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台,凝陽庭內。
成姿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甫一睜眼她就看見了守在她身邊的曹植。再一瞬,她感受到了腹部的空空蕩蕩,她的心突然也空了。
曹植見她緩慢地睜開了眼睛,不禁喜出望外,「成姿,你總算沒事了。」
「害子建擔心了,抱歉。」
曹植搖搖頭,「我沒關係,只是你——」他看了看她平坦下來的腹部,緘默住。
成姿伸手去摩挲蓋在小腹上的錦被,哽咽了一下,卻還是淡淡地說,「這孩子,我原本也沒想留下……會猶豫,也是因為你罷了……」
她回憶起那天,在醉此間,當她發現她有了身孕,她喝了好多酒,好多。似乎喝的多了,孩子就會滑掉。
可不管她怎麼喝,肚子裡的種子就像是深深紮了根,似乎是在向她挑釁,在明晃晃地告訴她,她再也回不到沈妍的身份。
再也回不到蕭遠的身邊。
天知道那時候她有多麼絕望,直到曹植再度出現。
歸途在即的曹植恰巧又路過醉此間,本是想來和成姿告個別,卻不想看到了她的落魄。這還是數月前的那個成姿麼,曹植驚呆了。
後來,她被人玷污而有了身孕這一事,就成了只有他和她知道的秘密。
成姿不敢去和醉此間的其他女人說,她知道一旦老闆知道她有了孕,定是會將她從那裡趕出去。
當年,她的一個伯父犯了事,沈家因此被連誅三族,也牽連到了她家。她父親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將她送出了府,倖免於難。
自此,她再不是沈妍,也再未見過蕭遠。
她哭腫了眼睛,餓了好幾天,拖著破爛的鞋走了幾百里路,才躲到了醉此間這裡。
抽回思緒,她覺得眼眶發酸,伸手覆上了曹植拄在床邊的手。
「是怎麼摔下來的?我不相信你會那麼不小心。」曹植問起她受傷的原因。
成姿想了想,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許是天意罷。這不是你的孩子,便不能由你承擔這過錯。你是如此顯赫家族的公子,怎麼可以收一個野種——做自己的孩子……」
她怨恨過崔含,可在她滾下台階的時候,她突然釋懷了,或許可以因此失掉這個孩子。焉知非福。
「如今,孩子沒了,子建也不必再擔心我什麼。我們之間也沒什麼相互利用的價值……我可以離開銅雀台麼?」
曹植愣住,她竟然想離開了。
「這麼久過去了,你覺得這一切只是利用麼。我其實早已把你當成了自己人。」他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當初我是希望你在我身邊,因為我不想一回到府中就終日對著崔含。」
「子建,我——」
「如果你沒有其他的去處,就留下來好麼,留在我身邊。」他是真的捨不得她。相比頻繁使著小性子的崔含,他更希望他的女人是眼前的這位。既然怎樣都不可能會是甄宓,他只求有個和她性情相像的女人。
「我是自私——自私要留下你——因為有那麼些瞬間,你和她好像,好像。」他從不隱瞞成姿任何,他們之間一直都十分坦誠。
成姿也從未和他計較,他們的關係更像是十分照顧彼此的朋友。
其實有時候,男女之間,相比絢爛一時卻慘淡收場的愛情,這樣涓涓細水般的感情更美好,更長久。