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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在下看,您的喜脈有些微弱,這可能是喜脈,也可能不是喜脈。」
「不管怎樣,是有可能了,對不對!」潘月興奮了起來,轉而又覺得奇怪,「為什麼之前鄭郎中沒提過這件事。」
「若是換了別人,不會說這是喜脈的,但在下碰巧不久前剛看了一個婦人,和您恰是相似的脈象。所以在下——」
「她有了孩子!對不對!」
羅柴點了點頭,「所以小的覺得,您也很有可能……」
不用再聽下去了,潘月已然十分滿意,哪怕只有那麼一丁點的可能,也算可能。
羅柴囑咐她道,「因為還說不準,所以潘主子先別告訴別人了,等到過些日子脈象穩定之後,小的再確認一下,也不遲。」
潘月哪會聽進去這樣的勸告,就在羅柴告退後沒多久,在她的默許下,丹鳳就在曉山堂外面一傳十十傳百。
很快,甄宓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容漪告訴甄宓的時候還是有些忐忑的,她沒想到甄宓聽到後其實並沒有什麼反應。
該料到的早就料到了,甄宓依舊做著自己手上的事情。
這時候,曹睿從屋外跑了過來,一臉的樂呵。
甄宓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臉蛋,問道:「睿兒在樂什麼呢?」
「方纔四叔帶我玩去了!」
仔細一看,曹睿裹得緊緊的棉衣下面熱氣騰騰的,似乎是出了一層細汗。
「這麼冷的天,出了汗,當心受風。」甄宓掏出帕子,又細緻地為曹睿擦了擦額頭和脖頸。
她的悉心,她的溫柔,她面上和煦的笑,都被剛剛進屋的曹植看在了眼裡。
屋內的人似乎是沒注意到他的到來,曹植只好輕咳了咳。
輕放下手帕,她看他的目光也是輕輕的,似乎料到了他會出現。曹植回了個微笑,客氣道:「可有擾了嫂嫂?」
「不曾。」甄宓又看向曹睿,為曹睿理了理頭髮,「就是這麼冷的天,我擔心睿兒會凍著。」
「是我的疏忽,天冷,不該帶睿兒出去玩。」
「娘——」曹睿揪了揪甄宓的衣角,「是兒求四叔的,不關四叔的事。功課都做完了,實在無聊,爹又整天不見人影——」說起曹丕,曹睿不滿地嘟了嘟小嘴兒。
「你爹忙,你四叔就不忙嗎?」甄宓教訓起他來,但話音還是溫和的。
曹睿乖了下來,耷拉著腦袋,「兒知錯了,以後不會總去纏著四叔了。」
曹睿邊說著這樣的話,邊暗暗對曹植擠了擠眼睛,一邊的曹植會意,也回了曹睿一個眼神。
一切都被甄宓看在了眼裡。這對兒叔侄,簡直是一對兒孩子,甄宓終於忍俊不禁。
曹植見她笑了,也會心地笑了出來。
這時候只聽得容漪在門口問候了聲丕公子,曹植頓覺緊張。
曹丕一進門,先是曹睿撲了上來,曹丕剛露出的微笑就在看到曹植的瞬間凝固了。
「植弟為何在這兒?」聲音雖然不那麼冰冷,卻也滿是刻意的疏遠。
曹植繞到正室來迎曹丕,甄宓還在內室。
曹植解釋道:「帶睿兒玩了會兒,就把他送回來了。」
曹丕瞅了瞅抱在懷裡的曹睿,曹睿很配合曹植地點了點頭。
「兒子乖,先進去找你娘,爹有話和你四叔說。」曹丕放下了曹睿,拍了拍他,曹睿哪聽得出大人間的劍拔弩張,一溜煙的就跑了開。
曹植知道,等著他的必不會是什麼客氣的話。
「送睿兒去我的蘭皋堂不可以麼?送他去找教書的師傅不可以麼?偏偏要來洛芸軒?」曹丕雖是逼問,聲音卻壓得很低,「曹植,你真的以為我會看不出你來這裡的居心嗎?」
曹植被他問住,他知道他解釋不清了,只好強調著,「我來這裡,沒有什麼居心。」
曹睿跑進了屋裡,甄宓見曹丕和曹植都沒跟上來,就問了問曹睿,曹睿一五一十地把倆人方纔的對話講了出來。
正堂裡,曹丕聽見曹植說沒有居心的時候,淡笑了出來,「叔嫂有別,就算子建你沒有居心,也該收斂,不是麼。」
曹植點了點頭,答道:「日後,我再不會進洛芸軒一步。」
曹丕的眸色加深了許多,聲音是不容置疑的冷酷,「不止宓兒,從此,你都不許再接近我的兒子。」
「睿兒還小,二哥你何必至此。」
曹丕未曾答覆,就旋進了內室之中,留曹植在原地。
甄宓見進來的只有曹丕,便關心著問道:「植弟他回去了?」
曹丕見她第一句竟是問候曹植,一時間醋意四起,他沒有回答,板起了臉。他過來,本是因為他已經聽說了潘月有孕一事,他擔心甄宓會傷心。
此刻,他不禁也想叫她也體會體會醋意四起的感受,「潘月她有了身孕,日後宓兒凡事恐怕要遷就著她些。」
曹丕怎知,單是潘月有孕一事,就足以叫甄宓難過。他根本不需要這樣的言語,就已經傷了她的心。
在曹丕看來,甄宓的反應卻異常平淡。
「我已經知道了,遷就她是自然的,子桓不用擔心。」
雖然會心痛,但她有的終歸是你的孩子,我怎會傷及你的孩子,甄宓想著,垂下了頭。
「二哥,嫂嫂——」曹植的聲音傳來,曹丕和甄宓都向屏風處看了過去。
曹植拱了拱手,道:「子建先告辭了。」
甄宓沒想到曹植竟然還在屋裡,她有些發怔,曹丕則對此毫無反應。
「植弟慢走。」曹丕的聲音十分客氣。
曹植轉過身,不禁苦笑了一下,一步步向屋外走去。
這是他最後一次在洛芸軒了吧,他忍不住在院內都逗留了一會兒。冬日的寒意衾體,他的身子都開始微微發抖,卻依舊不捨得離去。
埋在雪地裡的花梗都露出了枯黃的枝莖,他卻可以想像的出夏天來時這裡的花繁錦簇。她悉心栽下的美好,他能夠想像,也能夠永遠記在心裡。
到了晚上,洛芸軒裡只剩下甄宓一人的時候,甄宓才去了東側的書房。她注意到,光潔的書案上多了一張薄宣。
宣紙上是她的字跡,只有六個字:所願,相安此生。
甄宓疑惑了起來,她從不曾寫過這四個字,這宣紙究竟是從何而來。
已經乾涸的毛筆就擱在了薄宣的一旁,甄宓想了想,才想出這或許是曹植臨走前留下的。
她看著風骨和神韻都和她的字跡如出一轍的字,心中的滋味,難以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