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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41章 情傷 文 / 韃靼

    憶靈此次得雲鏡南相救,心下感激,而且父仇心結已經打開,不再心存恨意。蒲力退兵,雲鏡南心中略安,牽掛阿南要塞,卻又捨不得離開憶靈。

    藍河時值盛夏,百花爭艷。月前的血腥戰場上,重又佈滿鮮花,比戰士的血更紅更艷。微風撫面,天空碧藍,二人在城郊原野上並騎而行。

    「阿南,謝謝你來救我!」憶靈真誠地道。

    雲鏡南得以再次看到這迷人的微笑,在咫尺之遙欣賞她迷人的酒窩,心情大好,道:「我們不論生死,這輩子是拴在一起了!」

    憶靈只知他在床上甜言蜜語,卻不料他在這碧草藍天下也能說出動人話語來,眼中不禁濕了。這幾年來,她失去父親,失去情人,失去朋友,唯一一個會關心她的人只有林躍,可卻遠在兵雲城。

    孤獨、寂寞、愁怨,伴隨了兩年多,到現在,親耳聽著愛人說出「生死與共」的誓言,這是多麼甜蜜的事啊!

    憶靈眼中帶著幾分責怪、幾分幽怨,更多的是幸福,看著雲鏡南。

    雲鏡南本是很機靈的人,可在這關鍵時刻卻腦袋進水,他自以為幽默地畫蛇添足:「要是你死了,誰來解我的蠱毒呢?」

    他只是想開個玩笑,讓憶靈再笑一笑。如果是過去的素箏公主或是水裳,肯定會一笑置之,或是掐他一下。

    可是,他面對的是憶靈。

    憶靈什麼話也沒說,撥轉馬頭向蘇曼城而去。第二天,她帶著雲鏡南離開蘇曼,回到公國土地。

    雲鏡南的幽默,付出幾個月苦役的慘重代價。

    戰後的藍河公國,找不到一間完整的房舍,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田地,更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家庭。百廢待興。

    「既然你是為了解藥而來,那就先幫我重建藍河。要是公國無法自保,你能救我一次,救不了我第二次。」憶靈道。

    雲鏡南只好勤勤懇懇地做起總策劃。

    首先要改變的,便是經濟。藍河公國向來是自給自足的農業經濟,從成為犁氏封地以來,就一直以家族度假地的模式建設。這樣的公國,怎能抵禦強敵侵襲?

    憶靈帶頭捐出大部分家產,犁氏在藍河的資金財寶幾乎被伊枝部搶劫一空,又在伊枝部敗退時散佈在公國各個角落,大部分則落入追擊敗兵的蘭頓戰士手中。這些財寶無從追繳。

    當然,家族在蘭頓腹地還有大筆存留金幣。這成為公國重建的主要資金。憶靈既然帶了頭,藍河的貴族們也只能忍痛捐資——其實他們也只有隨身攜帶的一些細軟地契了。

    非常時期,一切都不再重要。身為貴族,最大的財富就是土地。

    很多土地的地契失落,很多土地的主人死於戰禍。這些土地被充公,用來獎勵重建公國的功臣——雲鏡南除外,他的報酬估計是一瓶臭乎乎的液體。

    除了購買種子,重建公國農業需要的是勞力。大量壯年勞力死於戰爭,老人、女人和孩子表現出重建家園的決心,他們紛紛從山林中、山洞中、邊境外回到家園,抹乾痛失親人的淚水,開始在農田中忙碌。

    這遠遠不夠,在第一批農田豐收到來之前,必須搞到另一筆收入以保證龐大的食品和日常用品需求。

    首先被利用的,是投機商。戰後的無主土地,像腥血吸引蒼蠅一樣,讓投機商們雲集公國。他們向公國繳納一點金幣,簽署一份保證若干人基本生活保障的合約,就可以擁有一塊藍河土地。雲鏡南親手擬定合約,將投機商投入的資金控制在這片土地的地價以下,大約是實際地價的八成。

    這二成利潤使大量投資湧入公國,解決了很大一部分公國百姓的生活需求。這些投機商比藍河本土的貴族們精明百倍,將剝削藝術發揮到極至。憶靈討厭這樣的人,但她沒有反對雲鏡南的措施。因為,遲早有一天,整個公國將要duli。

    每一寸藍河土地上,都可以找到軍器。這些軍器曾經沾滿倖存者家人的血,但是,現在它被擦拭乾淨,重新打磨,成為百姓們另一個收入來源。

    雲鏡南用這些軍器與草原部落交換了大量nǎi、肉製品。

    另一項艱巨的工作是重建公國衛隊。公國現在只有能力招募三千名正規衛隊,即使是這些人,在訓練之餘還要參加公國重建。

    於是,一個首創於古思的民兵制度被確立。凡十三歲到五十歲的男女,在勞動之餘都要參加軍事訓練,一週一到兩次。他們主要練習簡單的陣列,學習使用各種武器。

    幾乎每天,都有新的政命頒布。幾個月的工作說起來只有幾百字,但雲鏡南整整瘦了一圈,甚至比去年逃亡時還瘦。

    他經常在工作中睡著,手裡還攥著鵝毛筆。

    一般這時候,憶靈都會出現,溫柔地將他喚醒,又擰著他的耳朵來到窗邊:「阿南,醒醒!你起來看看,公國在流血,傷口還未癒合,人民沒有飯吃,大家都在努力,你能睡嗎?你良心何安?」

    雲鏡南雙眼惺忪地道:「阿靈,我昨晚剛熬了通宵,發展公國旅遊業的策劃案在桌上,你先看看吧。」

    「通宵就是怠工的理由嗎?不想要解藥啦?」憶靈轉身去看厚厚的策劃案。

    等她再次轉過頭來,雲鏡南趴在窗框上又睡著了。

    夏天到了,所以荷花開了。

    夏天走了,所以樹葉落了。

    秋天到了,第一批戰後播下的種子收穫了。

    雲鏡南腳底的第二十三個水泡破了,所以藍河城塞在長山上出現了。

    雲鏡南的眼帶出來了,所以藍河民軍組建了。

    雖然不是祖國,但雲鏡南深深愛上了這片土地。初時,他是因愛憶靈而愛屋及烏,到後來,他從心底裡喜歡上這裡的人。百年來與世無爭,藍河人性格溫和,而在遇到外敵入侵時,他們又是那樣的勇敢。當雲鏡南面對滿目殘垣長吁短歎時,藍河百姓已默默地掄起斧鋸,建設自己的家園。

    這是何等令人尊敬的土地和人民啊!雲鏡南在藍河的日子一長,經常會產生這樣一種錯覺——他本就生在藍河畔。他將對憶靈的愛全部貫注在這片熱土。

    但是,他的苦日子還沒有結束。

    每天的飲食,苦不堪言。除了各種味道極怪的粥,就是各種散溢著各種草根味的湯。這讓雲鏡南想起悲慘童年——挖草根、熬樹皮的流浪生活。如果沒被拉去入伍,他恐怕早就餓斃在寒冷冬季。

    憶靈自然體會不到這些,每次雲鏡南對著飯碗發傻時,她都會嚴令:「你今天不把這四兩人參、三兩當歸,還有那碗百草湯喝下去,就別想要解藥!」

    更有甚者,憶靈還逼他喝一種難以下嚥的東西。那是一種叫燕子的禽類的窩,據說是燕子唾液和泥土的混合物,在雲鏡南看來,那裡面還間雜著鳥兒們日常起居的排泄物。

    雲鏡南端著碗,一面用眼睛偷看憶靈,只要她稍不留神,便要把粥潑到牆角去。

    憶靈的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雲鏡南,冷冷笑道:「愛喝不喝,這東西補著呢!你以為蠱毒那麼好解?不把這些補藥喝下去,蠱蟲就逼不出來。」

    雲鏡南發了一陣呆,抬頭對憶靈道:「是不是吃得越多越好?如果是為了解毒,那麼……再來半斤人參吧。」

    「呵呵,你當這是樹根啊!要不是在長山,你根本吃不到這麼多大補人參。劑量也要適中才好,否則那蠱蟲適應了參味,就不出來了。說不定越吃越肥,一輩子也不出來。」憶靈恐嚇道。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雲鏡南對蠱毒一竅不通,哭喪著臉道,「阿靈,幸好我早些來,要是我年底來,不是沒時間吃這大補食譜,沒時間逼蠱毒了嗎?」

    憶靈笑笑道:「你不是說前一陣肚子疼嗎,肚子疼了自然會來找我。」

    她轉身去為雲鏡南盛粥,忍俊不禁,暗道:「這個阿南,人家看他這段時間太累才給他吃這些,他還真以為是為瞭解什麼蠱毒!」

    她再盛好一碗燕窩粥,轉過身來,差點撞上跟在背後的雲鏡南。

    「嚇死我了,你幹嘛呢!」憶靈臉上笑意還未消去,故意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

    「阿靈,你老實告訴我,我可不想像傻瓜一樣吃樹根了。」雲鏡南是何等機靈之人,看到憶靈臉色有異,馬上就要刨根問底。

    憶靈還要賭氣,卻看見雲鏡南眼中紅絲,心中大軟。

    這幾個月,雲鏡南再未提過解藥之事,一心一意地幫助憶靈重建藍河。有時,人的真誠是不用說的,憶靈從重建公國的點點滴滴上可以體會出,雲鏡南真的很用心。

    「他的臉色這樣憔悴!他比幾年前瘦了這麼多!都是我逼他的,我因為一句玩笑,害他這麼拚命!」憶靈內疚了。

    「阿靈,你不要故意折磨我了。這幾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雲鏡南一眼就看出憶靈已不再怪他。

    憶靈心思被窺破,低頭道:「既然知道我是故意折磨你,你還這麼拚命?」

    雲鏡南苦笑道:「這次發生在藍河的戰爭,不會是最後一次。現在的犁氏公國不比從前,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這次蘭頓王援兵遲遲不到,你不會不知原因吧?和草原部落發生衝突只是小事,若與蘭頓帝國發生衝突,以藍河目前的實力,那將是一場滅頂之災。」

    他用雙手摟住憶靈雙肩,憶靈沒有掙扎。雲鏡南的心都快樂炸了,語氣聽起來卻仍很平靜:「阿靈,我愛你。我不想你遇到危險!」

    憶靈的防線徹底崩潰,將雲鏡南緊緊抱住。

    「你這個壞蛋!你知道這幾年我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嗎?我幾乎每天都在哭泣,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

    雲鏡南真正地感到相依為命的感覺。自從俞伯死後,這個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這是親人的感覺,即使是鐵西寧和古思這樣的死黨也無法給他的。

    即使是古思和鐵西寧,現在也要隔著城牆。而他和憶靈,都屬於沒有國家,或者說是被國家拋棄的人;他們一樣地沒有父母。相同的處境,使兩個人的心緊緊貼在一起。

    憶靈仰起頭道:「阿南,你知道嗎?你根本就沒有中蠱毒!」

    雲鏡南輕撫她的長髮,笑道:「你不要告訴我不是更好,我還想兩年來看你一次呢!」

    「不,兩年太長了。我要你每天都來看我……不行,我們不能再分開。你就留在藍河吧!」憶靈道。

    「留在藍河!」雲鏡南此生從未想過要在哪裡定居,但現在,聽著憶靈的低語,他產生了強烈的願望,「對,我要留在藍河,我們再也不分開!我雲鏡南何德何能,竟有福份能一輩子都看到阿靈的酒窩,夫復何求!」

    「阿南!」憶靈情不自禁地呼喚道,「我失去了一切,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不!」雲鏡南的臉上佈滿陽光,「你不但有我,還有藍河!」

    清晨陽光灑滿屋內,小鳥落在窗格之上,等著屋裡的女主人為它灑上一把白米。但今天屋子的主人很忙,衣裳散亂在地板,從餐廳一直通向臥房。一種令人興奮的氣息佈滿屋內,鳥兒在窗格上流連,敏感地感覺到屋子裡興奮、年輕和充滿活力的空氣。

    突然,空氣似乎凝結,臥房內傳來一聲憤怒的聲音,將窗上的鳥兒驚走。

    「雲,鏡,南!」

    憶靈重新穿上衣裳,凝視雲鏡南,目光中儘是失落、痛苦、絕望、怨恨。

    雲鏡南被一腳蹬到地板上,莫名其妙地看著憶靈道:「阿靈,你這是怎麼了?」

    「那是誰咬的?」憶靈的手發顫,定定地指著雲鏡南的肩頭。

    「一個女孩咬的。」雲鏡南無奈地發現,自己在憶靈面前不想再說謊。過去他說的謊實在太多了。淺紅色的咬痕在此時顯得無比刺眼。

    「她很愛你?」憶靈絕望了,她多麼希望雲鏡南再騙她一次,只要他說這是戰鬥中留下的,她也一定會相信。

    「是的,她很愛我……」雲鏡南很認真地回答。

    「你也愛她嗎?」這是憶靈心理防線的最後一層。

    「我愛她嗎?」雲鏡南痛苦地回憶著素箏公主的一幕幕往事,「我不知道,我心裡忘不了她,這輩子都忘不了!可是我知道,我愛你,我和她在一起時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

    憶靈從他眼中看出了那個咬痕的女主人的份量,她反而平靜下來。

    「一個女子在男子肩上留下咬痕,那是為了什麼?那一定是為了留住他的心。他們一定是在纏綿時留下相互的印記。阿南的目光從未這樣清澈過,他對那女子是真的割捨不下!……憶靈啊憶靈,你的情人同時愛著別的女子!」

    在當時,男人三妻四妾並算不了什麼。但如憶靈這樣的豪門之女,情況又有不同。歷來這樣的貴族女子下嫁,對丈夫管得極嚴,除非對愛情已經喪失信心,否則不會讓丈夫娶進側室。所以蘭頓上層社會推行的是不成文的一夫一妻制。同樣道理,如果她與素箏公主易位,一樣不能容忍雲鏡南同時愛著兩個女子。

    「阿南,你走吧。你身上沒有蠱毒,雖然騙過犁家,但也救過一次我父親的命,幫我重建過公國。我們之間,從此恩怨兩清,互不相欠!」犁氏家族的血液冰冷如鐵石,憶靈仰起頭,重新將心扉掩上。

    雲鏡南沒有更多辯白。他曾因為欺騙,傷了憶靈的心,現在又因為誠實,再次傷了這個情人的心。

    在愛情面前,他一反本性,就像一個木訥的白癡。

    後來有人評論說:「上天總是公平的。在付予阿南王機變外表的同時,也送給他一顆誠實的良心。」這話大部分人都不信。

    「阿南離開藍河一定有別的原因,他是為了聯盟草原部落,去為安定藍河邊境而奔走。」

    不論原因是什麼,雲鏡南只帶了一匹馬,便離開了公國。

    失去俞伯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失去家的痛苦,離開王朝是第二次,而離開藍河讓雲鏡南徹底斷絕了此生能有一個家的希望。

    更讓他痛苦的是,成千上萬藍河百姓夾道相送。淳樸的民眾不顧雲鏡南只有一匹馬,從家裡拿來最好的食物、衣布。從阿三的老母雞下的蛋到山腳老伯家二姑娘紡的布,十數里長的送別隊伍,捧著足夠犒勞萬人軍隊的東西,揮著淚與雲鏡南道別。

    「阿南大人,你還回來嗎?」

    「阿南大人,走好!」

    他們連雲鏡南的全名都不知道,都叫他阿南。雲鏡南這輩子流最多淚水,恐怕就是這一次。從藍河城塞到山腳,十餘里路,他走了一天。

    好不容易擺脫了送行人群,雲鏡南將斗篷罩上頭,回首向藍河城塞看了最後一眼。

    在那裡,憶靈肯定在目送他。

    「駕!」一人一騎藉著夜色沒入平原,也將騎者失落的心情掩飾入黑色天幕。

    阿南要塞,這個四面荒原的城塞,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安睡一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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