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正是雲鏡南!」雲鏡南索性豁出去了。」好!想不到雲鏡南也有落在我手裡的一天!哈哈。」那蘭頓將軍似乎相信了,但態度卻不友好,」我隨紅雪大人圍擊布魯克時,險些死在你的手裡,今天,總算可以報仇了!」」倒霉!」雲鏡南暗罵一句。」將軍大人,我是上個月剛進近衛隊的。這次我們阿南大人要來,我還一直勸他來著。而且,他平時對我們屬下們也不好……」辛巴見風使舵道。」閉上你的臭嘴,大人什麼地方對不起我們了!我桑奴誓與大人共生死!」桑奴鬚髮皆張。 那蘭頓將軍對著桑奴點了點頭,讚道:」難怪草原聯盟能打幾場硬戰,果然有人才。」然後又問雲鏡南道:」你為什麼出現在固邦,從實招來!」雲鏡南知難免一死,也失了做戲的興致,懶懶應道:」你說呢?」」嘴還挺硬!」那蘭頓將軍如玩鼠的貓一樣,饒有興趣地拿馬鞭拍拍雲鏡南的臉,」不過,我確實想不出你到固邦來幹嘛。只有一個理由,你們是來刺探軍情的,可是刺探軍情用得著你這個盟主親自出手嗎?所以,我真的猜不出來。」雲鏡南哭笑不得,腦子裡靈機一動,道:」告訴你也無妨,是林躍和我約好的。至於他為什麼約我,只有見了他才能說。」那蘭頓將軍果然愣了愣,然後目露凶光,道:」林躍大人!這倒是個理由。幸好我沒有通知其他部隊,不然責任可就大了。看來,我也不用拷問了,馬上就該送你們上路。」」除了仇恨,你就沒有其他追求了嗎?」雲鏡南提高聲音問道,那蘭頓將軍一揮手,止住手下。
雲鏡南不失時機地道:」生活中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比如女人……比如親情……比如,榮華富貴……」他每說一個比如,便觀察那蘭頓將軍的反應。」這些,我都想要。你能給我?」那蘭頓將軍不屑地道。
雲鏡南的心放下一半,笑道:」如果你放了我,只要你開個價,我相信還拿得出來。」」不論是什麼價錢?」那蘭頓將軍又問了一句。」十萬,二十萬。只要你開得了口,我就絕對拿得出。」雲鏡南生怕對方張口就是數百萬金幣,先把價碼暗示出來。」好,就是這樣,成交了。你可不許反悔。」那蘭頓將軍答應的極其爽快。
這反而讓雲鏡南擔心起來,問道:」你還沒有開價,怎麼就成交了?」」我要的條件肯定是你能做到的,放心吧!」那蘭頓將軍笑道。」確定我能做得到?」雲鏡南追問道。」確定!我只要你手上的戒指。」那蘭頓將軍笑道。
雲鏡南苦笑道:」你要金山銀山都行,如果是要這枚海心鑽戒,還不如殺了我呢!」此言大出辛巴、桑奴意外,二人只覺得」大人今天腦袋是不是進水了」.」錚」,那蘭頓將軍將劍抽了出來,直指雲鏡南,厲聲喝道:」再給你三秒鐘考慮!」雲鏡南仰起頭,將脖頸迎向劍刃,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好!」那蘭頓將軍反讚一聲。
雲鏡南傻傻地看著己方三人的綁索被解開,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那蘭頓將軍早換上一副笑臉,拱手道:」阿南大人,得罪了!小人君悅,藍河大公靡下。大人在長山助國主建造藍河要塞時,我曾見過大人幾次。」雲鏡南這才真正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君將軍,你可把我的小魂都嚇丟了!」」得罪了!」君悅恭敬地道,看了看雲鏡南的海心鑽戒,」連這枚國主相贈的鑽戒都視之重於生命,阿南大人對我們國主情深意重,對藍河有恩在前,我君悅又怎會做忘恩負義之事!」桑奴和辛巴都未聽雲鏡南提及這段情事,不禁神往。只有雲鏡南想起從前情事,再想到自己現在心繫蝶兒,心中頗有愧意。
昨夜圍捕雲鏡南一行的恰好便是君悅所部,而在戰鬥快結束時,君悅認出對方相貌酷似雲鏡南,因此留了個心眼,只將陣亡的三名間諜組戰士交給城防大將,而將雲、桑、辛三人帶到偏辟密室。今日一問之下,果然是雲鏡南本人,這才坦誠相見。
雙方一番暢談之後,三人換上蘭頓軍服,由君悅送出城外,拱手作別。」大人,莫忘了答應君悅之事。」君悅笑道,幾人一路走來,雲鏡南生性隨和,君悅與他相處,反較在憶靈身邊更為親切,」您這條命可是要換錢的。」」哦!你說吧。」雲鏡南亦笑道。」只怕大人小氣不答應。」君悅眼中有幾分狡黠。
雲鏡南知他在激將自己,同時心中亦感他相救之恩,有心報答,慨然應道:」獅子大開口罷!什麼價碼,但開無妨。我答應你了。」他這幾年還是攢了不少積蓄。」好,爽快!」君悅就等著雲鏡南這一句話,」我不要錢財,只要大人一句話,今後聯盟與藍河的交易不再徵稅!」雲鏡南一愣,他萬萬沒料到君悅的條件竟是這個。阿南要塞近年開支全靠聯盟的稅款,其中與藍河的商貿占很大一部分。當下不禁為難。」大人!」君悅正色求懇道,」近年藍河連遭戰禍,公國百姓深受塗炭。特別是糧田被毀,難以維繫生存。一個壯年男子辛辛苦苦挖鐵礦所掙的,還不能維持家人半飽生活。君悅實在是看不下去……」雲鏡南開通聯盟商路之後,極有經商頭腦,無論是王朝軍器還是藍河商品,他都看準了對方需求情況,以物易物,用nǎi肉制口換進,大賺特賺。阿南要塞又對東來西去的商隊徵收稅款,富得流油。無形中也增加了商隊的經營成本,商人們將這些成本都轉嫁在交易方身上,將藍河、王朝的供貨方價碼一壓再壓。
雲鏡南此時為君悅誠心所動,當場答應道:」好,今後只要是與藍河通商的商隊,稅款一律免交!」」謝大人!」君悅滾鐙下馬,拜伏於地,淚流盈面。
雲鏡南的這一句承諾,無法用金錢衡量。這是關係藍河百姓民生大事,也是為藍河經濟命脈注入了澎湃動力。
雲鏡南等人走出老遠,君悅仍跪在地上。」阿靈身邊有這樣的忠誠之士,我也放心了!」桑奴卻還沉浸在海心鑽戒的浪漫故事之中,問雲鏡南道:」大人,愛情真的如此神奇嗎?就是利刃加身也能置生死於不顧?」雲鏡南一愣,隨即笑道:」誰會傻到為一枚戒指去死?只是你想過沒有?」」什麼?」」當時他如果真的要海心鑽戒,只要從我手上摘走就好了,何必把這當成談判條件?」」原來大人早就猜到……」桑奴一臉的表情不知是佩服雲鏡南的才智,還是失望於他心中對於愛情美好憧憬的破滅。
***刺尾城被打得像一團爛泥。
這團爛泥糊在王朝中部的崇山峻嶺之間,就是抹不去。
郎翔拼了。他把自己的命押在刺尾,而且把自己能掌握的一切都賭了上去。
現在,鳳竹的兵力也被壓了上來。後面還有沒有援軍,鬼才知道,各地城主就像裂土割據的諸侯,鐵西寧怎麼催都催不動。
刺尾,是腐朽王朝的最後一層硬殼。一旦城破,蘭頓軍便會像洪水一樣淹沒王朝大地。
郎翔怒吼著回應前仆後繼的蘭頓軍,絕望而憤怒。
刺尾城的守軍剩下二萬五千人的時候,郎翔下了兩道前無古人的命令:」把我的棺材抬到城牆上來!」」把西城門給我封死!」羅蒙生病了,他那天躲在城樓後面。蘭頓人的投石器打垮了半個城樓屋簷,他有幸活了下來。
鄭福看到郎翔的棺材時,就瘋了。他居然也衝到城牆邊上,不再躲在城樓後面。不過,這也許是因為城樓後來也被蘭頓軍整個轟垮了。
戰爭進行到這時候,守軍們已談不上什麼意志。每天滿眼亂飛的人頭、胳膊、大腿早將他們的神經麻木,機械地揮舞武器,直至戰死,便是他們活在世間所有的意義所在。」瘋子!」林躍暗暗搖頭,看著刺尾守軍無謂的抗爭。
而蒲力是悔死了,把腸子都悔清了,只能罵自己道:」我怎麼會踩到這攤渾水上來?幸好這噩夢快要結束了。」林、蒲合兵一處,發起最後一天的大衝鋒。
二十萬蘭頓軍對一萬王朝軍的衝鋒。
沒有懸念的全軍衝鋒。
數百架雲梯從四面八方一齊搭上城牆,人潮象螞蟻一樣湧來。蘭頓軍的喊殺聲使刺尾城牆顫抖,整個蘭頓軍勢在喊殺聲中似乎凌駕在城牆之上,匯成濃重的紅雲。
王朝士兵們的黑油、滾石早已用盡,只能用長木枝頂開雲梯。可是很快他們就放棄了,因為很多蘭頓士兵已經衝上城頭。
王朝弓箭手們丟開弓箭,用短刀與敵人搏鬥。
很快,鮮血浸透了城垛附近的每一個人,活人和死人。雙方甚至分不清各自的服飾,但卻都知道對方是敵人。在這樣的環境中,每個人都能本能地分辨敵我。
因為,蘭頓人只想往城裡沖,王朝軍只知道向城垛邊湧。指揮已經毫無意義。
郎翔和鄭福身邊,一排排士兵倒了下去。
使用長木桿的王朝軍很快便頂不動雲梯,無論他們使多大的勁都頂不開。在蘭頓軍的吶喊身中,力量似乎正從他們身上消失。
而從林躍這個位置看去,清清楚楚。顫動的雲梯上面,爬滿了蘭頓士兵,憑著兩三個王朝軍,根本頂不開這麼重的重量。
郎翔一面揮舞大刀,一面在腦中反覆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我是古思,我會怎麼做?」可是他不可能是古思,所以也就想不出辦法。
生命的意義既然已不復存在,郎翔絕望地大吼,將身上的戰甲全部解開,赤膊衝向敵人。所有守軍都已上了城頭,他們身後就是沒有一點生氣的刺尾城,除了血污和屍體,空無一人。
守軍們發出異乎於吶喊的聲音,那是人類最原始的嚎叫,用血肉拚命將敵人向城垛外壓去。垂死的困鬥,蘊含著驚人的力量,蘭頓軍暫時被逼出城牆外。
然而,城牆下面是更多躍躍欲試的蘭頓人。
郎翔扶著刀,在城垛邊喘氣。蘭頓人的第一次進攻被擋住了,不過第二波不會超過三分鐘。而守軍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四千人。
蒲力看看林躍,兩人幾乎同時將馬策前幾步。」蘭頓!萬歲!」蘭頓中軍在兩人的帶領下一起衝向刺尾城。
經過這樣一場地獄血戰,誰也不想比誰更遲登上城頭。」來吧!」郎翔的眼睛血紅,緊握的大刀在手中隱有龍吟之聲。」我不想死!」鄭福在城頭上當眾哭了出來。
蘭頓人的吶喊聲再起,卻不急於進攻。遠處,兩員蘭頓大將正疾馳而來。」是林躍和蒲力吧!」郎翔感覺自己就像縛在木樁上的俘虜,而對方的兩名統帥便是玩砍人頭遊戲的貴族,他突然覺到一種失敗者的恥辱,這種恥辱感再次激發起他的鬥志。
他轉過頭對抽泣不已的鄭福喝道:」哭什麼!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屈辱地去死,或是光榮地去死!」林躍和蒲力已馳近城牆,蘭頓士兵重新發出震天吶喊,最後的總攻擊馬上要開始了。」大人……」郎翔身邊的一個士兵叫道。
郎翔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蘭頓軍的吶喊聲將那士兵後半句話蓋過。」大人,後面!」那士兵湊到郎翔的耳朵旁大聲叫道。
郎翔回頭看了一眼。
刺尾的城牆塌了!
刺尾的西門城牆,確切地說,是郎翔最後封上的那個城門,塌了!
塵土漫天激起。
最初的幾秒鐘,看不到塵土後面是什麼,但沒過多久,一桿王朝軍旗冒了出來。
郎翔的眼淚流了出來,立時如同換了一個人,神采飛揚,振臂高呼道:」援軍來了!」所有守軍全都淚流滿面。
西門垮塌的廢墟後面,那桿衝出塵煙的紅纓軍旗上,斗大一個」韓」字。
***雲鏡南等人穿著君悅那裡拿來的蘭頓軍軍服,一路無阻,回到阿南要塞。當重新聽到草原熟悉的牧歌,聽到部落裡呼兒喚女吃晚餐的聲音,看到一頂頂炊煙繚繞的帳篷,三個人都有一種隔世再見的感覺。
水裳見雲鏡南回來,用斜眼輕輕打量了三人一下,淡淡道:」沒死在外面啊!」然後轉身進帳。」我們六個人出去,只回來三個,要不是運氣好,早就沒命了。水裳姑娘怎麼這麼狠心?」桑奴覺得很委屈。
雲鏡南笑道:」她哪有這麼狠心,你沒看到那兩個大眼圈,一定是想我想得睡不著覺呢!」」哦!」辛巴和桑奴恍然大悟。
這時水裳已從帳裡出來,手裡端了一大盤涮羊肉和三袋nǎi酒,正聽到雲鏡南說她,於是冷笑道:」我這兩天和姐妹們玩骨牌玩得過火了,幾夜沒睡才成了這樣。」三人見有酒肉,也顧不得計較水裳黑眼圈的來歷了,大吃大嚼起來。水裳在一邊看著笑,欣慰而快樂。
雲鏡南嚼得幾口羊肉,抬頭看著水裳。
水裳得意地看著他,暗道:」該誇我幾句了吧,我一大早就到羊群裡去挑了。幾百隻羊裡就這隻羊肉最香了。」雲鏡南別嘰別嘰嘴,用舌頭舔了羊汁,小小聲地問水裳道:」她,她怎麼樣?」水裳的溫柔眼神一掃而空,沒好氣地道:」她?你不會自己問她去。」心裡早」臭男人」」臭阿南」地罵了百十遍,心道:」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天天催著軍士們去打探消息。她算什麼,每天只在帳裡,什麼也不管。可見男人都是沒良心的……去他的,他又算什麼男人,更不算姑奶奶的什麼人!哼!……還是不爽,氣死我啦!」雲鏡南不知道水裳的眼裡為何突然會有殺氣,知趣地閉上嘴,但還是忍不住喃喃道:」我答應過她,不打掉蘭頓人,絕不去見她。」」呵!挺有志氣的嘛!」水裳冷嘲熱諷道,」你們這次繞著固邦城轉了幾圈?阿南大人如此聰明之人,一定想出打敗蘭頓人的妙計了吧?」雲鏡南道:」我們這次進城去了。依我看,拿下固邦城不是沒有機會。」」你的腦袋壞了嗎?阿南,我們去打固邦城?」水裳瞪大眼睛道。
辛巴和桑奴也停下吃喝。」嗯,嗯。」雲鏡南不知是承認自己腦袋壞了,還是承認要打固邦城,只拚命點頭,」我還沒有想好,不過,這個,大體上,很可能,……是不會錯的。」說畢,他接著埋頭大啃其啃,其他人全都作聲不得。
草原軍力在近年來發展得很快,可真正成為一支軍隊,還是在雲鏡南組建聯盟軍之後。在此之前,無論是抗擊太陽部,襲擊紅雪軍團,決戰伊枝人,都算不上真正的戰役。要不就是輔助古思軍團,要不就是被動防禦。因此,對於現在草原聯盟軍的實力,大家心裡都還沒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