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箏公主又在他胸前依偎了一陣,然後就乖乖地跟著回國的隊伍走了。
夜風很涼,更涼的是雲鏡南的心。
過去,在二人之間,素箏公主總是佔據表面的優勢,而雲鏡南覺得自己是實際意義上的強者——他一直是收放自如的一方。可是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戴面具的小丑,在素箏公主純潔的情感下無地自容。
可是,他心中最割捨不去的仍是那個蘭頓美女,有著兩個淺淺酒窩的憶靈。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像個白癡一樣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想起丟掉的海心鑽戒,急忙向身旁的草地撲去。
「你們打火把,別靠近!」雲鏡南一面緊張地吩咐士兵,一面在草叢中狂找海心鑽戒。終於,他看見戒指靜靜地躺在帳布邊的草叢裡,這才噓出一口長氣。
營帳裡只剩下聯軍和一千jing衛營士兵,水裳、德德、青蛾,所有朋友都離開了。雲鏡南把自己灌得爛醉,又和伊枝部女孩在火堆邊跳了一會兒舞,便拎著半袋nǎi酒早早地回帳休息。
他躺下後卻無法入睡,一直處在半睡眠狀態。過了幾個小時,連外面跳舞的人都去睡了,周圍萬簌俱寂。蟬蟲的鳴聲、風撫長草的聲音傳入耳中,戰馬偶爾咕嚕兩聲,或許是在說夢話。
此時雲鏡南才發現,自己一年之中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刻,身心徹底放鬆下來。
無論是鐵西寧、水裳還是古思,大家都覺得他最大的缺點是放蕩不羈,最大的優點是真誠坦白。其實這兩點本來就不矛盾,阿南喜歡美女,喜歡爵位,喜歡金錢,喜歡到不加掩飾的地步——這些都是因為他懶得掩飾。
自從人類發明了內衣,就沒有一個人能將完全真實的一面展示出來。秘密、希望、目標、仇恨、暗戀……很多東西都只能自己獨享,就像一塊塊石頭,在心裡越壘越重。
先前,雲鏡南心裡最重的一塊石頭是父母血仇。可是這塊石頭還沒有搬走,他的心頭又壓上了對素箏公主和憶靈的歉疚。還有東路營那個孩子仇恨的眼神,也是新近壘上的一塊石頭。
帳篷裡突然有一股芳草的味道瀰散開來。
喉頭間驀然間一點冰涼,雲鏡南驀地睜開眼睛。一個黑影站在帳前,手上的兵刃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寒光。
「你是誰?」雲鏡南問道,對方沒有回答。
「刺客!」雲鏡南反應過來。對方是有備而來,選取的時間正是古思大軍撤走,營中防衛懈怠的時機。而黑影的手異常穩定,劍很長,劍尖卻沒有一絲顫動。
花香果然是殺手身上飄過來的,寒冷的劍尖還在喉上,可雲鏡南卻感覺不到一點恐懼,甚至還有一些欣喜。
「是憶靈嗎?」雲鏡南問道。
劍尖輕輕一顫,憶靈說話了:「你不害怕嗎?」
雲鏡南居然笑了出來:「在威烈城你就可以殺我了,在she狐賽上也一樣,我這條命在等著你來取。」
「我只是不想你死得那麼輕鬆!可是現在看來,你活得很開心,我決定提早結束你的生命。」憶靈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冰冷得如她的劍。
「阿靈……」雲鏡南笑道。
「不准叫我阿靈!」憶靈又將劍往前送了半分,劍尖刺破了雲鏡南的喉頭,鮮血沁出。
雲鏡南苦笑一下,道:「阿靈……」憶靈冷哼一聲,沒有將劍繼續前刺。
「……我化名莫南到了蘭頓時,是一個間諜,注定要騙人,注定不能對你說真話。可是我也很幸運,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生命交換與你的一次相會,我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