在一起感傷了一會,最後蘇永昌理智地推開了蘇末離,溫和地說:「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在等著咱們呢!趕緊補下妝,然後咱們爺倆開開心心地出去吧!」
吳佳佳也一邊抹淚,一邊笑著說:「是啊是啊!咱們動作可得快點了!」
說著便急忙將化妝師叫了過去,又重新給蘇末離化了妝,然後便推著仍然有些情緒激動的蘇末離走了出去。
當那讓人激動心肺的結婚進行曲響起,當蘇末離挽著蘇永昌的手地走在那長長的紅色地毯上,當蘇末離確確實實地看到自己的親人都分立在道路的兩旁,帶著祝福的微笑親切地注視著她,還有那個俊美得不像話的男人站在神父的面前笑吟吟地等待她時,蘇末離只覺得自己幸福得彷彿飛上了天空。
她的腳就像踩在了柔軟而潔白的雲朵一般,輕盈而飄逸
她真的真的好幸福啊!
那個她曾經視為洪水猛獸,唯恐避之不及的男人,是她的真命天子啊!
多少次的擦肩而過,多少次的兜兜轉轉曲曲折折,最終卻還是走到了一起。
他視她如珠如寶,呵護她守護她體貼她關心她,將她的遺憾悄悄地放在心裡,然後想方設法地一一地將她心裡的遺憾一點點消除。
這樣的男人,她怎麼能不愛上?怎麼會捨得去想過要放棄?
現在,她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幸運的女子。
連哲予,她要一生擁有,絕不放手!
紅地毯很短,可是她卻覺得很長很長。
長得讓她煩惱不堪,她恨不得鬆開叔叔的手,甩開大步朝著她心愛的男子飛奔而去。
她真的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撲到男人的面前,迫不及待地對他說願意願意願意
可是,儘管內心狂熱無比,儘管萬分地嫌棄那紅地毯長得令人無法忍受,蘇末離還是用殘餘的一絲理智克制著自己保持著最甜美的笑容,挽著叔叔的手臂,從容不迫地踏著節奏向連哲予走近。
終於,她靠近了他。
終於,叔叔將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他溫暖而濕潤的手心裡。
呵呵。他們竟然連這一點都是如此地相同。
她的手也溫熱而濕潤。
只因為他們現在都是如此緊張如此期待如此開心吧。
他們相對而立,深情對望著。
蘇末離的眼睛亮晶晶的,燃燒著兩簇小小的火焰,熱情得像要把教堂裡所有人的心都燃燒起來。
連哲予的眼睛依然深邃漆黑,像一泓深泉,深深地攫住了蘇末離的心
這時,神父那莊嚴而深具磁性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蘇末離小姐,你願意嫁給連哲予先生為妻,無論他健康、疾病、貧窮、富裕,都願意與他相守一生,不離不棄嗎?」
此話一出,眾人皆面面相覷。
蘇末離也愕然至極。
因為眾所周知,在這個時刻,第一個被問的應該是新郎。
蘇末離疑惑地看向神父,神父始終如一地莊嚴,臉上沒有任何神情的起伏。
她又轉頭看連哲予,只見他依然像方才一樣深情地凝視著她,嘴角深深地彎成一個最最優美而誘惑的弧度。
他的眼睛,他的笑容,彷彿都在誘惑至極地對她輕聲耳語,「末離,回答吧?告訴這裡所有的人,無論我健康、疾病、貧窮、富裕,都願意與我相守一生,不離不棄!大聲地說出來!我要聽!」
蘇末離一下子便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出於連哲予的安排。
他想要她的承諾!
想要她在所有的人面前宣佈她對他的愛!
難道是她對他的依戀表現得還不夠嗎?
呵呵。如果是這樣,她很願意在所有人的面前,毫無保留地表露出她對他的愛情!
愛就是愛了,她不想隱瞞,更不想退縮,只想光明正大地呈現在所有人面前!
心都給了,還怕不敢表露?
想到這裡,蘇末離衝著連哲予深情地綻唇一笑,用清晰而有力的聲音大聲地說道:「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你!無論你健康、疾病、貧窮、富裕,我都願意與你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此話一出,連哲予的眼睛都笑彎了,神采飛揚,整個人像個發光體一般朝著四周綻發出一種耀眼的光芒。
所有的人也都激動地站了起來,笑著用力地鼓起掌來了。
一時之間,婚禮瞬間就達到了高潮。
好一陣,神父才舉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用比方才更大的聲音問道:「連哲予先生,你願意娶蘇末離小姐為妻,無論她健康、疾病、貧窮、富裕,你都願意與她相守一生,不離不棄嗎?」
此話問出,偌大的教堂又瞬間安靜下來。
每個人都在屏息靜氣地等待著連哲予給出的最終答案,等待著鮮花、掌聲、歡笑聲瞬間讓這教堂變成快樂的海洋。
蘇末離雖然可以很肯定地知道連哲予的回答,甚至能夠猜測到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會多麼地閃亮,笑容是有多麼地魅惑人心,臉上的表情是有多快樂多爽朗多令人看了就再也移轉不了視線,可是她仍然很緊張,一顆心幾乎快衝到嗓子眼了。
她放於裙擺兩側的手不自覺地緊緊地握緊了,用力得指甲尖幾乎都要快把柔嫩的手心給戳破了。
連哲予的雙眼從始至終就不曾離開過她,這時他走上一步,伸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後百媚叢生地笑著說:「我不願意。」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心地懷疑自己聽錯了。
切西爾輕歎一聲,「戲該落幕了。」
華薄義搖頭,愴然地說:「他會後悔的。」
說完之後,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之聲。
吳佳佳離得最近,同樣呆若木雞,儘管其實這一幕是她無比渴望的,可是真的在她面前出現的時候,她卻怎麼也無法接受得了,更無法理解。
而最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是蘇末離。
她定定地看著連哲予,臉色蒼白,一動不動。
時間彷彿在此凝固了,所有的人也彷彿都被點穴了,都一動不動地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