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頓王對雲鏡南的好奇心,使他保持了旺盛的學習熱情。他習武的天份和超凡的記憶力,都體現了皇室優秀的遺傳基因,這讓雲鏡南大為驚訝。
皇太后對這個侍讀十分滿意,雲鏡南的表現已超出了她的預期。雲鏡南卻對皇宮極為不滿意,因為在深宮中根本得不到有用的情報,蘭頓軍團的動向掌握在犁師手中。
宮中居然沒有多少侍女,僅有的一些,也是太后太妃們的貼身侍女。新鮮感一旦散盡,雲鏡南開始感覺到「深宮的憂怨」了。只有憶靈進宮頻繁,然而有早熟的蘭頓王在側,雲鏡南哪找得到打情罵俏的機會。
於是,他請旨將德德和水裳接進宮。因為兩米方圓的身型,德德沒有被批准,他實在太讓人覺得危險。
有水裳在身邊的日子,雲鏡南的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聊勝於無吧!」他自我安慰道,同時覺得自己有點受虐傾向。
蘭頓王的早熟,似乎不僅限於心理,雲鏡南老覺得他看著水裳的樣子有點se咪咪的。
「水裳姐姐,抱抱。」
「水裳姐姐,幫我搓搓手啊,好冷!」
水裳對年幼的蘭頓王並不牴觸,捧起他的手揉搓,還張口向小手上哈氣。
「水裳張著嘴的樣子好性感啊。」雲鏡南無聊地看著這「小兩口」,口水在嘴邊結了冰。
「水裳,我的手也好冷。」雲鏡南涎著臉道。
水裳白了他一眼。
「大膽,你要和朕搶女人嗎?」蘭頓王怒道,「我要娶水裳當皇后!」
雲鏡南和水裳同時大吃一驚,皇帝的話可不是說著玩的。雲鏡南忙道:「不可以。」
蘭頓王「嗆」地抽出佩劍,架在雲鏡南的脖子上,喝道:「為什麼不可以?」他的手穩定地握著沉重的劍。
十二歲的小孩,雲鏡南用一根指頭就可以點倒,但他不能,只好小心翼翼地哄道:「她太醜了!也太老了。」
水裳怒目而視。
蘭頓王道:「胡說!水裳姐姐是我這輩子看見的最最漂亮的美女。」
「我答應過她一件事,所以,她不能嫁人,除非她自己願意。」雲鏡南望著水裳,真正將生死置之度外。這個小皇帝說要殺人可不是玩笑,他親眼見他殺了一個內侍。
水裳則感激地看著雲鏡南,顫聲道:「陛下,不關阿南的事。」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雲鏡南望天興歎,心中暗道,「要是這小皇帝發起神經來,我阿南可冤到家了。」
幸好蘭頓王哈哈一笑,收回了佩劍,道:「很好!你還算是個忠臣。」
「伴君如伴虎啊!」天氣很冷,所以當時雲鏡南覺得有些內急。
他的脖子被劍劃出淡淡一道血痕。而蘭頓王看著他的眼神,柔和了許多:「阿南,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陛下請講。」
「我這個蘭頓王還能當多久?」
「陛下,你的皇位自然是千秋萬代。但恕阿南直言……」雲鏡南欲言又止。
「說。」蘭頓王道。
「您想的不應當是皇位能坐多久,而是要成為一代聖主。」
「你是說,我應當像一世先皇那樣,建不朽武功嗎?」
「不。」
「哦?」這大出蘭頓王意料之外。
「現在的局勢是,明鎮王朝與蘭頓帝國勢均力敵。而帝國之南,厥奴族亦日益強大。此時的三足鼎立之勢,不比一世先皇當年的群雄割據,是以一代聖主的標準也不同。」
年幼的蘭頓王其實是雄心勃勃,但平時所接觸的都是老派貴族,並沒有人與他談起天下局勢,立時來了興趣,他問道:「那現在的標準又是什麼?」
「西和明鎮,南撫厥奴,爭取發展帝國實力的時間,這將使陛下的名字永垂青史。」雲鏡南誠懇地道。
蘭頓王看著雲鏡南,目光卻似乎穿過他,望向更遙遠的時空,幼稚的臉龐上浮現出成熟和莊嚴。他似乎進入了一個關鍵的時刻,第一次為自己的一生,帝國的未來找到準確的位置。
「朕從一出生開始,就失去了很多東西。其實,就連現在的皇位,也不知能坐多久,還談什麼一代聖主呢?阿南,你說,朕現在該怎麼辦?」
雲鏡南在心裡斟酌了一下,謹慎地道:「請陛下先赦臣亂言死罪!」
「但說無妨,朕赦你無罪。」
「剛才的天下大勢已說過了,現在帝國國內的情況是——少主權臣。」雲鏡南抬眼看了看蘭頓王,見他並無不悅,繼續說道,「這種情況,應該以安定為上。尤其是不能挑起戰事,每一次的戰事,都會使重臣更重。」
「重臣更重……嗯,你說得很誠懇。」蘭頓王點點頭,「但是,你是受了《晉爵法》的恩惠才有了爵位,《晉爵法》與安定的方針不是相悖嗎?」
為了自圓其說,雲鏡南不得不遙拍一記犁師的馬屁:「《晉爵法》是老成謀國之法,犁師大公爵立此法為得是強兵,這無可厚非。臣說的安定,也並不是完全放棄軍隊建設。」
蘭頓王有些鬧不明白雲鏡南的立場,皺眉道:「那阿南對《園林案》的看法又如何?」
「實施《園林案》勢在必行,有兩個理由。」
「其一?」
「表面上該案是為皇家修建園林,而實際上,以此帶動帝國建築、藝術、農業等方面的進步,有利於國力增強,長遠的好處不可勝數。」
「這種解釋很新鮮,其二呢?」
「以此暫緩大公爵發動戰爭的速度。」
蘭頓王點點頭道:「我想,我明白阿南的意思了,大公爵是個忠臣。可是,為什麼他與朕的政見就不能走到一起去呢?」
雲鏡南笑道:「天下大勢與帝國內部都分析了,剩下的便是陛下。現今,陛下與大公爵是帝國最重要的兩個人,政見之所以不和,顯而易見。」
「哦?」
「陛下年輕,大公年邁。您有數十年的時間經營帝國,而他也許只有十年時間完成偉業,或是說,替征蓉夫人報仇。」
自這次談話之後,雲鏡南成為蘭頓王的心腹,出入各種場合,均如影隨形。
波旁城的貴族們馬上查覺到新貴的氣息。
老貴族們爭相籠絡,兩位鴿派的領袖——阿瑟公爵和奧頓公爵都與雲鏡南見了面。犁師倒未刻意結納雲鏡南,但公主憶靈卻經常出入宮中。
同時,《園林案》被提上議事日程,在老派貴族的支持和雲鏡南的鼓勵下,年幼蘭頓王第一次顯示出君主的魄力。在王廷圓桌會議上,蘭頓王頂住了犁師的壓力,在會上過半大臣都隨犁師站起身來反對時,平靜而果斷地宣佈《園林案》通過。
鷹派自然要動些手腕阻撓。鴿派當然是不避艱難地踴躍籌資,於是,蘭頓王也欣喜地看到,這些老貴族關心的也不只是自己的莊園和城堡嘛!
鷹派的財政官員上書,說全國不可能籌集到修建園林的巨款。因為今年東部水災、南部旱災,餓死了十幾萬人,各地財政缺漏由此可見一斑。而鴿派則以實際行動駁倒了這一條,甚至有一個領地在災區的貴族捐資進入前三甲,被授予「金質忠誠勳章」。
鷹派又借口「我國史上從未造過如此規模的園林,經驗不足」,而鴿派針鋒相對,延聘各國建築、園林名家。蘭頓帝國史上最大的建設行動,舉世皆知。蘭頓王欣喜地對雲鏡南道:「果真如阿南所料,帝國的各行業都被帶動起來了!」
此後,鷹派的阻撓活動顯得蒼白無力,只能在關卡和批文上減緩皇家園林計劃的進程。
雲鏡南在這次交鋒中起到了關鍵作用,也隱然成為頑固派的一員幹將。
令他奇怪的是,憶靈公主每次與他相見時,並不因他反對其父的政見而疏遠他。反而與雲鏡南、水裳有說有笑,關係日益親密。
蘭頓帝國上空已飄起雪花,關於邊境蘭頓軍的動向,雲鏡南仍找不到一點突破口。「也許犁師已放棄了進攻的計劃!那我可以多享受幾天。當間諜真好,我愛死我的工作了。」
在雲鏡南眼中,戰爭的陰霾正在愉快的鬧劇中煙消雲散。
(《阿南回憶錄》:「……377年年底,我在蘭頓帝國很快打入蘭頓高層,這超越了任何人的想像。戰後,我因這段歷史而被質疑為雙重間諜。高處不勝寒——人們總要臆想我是通過捷徑達到目的,這樣才能寬容他們自己的無能和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